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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书话

 学海岸边一过客 2023-01-13 发布于北京

这本《学人书话》是购《文人旧话》时一并买来的,两册书属于同一套丛书,看书名也应该有些可读性吧;而买《文人旧话》是因为读吴小如的《师友回忆录》,吴先生在那书里写了“《文人旧话》读后”之一、之二到之十10篇文章。《学人书话》以写书房(藏书)、买书(书店)、读书(师友)为主,兼及其他与书有关的话题(如借书、书商、图书馆等);奇特的是作者群,涉及台湾、香港、美国华人,未收大陆学人(其实就是这样策划的,看了“后记”才知道)。这书看看可以,转述却似乎没多少必要,所谓“读书记”,当时想附在“文人旧话”中合成一篇算了。但一整理,那篇就2000字了,太长看起来累,还是分开吧。既然单独成篇,要做成文章的样子,那么书中还是可以找出一些货来贩卖的。

清代初年的书痴黄虞稷和丁雄飞是知音好友,黄氏住在金陵市区,丁氏住在郊外的乌龙潭,相去十余里,两人每月固定见面两次,互通有无;每月十三,丁至黄,二十六,黄至丁,看书的日子,由主人供应饭菜,但规定“一荤一蔬,不及酒”,而且量不能太多,否则要罚。这种知音之交,现代的爱书人,只能在梦里寻了。

有一篇小说,内容是为澄清莎士比亚作品中的某些疑点,科学家特别从时光隧道中把莎士比亚请来,化名参加最具权威的研讨会议,准备必要时现身说法,以释群疑。没想到这位可怜的老人,在会议中看到专家学者的研究论文,包括考据、注释、批评、分析……,用的都是非常艰深的术语;看了几篇之后,他开始不认识自己的作品。再看几篇,他遂怀疑自己是否莎士比亚。最后科学家只好把这位深受刺激的老人,送回时光隧道。

阅读,看似简单,现代人都可以携带书籍出门旅行;然而这个现象,却历经人文思潮、科技发展后,才有如此休闲的景象。追溯起来,史前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洞穴壁画,其实是最原始的“书”,人们必须走进这个空间内,才能“读”到某些事迹。(这犹如人类发明了伞,仿佛“移动的凉亭”)

钢琴(Piano)原意是“柔”,怎么会翻成“钢”呢?原来这个字是 pianoforte 的简称,意大利文“柔”加上“强”的意思,大概指能发出既柔且强声音的乐器吧。

爱丁堡的沙洛利亚藏书之富出了名,不能不想办法应付“内忧”,老劝太太出门旅行;太太不在家的那几天,他不断打电话请各书商把他订的那一大堆书都运回来。太太回来,总觉得家里的书多了好多,只是本来就有十几万册,现在多了多少她实在不敢说。英国有个穷藏书家,每买一本书,总是先照定价付钱给书商,再请书商帮忙,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个很便宜的假价钱。他过世之后,太太变卖那批藏书过日子,发现所得甚丰,不禁伤心起来,怪自己过去整天埋怨丈夫买书浪费金钱。故事很伤感:藏书家活得太痛苦,也活得太有味道了。

“痴”跟“情”是分不开的,有情才会痴,中国人还有“书淫”之说。人对书真的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半老的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倒过来说,女人看书也会有这些感情上的区分:字典、参考书是丈夫,应该可以陪一辈子;诗词小说不是婚外关系就是初恋心情,又紧张又迷惘;学术著作是中年男人,婆婆妈妈,临走还要殷勤半天怕你说他不够体贴;政治评论、时事杂文则是外国酒店里的一场春梦,旅行完也就完了。

有人说,到香港不久,他在一家印刷公司里作校对,心想这个职业太理想了,既能谋生,又可以读书。没想到,上班第一件工作是校对香港的“电话簿”;第二件工作更糟:替南洋一位居士校对佛经,一天到晚“波罗密多”,弄不懂什么意思,只有一个字一个字的对。

夏志清说:不仅中国文人应封笔三五年,全世界文人都得封笔两年,给读者一个喘息的机会。不仅文人,所有学者都应当停写两年,这样我们才有时间去看看已出版而无时间看的好书。

文学评论家艾柏炯一次发表了一项意见,深为诗人庞德所恶。庞德为此向他下了战书,声势汹汹地说:“我要跟你决斗,请尽早安排应战。”知道庞德精于剑术,艾柏炯忧心忡忡;但他想起决斗的规矩是应战者选择武器,于是如释重负。他答复道:“在下建议,决斗时用双方自己的滞销书互相抛掷。”庞德深知自己的诗集很多卖不出去,“弹药”远比对方充足,为免惨胜,只好收回战书。

通常,读书人写书话,总是表达一种乐趣,乐在其中;虽然也会有藏书多得没处放,或书被人借走一去不还之类“痛苦的雅事”。但这本书中还真收了一篇讲看书苦的文章,题目为《职业看书人》。说是为了职业的需要,必须不断的看新书,凡是与你本行有关的新书和新文章,非要顾及不可。一个不客气的书评人,其本身的学问可能比作者差好几倍,但只要他在书末的参考书目中找到一两本(或一两篇)他认为是重要的著作,而作者没有引用或列进去时,他就可以借此而大做文章。职业看书人的痛苦,有一半来自出版社为求生存的原因,各出版社一年出的书,如果百分之三(即便百分之一)与你本行有关,也够你看的了(在学术杂志上刊登的,还未算进去)。虽然,每年出版的新书大半是垃圾,但职业看书人的职责,有时就是专门看这些垃圾。如果一个职业看书人的外语修养好,那要看的书,更多得不可想象。另一种痛苦是不能“自得其乐”,看“闲书”也得追根溯源、引经据典,因为日后说不定就要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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