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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群星 诗人之谊

 小张老师398 2023-01-13 发布于浙江

编者按:

北美的一月,天是阴沉的,地是萧索的,从远方传来的消息是令人沮丧的,这时候,读到交大77级校友远帆(杨一民)发来的文章,感觉是震撼的。

每天结束繁忙的教学工作后,沉浸在如歌的诗篇的编辑中,感觉心灵在翩翩起舞,脑海里荡漾着的是一首冬之曲,亦是一曲春之歌。

远帆回忆诗人之间的情谊,以诗歌和文学的名义,如马永波所言:“纯粹的同道之谊依然幸存在少数纯诗人中间,虽然不足以抵消时代氛围的恶劣影响,但也足以昭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诗人纯洁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环境的一种清洁,是对美善的祝福和高扬。”

读到好诗好文章,总是让人思绪万千,感谢学长授权,在此节选一部分与君分享。

诗人

萤火虫一样飞舞明灭
有的被看见 有的没有
大多是提着孤灯归隐
个别 成为星辰 ——题记
——摘自远帆 《诗人》
星星Star, 会自发光发热的天体。星火社的成员以及她周围的诗歌爱好者,有不少成为了这样的星辰,在专业、投资、商业、甚至文学和诗歌领域成了大家和领军人物。


王晋康,马永波,顾宜凡,仝晓锋,桂生悦,石华宁,朱光宇,闫立金,刘亚军,徐启东……几十年后当我们以诗歌和文学的名义从世界各地回到母校,可谓群贤毕至,众星闪耀。交大校友文学联合会的一场诗歌音乐朗诵会再一次把当年的星火点燃,不同的时空,同一种情怀,令人感佩不已。时任交大党委书记、当年的文学青年张迈增教授也深深被诗歌感染,做了文采飞扬、激情四射的发言。于向国学友是交大文联里唯一在校期间没有参加过星火社活动的“后起之秀”,他幽默感十足的报告文学,让交大老文青们自然而然地把他引为同类。
交大自1896年南洋公学开始,校友遍布世界,杰出者灿若星河,在政治、经济、科技、金融和人文艺术等方面谱写了和正在书写壮丽的诗篇,在这个意义上他们每个人都是诗人。
其实
每个人都是诗人
即使是
黑暗滚滚而来
你依然守望着光明

其实
每个人都是诗人
当世界
拉着你急坠
你却偏要倔强地上升
——摘自远帆《其实 每个人都是诗人》
校训“为世界之光”是每个交大学子坚守的信条,一如星火,如一首好诗,一当立世就是一个有生命的自发光体,会长长久久地给人间以温暖、以慰藉、以照耀……
作为当年的优秀学生干部,我以全部专业课优良成绩从母校毕业,但我必须承认,毕业后我和在校结交的外系诗友的友谊超越了大部分本班同学。
郑文斌是个来自苏州的文学大才子,为了他在文科方面的热爱和追求,没有毕业就弃工从文,早早离开了母校,他走的时候大家十分不舍…… 回到苏州以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至今还记得他来信所流露的孤独,离开了在大西北结交的一批真诚又狂放的诗友,他形容自己的故乡苏州“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玲珑”。他后来在苏州大学攻读哲学,在苏州电视台做高级编辑,他的现代诗和公众号--吴地记玲珑剔透,幽远醇厚,赢得业界的好评。
我将在你的眼睛里
朋友
不要惋惜我们的分离
在每一朵阳光
在每一朵空气里
我都微笑着
微笑着 爱着你
——摘自文斌离别前送远帆的《致友人》
徐启东和刘亚军也是我在校期间最好的朋友,他们在我离开母校,卸任星火社负责人之后把交大的文学、诗歌创作推向全新的高度,星火期刊从几页报纸升级到一本不薄的“杂志”,而且图文并茂。加入星火社已经不再是来者不拒,而是必须经过严格的文史知识考试。我带着两位让我回北京寻找文学专业队伍的使命,去结交了江河、蝌蚪(江河的女友)、任洪渊等当红诗人,任洪渊老师还为我们星火社写了专题文章。
当你要去遥远的北方
当你转过身去
背负我沉重的目光
迈开脚步
你的影子象暗褐色的河流
缓缓地淌过我脚下的土地
我用眼睛举起
一束静静的紫罗兰
默默地
递给你
递给你
——启东《紫罗兰 ——给一民》

我郁闷
枝桠分割着
我的心
风中我们相识
终于有人拾起
我这只漂流瓶

相识
不是为一枚
太阳一样大的硬币

我们一起走向
红色的高墙
去找旷野
——亚军《时间和太阳——给一民》
与现在新加坡做电网总工程师的杨若玲学妹的友谊延续了我们整个人生。她腼腆而敏感,是最早一批参与星火社所有文学活动的成员,常用她隽秀的字体写一些朦胧婉约的小诗,透出良好的家教以及对诗文的热爱和对词语美感的用心。我们彼此写过几首互赠的诗歌(一般在彼此的生日里),在我的故纸堆里翻到了这一首:

赠给一民哥哥

——写在友谊的源头,但永远没有尾闾

似峻峭的巉岩旁

瞥见清秀的灵芝

如退潮的沙滩上

拾起闪光的珠贝

像广袤的戈壁里

发现生命的绿州

友谊,你带着——

传奇的色彩

希冀的光辉

事业的热忱

闯入我如水的生活

这般匆忙,又如此迟缓

 ……

——若玲小草于1980.5.23

博学多才又过目成诵的81级学弟仝晓锋,他和马永波把交大诗歌创作推向全新的高度,在西北高校的“斗诗”中,为母校赢得骄人战绩。他后来在北京闯荡多年,做过电影导演,在电影史研究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临退休前叶落归根回到母校,在校友会负责全球杰出校友的联络。2018年返校参加西安交大文学联合会成立大会,第一次面对面见到神交已久的热情似火的组织者晓锋,他不仅对诗歌各种流派、代表人物和他们的作品如数家珍,而且对我的几篇代表作倒背如流,我一生见过不少博学强记的天才,眼前的晓锋简直惊为天人!
2020年晓锋因病住进医院,他的病情一直牵动着朋友们的心。7月24日拿到病理报告的晓锋写下了一首诗,并在几天后发给了我。这之前我和他一直笑谈生死,读了这首诗,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迷失在无边的长夜中......尽管天亮的时候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再胆小和害怕”。
那句--“但我还会像童年那样 紧紧拉住你的手 穿过这个黑夜”彻底击中了我。从长沙读诗回来的第一天就录了这首诗,并在第一时间发给了晓锋,其实就想告诉这位好兄弟:他不是一个人独行(我早他两年做了早期肺癌手术)。我在我的公众号“此岸彼岸”把这首很私密的诗发表出来,一是祝贺晓锋手术成功并出院回家,二是祝贺交大诗人堆儿里又多了一位向死而生的勇士!
爸爸,今天
你所担心的那个灾难终于来了
就像这场无法躲避的雨
我只有接受

河水下你清凉的白骨如白云隐现
自你走后,很多年
我都不敢在梦中见你
想起生前你温和的目光和嗓音
我重又变得安静

爸爸,在经历了人世的许多事后
我已不再胆小和害怕
但我还会像童年那样 紧紧拉住你的手
穿过这个黑夜

——晓锋2020年7月24日清晨,于医院病塌。

晓锋发来短信:刚醒来,听完你的朗诵,泪目。说真的,第一次看到完全不能相信的病检报告,我都没泪,谢远帆兄。
和交大文学联合会主席马永波学弟的友谊,严格说自2018年文联成立大会开始。81级的他当年和同年级仝晓锋把工科生写诗歌的水平推向新的高峰,在西北各类诗歌交流、大赛中为交大星火社赢得很高的荣誉,他和晓锋一高一矮,一闹一静,站在牧师传教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晓锋身边,用他自己的话说“像一把阴沉的左轮枪”。永波是交大诗人中最彻底弃工从文的一位,他是当代有建树的著名诗人,翻译家,文艺学博士后,除了著作(无数诗集及浩瀚的译著)等身之外,永波把一生完完全全献给了诗歌。
2014年,我加盟“为你读诗”,知道同在南京有一位诗歌和翻译大家马永波,但不知道他竟是我的交大学弟,而且是我离校后星火社一粒越燃越旺的火种。


从2018年起发生了很多事情,这其中和永波的诗人之谊值得认真记录,因为这里面有感人至深的故事和诗一般纯净隽永的情感,是交大两颗星火之间真正的相互辉映照耀。讲述这个故事必须细读/细听我们之间写给对方的五首诗。


朗读者:远帆和华岚

清晨 永波贴出的诗 济慈、萨福

就站在我的枕边

这个“撕下每一天”的生命

写诗、译诗、研诗、读诗的纯诗人

把片清凉的早阳挂在我窗外

像那片永不坠落的树叶

他是唯一的 那片

常春藤的叶子也是唯一的

凌晨时分画在我最高的一块窗上

他用的梯子

如果不是来自上帝

怎么从北国一直伸到了南方

济慈也来过

用那只手 存活之手

够着被海浪推远的陆地

爱人和生命的绿色正变得遥不可及

贪婪 并不能吞掉世界

疯狂让失智者走向毁灭

而我们将会高兴

让悲伤永远不属于好人

“站在我的床边

穿着金的凉鞋

黎明,在这时刻

把我唤醒”*

“我们将会高兴

让他,这个

专挑毛病的人

又悲伤又愚蠢”**

*萨福《站在我的床边》,**萨福《我们将会高兴》

——远帆《清晨 永波贴出的诗就站在我枕边》

7月的早晨,刚回到北国哈尔滨老家的永波把萨福和济慈的诗贴在他的朋友圈里,清晨醒来,我在枕边的手机上看到,坏心绪一下子找到了释放口,有感而发地写了这首诗给永波,我从内心感谢他“把片清凉的早阳挂在我窗外”,那时的我正准备着做肺叶切除手术,我赶在手术前录读了这首诗。

后来,我拖了两个月于9月中秋节前做了手术。在家恢复的时候,永波从毗邻罗汉巷的南京理工大学到仙鹤门来看我,在地铁上给我写了首诗:

经过满是凡夫俗子的罗汉巷

尚未经霜的柿子

和开裂的鲜红的石榴

果然是万家灯火啊

地铁在树顶大块的黑暗之上漂浮

这些都让我感到新鲜又寂寞

仿佛我刚刚入学,落叶满天下

1981年长安的秋天,校门口

我无所事事的十七岁

鼓足勇气,伸手援助一个拖行李

仿佛毕业离校女生的孤单

她的口音分不清是哪里人

我们聊了几句,就在广大的人生里

永别了,她不会记得我

我却始终记得她身上

发出的洗发水般的清新气味

和她平静的小姐姐的嗓音

那时,远帆一定也在那个门口

拖着行李,瘦削挺拔

像一棵年青的白杨

我一定和那个秋天一起

看见他穿过人群,平静而孤单

想到这些,我竟然有了一种幸福感

而我的远帆师兄,正在

早已仙凡两忘的仙鹤门

剧烈地咳嗽着,也许还有

隐秘的疼痛,沿着铁轨

一直向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伸延

——永波《从罗汉巷到仙鹤门看望远帆师兄路上有感》

我当时靠在另一侧的长沙发上,这首写在手机上的诗由华岚轻声读给我听,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永波安慰了我几句就回学校了。他一到家就收到我的短信和另一首诗《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告诉他,其实两个月前那天早上,我同时写了两首诗,就是因为老听他说他感觉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犊子了”,于是我突发奇想“我不知道我俩,谁会给谁写悼诗?”因为实在“不吉利”,我就把诗藏起来了,谁也没给看。永波的诗让我感动不已,于是不管不顾地把那首充满真实浓烈情感的诗发给了他……

我不知道 我俩

谁会给谁写悼诗

林中七只白漆剥落的蜂箱 嗡鸣而起*

飞入空中 云朵

用最内里的白絮把她们擦拭成灯

黑夜里 在天上为行路者照路

毛茸茸的丘峦一条小径新生

并且以诗或诗人为名

我不知道 我俩

谁会给谁写悼诗

那些河水会不会流进诗句**

所有未出现的纪元 排列成阵

最傲慢的人哭出了声 卑微者

把头慢慢抬起

穿过的白昼和夜晚 如信念

装进行囊 重上路程……

* 永波的散文集《树篱上的雪》中《秋日观蜜蜂》一文里,对老家伊春山林间蜂箱、养蜂人和蜜蜂的描述,给六月第一次住院的远帆留下深刻印象。

** 关于河水——指远帆的代表作《我是一条古老的河流》,她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曾深深影响过许多心灵。

——远帆《未来的某一天》

我总想象着永波从小生活过的黑龙江林区会在山峦间给他建一座诗人马永波纪念馆,无数后人会踏过毛茸茸的丘峦来看他。永波收到我的诗就回话了(见后),感动之余我爬起来,拖着病体打开录音设备,录制了这首诗,和这首诗同时收入我敏感的纽曼M149话筒的还有我止不住的咳嗽声,我没有刻意删除它,因为诗歌的生命正在于真实。


永波也用他的生花妙笔向世人描述了我们之间那段非同寻常的“诗人之谊”:
远帆是我母校西安交大星火文学社新时期创始人,他毕业,我正好入学,在校时未能结识。2018年春天母校成立校友文学联合会,我们才真正“接上头”。

2018年7月26日,远帆写下了两首诗,我想,这一天一定是远帆生命中不同凡响的一天。一开始他只给我看了第一首《清晨 永波贴出的诗站在我枕边》,应该就是在那天早上,我在自己微信朋友圈分享了萨福和济慈的诗。诗之发生有时具有神秘的因缘,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什么空间和时刻,你会突然被一束从天而降的光击穿,也许,萨福和济慈的榜样恰好给了同为诗人且正在受着病痛和生活琐碎折磨的远帆以某种安慰和激励。这是诗的本质性力量,它帮助我们生活,这灰色明眸的缪斯,会陪伴我们走过所有的激流险滩高山幽谷大海荒漠。

同一天他还写下的另一首《未来的某一天》,隔了很久远帆才拿出来给我看,作为一个永不言败的勇士,远帆自己觉得这诗有点低沉。可是,就艺术规律而言,最有安慰力量的反倒不是兴高采烈以致轻浮浅薄的诗,而恰恰是最绝望的诗给人最深切的安慰和勇气,只有置身深渊,才有获救之可能。

记得我当时给远帆有过这样的回应:”诗真好!无论谁先谁后,那都将是莫大的光荣同时也是莫大的悲痛啊!我想,对于生命的奥秘,就像我早年所写——如今我更爱那秋日陡峭的狭径,黑暗的长途,如今我们就是缪斯,对于生活和诗歌,我们早已心领神会。”

对于这样的诗,好与不好的判断已经失效,它便是觉悟本身,任何人为的分类都无法框住它,读此诗,不但有情谊交融的感动,时光悠长的感慨,更有宇宙浩茫之感叹!这首诗再次明示,人,不仅仅活在人类历史与文化之中,同时也是置身于宇宙的大道周行之中。美善,莫过于此。

2018年暑假,仝晓锋导演去哈尔滨为我们的诗电影考察空间,我俩力邀远帆来哈尔滨欢聚,我们师兄弟三人联手做了《星火燎原》朗诵会、《白鲸》诵读会等,那是一段我格外开心的日子。远帆从哈尔滨回南京不久,就做了手术,他的坚韧和豪迈都是朋友们心中的高峰。

2018年10月27日晨,我在奉化溪口,一条流淌着诗歌的古老河流——剡溪边,聆听到了远帆朗读的这首诗。对于一个热爱诗歌和所有美的事物的人,尤其对于一个有广泛影响的朗诵家,这个术后尚处于恢复期的第一个录音,自然别有深意,我们能清晰听见最为真实的声音,包括费力的换气,微微的颤抖,那后面,隐藏着多少酸辛,可这些,恰恰是最让人感动的,那正如一个受伤的战士,一个人,孤单而平静,面对着密集地铺展向地平线的敌阵,微微握紧了他那乌黑的长矛。

2018年的秋天,远帆成了我心中颇为牵挂的人,一个要强到让人心疼的好大哥,拙于言辞的我,在距离他只有四站地铁的地方,沉默地关注着他,有时我想,就在这同一个空间,我们又在经历多么不同的遭际啊。

2018年10月24日傍晚,我从孝陵卫乘地铁去远帆家,路上偶有所感写下了一首小诗《从罗汉巷到仙鹤门看望远帆师兄路上有感》,却蒙远帆的珍视,这是我意想不到的。这首诗虽然情感真实,但在我的作品中,还算不上一等,这更加让我有些惶愧。远帆,配得上有更宏大的诗为献礼。

2019年暑假,生日只差了七天的远帆和我,一南一北,分别在广州和哈尔滨举办诗歌分享会,远帆在广州文华酒店,我在哈尔滨西城红场,我们虽不能现身彼此的活动现场,却又在诗中欢聚。我们分别为对方写下了祝福的《生日诗》。这两首互赠诗,接续了古已有之的诗人唱和的美好传统,诗可以群,又在某种程度上显明,在一个诗歌生态严重污染、人际不可通约性达到空前程度的时代,纯粹的同道之谊依然幸存在少数纯诗人中间,虽然不足以抵消时代氛围的恶劣影响,但也足以昭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诗人纯洁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环境的一种清洁,是对美善的祝福和高扬。

我写给远帆的生日诗,是基于几年来交往中对其才华、性情与人品的高度认识,远帆写给我的生日诗,则更多地对于我常年沉浸于诗之奥秘而缺乏现实感表现出兄长的关怀,甚至是忧虑。我想,对诗与美奋不顾身的热爱,对人性的同情的理解,对真实真相真理近乎顽固的执着,对任何邪恶势力的凛然无惧……

这些,注定了,我和远帆,从1981年古城长安那个擦肩而过的秋天,注定了从那时起,一条隐秘而坚强如缆绳、只属于灵魂大秘密的线索,已经把两个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和性格的生命,紧紧地系在一起,这就是诗的力量,也是诗那不限于今生的祝福。诗人之谊,如此坚强。在这个无法善颂善祷的时代中,也属天籁。



《你的来临本身便是对这世界的祝福》

在万物繁华的夏天

你向这个世界投以目光

从永恒中,从天国花园藤蔓纷披的阳台

从横过天空的阿波罗的狮子座

这灵魂下降到肉身的通道

君临我们这个红尘滔天又充满冒险的人间

从这一天起,道路上的光亮将延长

你的脚步轻盈,你的双肩沐浴霞光

随你一同降临的

是那些看不见的礼物和翅膀

你的来临本身便是对这世界的祝福

多少时光已经过去,我们像两头波浪

相遇在同一片海洋,你的激昂和我的沉郁

就像洋流的澎湃和汹涌

过去的一切铸就了你闪电般不屈的骨骼

你性格中温柔的一面无人知晓

你把它们谨慎地藏在风云激荡的下面

生日快乐,隔着几千里沉默的空气

我在白山黑水间,向南方以南的你致敬

从黑海那边吹来的风

将带来苦涩而清新的气息

也将带来比今生更长久的盼望

以及我们手中那一把发亮的金色辰光

——马永波生日寄远帆

《致永波 写在永波弟55岁诞辰》

你对生命奥秘的感知

已深入地平线下

在泥土黝深的黑夜里行进

那些白色的根须

像电弧光

刺向新的未知……

而你难见的太阳

正照亮你挺直的树干

他总在长高

高过一些自诩的山冈

树梢尖上一片新叶 被照透

那些脉络 显影神秘逻辑

和冥冥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们的良善、真纯

一样被这个狡诈的世界利用

你嬉笑怒骂像少时挥舞练家子的拳脚

每首都有美轮美奂的绿叶新生

我收集我的地火 准备我的总攻

只有你看懂我宽仁的微笑

我们同属飞蛾 只是

我想 离去的从从容容……

——远帆

和永波不同的是,我除了诗歌还有不得不照应的事业和团队,为此我曾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和整个90年代暂时放下了诗歌写作。

1987年在美国取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后,作为国家第一批公派留学生,我学成后归国,两年后应邀赴加拿大一家科技型公司工作。尽管我工作和生活用的都是英文,对不再常使用的汉语多少有点日渐生疏,但是汉语之于我仍然不仅仅是熟悉的母语,更是我精神的本源。海德格尔说过:语言是人类存在的家。那些在心灵深处的自语和思悟更多还是汉语的,包括时不时涌出的诗句,汉语一直是我灵魂安放的唯一家园……
在文学、诗歌界我大半生是一个漂泊于组织之外的闲云野鹤,一个纯粹的自由诗人,是一个认认真真做事业,交朋友,过生活的人,只有在受邀做诗歌交流时受人抬爱被吸收进某些组织,比如魁北克作家协会、芝加哥风城诗社、北美诗歌协会,比如世界华语诗人联盟等。前年一场在山东青岛平度市举行的全国朗诵大赛上,我朗诵了我的原创诗,在交大星火社期间写的《熔岩》,意外地获得了一等奖,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委员会吸纳我成为专业委员。

《熔岩 ——一代人的宣言》

我是熔岩

火红色炽热运行的集团

我不相信梦想是虚幻的

不相信前进会没有道路

也不相信路障像枯叶会被轻易吹散

我,不是火山灰

我是地心深沉的思索

沸煮的情感

我一直沉默着

千年、万年、亿万年

我周身的热胀已难以承受

热烈的思绪冲撞着每一根血管

我涌起、我爆炸、我喷发了

整个大地都在我的脚下震颤

我的热情

不是鸽哨不是花坛

它像积雨云中的雷霆

像芬地湾的潮汐

升腾、创造、或者破坏

如果这世界太冷

我会很快冷却 --- 永远地沉默

我害怕自己停在途中

横锁在一切道路的中间

或许我没有那深厚而恒久的力量

那平凡而巨大的力量

那丰蕴而含蓄的力量

我不是江河

然而 只要我是热的

我不会停止奔流

尽管一切先者都停止了

没流多远就停止了

我 还在流着

我希望以我曾经热过的身躯

延成一片坚实的坦途

即使

我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即使

我生命的演绎已接近终点

我会用自己最后的光华

把这冷漠的大地

重新点燃 … …

我是熔岩

火红色炽烈运行的集团

我是真实、是物质、是强力

不是恐怖、不是危机、不是灾难 … …

1980.8 于西安交大

赴加拿大那家公司任职之初就和公司创始人有个约定,几年后我会作为公司的合伙人回中国创业,开拓中国市场。在该公司工作了整整六年,在筹备进入中国办合资企业的时候,加拿大政府以技术安全为由,出面阻挠该公司投资中国。我转而迁居美国,依托更大的美国市场开始自主创业,先后涉足国际贸易、实业、矿业、投资等诸多领域,而我的主业一直是做研发和生产工艺和工业产品。我的事业团队堪称“梦之队”,靠产品设计和质量一点点征服了国际市场,企业成长迅速,很快接近了“财务自由”。我对于商业成功的追求是有节制的,我骨子里的文学梦让我无法把全副精力用于“身外之物”。

2006年10月6日,活跃于网络上一众最有情怀的朗诵艺术家在新浪UC为我精心打造的“诗海扬帆”--远帆诗歌作品专场朗诵会,成为我回归文字和声音艺术的契机。八年后加盟“为你读诗”,给了我和中国顶流朗诵大师合作交流的机会,对文字和读文字的感觉也越来越好。


近年来,我经常和中国最著名的朗诵艺术大师同台在世界和中国各地演绎我的原创诗作,每次都会引发一定反响。在各地举办的调性唯美的个人交响诗会,读者和听众反馈我的诗作给他们带来了心灵的震撼。我感到自己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与朗诵者,之于社会、人心的价值,也多少提升了我的自觉。


如果一个人能不再为生计所累,可以并应该更纯粹而彻底地回归自己的本真、初心,回归灵性的修复和完善。人活到这个阶段,我把三观的合乎情理的端正,以及经历人生长考后思想的尽可能的澄明,当作自己最大的追求和快乐。践行诗意的栖居,把生活本身活出美,活出爱,活出真。继续阅读“世界与人生”和“人类最好经典”这两本大书,并认真做自己认知范围内美学和哲学的思索、总结,让自己在求索的漫漫长路上,再多接近一点点真相和真理,也在艺术创作(写作、朗诵、制作诗歌微电影)上不断精进,做出更好的艺术珍品。


我完全赞同复旦哲学教授王德峰先生的观点,一个民族不可以总是心无所依,中国人也很难在百分之百的舶来文化和西方精神中安心立命。我把用灵魂写诗和读诗当作另类的悟道和布道,愿意把这个世界给予我的感动和启示分享给大家,这将是我——一个无神论者“殉道”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做。

世界总有某个角落、某段时光

被你温暖着……


毕业前,为告别活色生香的四年校园生活,我为黑板报写了首短诗《离别 赠朝夕相处的伙伴》:
一切都将过去
只留得早霞般的记忆
明天
该是在荆棘的路上奔走
和遥寄你成功的消息……
回首一生,我们忠实地践言了当年诗中抒发的志向,可以说无怨无悔!两年前, 对应早年在校园写的《我是……》,我写了一首新的“我是”——《无悔》


一.

我是黄昏将逝
涸在透彻里的晨露
我是崖边 打造新喙
不甘老去的鹰
是 宁可脆断
不懂弯折的树
是王殿上
剑一样高悬的匾

二.

我是少女样鲜果体中
秋思成熟的坚壳
是 黑白分明
依旧感光的老胶卷
撒旦也曾在我的灵魂游荡
却只带走他自己的阴暗
我 依然可以让光明洞穿

三.

水妖柔风般的歌声
燃起我欲望和爱意 我的吻
想象她为天使
重帆滑落的桅上 自我绑缚
我的船 带我远离深渊
我是 无法走近的霓虹
是 无悔的彼岸……
那年临行前,我约了杨若玲、张秋萍、詹必可、张诗韵和龙彪五位好友,陪我夜上华山(我在校四年里曾三次上华山)。我想仪式感十足地向壁立千仞雄浑的西岳,做我人生启程前的宣誓。不记得我有没有把我的目的告诉当时同行的小伙伴,这首《我起誓》我一直压在箱底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今天,归来仍是少年的我不再害羞,把当年深藏心底的“少年壮志”公诸于众,和交大学友们分享:
呵别了 华岳,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你的山顶
望着你高竖的峰刃 你无声的矜持
这些肌腱隆起的手臂
这伟男子凛然的启示

默默地握紧拳 向着曙色微茫的大地
和烁动的渭河、古远的黄河,我起誓:
我们炽烈、明朗又温柔的意念从东方升起
所有人类都会仰视这面赤红的旗帜

人生将流过那些全无个性的城市
坟土一样掩来缺少血色的时日
无法埋葬也无法遏止的是我们的思想
我将有所为!我是一名亡命的兵士

我们挺直站着 任运命诡谲而卑微
把热血而非叹息洒进冰释的江水
一切都在行进,尽管有时是夜一样的沉默
就像半个星体顽强地向着光明回归

一民 1982.1 于华山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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