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中桂

​        文 ／ 李尚海

五峰山下多桂树，八月桂花盛开，闻香提神；平利川坝生莲藕，夏时叶绿花红，养眼清心。古人云：“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那是怎样的一种开阔渺远的意境？是怎样的令人震撼的场面？是怎样的让人迷醉的氛围？情、景、诗、画、气、色、韵、味全都有了。古人的那管毛笔就是厉害，随意地书写出两句词八个字，就会牵动你的情思，让你咂摸回味许久许久。

这里的山中桂子，指的是邢中桂。近年来，邢中桂作书绘画落款时总爱揿以“五峰山人”字样的印章或者题署“山南中桂”(后来又作“山南老桂”“守真堂主”)的名号。我揣模这个“山南中桂”署名的全称可能是“五峰山南邢中桂”，我又臆断，其人可能是八月出生的，桂花在八月盛开，八月即又称作桂月，他是八月出生，故名中桂。也许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中桂即折桂，前人有“折桂步蟾宫”的说法，意即科举高中。一般有文化有见识的长辈给小孩起名字都寄托着深情厚望，都期望后辈学有所成，成龙成凤，出类拔萃。假如我的臆测尙近情理的话，综观今天的邢中桂，没有辜负为之起名的那位长辈对他寄于的厚望。

平利城西门外，有个名叫桃园子的地方，桃园子就在五峰山脚下，五峰山脚汪出一脉清泉，人称“五峰龙泉”，所谓龙泉，就是说这眼泉水富有灵气。在过去没有自来水的年代，五峰泉水滋养着桃园人口，甚至滋养过半个县城的人口，时至今天，城里的一些居民仍然弃接通到家里的自来水不用，而宁愿花气力去汲五峰泉水而食。五峰山秀色青葱，五峰泉水甘甜清洌，桃园子百花夺目。邢中桂就是在这个桃园子里生长的人氏，秀山灵泉滋润了邢中桂绘画和书法艺术的创作灵感。

历史以来，书法绘画艺术在平利就有着比较深厚的根基，有着比较浓烈的氛围，有着比较优良的传统，不乏比较杰出的书画家，像鄢鸣雍（八仙鄢台人）、李联芳（平利洛河街人）等既是清代朝廷的官员，同时也是名噪一时的书法大家；平利洛河人甘棠的绘画作品，据说曾经得到过慈禧的赏识；平利徐家坝人吴光明，在上世纪中后期任职于山西省美术界，其国画造诣颇深，中国文联于1997年授予他“中国画坛百杰”称号；邢中桂是继上述人物之后从平利走出的又一位书画艺术家。

邢中桂是我的老朋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就认识了。当时他是在县中学毕业后留校参加工作的，我也刚刚被分配到县文化馆搞所谓的“美术创作”，结识了县内不少的书法绘画爱好者，其中就有邢中桂。邢中桂毛笔字写得好，山水、人物画也画得好，是当时县里业余搞美术的人中的佼佼者。我那时也曾胡乱涂抹一些所谓的“美术作品”，拿这些所谓的作品参加过地、县一级的展览，且获过奖。然而同邢中桂相比，我自愧不是搞美术的料，后来干脆就放弃了。邢中桂却一直坚持着对美术和书艺的一贯追求，并且在省美术学院接受过专门的艺术教育和熏陶，邢中桂在西安美院毕业后，仍回原籍工作，历任中学美术教师，县文化馆美术干部，县文化馆馆长，某高校艺术系教授。邢中桂在其原籍做事期间经常邀我小聚一回，小斟几盅平利人自烤的苞谷酒，不用下酒菜的喝酒叫寡喝，我们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寡喝，不知不觉，两人都喝洋了，头晕目眩，语无伦次。

关于邢中桂，刘云先生写过他，王定成先生写过他，张枫先生写过他，戴承元先生写过他，皆有精彩之论。

邢中桂擅长山水画和人物画。

张枫先生在《在自然与生命本色之间——中桂和他的书画艺术》一文写道：中桂的山水画多是发自心灵之作，也就是说不是从传统山水画的模式中套用而来，而是对自然山水之魂的深刻把握，他的绘画是“心画”，自由心灵之所画也。

同时张枫还评介了邢中桂的书法艺术。他说：近年取法魏碑者日众，中桂也久事碑学，但他舍弃时人常有的狰狞怪异和支离破碎，寓雄强于温润，在流动自如的行笔中透出一股金石气，真乃善学也。他是在多方面地挖掘书法传统中优秀艺术而自成一体的，正可谓“自取危途，大雅不群”。（见《中桂书画集》）

邢中桂其人，无论其形貌还是行止都有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老邢这个人：其脸，尖削清减，无谄媚之色，有刚强之相；其手，劲瘦细长，无千钧之力，有柔韧之劲；其身，嶙峋简约，无雍容之态，有傲然之气。

老邢喜静，常常十天半月不见他的踪影……

老邢不会打牌，不去热闹场合凑；烟，要淡淡的，略抽抽而已；酒，要醇醇的，二三杯即可。

老邢作书绘画很费纸墨，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创作，一笔不中意，便撕碎作废。几天下来，宣纸费了几刀，示人作品一二幅而已。为此，他戏称自己的住宅为“费纸庐”。

老邢坚守自己的艺术人生、艺术世界，却又无法与现实人生、现实世界完全隔离，因而他有嬉笑，有哀怨，有孤傲，有权宜，痛苦并快乐地跋涉着。

以上五段是戴承元先生所写的文字。（见《人重如山——邢中桂人物画集·序老邢这个人》）

戴先生之文，大手笔也，三勾两划，就能让他所描写的对象顽皮地从纸上走下地来；三言两语，就把邢中桂的形貌、气质、行止、动静、志趣、喜好、坚守、追求、欣喜、哀怨、孤傲、权宜等等等等表现得淋漓尽致。

桂子馨香，人物风流，五峰山下是一处怎样的风水宝地？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张延功的两句诗。张延功是西安人，多才多艺，诗文尤佳，清代光绪八年任平利主管文化教育工作的训导官，他在卸任离开平利的时候不无动情地写了一首七律《吉阳留别》，其尾联曰：“五峰山下云飞处，听唱骊歌出吉阳。”从表面上看，这两句诗表达了诗人的一种庆幸自己离开此地马上就要回到故乡的愉快心情。如果让我们细细咀嚼一番，就可能会品味出诗中蕴含的深意，我们是不是可能听出一百多年前的这位诗人当时所咏叹的不仅仅是庆幸的心声，也许更是表达了他对曾任过官的平利地方怀有深深的不舍和赞美之情。

五峰山下走出的人，多数都有出息。

        2015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