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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药汀先生与《河北师院报》(上)

 道2和 2023-01-16 发布于河北
2018年3月,校友陈福民在《文艺报》发表《 向天寻问火鸟人生 ——说从药汀先生》,介绍他所认识和了解的从药汀先生。读后,想起从药汀先生与《河北师院报》的交往,简略回顾,献给从药汀先生以及所有的校友们。
1982年9月,河北师院从宣化搬迁到石家庄挂牌办公后,学院边搬迁边建设边办学,虽然条件依然十分艰苦,但在全院师生员工的共同努下,事业发展蒸蒸日上。到了1984年春天,宣传部长谢伯华,指派我筹备《河北师院报》复刊之事。之所以叫复刊,是因为学校在北京时曾办有院报《劳动与教育》,学校在宣化时办有《学员战报》。到了6月15日,复刊后的第一期《河北师院》(1988年10月《河北师院》更名为《河北师院报》)与读者见面。
复刊后的院报得到全院师生的欢迎和支持,从药汀先生就是支持院报的教师。
1985年9月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编辑稿件,突然有人敲门。来人进门后,自称是来投稿的,并从衣兜里掏出两页稿纸。来人自我介绍说是中文系的从药汀。
此前,我只闻其名,没有见过其面。因为我1977年毕业后,就离开文史村搬到院部村,从药汀先生1980年调到河北师院中文系。
见到从药汀先生,我内心十分激动,也十分感动。这么有名的诗人,这么有威望的老师,屈尊莅临,真的让小小的编辑室蓬荜生辉。
从药汀先生送来的稿子是《你感觉到了吗》。读着那滚烫的诗行,我感受到了从先生那颗炽热的心。我立马将诗稿送印刷厂排版,10月7日在《河北师院》与读者见面。全文如下:
你感觉到了吗
你感觉到了吗
教室里跳跃着热的音符
回旋着香甜甜的旋律
一缕缕透亮的丝,流曳着
流曳着灯影里谱写的黎明曲

你感觉到了吗
你感觉到了吗
教室里闪耀着亮的双星
旋转着甜丝丝的光辉
一对对泛热的星,探索着
探索着宇宙中蕴藏的矛盾律

你感觉到了吗
你感觉到了吗
教师的心房是希望的摇篮
飞出了多少流金
有了第一次和从药汀先生的接触,我开始关注从先生光辉的过往,通过走访和查阅资料,我了解到,从药汀1928年10月出生在天津蓟县一个农民家庭。1946年从蓟县中学毕业后参加革命,在冀中打游击战的同时创作了第一本书《简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先生担任潞河中学的教导干事,1954年考入南开大学中文系,任校学生会主席。1958年从南开大学毕业后,在天津日报担任报社编辑。1959年10月到1963年9月,任河北北京师范学院(河北师院前身)中文系教学负责人,现当代文学教研组组长,华北人民大学中文、历史、外语三系的教学负责人。1963年到1970年,担任天津河北中学、河北半工半读师范学院负责人。1970年担任河北化工学院负责人,1980年2月调宣化洋河南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
当从药汀先生知道我也是中文系的毕业生后,他高兴地表示,要给院报多投稿,支持我的工作。
从药汀先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随后的几年时间里,他先后向院报投送了《钻塔下的沉思》《采歌》《深圳印象(三首)》《马蹄声声》《蓝鸟》《弄潮儿》等诗作。
值得特别提及的是,1987年9月,59周岁的从药汀先生,申请到西藏支教一年。11月份,从先生把从西藏写就的三首诗,特意寄给院报。我没有丝毫怠慢,立马刊登在11月24日出版的第37期《河北师院》上。
1987年12月,从药汀先生从西藏又给院报寄来诗稿《对话(外一首)》。
1988年6月,从药汀先生又寄来诗稿《夕阳(外一首》。
从药汀先生从西藏回到石家庄后,仍然惦记着院报,1991年6月,他将创作的《雪域诗情(组诗)》亲自送到院报编辑部。
从先生花甲之年入藏,全身心地体会藏地风光,藏地民情。从先生有孩子般的热情和好奇心,对生活、对文字、对学生、对同事幻化成其创作灵感的一部分,诗化成小说《雪域精灵》。《雪域精灵》是诗性与哲理的集合体,从先生在《自序》中提到,他不是为了创作而进藏,但最后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带创作目的地进藏,却意外收获了一部作品。
从先生1989年3月离休后,依然笔耕不辍,坚持文学创作,除了小说《雪城精灵》外,出版了诗集《深沉的眼》《火鸟蓝狐》。从先生80岁开始动笔,历时10年完成四卷本近百万字的《屈原赋辨译》,包括《屈原赋辨译离骚卷》《屈原赋辨译九章卷》《屈原赋辨译天问卷》和《屈原赋辨译九歌招魂卜居渔夫卷》。
从先生是第一个做辨译的人,写出了精妙绝伦的传世之作,真乃前无古人。从先生勇于指出权威的漏洞,用充分的理论依据追求学术的严谨与真相。鲐背老人的毅力和做学问的精神令人震撼,从先生真正做到了活到老,学到老。

附:从药汀先生发表在《河北师院报》上的诗歌

《钻塔下的沉思》

遥望挂着启明星的钻塔

万千吨思绪

蓦地沉落两千米

穿破五千九百万年

翔绕古潜山——

银杏树撩着白云

默诵的是混沌初开的故事?

始祖鸟踏着紫雾

可是思考着子孙展翅飞天?

太阳在山上给草木作画

月亮在海里跟鱼蚌游玩

绿色的恬静

蓝色的肃穆

透明的风

吟咏空灵的诗篇

是谁惹怒地球

滚雷、射火、喷烟

拱起板块暴跳

压下来一万个雷霆

压过来一千里荒原

惊飞了日月挤溜了风

把大海赶出老远老远

碎了鱼蚌游戏的情趣

断了草木烂漫的闲谈

埋没了活的生息

埋没了生的繁衍

埋下热的黑幔

啊,寂寞甘于寂寞

啊,潜心自我发现

多少年啊又多少年

没有埋怨,没有叹息

悄悄蕴酿亮的梦幻

借助压力,变

汲取热力,变

多少年啊又多少年

没有叹息,没有埋怨

悄悄孕育力的源泉

以油的形象复活了

憧憬着人类笑的爱恋

一滴

一滴,一点

被挤着,被压着

端庄地聚集

温柔地流动

注入古潜山能的摇篮

有热,不说有热

有光,不说有光

无言,等待

等待,无言……

《采歌》

采油姑娘的亮眼

每天向太阳星星问候

崇敬光的伟大

追求热的洪流

感动采油机

向姑娘磕头*

磕醒梦寐的古潜山

磕笑沉思的石油

磕飞姑娘采出的歌

带动起钢铁的歌喉

*采油机运转作磕头状,故被戏称为“磕头机”。

(《河北师院》第13期,1985年11月8日)

《深圳印象(三首)》

一、深圳牛

——观深圳“开荒牛”雕塑

从黄土垄沟走来

从炎黄心田走来

从远古目光里走来

啊,深圳牛

鼓足拽走荒原的魄力

把寒心犁出来

晒热

把荒凉顶出去

风干

披十年亮风响雨

驮来三千六百个日月

汗淋淋一声长鸣

以“顶”的神姿

站立于时代基石之上

左角拉着太阳

右角拉着月亮

雄纠纠完成个

深圳人雕像

大厦纷纷立正,向行注目礼

海轮鼓舞浪花,向你鸣笛致意

日月丁当

我听见深圳牛的蹄音

踏响了风

踏响了雨

踏八万里虹霓

踏响中华大地

如声鼓,如春雷

啊,深圳牛

二、深圳日月

——立交桥头观深圳

一群辞藻呼啸而来

——火车给拉到天边去了

一群意象打闪而来

——高楼给顶到云端去了

一片繁忙的庄重

满眼紧张的肃穆

哦,太阳

从车间出来的太阳

从大厦下来的太阳

豪放着满面红光冲我笑笑

扎进群楼休息了

啊,月亮

从床上起来的月亮

从群楼出来的月亮

潇洒地摘去云纱

冲我笑笑

点亮灯火上班了

一支日月回旋曲

在我脑海上飘飘盈盈

唔,明天

明天深圳人的手掌上

会放飞一群毛茸茸的太阳

会放飞一群毛茸茸的月亮

三、日月交响诗

——旋转厅观日升有感

太阳吹响金圆号

月亮吹响银圆号

热的旋律绕高楼

亮的音符挂满树

日月变奏交响诗

深圳跳响快步舞

红土地睁开睡眼

与蓝海洋拥抱

梧桐山挺起胸膛

和大洋轮握手

鲜花与友谊碰杯

开放向改革祝酒

日月交响诗

响亮了深圳的眼晴

响亮了中国的窗口

月亮吹响银圆号

太阳吹响金圆号

热的音符挂满树

亮的旋律绕高楼……

(《河北师院报》第105期,1991年12月26日)

《马蹄声声》

马蹄声声驾驭天马

我寻觅

寻觅日月诞生的美人

是诞生于雪莲蕊吗

是诞生于雪浪花吗

马蹄嘚,嘚……

探苍天问碧野

不见美人的倩影

仰望一天流云

谛听八荒寂静

马蹄嘚,嘚……

彩画里流盼的是你吗

爱琴上曼舞的是你吗

驰骋天马我寻觅

寻觅日月诞生的美人

马蹄嘚嘚……马蹄嘚嘚……

1993年10月14日夜偶成

10月15日晨完稿

《蓝鸟》

七只蓝鸟

跳蹦在老梅枝上

敲响春天圆舞曲

叮铃铃一枝蓓蕾

叮铃铃

一树红梅

雪花飞来轻吻颤微微

笑含晶莹的碎泪

蓝鸟穿花鸣叫——

梅香飞缕缕

金色音流

渲染冬眠的梦

绿色音流

荡得山川悠悠醉

快乐的蓝鸟哟

我已轻调好心弦

快乐的蓝鸟哟

我已经敞开心扉

来哟来呀我的蓝鸟

迎你有心头白玫瑰

1993年10月15日14时

《弄潮儿》

大海因你到来而激动

好个弄潮儿踏浪挥旗

振古铜臂膀一声朗笑

大海轰然起立

捧万朵怒放银花

举你在浪峰之巅

洋洋豪气——

小红旗扫落一天黄梅雨

努力努力

鼓动长风千万里

踏响九级浪涛

与太阳对话轰轰隆隆

讨论中国市场经济

哈,热汗蒸腾一弯虹霓……

星夜腾跨月牙船

到银河击浪

哦嗬,弄潮儿

收获岂止金鱼银鱼

太阳属于你

月亮属于你

大海因你到来而激动

1993年10月15日16时

(《河北师院报》第148期,1993年11月8日)

《金秋旋律(外二首)》

一位藏胞谈起1965年9月9日西藏自治区成立的那一天拉萨之夜……

这一天晚上,太阳

没有去东海沐浴

从西山嘴跃出来

飞进他的城池①

在地球的脊背上

敲响金色的旋律

歌儿丁当笑丁当

月亮兴奋醉了

嵌在波姆们②的儿垂儿

星星激动醉了

在人们睫毛下舞着

划去飞来划去

乐陶陶的拉萨河

腾起喜洋洋的哈达

献给金珠玛米

一声“啦——嗦——!”

人伴太阳舞

太阳舞人飞

是人醉?是舞醉?

舞到梦境里

搂着太阳睡

呵,从此,天天

太阳在人们心窝一个个升起……

个个升起……

《酒醉羌塘》

帐棚顶悬着太阳

牦牛嚼着铺金的羌塘

牧人高举青稞酒

“干杯!啦嗦——”

碰响醉醺醺的太阳

碰笑《畜牧学》的篇章

帐棚角挂着月亮

牦牛卧着铺银的羌塘

牧人高举青稞酒

“干杯!啦嗦!——”

碰响舞翩翩的月亮

碰洒装牧歌的心房

干杯!干杯!

碰得日月响丁当

干杯!干杯!

碰得歌舞抖翅膀

羌塘醉了

醉了淌着草香

流着花香

《凝思》

啊,三石灶

你那烦躁的火舌

舔黑多少个部落的铜锅

煮不开寒心冷梦

捞出的日月都是碎的.......

呵,欢乐的火舌

舔笑了滚热的歌

晚风翻阅姑娘手中的书

轻烟飘曳着《蓝色多瑙河》

凝思的姑娘你在想什么

①拉萨是世界上日照时间最长的城市,人称“日光城”或“太阳城”。②波姆:藏语,“姑娘”之意。③羌塘:藏语意为“北方草原”。

《对话(外一首)》

彩色经幡

银白天线①

对望着,对望着

沉默了屋顶

沉默着我

白胡子历史打坐

新生的太阳闪烁

默视着,默视着

沉重着屋顶

沉重了我

疼痛的心飞不动

掉进羊卓雍措②

鱼儿游来驮上岸

鱼儿为我扬金波

呵,天线传来北京话

“……改革……搞活”

经幡泼啦啦朗颂

“唵嘛呢叭嘛哄”③

屋里兴奋了青稞酒

争夸新买的大卡车

窗外飞来句开花的藏语

“考上了!西藏大学!”

“扎西德勒平松措!

阿玛巴珠贡康桑!”④

弥勒走下祭坛笑眯眯

向女儿握手祝贺

我的心飞越了白云

在太阳上雀跃

①藏胞屋顶上多见一头插经幡,一头插彩色电视天线。②羊卓雍措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③佛教的六字真言。④藏语。上句意为“吉祥如意”,下句意为“幸福康泰”。

《节奏》

童山静坐

闲云飘游

肩负沉重的老妇人

摇转玛尼①

数念珠

身后跟一条老花狗

悠悠,悠悠

“上海”奔驰而过

眼不抬“唵吗呢叭嘛哄”

“皇冠”奔驰而过

不抬头

“唵吗呢叭嘛哄”

“黄河”呼啸而来

“嘀!嘀嘀!!——”

声浪打旋涡

啊啊,祥云凝固的磐石

梦迸出花儿两朵

“到那儿去,嬷拉?”②

“堆龙德庆”

“上车”

“唵吗呢叭嘛哄”

玛尼点头道一声

“吐基切”③

老花狗摇尾

跑回家报信去

童山急忙后退

闲云涌涌急追

①玛尼:藏语,即转经筒。②嬷拉:藏语,奶奶”之意。③吐基切:藏语“谢谢”。1987年9月于拉——林芝。

(《河北师院》第39期,1987年12月29日)

《夕阳(外一首)》

白色风,刮冷

夕阳的火焰,法号

搭在夕阳头顶,呜呜

夕阳呜呜

拍叶烟舔舐滴血的夕阳

大鹏鸟扇动苍茫的昏幕

经幡低吟的三界*

仰天的头颅,一颗颗

一颗颗叩击地鼓

迸溅灵性的火花

灼干夕阳的血

不死的夕阳

被盖上深沉的黑布

让星星炫耀吧

夕阳无语

他知道,明天

明天还要上路

*三界:佛说,众生生死往来的世界有三界,即有欲界、色界、无色界。

《冰魂》

雪山洁白凝重

华丽诗句骤然失色

主人之门已经大开

路,一步一部天书

灵光在酥油灯上分娩

神山接生撞地的头颅

牦牛无言,背负

千万坛陈年老梦

部落迁徙史烂在草地

灵魂振颤法鼓梵铃

站起的人心滴血

昂首碰遇一颗颗流星

叹息已经窒息,我

呕出一颗发光的心

镶嵌于冰山雪壁

纵然光芒冻成冰锥

它是我殷红的诗行——

滴血的情色意绪

会有人读懂吗

雪山洁白凝重

他相信雪山的眼睛

(《河北师院》第46期,1988年6月27日)

《雪域诗情(组诗)》

《躁动》

分娩是欣慰的苦痛

躁动希望的精灵

五色幡飞抖

飞抖千年冻结的祥云

祈福柱悬摇

悬摇万载缠绕的彩梦

嘛呢堆上石化的希翼

重负着呐喊

净水碗里神秘的虔诚

渴望大海冲腾

牦牛抵触冷月

苍鹰搏击残星

雪山汹涌,旋起

猎猎灵犀,虎虎雄风

.....

梦中,雪域分娩

诞生太阳的血红

桃花滴雨

桃花溢梦的季节

她的泪珠对我说——

雪域是水的家乡

悬着摇山撼树的天湖

挂着飞花溅玉的天河

雪域是水的家乡啊

我喝哟,我喝

先生,给我一把

开山斧吧

凿我民族心上湖

引我民族魂中河

累死了,多么好啊

没有青烟安我魂

没有白幡颂挽歌

桃花醒梦的时候

颗颗桃子都是我

《魂灵》

雪山,白色的魂

绕我心轴乱颤

哟,绿丛中

爆开一蓬水灵灵的歌

好脆哟,好甜

野玫瑰挽着拉萨姑娘

经幡揉揉睡眼

山间流水觅到知音

汇合读书韵律

腾跳在地球之巅

雪山,力量之魂

绕我心轴飞旋……

《凝思》

呵,三石灶

你那烦躁的火舌

舔黑多少个部落的铜锅

煮不开寒心冷梦

捞出的日月都是碎的……

呵,欢乐的火舌

舔笑了滚热的歌

晚风翻阅普姆*手上书

轻烟流曳《蓝色多瑙河》

凝思的普姆你在想什么……

*普姆:藏语姑娘之意

哦,喜马拉雅……

古海狂啸,血火冲腾

喜马拉雅,你

轰隆隆出世

掀十万滔天火浪

凝固,雕塑

举地球桀骜的头颅

俯视旷古鸿濛

日月驮着洪荒

男女背负日月

游荡冰冷的酸辛

踟躅黑白的苦痛

你,喜马拉雅

扯起云旗思索着

白发哲人哟,你经历

八百万年风雪修炼

悟出了什么呢?

善良的人心怀孕

分娩时刻,却

匍匐在你的面前

如蚁如虫

呼天抢地

乌鸦翅膀忽闪落日

秃鹫在晨星上磨嘴

法鼓血溅男人的痛吼

法号凄厉处女的哭泣

飘游的梦幻冻成冰

冷色的魂缥缈着

缥缈着“非是一切”

虚无着博大雪域

日月变形

时空扭曲

哦,喜马拉雅

你思索什么呢?!

(《河北师院报》第94期,1991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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