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一战，明军荡平七百年地方势力，不愧为万历三大征之一

万历年间的平播战争，作为“万历三大征”之一的著名战事，明王朝出动二十余万大军，历时数月，一举剿平了盘踞播州长达七百余年的杨氏土司势力。有力地维护了国家西南边疆的稳定，意义重大。

其战争本身，也因作战双方的指挥博弈与激烈廝杀而成为了贵州军事史上无法忽视的经典战事，后人评曰“明代用兵，大抵十出而九败，不过苟且以求息事，而粉饰以奏功。惟平播一役，自出师至灭贼，凡百有十四曰，成功颇速。史称化龙是役，可与韩雍、项宗埒。”平播战争详情如下。

一、平播战争爆发的历史背景

平播战争发生于万历朝中后期，这也是整个明朝历史的后期，此时的明王朝已显露出衰亡之相，朝廷府库耗竭，吏治腐败，明神宗还在全国范围内大派矿监税使，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地方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尤其是过度的开矿征税与采办大木，给西南地区百姓带来了巨大灾难，亦使贵州等省承受了十分巨大的经济财政负担，愈发积弱。播州素有富饶之称，虽有进贡良马、皇木之繁苦，但相较而言其经济实力还是较强的，加之明朝中后期卫所制度逐渐废弛。西南地方军备不兴，多依靠土司土兵征讨叛逆，维持统治。

播州杨氏土兵作为西南地区一支十分强大重要的武装力量，受到川、贵等省的重视，故而万历年间的播州土司杨应龙有恃无恐，据此而骄。“应龙益横，所居饰以龙凤，僭拟至尊，令州人称己为千岁，子朝栋为后主”。对明王朝西南地区的稳定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威胁。

对川、黔二省而言，山川雄伟、物阜兵强的播州久被二省官员垂涎，视为必争之沃土，自正统年间，云贵官员不断向朝廷争取从四川手中获得播州的管辖权。虽屡遭挫折却并未放弃，借指控播州杨氏勾结永宁土司对抗官军，指责四川包庇杨氏，要求严惩以趁机控制播州，四川则谓杨氏无罪。

二省官员为争夺播州而倾轧不已，致使朝廷对播州的剿抚态度左右摇摆，反复不定，进而激化了播州与朝廷的矛盾。对播州内部而言，杨应龙贪暴骄横，杀人立威，致使播州五司七姓土司长官与杨氏交恶，上告杨氏，加之杨氏宗族内部也有仇杀灭门事件发生，这给朝廷处理播州问题提供了口实。

万历十五年（１５８７年），杨应龙宠妾田氏仇杀杨妻张氏一门，万历十七年（１５８９年），杨氏所部土司上告杨氏谋反，万历十八年（1590年），贵州巡抚叶梦熊、巡按陈效以二十四大罪弹劾杨应龙，时朝廷采纳四川巡按的意见，命杨戴罪立功。万历二十年（１５９２年），杨应龙至重庆受审，本处死刑，因倭寇侵朝，杨请求带兵征讨赎罪，故而放还播州备战。

后朝鲜事平，朝廷再招杨应龙会审，杨不至，朝廷遂拟主战，于万历二十一年（１５９３年）令四川巡抚王继光统兵擒杨。不料因川黔诸路主将不和，配合不当，大军冒进至娄山关外白石口，播军“遣人诈降，声言应龙已逃，又言被仇执缚，诱哄各军乱进无次，入于伏中，尽被杀害”，诸路余部退却，第一次平播失败。朝廷遂转剿为抚，命邢玢总督川贵，处理播州事宜。

此时杨应龙亦意欲求和，上纳赎金四万两，次子杨可栋至重庆为质，情势稍缓。万历二十四年（１５９６年），杨应龙缓纳赎金，而其子又死于重庆，杨索尸不得，发兵劫掠余庆、草塘、黄平等处，后又入侵合江、涪州等地，大肆迫害告己谋反之人，“大索城中，戮其父母，淫其妻女，备极惨酷。”

由于播州形势再度严峻，朝廷不得不转抚为剿，贵州巡抚江东之于万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命都司杨国柱、指挥杨国材率兵万余北进，播黔两军在飞练堡、天邦囤一带激战，“贼佯走天邦囤诱官军，歼之”。主将被俘，不屈而死，江东之亦因此遭劾撤职，第二次平播失败。

此时杨应龙愈发猖獗，率兵八万北犯綦江，“尽杀城中人，投尸蔽江，水为赤”，又攻东坡、烂桥、龙泉等地，截断湘黔驿道。所谓“一犯偏桥，再犯黄平，三犯飞练，四犯东坡而下六卫残，五犯龙泉而思石毁，六犯河渡而贵阳震”，西南形势危若累卵。

因此，朝廷下定决心武力彻底解决播州问题，遂以李化龙为四川巡抚，总督川、贵、湖三省，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准备后，从全国各地集结数十万精锐之师，于万历二十八年（１６００年）正月十五日在重庆登坛誓师。二月十二日军分八路，第三次出兵攻播，轰轰烈烈的万历平播战争也就此展开。

二、平播战争各路进军情况

万历二十八年（１６００年）二月十二日，平播明军统帅李化龙正式将先期对播州形成包围之势的大军分为八路，每路约三万人，同时进军播州。其中，四川方面分为四路，大军自北向南推进，一路由綦江出发，总兵刘铤为主将，麻镇、杨敏政等为副；一路由南川出发，总兵马孔英为主将，周国柱、李经等为副；一路由合江出发，总兵吴广为主将，畲世威、罗星等为副；一路由永宁出发，曹希斌为主将，吴文杰、王梦吉等为副，节制于合江路。

贵州方面分为三路，大军自南向北挺近，一路由乌江出发，总兵童元镇为主将，谢崇爵、陈云龙等为副；一路由沙溪出发，朱鹤龄为主将，安疆臣等为副，节制于乌江路；一路由兴隆出发，总兵李应祥为主将，陈寅、杨显等为副。

湖广方面则有一路，大军自东向西进攻，从偏桥出发，军分两翼，一翼自白泥出，总兵陈璘为主将，另一翼自龙泉出，副总兵陈良批为主将，节制于陈璘。总督李化龙、贵州巡抚郭子章、湖广巡抚支可大分别坐镇重庆、贵阳、沅州统筹调度。明军八路大兵齐发，合围播州，势必毕其功于一役。

统帅李化龙下令在扫清娄山关等播州外围据点前，各路各自为战，待主力进至播州内围时集结，统一由重庆方面指挥。綦江路名将刘铤所部作为此次平播军队的主力，率先自綦江东溪出发，沿路南下攻克丁山铜鼓台、严村囤等地，清理了播北点脚坝、松坎、夜郎旧城一带崇山峻岭中的播兵，保证了明军粮道畅通，随即向西进发，兵分三路直捣播北巢穴楠木、山羊、简台三峒，断绝敌援。

三峒“陡绝险囤，为巨盗渊薮”，“贼用硬弩药箭、滚木磘石死拒”。刘铤亲临峒前，指挥士兵运草木以火攻，获得大胜，并设伏大败杨朝栋所率前来劫营的五万“老虎兵”，又兵分五路，乘胜连下滴泪三坡、瓦窑坪、石虎关等关隘，直抵娄山关下。

娄山关作为播北门户，“万峰插天，深谷绝地，黑箐蔽日，乔木连云，中间一路，才可数尺”＇播兵在此设下重防，重造了十三座木关。上有滚木磘石，下有巨木深壕阻路，旁有竹签铁蒺为陷。刘铤则没有正面强攻，出两路奇兵从关外小路攀藤而上，裹被滚崖而下，包抄至关后，自率一路正面迎敌，前后夹击，凭借火炮连破关门十三座，成功拿下娄山关、白石口等要地。

失去门户的杨应龙亲率九万“老虎兵”夺关，又被刘铤以逸待劳，大败而回。刘誔部乘势掩杀，又接连攻克青龙坎、龙爪囤、养马城等地，直至海龙囤下与其余诸路会师。南川路马孔英部自播东北入境，进军较为顺利，先前在马孔英未到任前，推官高折枝己率兵在东乡坝、邓坎一带与敌激战，并在官坝取得大捷。

南川路军乘胜攻入真州司境内，清剿明月山一带，疏通粮道。真州长官引兵投诚，充当向导，大军一路南下，连克赤崖、土坪、望草等地，兵临桑木关。桑木关作为播东北一处门户，山险箐深，易守难攻。高折枝分兵出桑木关左右，断绝其援，自率大军强攻，“贼即迎敌，飞石标枪，大弩药矢，势如雨下”，高仗剑上阵督战，明军士气大振，连克桑木关、桑木坝、风坎关，继而分兵克苦竹关、羊崖、铜鼓等地。马孔英到任后，其部又于白土台、桑木关挫败播军反攻，进而西向攻克金子坝，与綦江等路会攻养马城等海龙囤外诸关。合江路吴广部、永宁路曹希斌部并进合兵于播西北之二郎坝，招降附近陶洪、安、罗三寨，夜袭盘龙水，扫清外围，巩固粮道。继而议定兵出五路，由青菜沟、官木崖、油灌坝、白鹿山、辑麻山分道并进，兵锋直指崖门关。

吴广部四路明军于磨枪垭与播兵大战，设伏杀死播军主将郭通绪，崖门无首，明军乘胜夜袭夺关，直冲养马城会师。乌江路童元镇部实力较弱，指挥不当，陈云龙未待他部准备得当就贸然攻夺乌江关，谢崇爵亦攻夺河渡关。

二关虽得，却因后援不济，难以固守，播军集中兵力反攻，杀败河渡水西、永顺兵后，易装进攻乌江明军，明军不备，军势大乱，背水而逃却又被先断浮桥，“元镇所部三万人，不存什一，将校止崇爵等三人，江水为不流。”童元镇也因此次失利而遭撤职下狱，谢崇爵被处死。

幸得沙溪路水西安疆臣部渡江后，连克新关、大红关、黑水关等关隘，进而攻克落蒙关，驻兵大水田，绕至乌江关北，堵截了杨应龙北归之路。杨应龙遣使携礼欲交好安氏，安疆臣斩使明志，杨应龙遂率七万大军北攻安疆臣部却大败而逃。明军遂南下复夺老君、乌江等关，并进占播州城外诸地，会攻海龙囤。

兴隆路李应祥部进展顺利，自出兵以来，连克漩水囤、天邦囤、三百落囤，又于播军相持于四牌高囤，明军分兵夹击，克之，又连取龙水囤、箐冈囤，声势大振。播军凭借“非船筏不得渡、非火器不能抵”的地理优势负隅顽抗，明军则装备以三眼百子鸟铳，调船趁夜偷渡。

播州东南门户黄滩关，“层崖壁立，贼众死据，非乡导不能入，非掩袭不能取”，明军暗中渡过湘江河，诈取渡上关，前后夹攻，顺利破关。播州水外之地尽失，李应祥部遂长驱直入，直捣海龙囤下。

名将陈璘所率之偏桥路左翼自偏桥出发，先至白塘，搜山而前，兵分三路疾进白泥会战杨朝栋主力未果，遂招抚周围诸地苗民。后大军进抵龙溪山，陈璘身先士卒，大破播军伏兵，至四牌保儿囤再破伏兵，顺势渡过乌江，连取野猪山、苦菜关、楠木桥，至荣山司与陈良批部会师。

偏桥路右翼陈良批部自龙泉出发，相继攻克革罗水屯、黄沙屯、余溪庄、关崖囤等关寨，并集中主力攻克板角关。随即播军马步兵万余分两路复攻板角，明军迎敌，大破之，遂至荣山司与陈璘部会师，合力进攻青蛇、长坎、玛瑙、保子四囤。

该四囤“左通三渡，右联板角，相距甚迩，彼此可援，若同日并攻，则兵力忌分，若止攻一囤，则三囤相助”，不易攻取。陈璘几经思考，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先派兵绕至外围阻敌退路，再设兵至囤脚埋伏，切断各囤联系，自率精兵几日数次强攻，竹牌多碎，终于攻下三囤，唯有青蛇囤四面陡绝无路，久攻不克。

陈璘又组织死士，从玛瑙后山斩棘攀藤至囤后，囤前左右以火铳大炮轰击，四面齐攻，连战十阵，全歼播军。青蛇囤克后，陈璘部兵分六路，直扑“结石为闸，架木为楼，两山峭壁，险阻难伏”的大、小三渡关，明军凭借火器，连克五重关门，拿下大、小三渡关后，进军海龙囤下。八路大军会师于此，开始了平播战争最后的总攻。

三、平播战争的结局与战后军政措施

在经过两个月的激烈廝杀后，明军逐步扫清播州外围据点，各路大军陆续进抵海龙囤下。此时播州残军只剩约一万七千人，但杨氏依旧凭借海龙囤天险，继续负隅顽抗。海龙囤作为整个播州的军政中心，位于龙岩山上，高达一千三百余米，“此囤周匝危崖，四壁辛绝，飞鸟不能度，猿狖不能攀，乃播州第一险囤。

杨酋恃此以为退路，只有囤前一条小路……囤上有十数里宽田地，起造楼阁营房，储蓄粮米，堆积擂木炮石。色色齐备，以防不测。”囤前后层层设关，唇齿相依，其在杨氏数百年的苦心经营下，城防十分坚固。面对如此，李化龙采用稳步推进的车轮战法，从囤前、囤后两个方向展开攻击。

明军凭借火器，以掘城等方式攻破铁柱、铜柱、飞虎三关，占领了囤口最外侧的阵地。其后明军从正面攻击飞龙关不利，遂一面日夜从囤前攻打吸引播军注意，一面暗自转移主攻方向，集中兵力突袭海龙囤后三关。

明军以竹为栅，步步逼近，先取凤嘴山顶，获得地形优势后，“大铳、鸟铳、火箭、火砖俯瞰齐发，贼立脚不住”，“刘铤躬冒矢石，亲打铳炮，我兵刻定先登者，皆数丛絮被，踊跃争先，呼喊奋击，震动天地。”明军在攻破囤后两座瓮城后，立即放火拆毁，防止播兵夺回后重建工事，并以火器击退播兵三次出城攻袭。

六月初五日晚，明军主力乘夜色发动总攻，打破万安关，杀入内城。杨应龙见大势已去，烧房自缢。杨应龙顽抗海龙囤４８天，最终失守，而杨氏土司对播州７２５年的统治也终于宣告结束。

战事结束后的播州，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逆酋虽灭，苗众犹繁，依穴附山，首鼠观望……瑕寡复作，征发措置之难，更有十倍于往时者矣”，平播大军面临的形势依旧十分严峻。为此，朝廷提出了宥无辜、安地方、禁豪强、议蠲恤、夷险隘、议撤留、慎勘叙、明功罪、禁揭害、计善后的总体方略，命李化龙便宜行事，妥善处理播州善后事宜。

李化龙根据播州的实际情况，除了实行清丈田粮、重限田制、开设学校等一系列经济、教育措施以外，又将善后重点放在政区设置与军事防御上。首先实行改土归流，清除土司势力，并以关为界，将播州分为平越府与遵义府两部分，平越府隶黄平一州，湄潭、余庆、瓮安三县，属贵州布政使司。

遵义府隶真安一州，遵义、绥阳、桐梓、仁怀四县，属四川布政使司。政区的重置打破了播州原有的山川形便，同时选调外地贤良官员至播州任职，有效地防止了地方势力的再度割据。

其次在播州设立屯卫，立威远卫于府城，以官军且屯且戍，修筑新站城，添设兵备道督理军政，并整治境内诸多关口。一面在沙崖、乌江、羊崖、板角等重要关隘设兵防卫，一面又着力消除险要，“其他峭壁木植，悉宜削除剪伐，可耕之地，因而开垦”，弱化其军事价值。

最后又増设驿站，令夜郎、乘风、乐源、等七处府县交通要路，“宜各设驿站以协济夫马之奔驰，以联属遐方之脉络”，扩大播州地区同外界的沟通联系。这些军政措施以维护地方安定，消除割据隐患为原则展开，也收到了十分显著的效果。

四、总结

万历年间，随着杨氏土司与明王朝矛盾的日益激化，杨应龙举兵反叛。朝廷起初剿抚不定，后终下定武力平叛，于万历二十八年（１６００年）命李化龙统二十余万大军，自川龄两地分綦江、南川、合州、永宁、乌江、沙溪、兴隆、偏桥八路进剿。

各路精心选择进军路线，步步推进，形成了合围之势。在战争进行过程中，明、播双方根据播州群山万壑、箐林密布的自然地理环境，发挥自身优势，灵活使用了集团作战、分兵游击、设伏、夜袭、设险固守、绕后夹击、火器攻坚等战术，激烈厮杀，历时百余日，平播战争最终以明军攻占海龙囤，杨应龙自杀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