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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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 编制
目录
1、（古希腊）柏拉图 2、苏格拉底
3、（古罗马）西塞罗 4、马可·奥勒留 5、奥古斯丁
（英国）
6、培根 7、艾迪生 8、布尔伯特·怀特
9、 乏姆 10、赫兹里特 11、威廉·赫德孙
12、史蒂文森 13、萧伯纳 14、高尔斯华绥
15、卢卡斯 16、劳伦斯
17、（爱尔兰）斯威夫特
（法国）
18、蒙田 19、帕斯卡尔 20、孟德斯鸠 21、布封
22、卢梭 23、夏多卜·里昂 24、雨果 25、波德莱尔
26、都德 27、克劳戴尔 28、纪德 29、加缪
（德国）
30、罗兰·巴特 31、杜拉斯 32、歌德
33、海涅 34、黑塞 35、尼采 36、里克尔
37、（奥地利）卡夫卡 38、茨威格
39、（意大利）马基雅维利 40、卡尔杜齐
41、（西班牙）希梅内斯
42、（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43、（丹麦）克尔凯格尔 44、卡伦·布里克森
45、（比利时）梅特林克
46、（瑞典）拉个奎斯特
47、（波兰）显克维支 48、伊凡特维奇 69、（波兰）亨利克·显克维支
49、（捷克）塞富尔特 50、米兰·昆德拉 51、伊凡·克里马
（俄国）
52、果戈里 53、赫尔岑 54、屠格列夫 55、陀思妥耶夫斯基
56、科罗联科 57、契科夫 58、高尔基
59、梅日列可夫斯基 60、伊万·莆宁 61、吉皮乌斯
62、普里什文 63、帕斯捷尔纳克 64、爱伦堡
65、曼德尔斯塔姆 66、茨维塔耶娃 67、康·怕乌斯托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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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维克托·涅克拉索夫 70、尤·邦达列夫
（美国）
71、富兰克林 72、华盛顿·欧文 73、爱默生 74、霍桑 75、林肯
76、梭罗 77、惠特曼 78、马克·吐温
79、德莱塞 80、海伦·凯勒 81、亨利·门肯
82、（尼加拉瓜）达里奥
83、（智利）米斯特拉尔 84、聂鲁达
85、（阿根廷）博尔赫斯
86、（墨西哥）帕斯
87、（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88、（澳大利亚）帕·怀特
89、（印度）泰戈尔
90、（黎巴嫩）纪伯伦
（日本）
91、德富芦花 92、谷齐润一郎 93、芥川龙之介 94、川端康成
95、井上靖 96、三岛由纪夫 97、大江健三郎
98、葛迪模
99、（尼日利亚）渥·索银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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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文艺对话集
作者：（古希腊）柏拉图
柏拉图（前４２７-前３４７），父母是雅典的贵族。他早年学习音乐、
诗、绘画和哲学，公元前４０７年成为苏格拉底的学生，直到公元前３９９
年。他的老师逝世后，他和同门弟子到了麦加拉。据说，他曾游历埃及和小
亚细亚，访问意大利，应西西里岛塞拉库萨的国王的邀请去讲学。传说他曾
得罪国王，被卖为奴隶，由一个朋友赎回。这时，他已四十岁，就回到雅典，
建立了一所学校，即他的着名的学园。他在那里教数学和各门哲学，采取前
后连贯的方式讲课，并继续写他的对话。他是一个对后世影响极其深远的哲
学家和论辩学家。他所讨论的问题，大多是当时没有解决的人生、人们的认
识、行为和制度等意义上的问题。他不仅在认识论、行为论和国家论上为后
人开辟了道路，而且还建立起宇宙论。
以柏拉图的名义流传的对话有三十五篇，其中的真品，可以确定的有二
十多篇。对话的内容涉及政治、伦理教育、美学以及当时争辩剧烈的一般哲
学上的问题。柏拉图把对话体运用得特别灵活，树立了这种对话体的典范，
他的对话是欧洲文学中的一个卓越贡献。
这本《文艺对话集》主要收集了柏拉图对话中涉及美学问题的７篇，有
的选录了全文，有的是节选。
《伊安篇》和《大希庇阿斯篇》主要讨论诗歌创作和美学问题。前者要
谈的是：诗歌的创作凭什么？是专门的技艺知识还是灵感？作者的结论是：
诗歌是“灵感”的产物；后者是以美为主题的一篇对话，它关于美的讨论，
对后来西方的美学思潮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对话中，柏拉图仍以他惯有的
论辩方式，批驳了美是“恰当的”、“有用的”、“有益的”、“发生快感的”等
概念。
《理想国》是柏拉图最长、最成熟的一篇对话，它的目的是讨论理想国
的制度和理想公民的性格培养。第二三卷谈的是理想国的未来统治者即“保
卫者”
的幼年教育问题。他认为，音乐和文学是教育的起点，但他对当时流行
的文学教育极不满意。在他看来，诗歌和音乐应该教会青年人真诚、勇敢、
镇静、头脑清醒、有节制。
在《理想国》第十卷里，他历数了诗人的罪状。首先，他把诗人和画家
看得比木匠和铁匠还不如。他认为诗人作诗是对个别物品的模仿，是等而下
之的。
诗人还有第二个罪状，那就是，诗歌挑动人性中最低层次的情欲，使人
失去理智的控制。
《斐德若篇》和《会饮篇》主要谈论爱情、哲学和灵魂不朽的问题。柏
拉图认为，爱情不是现实的打算或者肉欲的满足，而是因为神灵依附，变得
迷狂，在人世间的美中发现了美的本体，因此产生爱慕，灵魂也从中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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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长的营养，它和最高的美即哲学是一体的；在《会饮篇》中继续讨论爱情，
认为爱情、哲学以及苏格拉底这三者实际上是统一的。因为爱情的对象是美，
而最高的美只有最高的哲学修养才能见到，苏格拉底就是具有最高哲学修养
的人，他就是兼具了哲学和美的一个典型。
在《斐利布斯篇》和《法律篇》中，柏拉图也探讨了他所关注的美学和
文艺政治学问题。
精彩片段
（节选）
凡是想依正路达到这深密境界的人应从幼年起，就倾心向往美的形体。
如果他依向导引入正路，他第一步应从只爱某一个形体开始，凭这一个
美形体孕育美妙的道理。第二步他就应学会了解此一形体的美与一切其他形
体的美是贯通的。这就是要在许多个别美形体中见出形体美的形式。假定是
这样，那就只有大愚不解的人才会不明白一切形体的美都只是同一个美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就应该把他的爱推广到一切美的形体，而不再把过烈的
热情专注于某一个美的形体，就要把它看得渺乎其小。再进一步，他应该学
会把心灵的美看得比形体的美更可珍贵，如果遇见一个美的心灵，纵然他在
形体上不甚美观，也应该对他起爱慕，凭他来孕育最适宜于使青年人得益的
道理。从此再进一步，他应学会见到行为和制度的美，看出这种美也是到处
贯通的，因此，就把形体的美看得比较微末。从此再进一步，他应该受向导
的指引，进到各种学问知识，看出它们的美。于是放眼一看这已经走过的广
大的美的领域，他从此就不再像一个卑微的奴隶，把爱情专注于某一个个别
的美的对象上，某一个孩子，某一个成年人，或是某一种行为上。这时他凭
临美的汪洋大海，凝神观照，心中起无限欣喜，于是孕育无量数的优美崇高
的道理，得到丰富的哲学收获。
如此精力弥满之后，他终于一旦豁然贯通惟一的涵盖一切的学问，以美
为对象的学问。
……
（选自《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８年版）
名言佳句
那时隆重的入教典礼所揭开给我们看的那些景象是完整的，单纯的，静
穆的，欢喜的，沉浸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让我们凝视，而我们自己也是一样
纯洁，还没有葬在这个叫做身体的坟墓里，还没有束缚在肉体里，像一个蚌
束缚在它的壳里一样。（《斐德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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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赏析
柏拉图的时代是西方文明史上充满奇思异想、对一切都好奇的时代。柏
拉图的思想表明了他是这个时代的最杰出者之一。它不无缺陷，却十分伟大
而影响深远，对后世的哲学和美学思潮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文艺对话集》选录的是柏拉图涉及到美学观点的对话，其实，他的美
学思想也同时是哲学思想的反映。所以，集子中的多篇对话，都既谈美学，
也关涉哲学，是一本思想深邃、思辨力极强的哲思文集。
《会饮篇》是谈论爱情的对话。但是你读完之后，就会发现，它要说的
决不仅仅是爱情。
对话的第一部分，是诡辩家、科学家、悲剧家对爱神的颂扬，反映了不
同的人所持的不同观点，其中既包括了他们对爱情的认识，也反映了他们的
世界观，而不同的叙述方式本身，也是他们观点的注解：诡辩家是在玩弄修
辞术，科学家的言语中含有客观辩证法的因素，悲剧家则表现出极其富丽的
文字及情感上的夸饰……他们的语言具有不同风格，每种风格都吸引读者的
注意力；他们的观点以不同的逻辑的或感性的方式进行，每一篇都算得上是
美妙的散文作品，令读者应接不暇。然而，当你终于读到苏格拉底的话时，
你前面的一切赞叹都变成了对自己无知的羞愧，因为这才是真正配得上被称
作美妙而深刻的论辩。
苏格拉底的对话，处处反映出思辨的逻辑美。我们在今天，如能静心地
欣赏这些单纯而深刻的思想，怎样发芽、发展再静静地开花，最后得到一个
赫然的真理果实，在惊喜中，你不得不为这次思想智慧的探险经历而愉悦。
这篇关于爱情的对话，实际上是一种美学观的争论。苏格拉底转述的第
俄提玛的话也代表着作者的观点，他认为，“因为智慧是事物中最美的，而
爱神以美为他的爱的对象，所以爱神必定是爱智慧的哲学家”。在柏拉图眼
中，哲学不但是最美的，而且也是最值得追求的；有修养的哲学家既代表着
理智与智慧，也代表着美的极至。
柏拉图最终要说明，真正至高无上的是一种叫做“理式”的东西，这就
是我们今天批评柏拉图是唯心主义者的原因。同时，如果今天我们说什么是
“柏拉图式的”，那就意味着它是精神至上的。
第2章 回忆苏格拉底
作者：（古希腊）色诺芬
色诺芬（前４３１-前３５４），古希腊哲学家、历史学家、军事着作家。
与柏拉图一样是苏格拉底的学生。
色诺芬出生贵族家庭。据记载：有一天，色诺芬在赶路时遇到了苏格拉
底。苏格拉底问他卖各种生活用品的地方，色诺芬一一进行了回答。苏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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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又问他，人在哪里可以变得美好？色诺芬回答不出，只好承认自己无知。
苏格拉底便说：“来跟我学习罢。”于是色诺芬成了苏格拉底的学生。他是雅
典民主制的劲敌和斯巴达贵族制的拥护者。他曾经随着斯巴达人（spartans）
的队伍，被流放出希腊，斯巴达给了他在西勒斯（scillus）的土地和财产，
他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后来再次被迫迁移，在科尔英日（corinth）定居下
来。他还担任过波斯王子征召的希腊雇佣军领袖。色诺芬在古希腊经济思想
方面有着重大的贡献，他的着作《经济论》在西方影响十分深远。另外他在
哲学、历史、军事等方面也有突出的贡献。
色诺芬的作品包括《希腊史》《希厄洛》《经济论》《雅典的政制和拉西
带梦人的国家》《会饮篇》等等。他写的回忆苏格拉底的文章收录在了这本
《回忆苏格拉底》中。
内容精要
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在西方是十分着名的经典书籍，在四卷数十
章文章当中，色诺芬记载了苏格拉底的言行及哲学思想。当然，这是通过色
诺芬的笔而呈现出来的苏格拉底，正如柏拉图的《文艺对话集》一样，文章
主要反映了作者本人的思想。
本书的第一卷主要为苏格拉底辩护。根据苏格拉底被定的罪行，他犯了
“不尊敬城邦所尊敬的诸神而且还引进了新的神”的罪，另外一点控诉是“他
败坏了青年”。对此，色诺芬进行了翔实的论述，列举了大量的证明，为苏
格拉底澄清罪名。并且说明苏格拉底不但自己是一个品德十分高尚的人，而
且他还力图提高他人的德行。
第二卷主要谈论友谊。其中谈到了怎样自我节制，怎样维护与父母兄弟
的情谊，怎样辨别朋友是否可以结交，友谊的价值以及怎样维护与朋友的友
谊等等。作者写道，苏格拉底认为友谊是任何财富都不能比拟的，友谊只能
存在于善良高尚的人们中间，他还教导和劝勉朋友们应该互相支持，互相帮
助。
第三卷主要谈军事和政治。其中谈到军队统帅、将领应该具备怎样的才
能，一个骑兵指挥官具有的责任，怎样的人才能统领城邦和军队，他们应该
具备的美德和才能。作者还写道，苏格拉底给勇敢、明智、自制、疯狂、忌
妒、懒惰、指挥、幸福等概念下了定义。苏格拉底对不同的人、各行各业的
人以及不同领域上的问题都能给予帮助、解答。
第四卷主要谈教育。首先谈了苏格拉底的教育观：他怎样鉴别青年人，
青年人应该受到怎样的教育，应该具备怎样的德行，应该学什么样的学问和
知识；然后列举了苏格拉底是怎样教导门徒的，并且指出他以身作则，为门
徒们作了表率。最后一章谈了苏格拉底为什么甘愿赴死，并记载了他在法官
面前的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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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论勇敢和智慧
当他再一次被问勇敢是由教育得来的还是天生就有的时候，苏格拉底回
答：“我以为正如一个人的身体生来就比另一个人的身体强壮，能够经得住
劳苦一样，一个人的灵魂也可能天生得比另一个人的灵魂在对付危险方面更
为坚强；因为我注意到：在同一种法律和习俗之下成长起来的人们，在胆量
方面是大不相同的。不过我以为，人的一切天生的气质，在胆量方面，都是
可以通过学习和锻炼而得到提高的。因为很显然，斯库泰人和色雷斯人是不
拿圆盾和标枪和拉开代莫尼人作战的；而拉开代莫尼人也一定不会愿意拿小
盾牌和短矛来和色雷斯人交锋，或拿弓箭和斯库泰人作战。我看在所有其他
方面，人和人之间也都同样天生就有所不同，而且也都可以通过勤奋努力而
得到很多改进。因此，很显然，无论是天资比较聪明的人或是天资比较鲁钝
的人，如果他们决心要得到值得称道的成就，都必须勤学苦练才行。”
苏格拉底对于智慧和明智并未加以区别，而是以为，凡是知道并且实行
美好的事情，懂得什么是丑恶的事情而且加以谨慎防范的人，都是既智慧而
又明智的人。……
（选自《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４年版）
名言佳句
——只有能自制的人才会重视实际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对事物进行甄
别，并且通过言语和行为，选择好的，避免坏的。（《回忆苏格拉底》）
——然而，尽管人们为了吃果子而栽种果树，绝大多数的人对于他们所
有的叫做朋友的最丰厚的财宝，却不知加以培植和爱护。（《回忆苏格拉底》）
阅读欣赏
《回忆苏格拉底》虽然主要以饱含尊敬和热爱的情感写了苏格拉底生前
的言行、品性，但从它对世人的影响来看，这本书可以算得上是一本人类早
期的道德教科书，它以记载苏格拉底的言论的方式，谈论了人们在现实生活
中应该怎样做才是高尚的、对社会有用的、并且也有助于自己的生活更美好。
所以这本书，既回忆了作者的老师苏格拉底，同时也把作者从苏格拉底那儿
领悟到的东西形成了自己的文字。
虽然同样出师于苏格拉底，同样以记载苏格拉底的对话的形式着书，比
起同门的柏拉图来，色诺芬“把哲学的注意力转向人生”。柏拉图的哲学思
考更多的是形而上的东西，例如，他对艺术本质的思考、对灵魂有无的追问
以及对人类情感的哲学性的阐释等等；而色诺芬则告诉大家，应该怎样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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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怎样结交朋友、怎样自制、怎样饮食、怎样统帅军队和城邦、怎样学
习有用的知识等等。色诺芬把在柏拉图那儿显得非常高深、纯粹的哲学问题
转向实践、转向切切实实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更有利于众人的学习
和效仿。
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色诺芬在写这些以对话为主的回忆录的时候，
对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充满了感情。正如作者在书末写的那样，他以遇到苏格
拉底为自己的最大幸福。他说：“如果在那些追求德行的人们中间有谁会遇
到比苏格拉底更有益的人，我认为这个人就是最幸福的人了。”确实，无论
从苏格拉底的学生们对他的深切回忆的文字来看、还是从这些学生本身的卓
越成就来看，我们都可以推断苏格拉底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师长。遥想古希
腊当年，有多少仁人俊杰！无论柏拉图还是色诺芬，以及他们笔下伟大的苏
格拉底和他的事迹，都令今日的我们心生倾羡和赞叹。
第3章 论灵魂
作者：（古罗马）西塞罗
西塞罗（前１０６-前４３），古罗马着名的演说家、政治家和杰出的散
文作家、拉丁语大师。
西塞罗出身于古罗马一个骑士阶层的家庭，从小就在父亲的带领下，求
学于希腊教师门下。少年时学习诗歌、演说术等，后来又学习修辞学、法学
和哲学。他对演说术尤其感兴趣，年轻时就因为在罗斯基乌斯一案中为被告
辩护而获得声誉。后来出游过希腊、小亚细亚等地，更增加了他在演说方面
的才能，吸取众家之长，行成了自己的演说风格。他返回罗马后，积极从事
诉讼辩护，名声大振。先后出任财政官、市政官、裁判官和执政官。因为政
治上的卓越表现，他曾被誉为“国父”。从公元前５８年他遭受反对派的陷
害开始，在政治上几经波折。后来由于罗马政权的变动，先是恺撒和庞培之
间的内战，后又是屋大维与安东尼之间的斗争，西塞罗的政治抱负受到压抑，
便埋头着书立说。由于他曾支持屋大维反对安东尼，所以在罗马“后三巨头”
同盟后，西塞罗被列为公敌，受到追杀。最终被追兵杀害在逃跑途中。
西塞罗流传下来的作品有《论共和国》《论法律》《论演说家》以及《论
老年》
《论友谊》《论义务》等，绝大部分作品采用对话体，成为西方文学史
上宝贵的遗产。
内容精要
《论灵魂》收集了西塞罗的四篇对话：《论老年》《论友谊》《论灵魂》
和《论法的本质》。
在《论老年》中，他论述了智慧的人应该怎样面对老年、安度老年。西
塞罗借马·卡托老人的口，谈了自己对老年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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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针对那些认为老年是不幸的四条理由，进行了一一的反驳。首先，他
谈了老年人能否从事事业的问题。认为，“伟大的事业有时不是靠气力、速
度和灵巧，而是靠思想、威望和判断力”，在后几点，老人往往具有优势；
第二，对于年老体衰的问题。他认为，不断的学习可以保持记忆力和增加智
慧，而“锻炼、节制能使一个人年老时仍保持早年的精力”；第三，关于失
去感官娱乐的问题。
他认为这根本就是一件好事，并且“没有什么娱乐比心灵的快感更美好
了”，而老人可以通过很多途径获得心灵的快感；第四，关于离死期不远。
他认为，不仅仅老人，年轻人也同样时时有可能死去，“青年希望活得长久，
老年已经活得长久了”。就像成熟的果子落下一样，成熟而死是自然的过程，
任何事物都有规定的期限，人的生命也不例外。在篇中，他还谈到了死后灵
魂的有无问题，以及只有在青年时期打下良好的基础，老年才可能是尊严而
智慧的。
在《论友谊》中，西塞罗的主要观点是，友谊必须以美德为基础，以真
诚为核心。在《论灵魂》中，话题从怎样对待死亡的问题开始，用了大量的
篇幅谈论灵魂。他归纳了古希腊哲学中各种对灵魂的认识，也谈了自己的看
法，最终是要人们正确对待生命的终结问题。《论法的本质》是《论法律》
的第一卷，西塞罗认为，合理的不一定是合法的，而合法的不一定是合理的，
强调了法的自然理性和执法者应该公正。
精彩片段
（节选）
姑且认为老年缺乏力气，可也不要求老年有力气。法律和惯例豁免我们
这种年龄的人尽没有体力便尽不了的义务，因此，不仅是我们力不胜任的事
情不强迫我们去做，即使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要求我们都去做。也许
有人会说，有许多老人过于朽弱，且不说尽什么职责，甚至连生活义务也尽
不了。
但这不是老年人特有的毛病，而是身体不健康的人的共同缺陷。普·阿
非利加努斯的儿子，即你的养父，身体虚弱，他是多么不健康，或者说没有
健康。他若不是这样，便早已成为国家的第二盏明灯了，因为他除了具有他
父亲的那种伟大精神外，还具有更为渊博的学识。因此，连青年人都难免体
弱，老年人有时体弱又有什么奇怪呢？
……
阿皮乌斯虽然又老又瞎，但是仍然能管理四个强壮的儿子、五个女儿、
一个拥有那么多奴仆的家庭，以及那么多门客，因为他的心灵像张开的强弓
一样始终保持紧张，体质虽渐见衰弱，但不向老年屈服。他在家中不仅保持
着尊严，而且保持着权威：奴仆惧怕他，儿女敬畏他，大家喜欢他，祖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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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习和遗训在这个家庭里得到保留。因此，老年若能维护自己的尊严，保持
自己的权利，不向任何人屈服，主持家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这样的老年
是荣耀的。
我赞许少年老成，我同样赞许老年具有少年气概，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的身体虽老，精神却是永远不会老的。……
（选自《论灵魂》，王焕生译，西安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凡是靠自身不能过美好、幸福生活的人，无论什么年纪都会使他们
感到烦恼；但是，凡是力求从自身寻求各种美好的东西的人，按自然规律必
然产生的一切事物都不会使他们觉得可厌。（《论老年》）
——白发、皱纹不会突然给一个人带来威望，威望是端庄的一生到老年
时结成的果实。（《论老年》）
阅读赏析
在人类文明还没有进入成熟的时代，生、老、病、死等人生问题，以及
婚姻、家庭、爱情、友谊等伦理问题，都是始终困扰着先哲们的终极问题，
他们中的很多人孜孜以求，从哲思中追寻答案。
西塞罗的后期写作，主要探讨的就是这些话题。他继承了古希腊对话体，
但在运用过程中进行了灵活的处理，往往以更长的篇幅写主讲人的话，以便
于对问题的阐述。这样写，虽然缺乏柏拉图对话式的思辨性，但也有利于将
一个问题论述详细。
《论老年》是其中一篇十分富有伦理胜和哲学意义的对话。即使在文明
如今日的社会，生活中也有很多严重的老年问题。或许，在物质文明不及现
在发达的古代，人们更容易具备纯粹的精神；而今天的物欲横流，反而让生
活多了些糜烂。正如西塞罗思考得最多的灵魂的有无问题，现代人从科学上
论证了它是不存在的，因此，他们抓紧现世的享乐，放弃了对死后灵魂的追
求。
这是无可厚非的。就连西塞罗也说，如果他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他也
就不会这样追求智慧、道德和尊严的老年生活了。可贵的是，尽管西塞罗不
能证明灵魂的存在，但他要坚持选择有灵魂存在的信念。这是人人都可以做
到的，只要你用信念约束自我，“灵魂”并不会因科学证明没有这种“灵魂
物质”的存在而抛弃你。而从最现实的角度讲，追求有“灵魂”存在的生活，
会使你有庄重的一生、一个智慧的老年。用一种信念换来一种作为人的尊严，
这不是十分的划算吗？
对老年的恐惧普遍存在。读西塞罗的这篇《论老年》将对我们有真正的
启发。他给我们描述了一种“靠思想、威望和判断力”工作、不断学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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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节制、心灵智慧、有老人特有的无限乐趣而又安详地等待死亡终点到来的
老年生活。
他告诉我们，这是生命的自然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怎样去
做，才会从容不迫甚至心怀喜悦。他给我们展示了一种怎样豁达、智慧的人
生！
第4章 沉思录
作者：（古罗马）马可．奥勒留
马可·奥勒留（１２１-１８０），１６１年-１８０年，为罗马皇帝，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更是一位斯多噶派哲学家。
马可·奥勒留的祖辈原是定居罗马的西班牙人，他幼年丧父，由母亲和
祖父抚养长大，并且获得了良好教育。他早年被他的叔父——皇帝安东尼·派
厄斯收为养子，１６１年，安东尼皇帝死后，他继承了皇位。马可·奥勒留
在位的２０年，是罗马帝国由极强盛逐渐开始衰弱的年代，作为皇帝的马可，
时常出征，过着戎马生涯。但他之所以被后世誉为西方历史上惟一一位哲学
皇帝的原因，在于他从不停止哲学思考，即使在行营中，也没有停止过他的
沉思。在忙于皇帝的繁重政务之后，他有一颗安宁的哲人的心。他在统治中，
也贯彻了自己的斯多噶哲学信念。相对于其他骄奢淫逸的罗马皇帝而言，马
可·奥勒留推崇向善的、道德的、理性的生活，他身体力行，以其坚定的精
神和智慧，履行皇帝的职责。他于１８０年出征途中病逝于帕诺尼亚。
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影响了西方一代又一代人，即使在今日，他
的书也拥有众多读者。可以说，他作为哲学家对后世的影响远比作为皇帝要
大。
内容精要
《沉思录》一共有十二篇，每篇由若干条哲思组成。这些哲思，涉及伦
理、道德、生命、哲学等众多方面的问题。
在马可·奥勒留的思想中，充满了爱的情愫。他对亲朋好友的感激、对
生活的感激组成了他的第一篇沉思，也是贯穿全书的一种情感。这种爱使他
认为，善行是一种本然的美，对人类应该有同胞情谊，这样，对敌人也能产
生宽恕和怜悯之心。他写道：“没有人可以在真正的意义上伤害我，因为没
有人可以迫使我采取错误的行动；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并不仇恨什么人，
我并不会对自己的本性和家人生出愤怒。因为，我们之所以生下来便是为了
相互支持帮助，有如手足，有如上下眼睑，有如上下牙齿。”
他综观世界，透过眼前的事物去把握自然的本质。他认识到万物生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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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规律，从而看到人的生死的自然属性。即使人生短暂，他认为我们也不
应该放弃，而是要尽到我们的职责。人生就像演戏，不管哪一幕是终局，我
们都应该认真地演好每一幕。
他认为哲学具有相当高的价值，只有哲学可以使我们保持纯粹的精神准
则，而不受肉体的感觉所左右。这样，无论在什么环境，人都会保持自己的
神性的部分，由理性来指导判断。他还主张向善的、真诚的人生，痛恨虚伪；
认为人应该首先摒弃有害的欲念，保有对神的敬畏，才能成为真正高尚的人。
可以说，马可·奥勒留的沉思是多方面的，博大宽广。其内容很难归纳，但
是总的说来，是斯多噶派哲学的发扬。
精彩片段
（第十一篇）
１畅理性的灵魂属性有如下这些。她有审视自身本性的特权，她可以剪
裁自己的性格，可以按自己所喜爱的品格塑造自己。她享用自己的成果（而
树木和牲畜则为别人生儿育女）。人生或长或短，理性的灵魂都获得了生活
的目标。生命的中断并不会糟蹋了她的事业，并不会像一场舞蹈或演一出戏。
就每一部分而言，尽管有种种中断，但理性灵魂的活动都总是完成了的、是
完整的。因此她可以宣称：我已经实行了所有一切属于我的使命。
不仅如此，理性的灵魂遍及整个世界。她总览世界的外貌，深入到外部
空间的虚空中去，她的目光测度着不可衡量的时间跨度。她思索着沧海桑田
的自然演化，思索着周而复始的生灭周期。在理性的灵魂看来，子孙后代所
为之惊异的并不是新鲜事物，就人们的认识境界而言，以往先人们与后世儿
孙都在同一水平上。因此，一个中人之才，在４０岁的生涯中，他的感受和
探究活动，可以使他凭着万事万物皆具有同一性、划一性的推理，认知那过
去和未来的一切事物。
最后，理性灵魂的属性之一便是热爱他人，是对真理和谦虚的鲜明倾向；
她爱自尊和自律胜过一切。与此相似，她便有尊重习惯和法则的特点；至此，
我们说，正当的理性和理性的正义是完全同一的。
……
（选自《沉思录》，朱汝庆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回忆我父亲的禀性，我从他学会了谦虚和保持男子的气概。（《沉思
录·第三篇》）
——为了未来，不要消耗你的思想在别人身上，除非是共同的利益引你
这么做。因为费尽心机地探究他人的事情，细细回味别人的言谈、幻想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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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意，揣测别人的目的与动机……这一切不过是使你忘掉自己，使你背离自身
的指导原则而漫无目的的奔突闯荡。（《沉思录·第一篇》）
阅读赏析
马可·奥勒留的每一篇沉思，都无法归纳出一个统一的主题，每一条，
都可以看作是独立的，都表达了一种认识、信念或者哲理。因此，尽管这本
《沉思录》都是作者自己对自己说的话，但我们随手翻开一页，随便读一条，
不用从头至尾一一读来，都一样可以明白作者在说什么，而且还可能深受振
动和影响。
例如，作者在开篇第一条说道：“我的祖父维努斯给我树立了榜样——
养成良好的脾性，不要轻易动怒。”这一句话立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它传
达了很多信息。首先，从语义上看，这句话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我”具有
良好的脾性，不轻易动怒；其次，这种良好的脾性，是从“我”祖父那儿学
来的，他身体力行、言传身教，给予了我这样的品德；第三，这句话也告诉
我们，良好的不轻易动怒的脾性是可以养成的。从以上这些信息中，我们可
以看到，作者虔诚地尊重这一家庭美德，引以为荣。这句话里也传达出一种
沉静的气质，这既是语言的风格，也是作者的风格，而这种良好的教养、高
贵的品质，直接给读者的审美视野带来冲击。
又如，翻到第十一篇第一条，作者思考的是：什么是“理性的灵魂”。
这些观点虽然现在的读者未必会赞成，但对这位思想者，因为他灵魂的高贵、
立场的端正，我们不能不升起由衷的敬爱之情。他谈论的“理性的灵魂”这
一话题，即使在今天，我们也并没有完全认识它，也还值得人们继续探讨下
去。
１５有人评价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认
为它“甜美、忧郁而且高贵”。这一评价恰如其分。这也是《沉思录》在其
思想性之外，吸引读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第5章 忏悔录
作者：（古罗马）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３５４-４３０），古罗马主教，也是古代基督教的主要作家，
与中世纪的托马斯·阿奎那一同被称为基督教神学的大师。
奥古斯丁生于北非的塔加斯特城，即今日阿尔及利亚的苏克阿赫拉斯，
当时处于罗马统治下。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市民，母亲信奉基督教。奥古斯
丁自幼受到母亲的熏陶，但最初并没有信奉基督教，也没有正式领受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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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以前，他学习了文法、文学、历史、雄辩术等，毕业后，先后在塔加
斯特城、迦太基城及米兰城任教。十九岁时，因为爱好哲学思考而皈依了摩
尼教，后来对该教教义越来越不满，到米兰以后，受到基督教教主安布罗西
乌斯的影响，正式和摩尼教脱离关系，思想上逐渐和基督教接近。在他三十
二岁那一年，决定信奉基督教，并于次年接受了洗礼。从他的文中可以看出，
他的信奉基督教的母亲，一直对他产生着不可低估的影响，这也是他最终成
为基督徒的重要原因。
奥古斯丁三十七岁时出任希波神甫，四十一岁任主教直至七十六岁病逝。
他积极从事基督教学术活动，与教内各宗派展开激烈的论战，成为当时
基督教学术界的中心人物。他一生的着述十分丰富，其中自传性的《忏悔录》
拥有最多的读者，被广为传诵。
内容精要
《忏悔录》共十三卷，奥古斯丁主要回忆了自己三十三岁以前的人生经
历，对一些行为、思想进行忏悔，并对一生所蒙受的天主的恩泽进行赞颂，
主要是达到赞颂天主的目的。
全书可以分作两部分。第一部分，从卷一至卷九，作者记述了自己从初
生到三十三岁母亲去世这段人生经历中一些事迹。回忆是为了忏悔和赞颂。
每一卷的第一部分，都是对天主的颂词；然后对自己的非基督徒行为进行反
思和忏悔，例如，自己婴儿时期所具有的人类与生俱来的罪恶、童年时学习
上步入史诗和悲剧的歧途、少年时的偷窃行为、青年时的情欲等等；对自己
蒙受天主恩泽所具有的优秀品质进行感恩和赞颂，例如，自己怎样走向通往
“主”的道路、那些影响“我”走向“主”的人和事、失去母亲的痛苦、走
入宗教后“主”对我的抟塑、天主的光辉对“我”的照耀等等。
第二部分，从卷十至卷十三，主要记录了作者的基督教宗教思想，以及
对“天主”的真诚歌颂。在这些宗教思想中，有许多带有哲学思考的意味，
涉及到对伦理、生命、宇宙的哲学思考，但更多的是基督教宗教教义思想的
阐述，特别是卷十二、十三，基本上是《旧约·创始纪》的诠释，完全可以
看做是宗教颂词。
精彩片段
卷一
（一）
“主，你是伟大的，你应受一切赞美；你有无上的能力、无限的智慧。”
一个人，受造物中渺小的一分子，愿意赞颂你；这人遍体带着死亡，遍
体带着罪恶的证据，遍体证明“你拒绝骄傲的人”。
但这人，受造物中渺小的一分子，愿意赞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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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你鼓动他乐于赞颂你，因为你造我们是为了你，我们的心如不安息在你
怀中，便不会安宁。
主啊，请使我得知并理解是否应先向你呼吁而后赞颂你，或是先认识你
然后向你呼吁。但谁能不认识你而向你呼吁？因为不认识你而呼吁，可能并
不是向你呼吁。或许向你呼吁是为了认识你？但“既然不信，怎会呼吁？无
人传授，怎会相信？”“谁追寻主，就将赞颂主”，因为追寻主，就会获得主；
获得主，也就会赞颂主。
主，请使我向你呼吁，同时追求你；使我相信你，同时向你呼吁，因为
你已经传授给我们。主，我的信仰要向你呼吁；你所给我的信仰，你通过你
的“圣子”的人性，通过布道者的工作而灌输给我的信仰向你呼吁。……
（选自《忏悔录》，周士良译，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２年版）
名言佳句
赞美归于你，光荣归于你，慈爱的泉源！我的处境越是可怜，你越接近
我，你的手已伸到我头上，就要把我从泥坑中拔出来，就要洗濯我，而我还
不知不觉。《忏悔录·卷十三》
任凭那些彷徨不定和怙恶不悛的人逃避你吧！你依旧注视着，洞烛他们
的黑暗。即使这些人是丑恶不堪，即使万有包括这些人在内，但万有依旧是
美丽的。《忏悔录·卷十》
阅读赏析
奥古斯丁的这部《忏悔录》，是自传，也是辞藻华美的散文，但更是一
部基督教的宗教颂歌。
从奥古斯丁的文辞中可以看出，他作为基督教的虔诚信徒，对天主顶礼
膜拜，并且具有真诚的为之奉献以及对教义进行宣传的使命感。因而，他的
《忏悔录》，蕴含有感人的诚挚与热爱的情感，同时在语气上又体现出宗教
的肃穆与庄重。其忏悔是虔诚的，其颂赞是热烈的，其叙述，也具有如颂如
歌的旋律美。
奥古斯丁不愧是基督教学术大师，他对天主的赞颂不仅仅是依照《旧约》
而来，而是融合了自己的思考和认识。例如，卷一，他对天主存在于何
处的追问，就更像是一种宗教哲学思考。他问道：“我心中是否有地方足以
使我的天主降临，使创造天地的主宰降至我身？主、我的天主，我身上真的
有可以容纳你的地方吗？你所造的天地，复载我们的天地能容纳你吗？”“既
然你充塞天地，天地能包容你吗？是否你充塞天地后，还有不能被天地包容
的部分？……”“但你充塞一切，是否你全体充塞一切？……或是无论在哪
里，便整个在哪里，而别无一物能占有你全体？”可以说，这是对“存在”
的一种宗教形式的形而上的思考。又如，卷十中他对人的视觉、听觉、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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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等所作的论述，卷十一对时间的思考，都是一种宗教的伦理学、哲学思
考。同时，通过哲学论述，他把宗教教义阐述得十分完备，颇具宣扬性。
同样，他在回忆自身经历进行忏悔的过程中，也是在对宗教教义进行论
述。他以基督教精神反思，对某一伦理的或人生的问题进行论述，从而阐明
了自己忏悔的是什么、宣扬的是怎样一种宗教精神。这样，奥古斯丁在忏悔
中宣扬了宗教教义。
所以，从总体上说，奥古斯丁是神学家而非散文家，尽管他的语言具有
散文的华美；而这部《忏悔录》是自传，但更是一部宗教着作，因为，其宗
教意义远远大于文学意义。
第6章 培根人生论
作者：（英）培根
弗兰西斯·培根（１５６１-１６２６），英国１７世纪着名的政治家、
哲学家、科学家、思想家。近代英国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出身
于伦敦一个高级官员的家庭。少年培根英姿天纵，智力超人，十二岁（１５
７３年）便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攻读神学、形而上学，同时学习逻辑、
数学、天文学、希腊和拉丁文，并立下改造当代学术的宏伟抱负。１５７６
年大学毕业后，作为英国驻法大使的随员到法国工作。１５７９年因奔父丧
回国。其后当过律师和国会议员。１５９６年被聘为女王的特别法律顾问。
１６０７年任命为司法部次长，在此之后，他一度官运亨通。１６１３年担
任法务部长。１６１７年出任掌玺大臣。次年，就任英国大法官。１６２１
年被控受贿罢职，从此闭门着述。培根的着作是多方面的，主要着作有《培
根人生论》（１５９７年）、《学术的促进》（１６０５年）、《新工具》（１６
２０年）、《新大西洋》（１６２７年）。最受欢迎的着作便是《培根人生论》，
１５９７年在英国首版后，历四百多年经久未衰，被译为世界上几乎所有文
字畅行于世。它与《蒙田随笔集》《帕斯卡尔思想录》一起，被人们誉为欧
洲近代哲理散文三大经典。
它是作者哲学智慧与人生经验的结晶，凝聚了文艺复兴以后欧洲古典人
文主义者的价值观念和政治理想。
【内容精要】
《培根人生论》一直是最受公众欢迎的不朽名着之一，是世界散文和思
想史的一块绝世瑰宝。“其主题均系关于人生及人生问题之研讨”。该书充满
了作者对人世的通透洞察，体现了作者的现实主义与其道德理想的完美融合。
因此，它“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尘世中的智慧，它让我们变得充满理性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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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洞明”（房龙语）；“他的文字有一种优美而庄严的韵律，给情感以动人
的美感，他的论述中有超人的智慧和哲学，给理智以深刻的启迪。”（雪莱语）
该书中那些脍炙人口的篇章如《论读书》《论美》《论爱情》《论狡猾》《论逆
境》《论死亡》，今天读来仍会有一种耐人咀嚼的特殊意味。
黑格尔曾就培根及其着作发表过如下的评论，可谓一语中的：“有很多
有教养的人，对人们所关注的种种对象，如国事、人情、心灵、外界自然等
等，曾根据经验，根据一种有教养的阅历，发表过言论，进行过思考。培根
也就是这样一个有教养的阅世甚深的人。他见过大世面，处理过国务，亲手
对付过现实问题，观察过各种人物、各种环境、各种关系，曾经影响过那些
有教养的、深思的，甚至研究哲学的人。”“在我们看来，这是培根的特色。
他对人的研究要比对物的研究多得多。”“他的着作虽然充满着最美妙、最聪
明的言论，但是要理解其中的智慧，通常只需要付出很少的理性努力，因此，
他的话常常被人拿来当作格言”（《哲学史讲演录》）。
【精彩片段】
论读书
读书可以作为消遗，可以作为装饰，也可以增长才干。
孤独寂寞时，阅读可以消遣。高谈阔论时，知识可供装饰。处世行事时，
知识意味着才干。懂得事务因果的人是幸运的。有实际经验的人虽能够处理
个别性的事务，但若要综观整体，运筹全局，却惟有学识方能办到。
求知可以改进人性，而经验又可以改进知识本身。人的天性犹如野生的
花草，求知学习好比修剪移栽。学问虽能指引方向，但往往流于浅泛，必须
依靠经验才能扎下根基。
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事物原理。为挑剔辩驳去读书是无聊的。但也不
可过于迷信书本。求知的目的不是为了吹嘘炫耀，而应该是为了寻找真理，
启迪智慧。
书籍好比食品。有些只须浅尝，有些可以吞咽，只有少数需要仔细咀嚼，
慢慢品味。所以，有的书只要读其中一部分，有的书只须知其梗概，而对于
少数好书，则应当通读，细读，反复读。
（选自译《培根人生论》，何新泽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人的美德犹如名贵的檀木，只有在烈火的焚烧中才会散发出最浓郁的芳
香。
《论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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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幼就应该通过完美的教育，去建立一种好的习惯。《论习惯》
权力之所以腐蚀人，也正是因为它提供了肆行无忌的种种可能性。《论
帝王》
【阅读赏析】
《论读书》是《培根人生论》一书中脍炙人口的篇章之一。
培根是人类历史上着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和哲学家，马克思恩格斯称他
为“英国唯物主义和整个现代实验科学的真正始祖”。培根同时也是杰出的
散文家，被视作英国散文的鼻祖。他在法国人文主义思想家蒙田开创的散文
这一文学样式上又创造了培根式散文，但两者的文体风格几乎截然相反。培
根在他给威尔士亲王的献辞中曾说：“写论文要花费作者的时间，也要花费
读者的时间，因此，我只写一些简短的记录，只求说明问题，不求论证的详
尽，我把它称作‘散文’”。
既然是“只求说明问题”，当然就不会笔走龙蛇、恣意走笔。因此，培
根的散文文字洗炼，不事铺张，不作雕琢，充满了格言警句。旨在劝世诲人，
重在从理智上说服读者。完全不同于蒙田式散文亲切、自然、不拘形式，重
在从感情上引起读者共鸣的风格特征，无论在所讨论问题的广度和思想的深
刻上，还是在文笔的优美上，《培根人生论》“属于为数不多的应当咀嚼消化
的书。你很难见到在这么小一个盘子里盛这么多肉，而且烹制得如此色、香、
味俱全”。（威尔·杜兰特语）“他的文字有一种优美而庄严的韵律，给感情
以动人的美感，他的论述中有超人的智慧和哲学，给理智以深刻的启迪。”
（雪莱语）
《论读书》中，作者从读书的目的谈起。在一般人看来，也许读书“可
以作为消遣——孤独寂寞时，可以作为装饰——高谈阔论时，也可以增长才
干——处事行事时”。但培根认为“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认识事物原理。为挑
剔辩驳去读书是无聊的。……求知的目的不是为了吹嘘炫耀，而应该是为了
寻找真理，启迪智慧”。为此，他谈及了读书的具体方法：“有的书只要读其
中一部分，有的书只须知其梗概，而对于少数好书，则应当通读，细读，反
复读。”最后，谈到读书的范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学习数学
使人精密……总之，“知识能塑造人的性格”，使人趋于完美。这篇文章不仅
体现了文艺复兴时代古典人文主义者的价值理想，而且许多教诲和论述在今
天看来也毫无过时之感，给人启迪，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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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旁观者报
作者：（英）艾迪生
艾迪生（１６７２-１７１９），十八世纪英国散文家、文学批评家。生
于乡村牧师家庭。早年就读于卡特豪斯公立学校，后入牛津大学，１６９３
年获文科硕士学位。１７０４年出版诗集《远征》，获得好评，并受辉格党
依重，从此，宦途得意，屡任要职。１７０６年出任国务大臣助理，以后又
充任爱尔兰总督秘书。最后升任英国国务大臣。１７０９年－１７１１年与
斯梯尔合编《闲话报》。该报是英国第一家文学性期刊，出版后大受欢迎，
成为当时俱乐部和咖啡馆里不可缺少的读物。１７１１年－１７１４年又与
斯梯尔合编《旁观者报》，并发表了大量以英国社会风俗和中上流社会生活
为题材的散文，文字平易畅达，自由洒脱，文体亲切朴实，典雅洗炼，很受
欢迎。《旁观者报》对十八世纪英国散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致散文的题
材内容、表现形式、写作风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艾迪生对于英国文学的
主要贡献就在于与斯梯尔合办的《旁观者报》和《闲话报》。而《旁观者报》
对文学上的贡献在于：它居于十八世纪英国文学期刊之首，以随笔散文写人、
叙事、抒情、议论，大大发展了散文这种文学形式；与此同时，它又成了英
国小说的先驱。
【内容精要】
《旁观者报》极为精彩。刊物声称是由一位“旁观者先生”和他的俱乐
部主办的。第一期（艾迪生执笔）登出《旁观者自述》：世家出身，学识渊
博，阅历丰富，经验充足，各行各业无不通晓，是一个理论上的政治家、军
人、商人、工艺家，但从不插手任何实际事务，对于党派斗争更不介入，而
且生性缄默，不在自己俱乐部里决不开口——这是“书生论政”的最佳人选。
第二期（斯梯尔执笔）
介绍《旁观者俱乐部》的六位成员，其中包括一个爱好戏剧的见习律师、
一个牧师、一个军人、一个城市交际场老手、一个老乡绅罗杰·德·考福来
爵士——代表旧贵族，一个伦敦有名的富商安德鲁·弗利特爵士——这是一
位具有坚强理智、丰富经验、而又孜孜不倦的事业家，代表新兴的资产者。
运用散文这一文学形式来进行思想启蒙工作，是“竭力让道德带上机智的光
芒，让机智受到道德的制约”，“把哲学从私室、书库、课堂、学府带进了俱
乐部、会议厅、菜单、咖啡馆之中”。读者对象是资产者和富裕市民。
《旁观者报》的编辑方法新颖别致。在那五六百篇文章中，多是以俱乐
部六七个成员的日常活动的主线展开，从伦敦各界写到乡绅田庄，形成了一
组以考福来爵士为中心的人物特写、散记，反映当时英国中上层社会各种代
表人物的生活、思想、风貌。另外，《旁观者报》经常采用“来函照登”加
上编者按，或者“答读者问”的形式来发表议论。实际上，这些“来函”是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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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虚设，以便使作者把自己的社会、哲学、道德、美学观点广泛应用于社
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因此，《旁观者报》不仅给十八世纪英国散文以深刻影
响，而且也促进了英国小说的萌芽。艾迪生和斯梯尔的人物素描栩栩如生，
达到了惊人的艺术高度，《旁观者报》连续几十篇的焦点人物罗杰爵士便是
一个突出的例子。在这里，原本单个的人物速写，发展成为前后连贯的人物
塑造，从而就某个人物的性格发展就有了连续性，甚至可以当作小说来阅读
欣赏。
【精彩片段】
伦敦的叫卖声
初来乍到的外国人或者外地乡绅，最感到吃惊的莫过于伦敦的叫卖声了。
我那位好朋友罗杰爵士常说，他刚到京城第一周里，脑子里装的全是这
些声音，挥之不去，简直连觉都睡不成。相反，威尔·亨尼康却把这些声音
称为“鸟喧华枝”，说是这比什么云雀、夜莺、连同田野、树林里的天籁加
在一起还要好听呢。最近，我接到一位怪客来信，谈到这个问题。这封信，
我不加任何按语，发表出来，请读者自己去看。
……
鉴于叫卖之声目前处于一种无章可循的状态，我想来谋求伦敦市声总监
一职。这个职位，我自认为还是满能胜任的，因为我本人嗓门很高，对于我
们英国工商各业又了如指掌，而且还精通音乐。
伦敦的市声可以分为声乐、器乐两大类。后一类现在特别杂乱无章。在
伦敦，救火员是有特权的人物，他可以敲打着一只铜壶，或者一口煎锅，接
连一个钟头不停，把整整一条街的人全都惊动起来。更夫半夜敲梆，把我们
从梦中惊醒，好象屋子里突然闯进了一个贼。阉猪匠的号角声倒还有点悦耳，
可惜在市区里难得听见。因此，我想建议：此类发声器具必先经过仔细检验，
测定它对于女王陛下忠实臣民的耳鼓究竟产生何种影响，然后由敝人将其音
量加以调整，逐一批准，否则，不得擅自使用。
……
我谦卑地把自己推荐出来，担此重任。倘蒙奖掖，本人还有其他方案，
也将一一献出，以惠公益。
选自《英国散文选·旁观者报》，刘炳善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人的心灵犹如田地，一旦弃而不耕，则愚妄之念便如杂草滋生，惟有依
靠持久不懈的教化才能将其剔除。《旁观者报》的宗旨一个具冥冥之志、行
默默之功的人，可以采取各种不同的办法成为聪明、优秀的人，可以不必叫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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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不出风头而仍然做出令人赞美的事。《某君日记》
【阅读赏析】
《伦敦的叫卖声》选自《旁观者报》。它借了“来函照登”形式来发表
作者自己对伦敦噪音的看法。事实上，这些“来函”往往是作者自己杜撰，
以便作者把自己的社会、道德、美学观点应用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文章
中那位怪客的设想，“鉴于叫卖之声目前处于一种无章可循的状态，我想来
谋求伦敦市声总监一职。”似怪而并不怪，不过是在两百多年前就提出了城
市中的噪声问题。
“初来乍到的外国人或者外地乡绅，最感到吃惊的莫过于伦敦的叫声”，
“聒聒噪噪，野调无腔。外国人听不懂这许多嚎叫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定
以为我们全城的人都发了疯。”直到今天噪声与污染仍是人们非常关注的问
题，也是正在研究解决之中的环境保护课题。但作者解决噪音的方法“先要
使得这些流动商贩的叫卖声柔和、悦耳，方才准许他们在街头出现”，没有
多少可行性。在这里，作者有意无意流露出对劳动人民的轻蔑之情，以及一
种居高临下的贵族气味。例如，当萝卜上市时，农民沿街叫卖急于求售的心
情，他就大惑不解，萝卜不会放凉，何苦那般急如星火？“实属不可原谅”，
诚然萝卜不会放凉，但青菜毕竟是越新鲜越好，有何不可原谅。
艾迪生无疑是运用散文这一文学形式来进行思想启蒙工作。《伦敦的叫
卖声》题材新鲜、引人入胜。“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
叫卖声是很美的。北京盛夏卖酸梅汤，老上海深夜叫卖馄饨，重庆冬夜卖炒
米糖开水，也各有不同的情趣。而伦敦的叫卖声就不那么悦耳动听了。艾迪
生文笔优雅，文字洗炼、幽默。其散文发乎自我，却归于大我或社会，以自
己的眼光去认识事物，以自己的方式言说社会弊端，自由自在地探讨问题，
因而显得自由洒脱，活泼有趣。
第8章 塞耳彭自然史
作者：（英）吉尔伯特·怀特
吉尔伯特·怀特（１７２０-１７９３），英国十八世纪着名博物学家、
作家。出生于塞耳彭教区，此属罕布什尔地方一个多林木的美丽的教区。他
的大半生便在那里，过着一个有学养的博物学家的恬静生活。《塞耳彭自然
史》乃其一生结集的成绩。怀特初同托马斯·华顿一道在巴辛斯托克读书，
毕业后，进入牛津大学，１７３９年被奥利尔学院录取，１７４３年获得文
学学士学位，１７４４年３月，当选为评议员。１７５５年回返塞耳彭以后，
便终身未离开那里，除四时的衰荣，再无别的变迁。１７６７年，他与那时
活跃的两个博物家——托马斯·本南德和丹尼斯·巴林顿，就某些鸟与动物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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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习性，开始了一场活泼的通信。这一不经意的开始，引出了定期的通信，
随着通信日久，他的笔法日臻于瑰丽完美，而其文章精密生动，美妙如画。
１７８９年春这些信被结集出版，名为《塞耳彭自然史》。
“在有百十册讲英国名地自然史的书出现之后，怀特的书仍旧保存着他
那不变的姿媚与最初的新鲜。这是十八世纪所留给我们的最愉快的遗产之
一。”
（〔英〕戈斯《十八世纪文学史》）
【内容精要】
怀特用书信体写成的这部《塞耳彭自然史》，将英国最可爱的乡村之一
——塞耳彭村的鸟兽、草木、虫鱼娓娓道来，绘声绘影地传递了塞耳彭村花
的清香，水的潮润，草的葱绿，鸟鸣的悠扬，人鱼的相戏，因此，两百多年
经久不衰，老老小小爱读不厌，成为那个世纪留给我们的最愉快的遗产之一。
这组信的趣味，今天多在于文学，在于它那田园牧歌的情调。
《塞耳彭自然史》除了牧歌的趣味之外，更在于洋溢其间的“生态意识”。
他是以科学家的态度，来写这一组信的，作者对生物间相互依存的揭示，
可谓先驱，这直接影响了后来的达尔文，所以西方有人称之为“生态论的祖
师之一”。他目光所及的生命现象，后人多作为契机，去进一步寻求自然内
部的秘密。比如他留意小石行鸟爱藏于燧石田的石头中就是一例：“这里最
安全，因为我们教区的燧石头，色灰而有斑点，和鸟羽一色，最眼尖的人，
若不与雏鸟四目相接，也会看不到它。”这已经是“保护性拟态”的萌芽了。
还有红腹灰雀因食大麻子而毛色变黑的事也蕴含了这种萌芽，“几年前，我
见过一只笼养的红腹灰雀，从田里被捕来时，它的颜色已灿然大备。过了一
年许，色即转暗了；年越久，色越深，第四年下来，竟黑得像碳一样。它主
要的食物是大麻子。食物对于动物的颜色，竟有这样大的影响！”类似的例
子非常多。怀特以细密而准确的第一手观察，取代早期作家的懵懂记载，无
根的臆度，和狂怪的传说。我们宛然处在动物学初生的日子，实见科学成型
的过程。科学在十八世纪后期摸索前行的每一步，《塞耳彭自然史》都展现
给了我们。二十世纪的生态运动，奉此书为生态的圣经之一。１９９６年，
美国的outside杂志评选出“改变世界的十本书”，《塞耳彭自然史》便名列
其中。牧歌的趣味之外，又有了被阅读的新理由。
怀特这些自然、亲切、愉快的书札，生动逼真地再现了一个地方、一个
时代，生活的某一种状态，增予我们以往生活逍遥、闲适、宁静的柔美画卷。
而在我们喧哗与躁动的现代生活中，这样从容的生活，已恍如隔世。正因为
此，怀特这组画卷才更为现代人所喜爱。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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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语
羽族中，多有发出不同声音者，以表达不同的情绪、需求、感觉，如愤
怒、恐惧、饥饿、爱与恨等。不是所有鸟都有口才；有舌巧话多者，有要言
不烦者；但鸟不像鱼，没有谁是哑巴，虽然有沉默而寡语的。鸟语是古老的
也如其他的古语言，话里多省略，言简而意赅。
鹰类的叫声尖利而刺耳，繁殖的时候，调子多变化，这是一个敏于观察
自然的人常对我说起的；……乌鸦的情歌是古怪而可笑的；繁殖季节的白嘴
鸦，心理高兴时，也试做歌鸣，却不太成功；鹦鹉类的鸟，声音多曲折，由
他善学人的话可知；鸽子“咕咕”得凄伤而多情，是情人绝望的标志；啄木
鸟的叫声如开怀大笑；夜鹰则“得得”如响板，求爱的小夜曲，由黄昏一直
奏到破晓。所有的善鸣的雀类鸟，都以多变的旋律、甜美的啼啭，表达他们
的自得。家燕子……
经常是尖叫一声，以提醒其他的燕子提防附近的鹰。好群居的水禽晚上
迁营时，是嘈闹而多嘴的，尤以出没于夜间为甚，如鹤、野鹅、野鸭等；不
住的聒鸣，可防止它们走散了或走失了群。
（选自《塞耳彭自然史》，缪哲泽，花城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动物间的天伦之爱，实不如它的短暂更令人不解。母鸡是院子里的“泼
妇”，它的刁蛮，是以鸡雏的幼弱程度为增减的，为保护它们，它会迎头扑
向一只狗，或一头猪；而时不几周，却又赶走自己的孩子，残酷而无情。（《第
十四封信》）
【阅读赏析】
《塞耳彭自然史》这组信笔写来、娓娓动听的信札，我们首先应当做一
块文学的纪念碑来读。它们用入微的细笔，雅洁的笔触，铭刻了一位业余博
物学家每日的生活，提供了十八世纪英国闲适的乡村生活的从容画卷。我们
仿佛身临其境，神游于怀特的时代，领略塞耳彭的风貌与神采。“出伦敦城，
西南行约五十公里，近奥顿和彼得甲两镇的中途处，就是塞耳彭教区了。这
个教区，很辽阔，景色很繁复。在西南一角，有山，有水，有沟壑，有村地，
有石楠丛生的荒源，可谓百景辐辏之地。朝东南和东部望去，则一山横亘，
阻断视野，这大山脉的名字，叫‘苏塞克斯冈’；朝东北眺望，则有多金镇
附近的‘唐冈’，苏雷郡境内的‘莱吉特山’；这些山冈，与奥顿镇和法恩翰
以远的村野，绵绵一线，亘延而不绝，颇极雄浑之态。村子就在那小山的脚
下，距那高地有一程之遥，惟一的一条大道，弯弯曲曲，迤俪四分之三英里
长，它嵌在一深沟中，两侧绿树夹峙，亭亭如盖，它的走向与垂林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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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一个美丽如画的地方，怀特仰在垂林的斜坡上，跟我们闲聊冬天的
巷头燕雀，为什么劳燕分飞；又怎样拿一根柔和的草茎把田蟋蟀引出它的洞
穴。更有趣的是对鸟鸣的描述，“渡鸦除了大声的嘎嘎，也有深沉而庄重的
调子，回音鼓荡于树林；乌鸦的情歌是古怪而可笑的；鸽子‘咕咕’得凄伤
而多情，是情人绝望的标志；啄木鸟的叫声如开怀大笑；夜鹰则‘得得’如
响板，求爱的小夜曲，由黄昏一直奏到破晓。所有的善鸣的雀类鸟，都以多
变的旋律。甜美的啼啭，表达它们的自得。”如数家珍，如话家常，使人倍
感亲切，观察的精确，比喻的贴切，仁慈的爱心、博泛的兴趣也令我们大开
眼界。
这一组信札，是已消失的生活之生动的画卷，逍遥、闲适、宁静、从容，
那样的时代，如今已成往事，那时候的时间，还不是金钱，而是享受、修养
和自我发展的机会。怀特正是怀着生命的尊严，数十年如一日，以他的率真、
诚实、敏锐的眼睛去观察自然，亲近自然，谛听鸟语，观赏虫跃，遥看落日，
徜徉树林，而在我们狼奔豕突的现代生活里，这样的日子，已散如烟云。但
惟其如此，这幅美丽的画卷，才弥足珍贵，也才更为我们喜爱。
第9章 伊利亚随笔
作者：（英）兰姆
查理斯·兰姆（charleslamb，１７７５-１８３４）十九世纪英国散文
名家，批评家。其作品《伊利亚随笔》被奉为英国散文的不朽典范。生于伦
敦一个职员家庭。１７９２年进东印度公司任薄记员，直到１８２５年退休，
一生大部分时间消磨在东印度公司的账房里，只能在晚上读书写作。他多才
多艺，写过诗歌、剧本、散文、文学评论，尤以散文知名。其散文集《伊利
亚随笔》对英国小品随笔影响深远。他和姐姐玛丽合编的《莎士比亚戏剧故
事集》，是全世界儿童最喜欢的读物之一。在我国，最早有林纾以《吟边燕
语》为名的文言译本；五四以后，又有以《莎氏乐府本事》为名的各种注释
本、对照本和汉译本；其他作品有诗剧《约翰·伍德维尔》，诗歌《昙花一
现的婴儿》，评论《论莎士比亚的悲剧》等等。
兰姆文风独特，跌宕多姿，意到笔随，无拘无束。虽师法蒙田，却能卓
然自立，崛起于十九世纪散文大家之中。兰姆为文，好用轶闻古句，妙语格
言，联珠而出，亦庄亦谐。作品深沉中含飘逸，幻想中见真情，幽默中藏悲
哀，风格奇特多变，耐人寻味。
【内容精要】
兰姆的《伊利亚随笔初集》（１８２３年）和《伊利亚随笔续集》（１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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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３年），取自与他共事的一位老职员的名字“伊利亚”。这两集随笔共五十
三篇，其内容或回忆他青少年时代的往事，如《梦幻中的孩子们》；或写他
的亲属、朋友、熟人，如《穷亲戚》《柯勒律治之死》；或写他当小职员的生
涯，或写他忙里偷闲之中的小小快乐和种种遐想，如《一个单身汉对于已婚
男女言行无状之哀诉》；或评论他读过的书（《读书漫谈》），看过的戏（《论
莎士比亚的悲剧》）；或写伦敦的市风，写醉鬼，写单身汉，并对各种琐事发
发议论。从内容来说，可谓庞杂。然而，在所有这些随笔之中都贯穿着作者
自己善良、正直、乐观、真诚的个性，贯穿着他那别人无从模仿的幽默感。
这就使得兰姆的随笔成为英国文学中独一无二的非常富于民族特色的散文
名作。他把健全的精神，甜美的理智，温柔的遐想，高度的想像，对人性的
同情和理解，时而愁眉苦脸，时而欢乐开怀的幽默糅合在一起，以精妙绝伦
的文笔表现出来，使《伊利亚随笔》成为一部无与伦比的杰作。
在《读书漫谈》一文中，兰姆从一个文学爱好者的角度漫谈各类书籍以
及种种条件下的读书乐，尤其是兰姆关于书籍出版问题的建议颇有道理。他
认为对少数学者、藏书家所需要的珍本书，读者范围有限，尽可出一部豪华
版、精装本。而对于广大读者群，则将已有定评的文学杰作，多出廉价普及
版。这个建议对出版工作实为良策。
《退休者》生动描写了一个小职员（也就是作者自己）经过漫长的三十
六年的公事房生涯之后，一朝退休的复杂心理状态，“三十六年来，我为那
些市侩们干活，可是我的脖子始终不肯向那个轭套屈服。你不知道，一天一
天，每天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的整个宝贵时间，我不能休息、不能间断，
像被关禁闭似的只能在那四堵墙里呼吸，得不到一点安慰，这叫人多么烦
闷……唉，但愿在我从办公桌走到坟墓之前，能够有一两年自己支配的时间！
办公桌和坟墓是一样的，区别仅仅在于你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是一件外加的
机器”。
【精彩片段】
梦幻中的孩子们
——一段奇想
小孩子爱听关于他们长辈的故事——他们做小孩子的时候怎么样；这样
可以驰骋想像，对于他们从未见过，只听大人传说的某位叔爷，老奶奶进行
一番揣想。正是出于这种心情，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对小儿女偎在我的脚边，
听我讲他们外曾祖母菲尔德的事：她住在诺福克郡的一所大宅院里，虽然她
并不是那所大宅子的主人，只是受人之托，代为看管，然而，她在那里居住
时的派头倒好象那宅子属于她自己的，她活一天就要使它多多少少保持着一
所大宅院的尊严……我常常到那座古老的大花园里去玩，那花园简直叫我一
个人独占了，偶尔才碰上一个孤零零的老园丁——那园子里，油桃和桃子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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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墙头上，我根本不去碰它，因为那是禁果，我更高兴在那些带着忧郁神情
的老水松树或者枞树之间跑来跑去，从地上捡那么几颗红浆果，几只枞果，
而那些枞果只能看，不能吃——有时候，我随便躺在嫩草地上，让自己完全
沉浸在满园子的芳香之中——要不然，我就在橘子园里晒太阳，晒得暖洋洋
的——再不然，我就去到花园深处，看那些鲦鱼在鱼池里穿梭般游来游去，
不定在哪里还会发现一条很大的梭子鱼冷冷落落地停在深水之间，一动也不
动，好象对于那些小鱼们的轻狂样儿暗中表示鄙夷。
……
我立刻醒来，发现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单身汉的圈手椅里，刚才原来是
酣然一梦，只有忠实的索喇吉蒂依然坐在我的身边——而詹姆斯·伊利亚却
是永远地消逝了。
（选自《伊利亚随笔选》，刘炳善译，三联书店，１９８７年版）
【名言佳句】
诗人，即使在表面上看来极端违反常轨的时候，其实仍有一种潜在的健
全意志始终在指引着他的笔端。《天才并非狂气论》
伟大的天才即使描写最离奇的梦幻，也使它具有日常生活事件中那样的
庄重适度之感。
《天才并非狂气论》
【阅读赏析】
《梦幻中的孩子们》一文，正如副标题所云，是“一段奇想”。兰姆少
年时代，在他外祖母做管家的那个田庄邂逅了一位名叫安妮·西蒙斯的姑娘，
并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她。但兰姆的这次恋爱最终以失败告终，安妮嫁给了伦
敦一个当辅老板。兰姆一度为此精神失常。康复后，他曾和一个女演员谈过
恋爱并提及婚姻，但女演员要求兰姆离开患精神病、长期与他相依为命的姐
姐，兰姆毅然拒绝了，结果又是劳燕分飞。为了不让姐姐流离失所，兰姆牺
牲了个人幸福，终身未娶。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是很爱小孩子的，正如安
徒生一样。
《梦幻中小孩子们》描写兰姆在哥哥约翰离世的强刺激下，油然产生的
一个幻觉，恍如做梦一般，过去美好生活的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虽是日
常琐事，一经点染，皆成佳话。兰姆对于少年时代恋人的甜蜜追忆，对于小
孩子的挚爱，对于外祖母的敬爱和哥哥的想念，这点点滴滴，交织在一起，
产生一种不寻常的情感的升华。文章本身是很美的，既沉静飘渺又满怀深情，
构思也独特巧妙。围绕“小孩子”这一中心，用联想的丝线贯串起来，构成
一个有机的整体，使人在玩赏之际，不得不赞叹作者点石成金，呵气成云的
匠心和妙手。更重要的是流贯在这篇散文中的悲伤情愫历历可见，深刻感人。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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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凝神细看，眼前的两个小孩子却渐渐模糊起来，……在非常遥远之
处只剩下两张悲伤的面容依稀可辨；他们默默无语，却好似向我说道：‘我
们压根儿就不是小孩子。……我们只是虚无，比虚无还要空虚，不过是梦中
的幻觉。我们仅仅是某种可能性，要在山川河畔浑浑茫茫等待千年万载，才
能取得生命，具有名字’
……我立刻醒来，原来是酣然一梦，只有忠实的勃利吉蒂依然坐在我的
身边——而约翰·兰姆（他哥哥）却是永远地消逝了”。回忆中所有的深情，
都在那清晰但又梦幻般的情景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10章 论青年的不朽之感
作者：（英）赫兹里特
威廉·赫兹里特（１７７８-１８３０），１９世纪初期英国评论家、散
文家。
赫兹里特出身于一个思想激进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个牧师，多年受长老
会教派的教育，最终却改信惟一神教派，而且在布道会上公开为美国独立和
法国革命辩护。其父为培养儿子当惟一神教派的牧师，指导儿子自学了大量
神学着作和有争议性的书籍，与此同时，赫兹里特凭着自己的兴趣反复研读
古典和近代文学名着。这给他以后从事文艺批评和写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成为与柯勒律治比肩的当时最权威的批评家之一。代表作有《莎士比亚戏剧
人物论》《时代精神》《英国诗人讲稿》《英国诙谐作家讲稿》《伊丽莎白时期
戏剧文学讲稿》。《詹姆斯·诺思科特谈话录》，这些着述充分显示出他的评
论才能：准确的鉴赏力，深邃的理解力，训练有素的推理能力，以及犀利有
力的文笔；丰富而有趣，睿智而精辟的论断。
除了戏剧评论和绘画评论外，他还写了大量的散文随笔，尤以具有独特
风格的随笔散文着称于世。主要辑为《圆桌集》《闲谈集》和《直言集》，他
的名篇佳作大都包括在这里。
【内容精要】
赫兹里特是个纯粹的散文家。他的散文作品分为评论和随笔两大类，尤
以随笔散文着称于世。赫兹里特的随笔散文在英国文学中享有很高的声誉，
评论家常常把他的随笔和兰姆的作品相提并论，认为两者都是英国浪漫主义
时期散文的佳作，但由于作者的个性不同，又各有其独到之处。兰姆的随笔
更为圆熟、丰厚，赫兹里特的散文则更为奔放、犀利。
赫兹里特的随笔散文之所以魅力独具，首先在于他兴趣广泛，又慧眼独
具，还涉猎广泛，书籍、政治、体育、杂耍、艺术、绘画、演员和舞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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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一不写，而且能见人所不能见，发人所未能发。此外，他还爱谈论人物
的性格、绅士的外貌、天才的力量、文人中的贵族、咖啡店的政客、青年人
的不朽之感和老年人的怕死等。就题材的多样性而言，他的随笔似乎比同时
代的兰姆更为广泛。
其次，他随笔散文中的自传成分也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因素。他的每篇随
笔或多或少都反映出他生活中的某个片断或侧面。他生动描述在威姆镇的童
年生活，谈绘画的乐趣，绝望中的恋爱，跟诗人的初次相识，谈自己的生活
习惯、写作方式等，因此，即使我们对他知之甚少，也可以从其散文中知悉
他的思想感情、经历遭遇，从而让读者走近作者。最后，他像培根一样善于
以格言警句的形式来表述他的观感、体会和真知灼见。如“希望的季节总有
个尽头，可是对它的回味却永远长留”（《谈过去与未来》）；“凡是仅在生前
才显得伟大的人物，皆非真正的伟大”（《印度杂耍艺人》）；“老朋友好比频
频端上桌的佳肴，次数太多就失去了它的滋味和有益身心的好处”（《谈孤独
的生活》）。
总之，赫兹里特的随笔散文无论题材还是风格都是独树一帜。对他以后
的评论家麦考利、罗斯金以及小说家狄更斯、萨克雷、史蒂文生等都产生过
较大的影响。史蒂文生甚至把他的作品奉为典范，爱不释卷。
【精彩片段】
谈青年人的不朽感
青年人总有一种永世长存的感觉，因而任何事情都能得到补偿。一个人
年纪轻轻，就好比是一位不朽的神明。虽然一半的时间已经飞逝，但是另一
半时间却带着无限的宝藏仍在等待我们，因为最后的期限还未确定，我们的
愿望和希冀还看不出会受到任何限制。我们把即将来临的时代统统算作我们
自己的。——
广阔无垠的前景正展现在我们面前。
死亡啦、年老啦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词，它们经过我们身旁好像微风在白
白吹拂，我们并不去留意。
我们环顾四周，看见一个生机勃勃、不停运动、前进不已的新世界。我
们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和精神，要和这个世界并驾齐驱，而根据眼前的征兆还
根本无法预见到这样的情况，即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我们将被抛在后面，
逐渐进入暮年，最后掉进坟墓。正因为青春时期的单纯，仿佛感觉是处于茫
然状态中，所以我们就把自己跟自然等同起来，并且还自我欺骗，以为自己
跟自然一样是永恒不朽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时间价值的感觉日益敏锐。的确，其他一切似
乎都无关紧要，这方面我们变成了吝啬鬼。我们试图留住时间的最后，蹒跚
的步子，要它在坟墓边缘上多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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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赫兹里特散文选》，沙铭瑶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版）
【名言佳句】
一个纯粹的学者，倘若除书本外一无所知，那他准定连书本也是不能领
会的。《谈有学问的无知》
积攒财富的人可分为截然对立的两类——一类是身体瘦削、满脸吝啬相
的人，一类是决计占有世上的好东西以供自己享乐的快活人。《谈思想与行
动》
【阅读赏析】
《论青年的不朽之感》是赫兹里特的散文名篇之一。作者紧紧围绕“不
朽”
二字，放谈人生、宇宙、历史、文学、艺术、生死等等司空见惯的问题。
作者虽然采用漫谈的形式，却决非信马由疆，随兴驰骋。相反，作者关于“青
年的不朽之感”是经过长期深思熟虑，辅以其在文学、艺术、哲学、历史诸
方面学养深厚，因此，其见解确实独到。而且以推心置腹的真诚，侃侃而谈，
更使人觉得娓娓动人，引人入胜。——这是英国随笔作家惯用的手法，也是
英国随笔散文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一个“秘密”。
赫兹里特一生追求进步理想，积极拥护法国革命，精进勤勉地度过了一
生。晚年，他尽管极度贫困，但他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好了，我
这幸福的一生过完啦。”他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从此一目了然。在《论青年
的不朽之感》一文中，作者热情洋溢地歌颂生命，讴歌青春，赞美生气勃勃
的生活，劝青年珍视青春年华，积极向上，乐观生活，善待生命；“在日薄
西山的暮年”顺其自然，坦然面对墓穴，“泰然自若地跨入另一个世界”。在
作者看来，“岁月，每年都从我们身上剥夺一些东西；死亡，仅仅是把我们
的残存交托给坟地。这种归宿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平静地死去就像戏中情节
的结束——很合情合理，无可非议。”
赫兹里特将书面语和口语有机地融为一体。以明晰有力的语言独创出一
种锋芒毕露、明快犀利的散文风格，极富论辩性。《论青年的不朽感》是作
者的名篇之一。作者在该文中，对于人生、宇宙、历史、文学、艺术等等的
感悟，有着深刻的生命体验与丰厚的人生蕴涵。给人启迪，引人深思。
第11章 远方与往昔
作者：（英）赫德逊
威廉·亨利·赫德逊（１８４５-１９２２），英国现代散文家、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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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以散文闻名，在英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赫德逊生于阿根
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父母是美籍移民。因其父长期经营牧场，他便在父亲
的种植园里度过了令人陶醉的童年时光。自幼生活在美丽的南美潘帕斯大草
原，养成了他终身亲近自然，热爱自然，敏锐感知一切自然变化和生物生态
的习惯。他美好的童年生活在其自传《远方与往昔》中有着极为传神的描写，
这本书被《朗曼英国文学指南》称为现代自传文学中“罕有伦比”的作品。
１８８９年赫德逊迁居英国，加入英国籍。在英国以笔耕为生，着述颇丰，
主要着作有：小说《紫色的土地》（１９０４）、《绿屋》（１９０４），散文
集《牧羊人的生涯》（１９１０）、《鸟界探奇记》
（１９１３）、《远方与往昔》（１９１９）、《里士满公园的母红鹿》等。
他去世后，雕塑家爱普斯坦以《绿屋》的主人公利玛为原型塑了一座像，矗
立在伦敦海德公园，以纪念这位优秀的作家。
赫德逊的作品以散文着称，而散文中最迷人的是对大自然和鸟类的生动
描写。赫德逊把自然和人平等地纳入他的创作视野之中，在他的笔下，这些
小生灵栩栩如生、活泼可爱，作者忘情地置身其中，全身心去感受大自然的
全部的美。如他在《种植园》《平原风光》《鸽房》中，用视、听、闻、嗅、
触全部感官去感知大自然，以生动的语言传达出他的审美感受，让读者带与
他一起陶醉在鸟语花香中。此外，他以得天独厚的写实而又抒情的笔调所描
写的草原风光仿佛就是一首首精美的散文诗，《平原风光》可说是赫德逊散
文中最精彩的篇章之一。
【内容精要】
赫德逊在《远方与往昔》的前言里说：“一个人在某一生活时期——处
于某种罕见的心情下，会忽然魔术般发现以往的事情竟从未抹掉。正是处于
这样的心情，当过去的景物奇妙地清晰而且连续不断浮现眼前的时候，我才
受到引诱，提笔写下这本关于我幼年生活的纪事。”
因此，《远方与往昔》是一本作者童年生活的自传，也是一幅色彩斑斓
的大自然画卷。在书中作者生动地描绘了潘帕斯草原多姿多彩的风光，细腻
刻画了大自然物种的千姿百态，全新演绎了人与自然契合无间、快乐无比的
经验。
正如作者坦言：“这个可见的世界对于我比大多数人来说更美，更有趣，
我在跟大自然交往中所获得的快乐并没有消逝……这种快乐对我心灵的影
响还有增无减……。因此，我在最倒霉的时期，当我被迫长期住在伦敦，关
在屋里，不能接触大自然，而且贫病交加，举目无友的时候，我也能始终觉
得：活比不活要无限好啊。”
《远方与往昔》中最独到的是对草原风光和鸟类的描写。《平原风光》
《种植园》《鸽房》是其中的代表作。他的作品以娴熟的形式，精湛而又准
确地把握住了对大自然的审美感受，他的作品人性化了他生活的种植园，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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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千姿百态的动植物以灵性，给人无限的遐想以及难以言喻的审美愉悦，体
现了作者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切关怀。当然，他在赞美自然的同时也关注社
会，如他在《暴君的垮台》一文中描写阿根廷内战时期丧失人性的屠杀，以
及在军阀压迫下人民的痛苦是惊心动魄的。他在谴责这些暴行的同时总是流
露出他对普通人民的赞美和同情，无论是对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更夫（《初访
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是阿根廷草原上的牧民（《远方哲主者》）他都保持了
散文的特色，不以故事吸引人，而是寥寥数笔勾勒出人物肖像，细腻真切地
刻画出他们的性格，挖掘出他们纯朴善良的本质，从而给读者深刻的印象，
无限的遐想。
《远方与往昔》以“童年回忆”开始，娓娓道来，朴实自然，然而他把
记忆中的往事却写得温馨而有趣，令人无限向往，对大自然的深情眷念，对
童年的深情怀念就这样跃然纸上，给人难以言喻的审美愉悦。康拉德曾说赫
德逊的写作如同青草的生长一样：自然，欣欣向荣。这是一个十分贴切的比
喻。
【精彩片段】
平原风光
我们看到的周围全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天边是一环青色的迷蒙的雾霭，
那晶莹湛蓝，穹庐似的天宇就搁在平坦碧绿的地面上。在晚秋，冬天与春天，
或者说从四月到十一月是一片青翠，但不都像绿油油的草地或是田野；……
在视力所及的地方，那一带稠密地覆盖着菜蓟或野朝鲜蓟，颜色是浅蓝的或
灰绿的，而在别的地方茂盛地生长着大蓟，这是一种叶子大而绿和白的斑驳
的植物，开花的时候长则有六至十英尺高。
……
夏天使平原的风光改观，这在十一月开始：凋萎的枯草露出褐中含浅黄
的颜色，大蓟变成铁锈般的深褐色。在这个季节，从十一月到二月，庄园内
的丛林或植物园，以及它的葱茏苍翠，鲜美常新的草木和树荫在广袤无边，
平坦苍黄的大地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清凉胜地。那时候水渠逐渐干涸了，对
畜群干渴的日子到来了，我们的头上经常出现海市蜃楼的幻影。早春到来不
久，在温暖无云的日子，就可见到这种由水气形成的蜃景，跟伏天在英国出
现的那种天气相似，接近地面的空气依稀可见，人们看见它在眼前飞舞，有
如摇曳升腾的火焰——由淡珠母色或银灰色的火焰与清晰透明的火焰混合
而成。在平坦而更为炎热的南美大草原上，这种景象的出现在力量上就更为
加强了。英国那种依稀可辨的摇曳的火焰变成许多小的湖泊或一片一片的水
域，看起来仿佛被风吹皱了和在太阳下熔化的银子那样闪闪发光。当天边出
现丛林和建筑物的时候这一景象愈来愈像水，这些林木与房屋看上去像是远
方的湛蓝色的岛屿或堤岸，而离观察者不远的牛马则似乎是站在过膝或没腹
的明亮闪烁的水中央。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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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林荇译《赫德逊散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２年出版）
【名言佳句】
生活比别的一切对我更有意义。《远方与往昔》
我们都以错误的方式徒劳地寻求幸福，它一度跟我们在一起，而且属于
我们，但我们不把它放在眼里，因为那只不过是大自然给予她所有儿女的普
通的悠久的幸福。《紫色的土地》
【阅读赏析】
《平原风光》出自《远方与往昔》一书。作品以明快的笔触生动描绘了
春夏秋冬的草原风貌，以及他跟人、鸟、兽和大自然交往的游牧生活的种种
体验和感受。他独特地潜心于拂晓时小鸟的种种鸣啭、暮色中星星亮起和蛾
儿飞舞，暴风雨来临时野禽的尖叫、鸥群的狂飞，带了一种深切的关怀去看
那些群鸥在空中飞翔，听他们尖利的叫声；雨过天晴，悲伤地去看望受伤的
家禽。在对大自然的热情观察和亲密沟通中，他的散文获得了一种不寻常的
魅力，他与未遭玷污的大自然合为一体的体验感受贯穿他的全部作品。正如
他在《汉普郡岁月》中所说：“蔚蓝的天，天空下褐色的土地，情操，绿树，
动物，风雨，星辰对我从来不是陌生的；因为我在它们当中，属于它们，和
它们打成一片；我的血肉与土地是一体，我血液中的热和阳光中的热是一回
事。”他的作品可以说是一幅自然美和人生的妙相，由于太阳、风、雨以及
跟一切其他生命形式的深情厚谊而得以生意盎然，赏心悦目。它的价值是使
人类心中对大自然和一切生命形态的始终不渝的热爱永远常青。
赫德逊远离城市生活的烦嚣、浮躁、委琐，他视野开阔、语言坦直、情
感细腻、极富幻想，终日沉浸在美丽的大自然中，他的全部创作都流露出对
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切关怀，他的作品是欲望与浮躁社会的一片绿洲，是一种
提神醒脑的清凉饮料。
第12章 史蒡文生游记选
作者：（英）史蒂文生
史蒂文生（-１８９４）。十九世纪后期英国小说家、诗人、着名散文家。
生于苏格兰的首都爱丁堡，１８６７年进爱丁堡大学攻读土木工程，不久又
改学法律，１８７５年当上了律师，但文学创作却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１
６岁时便开始写文章发表在爱丁堡大学杂志上，初次展露了他潜在的文才；
进大学后更是锋芒毕露，光华四射。在他短短的一生中，以其多愁多病身，
成就了里程碑式的辉煌人生。不仅着作宏丰，且多传世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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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生为英国十九世纪末新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崇尚唯美主义，
偏重形式技巧，爱用光怪陆离的文体，编织浪漫的故事。其小说代表作有：
《新天方夜谭》（１８８２）、《宝岛》（１８８３）、《化身博士》《诱拐》（１
８８６）。散文代表作：
《驱驴旅行记》（１８７９）和《内陆航行记》（１８７８）。前者书写
连绵不断的山色，后者描写变幻无穷的水光。这些如画的水光山色，映衬法
兰西中部及北部和比利时边境的人情风俗，显出浓厚的异国情调，加上幽默
隽永的文风，轻松自然的行文，质朴明快的文字，读后令人心旷神怡。
有人认为“史蒂文生之后，英国散文便是强弩之末，日渐衰落了”。（《现
代英国散文选》），这虽然是一种偏激之词，但也体现了史蒂文生在十九世纪
后期英国文坛的崇高地位。
【内容精要】
１８７６年，身患肺病的史蒂文生，毅然放弃律师的业务，到欧洲大陆
旅游休养。他驾一叶小帆艇，在风光明媚的法国北部和比利时的边境作内陆
航行，历访沿岸的名胜古迹；又骑一头小毛驴，上塞文山区探幽寻胜，同时
也采访了民情风俗，以及新教徒起义的历史陈迹。每到一处，必以迷人的笔
致，留下雪泥鸿爪，作为作品的基础。《驱驴旅行记》和《内陆航行记》便
是这次旅游留下的作品，这两本游记，不仅成了他游记作品中的代表作，也
成了欧洲游记中的名篇。
这两部游记饶有风趣地记叙了作者沿水、陆两途在比利时和法国旅行的
情景，真实地记录了沿途的秀美景观、风土人情，使人读后如同和作者一起
爬山涉水，陶醉在大自然中。《驱驴旅行记》描写塞文山区连绵不断的山色，
《内陆航行记》则描写变幻无穷的水光。这些美丽如画的水光山色，点缀法
兰西中北部和比利时边境的风土人情，洋溢着浓郁的异国情调。加上幽默隽
永的文风、干净清爽的文字、行云流水的行文，读来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
怡。在《黑暗中的露宿》中，他把自然风景和作者的人格童心融为一炉，自
有一种异情别调：“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我们沿着一条狭路走了好远，太
阳还没有露面，只是把一抹金色的光焰洒在绵亘在东方天际的一些云雾缭绕
的峦上。”无论写晨曦或月夜，都十分自然亲切。而民情风俗的描写则明净
如画，如写博舍·尼古拉的小客栈，“一幢两层的茅舍，门前有一条长凳，
马厩与厨房是成套的两间，……家具是最简朴的……饭菜有时颇为简陋，酒
是最淡薄无味的；……但是这类小店的主人，十有八九却都是友好而照顾周
到的。”寥寥几笔，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便跃然纸上，刻意求工而不露斧痕，
行文流畅自如，引人如胜。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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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中的一夜
在户内，夜晚是一段单调得要命的时间，但在露天，它却轻轻松松地就
过去了，伴随着它的还有繁星、露水和花香；大自然的面貌每个时辰都可看
到变化，睡眠对那些遭到墙壁与帷幕窒息的人们来说似乎是暂时的死亡，而
对露宿田野的人们却仅仅是轻快和富有生气的安息。整晚他能听到大自然深
沉而舒畅地呼吸，甚至在她休憩的时候，她还翻身，微笑；有一个使人激动
的时刻是住在户内的人们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当醒意传遍睡乡，整个户外的
世界都起身之际。此时雄鸡初唱，并不是报晓，而是像一个快活的守夜人催
促夜晚消逝。牧场上的牛群醒来了，带露的山坡上绵羊在进早餐，在蕨草中
间又找到一个新栏；那些跟宿鸟同时躺下的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张开他们迷
糊的眼睛而看到夜色的美。
……
（选自《史蒂文生游记》，倪庆饩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１年版）
【名言佳句】
夜幕已经降落，月亮照在对面的山头上好一会儿了，刚一拐弯；毛驴和
我就步入她的清辉里。《本区的中心》
每一本书，就一种亲密的意义上去理解，是作者给他的朋友的一封流转
的信。《驱驴旅行记·序》
【阅读赏析】
史蒂文生的《驱驴旅行记》和《内陆航行记》以迷人的笔致，如诗的意
境，呈献给我们法国和比利时如画的水光山色图和绚丽的画卷，随着作者温
情的笔触，我们仿佛来到了风光明媚的法国北部和比利时边境，与作者一道，
驾一叶扁舟，溯桑布尔河上：往瓜特，兰德累西；沿瓦士河而下往莫伊，过
金谷，达康比尼。回到尘寰。骑一头小毛驴，翻越崇山峻岭，置身晨曦初现，
空气清新的山峦海畔，沐浴着大自然的甘露，领略神奇的自然美景，令人沉
醉，令人心荡神怡。
史蒂文生沿途记下他所见所感，完全出于他所见的事物的热爱和他感到
的情意。作者笔中有情，寓情于景，为了使人和物的情感融成一体，他运用
拟人化的手法，赋予五光十色的大自然以灵性，把自然界的一切都写得生机
盎然，意趣无穷。无论是写晨曦或夜月、江河或山峦、小帆艇或小毛驴，都
十分亲切动情，犹如朋友一般。请看他对江河和小帆艇的敬佩之情：“河流
巨大的体积和它不倦的精力紧扣我们的心弦。它现在似乎确信它一定能达到
目的，举止是那么安详有力，像一个果断刚强的成年人。拍岸的惊涛在哈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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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的沙滩上为它而咆哮。”对小帆艇的眷恋之情更是深刻动人。“这条飞快但
没有四足的载重的牲口，曾在一段这么长的路程上驾驶着我们的命运，现在
我们怀着一种诀别之情跟它分手”。
作者怀着饱满的“生之乐趣”，嬉戏于惊涛骇浪，爬涉在崇山峻岭，去
观察和探索大自然细致入微的变化，在那些常人看来不足为奇的景色中，寻
求美的享受和神性的满足。史蒂文生的游记将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和作者纯
真的童心融为一炉，行文自然轻松，语言质朴明快，文风隽永幽默，有着朝
阳的明朗与金晖。
第13章 贝多芬百年祭
作者：（英）萧伯纳
乔治·萧伯纳（１８５６-１９５０），１８５６年出生于爱尔兰的都柏
林。十四岁中学毕业。因家境困难，未能继续升学。１８７６年后移居伦敦，
１８７９年起开始文学活动，以撰写音乐、美术、戏剧等评论文章崭露头角。
１８８４年参加费边社，为该社的重要成员，写了大量关于社会和政治的小
册子，包括费边社宣言。１８９２年转而创作剧本，一生共写剧本５６个，
是现代英国最伟大的剧作家。他的剧作无情地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黑暗、
罪恶和伪善，在英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代表作品有《鳏夫的房产》
《华伦夫人的职业》《康蒂坦》《人与超人》《魔鬼的门徒》《巴巴拉少校》《真
相毕露》等，此外还写有音乐、美术评论，文学和社会、政治论着多种。１
９２５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萧伯纳一生着述颇丰，他以剧作家着称，同时也是卓越的音乐和绘画评
论家。《贝多芬百年祭》是一篇音乐评论，发表于１９２７年。以纪念站在
德国古典音乐顶峰的艺术大师贝多芬。
【内容精要】
贝多芬命运多舛，一生坎坷。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痛苦如影随形。童年
未曾品尝过家的温情，少年稚嫩的肩膀却过早地承担起一家生活的重担，二
十岁又远离他热爱的故乡——莱茵河畔，中年以后贫病交加，孤独无依，特
别是从１７９６年始，听力日渐衰退，直至完全耳聋，更是给了他最致命的
一击。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的一份命运真是艰苦已极。”不仅如此，他所处
的时代也是艰难的，在奥地利专制政权钳制下，思想界一片沉寂。而贝多芬
不仅以超乎常人的勇气“去接受自己的命运，不论它如何艰苦，如何可怕”，
仍然大无畏地抨击政府、警察、贵族，并且用音符传达他对自由的呼唤。贝
多芬曾说：“艺术家是一团火，他是不哭的。”令萧伯纳倾心相向、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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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正是贝多芬在同世界和命运抗衡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畏惧，那种
什么都不能使之屈服的意志，那火一样的性格。贝多芬是非分明，爱憎强烈，
他以全部同情倾向法国革命。
他在十九世纪初期创作的几部交响乐，和其他一些主要的乐曲，都高扬
着那个时代的主旋律：英武、壮烈、热情、纯洁、气势磅礴、惊心动魄，充
满自由感和崇高感。
《贝多芬百年祭》没有涵盖贝多芬坎坷的一生，作者只从贝多芬的临终
时刻，和一件最足以表现其性格的轶事写起。简练而含蓄地刻画他傲视一切
权威的精神和神态。随后，作家从贝多芬的衣着风度，从他和前辈作曲家的
异同，他的作品和“最狂热的爵士乐”的比较，略作点染，多方面地表现了
贝多芬那“奔腾澎湃的灵魂”，又进一步点出他是有意要倾泻“狂风怒涛一
般的力量”，而这正是贝多芬之为贝多芬精髓所在。
贝多芬不是为艺术本身而创作，不是为取悦于人而创作，更不是为名声
和荣誉而创作，他用音符表达出自己和命运、世界拼搏的真实而深沉的感受。
贝多芬的音乐是感情的升华，那是艺术的结晶，是他自己的心路历程。萧伯
纳精辟地指出：贝多芬“不同于别人之处，在于他那激动人心的品质”，这
就是“贝多芬之谜的全部”。贝多芬的作品的确充满了在善与恶，光明与黑
暗，进步与反动的“冲突”中迸发出的激情。它生气勃勃，悲愤昂扬，积极、
欢乐，催人奋进，因此，萧伯纳说：“贝多芬的音乐是使你清醒的音乐。”
【精彩片段】
一百年前，一位虽听得见雷声但已聋得听不见大型交响乐队演奏自己的
乐曲的五十七岁的倔强的单身老人最后一次举拳向着咆哮的天空，然后逝去
了，还是和他生前一直那样地唐突神灵，蔑视天地。他是反抗性的化身；他
甚至在街上遇上一位大公和他的随从时也总不免把帽子向下按得紧紧地，然
后从他们正中间大踏步地直穿而过。他有一架不听话的蒸汽轧路机的风度
（大多数轧路机还恭顺地听使唤和不那么调皮呢）；他穿衣服之不讲究尤甚
于田间的稻草人：事实上有一次他竟被当做流浪汉给抓了起来，因为警察不
肯相信穿得这样破破烂烂的人竟会是一位大作曲家，更不能相信这副躯体竟
能容得下纯音响世界最奔腾澎湃的灵魂。……
这样奔腾澎湃，这种有意的散乱无章，这种嘲讽，这样无顾忌的骄纵的
不理睬传统的风尚——这些就是使得贝多芬不同于十七和十八世纪谨守法
度的其他音乐天才的地方。他是造成法国革命的精神风暴中的一个巨浪。
（选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周珏良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１
年版）
【名言佳句】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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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是穿紧腿裤的宫廷侍从，而贝多芬却是个穿散腿裤的激进共和主
义者；同样的海顿也是穿传统制服的侍从。在贝多芬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场法
国大革命划开了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贝多芬百年祭》）
【阅读赏析】
在《贝多芬百年祭》一文中，萧伯纳以其精湛的艺术修养对贝多芬的音
乐创作作了入木三分的分析和切实中肯的评价。他紧紧抓住贝多芬及其作品
的“反抗性”作为贯串《贝多芬百年祭》的一根红线，夹叙夹议，字里行间
洋溢着催人向上的激情。
《贝多芬百年祭》从贝多芬的临终时刻和一件最足以表现其性格的轶事
写起。开篇，叛逆的贝多芬便迎面而来，他“举拳向着咆哮的天空”，然后
溘然长逝，一如他生前唐突神灵，蔑视天地那样。他是反抗性的化身，甚至
在波希米亚路遇奥地利大公时，他“把帽子向下按得紧紧的，然后从他们正
中间大踏步地直穿而过”。寥寥数笔便传神地刻画出贝多芬桀骜不驯，不畏
权贵，睥睨一切，离经叛道的神态。
为具体全面地说明贝多芬，萧伯纳把他和莫扎特、海顿并放在一起，从
思想到创作进行多方比较。莫扎特的乐曲以清丽优雅，精致工整见长，其中
一些打下了宫廷艺术的烙印。海顿的作品广泛吸收奥地利、波希米亚等地民
族民间音乐素材，质朴清新。贝多芬则是“一只未经驯服的熊崽子”，“一个
不羁的艺术家”。萧伯纳十分形象地把莫扎特称作“穿紧腿裤的宫廷侍从”，
把海顿看做是“穿传统制服的侍从”，而贝多芬则是“穿散腿裤的激进共和
主义者”。这种个别特征的形成，除去个人气质方面的种种因素之外，主要
归功于时代的造就。贝多芬生活和创作的时期，欧洲已不再是绝对君权统治
的时期。萧伯纳一针见血地指出：贝多芬和莫扎特、海顿之间隔着一个震撼
欧洲封建专制体系，推动欧洲各国革命风起云涌的法国大革命，而受到法国
大革命思想熏陶的贝多芬同时也是“造成法国革命的精神风暴中的一个巨
浪”。
《贝多芬百年祭》不涉及贝多芬坎坷的一生，只论及贝多芬的音乐创作，
侧重分析他音乐作品的特色，论述它和十八世纪“旧式跳舞乐队”的区别之
所在，以此凸显贝多芬伟岸，叛逆的强者形象，以唤醒仍在沉睡中的人们，
做生活中的强者，大无畏地面对黑暗，面对不幸、痛苦、困难、挫折，永不
沮丧永不妥协，不懈追求，把自己的“作品”奉献给人民。这就是从“反抗
的化身”——贝多芬及其作品中学习到的东西。
第14章 高尔斯华绥散文选
作者：（英）高尔斯华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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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高尔斯华绥（１８６７-１９３３），英国着名作家。出身于英国
苏莱郡一个富有的律师家庭。自幼受到良好的正统教育，先就读于哈罗中学，
后入牛津大学攻读法律，１８９０年获律师营业执照，却无心经营，到世界
各地旅游。在去国外考察旅行途中，邂逅了英国作家康拉德，受其影响，从
此便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１８９５年开始文学创作，１８９７年开始发
表作品，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二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几乎平均每年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和一个剧本，
因而在英国文坛享有崇高的声誉。其重要着作有《洛宾别墅》《银匣》《庄园》
《友爱》
《弗里兰的一家》，长篇小说三部曲《福尔赛家史》《现代喜剧》和《尾
声》。代表作为《福尔赛家史》。１９３２年，高尔斯华绥获诺贝尔文学奖。
高尔斯华绥主要是小说家，作为小说家有时他的作品中小说与散文的因
素是交织的，如《福尔赛家史》中的《残夏》，那优美的文体，就好像一阕
规模宏伟的交响乐中一个简短的抒情间奏曲。这一文体风格使高尔斯华绥在
散文中也成为名家。
【内容精要】
《高尔斯华绥散文选》一书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人物、风景素描与
回忆，文论与序跋、书简。从这些内容可以略见高尔斯华绥散文的一斑——
明净、含蓄、简洁、抒情，这些风格特征在他的写景叙事和人物肖像的散文
中特别突出。这些作品有的以含蓄的笔墨，抒情的笔调再现人物的性格面貌，
速写出一幅幅神形毕肖的肖像画，有的则着重渲染一种意境而至散文诗的优
美深邃境界。他对爱情场景的描写极富诗情画意。因而《惜别》也有一种离
情别调，“这对男女紧紧靠在一起站着，对我的在场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对
视的方式使人心痛。在他们的眼睛深处，生命必然在死亡——平静地死去，
犹如将要飘零的黄叶。在这儿所有的庭园里都找不到像这一双投入彼此怀抱
的恋人的幽暗，令人同情的雕像。他们在最后一刻还试图用紧紧结合在一起
的嘴唇把悲哀压碎”。而写那些不幸的小人物，如鞋匠、车夫、清洁工、农
民，又寄寓了作者深厚的同情，加之他那极富感染力的文笔，读来特别动人。
如在《质量》一文中对鞋匠动情的刻画就极其细腻动人。“如果他要替我做
什么新样式的靴鞋，那么他当然按照程序——脱下我脚上的靴子，长久地拿
在手上，用既是批评又是爱慕的眼光观看它，好像回想着他制作它时的热情，
又指责穿的人穿得不爱惜而糟踏了他的杰作。然后，把我的脚放在一张纸上
用一支铅笔画出轮廓，拿紧张的手指抚摩一下我的脚趾，从内心感受一下我
的要求。”高尔斯华绥的散文是名副其实的美文，读他的《闪现的微光》就
能感觉到圣洁的美感，尤其是他对月亮的描写“她既羞涩又戴着面纱，在暮
色来临前悄悄地溜出去了，去呼吸天上的空气，怯生生地在卷云中徘徊，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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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太阳的注视；在黄昏到来时，用这样冰清玉洁的魅力，支配着多情的黑夜。”
突出的是高尔斯华绥要求形式和文体的高度完美，不论他的小说或散文，既
讲究文体，又追求纯粹的完美，同时又不乏含蓄的社会批评，读来令人赏心
悦目。
【精彩片段】
远处的青山（节选）
在一个充满痛苦的日子——德国发动它最后一次总攻后的那个星期天，
我还登上过这座青山吗？正是那个阳光和煦的美好天气，南坡上的野茴香浓
郁扑鼻，远处的海面一片金黄。我俯身草上，暖着面颊，一边因为那新的恐
怖而寻找安慰，这进攻发生在连续四年的战祸之后，益发显得酷烈出奇。
现在总算有了完结，于是我又一次登上了这座青山，头顶上沐浴着十二
月的阳光，远处的海面一片金黄。这时心头不再感到痉挛，身上也不再有毒
气侵袭。和平了！仍然有些难以相信。不过再不用过度紧张地谛听那永无休
止的隆隆炮火，或去观看那倒毙的人们，强烈的伤口与死亡。和平了，真的
和平了！
战争继续了这么长久，我们不少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九一四年八月战争
全面爆发之初的那种盛怒与惊愕之感。但是我却没有，而且永远不会。
这场战争主要会给他们留下了这种感觉：“但愿我能找到这样一个国家，
那里人们所关心的不再是我们一向所关心的那些，而是美，是自然，是彼此
仁爱相待。但愿我能找到那座远处的青山！”
……
然而那与仁爱所在的“青山”离开我们还很遥远。什么时候它会更近一
些？白昼与夜晚的美好，云雀的欢歌，香花与芳草，健美的欢畅，空气的澄
鲜，晨辰的庄严，阳光的和煦，还有那清歌与曼舞，淳朴的友情，这一切都
是人们渴求不餍的。但是我们却偏偏要去追逐那浊流一般的命运。所以战争
能永远终止吗？
（选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高健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
版）
【名言佳句】
她（指菩提树）波动不宁，风进入她的内心，她的感情一阵突然的起伏
使人不禁对她注目。你看到那是蜜蜂成群飞来时表露的激情——一阵强烈的
嗡嗡有声的旋动，好像她忽然由于活力和爱情而疯狂。不过很快这阵波动消
失了；她又成为一棵芳香、优雅、绰约迷人的树。（《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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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赏析】
高尔斯华绥在《远处的青山》一文中，心有余悸地回忆了四年零四个月
以前他所见到的，亲历过的战争，真实地记录了那片弥漫着血雨腥风却又盛
开着鲜花，蓬勃着生命的远处的青山。“不过和平终归已经到来，那些新近
被屠杀掉的人们的幽魂不致再随着我们的呼吸而充塞在我们的胸臆”，“我终
于能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晴空，那么澄澈而蔚蓝，而不会时刻受着悲愁的拘
牵，或者俯视那光滟的远海，而不致担心波面上再会浮起屠杀的血污”。作
品极其感性与细腻，又有着深刻的生命体验、丰厚的人生蕴涵以及浓浓的人
道主义关怀。
跟着作者的思绪，我们来到美丽而壮阔的远处的青山，亲身领略朗照在
苍穹上的和平的曙光，“那安详如海面上轻轻袭来的和风，那幸福如这座青
山上的晴光”。
就美学原则而言，高尔斯华绥是个现实主义者。他曾说一个作家所写的
东西必须是他观察过、感觉过、亲历过的，所以他推崇狄更斯、康拉德，但
他又是个比较保守的现实主义者，他不能容忍劳伦斯，同时对弗洛伊德表现
出异乎寻常的冷淡。突出的是他要求形式和文体的高度完美。不论他的小说
或散文，都很讲究文体，都有一种引人入胜的美感。而这篇散文由于美的纯
粹的光和热而化成一首散文诗，象征人们对和平的渴望与追求。
第15章 卢卡斯散文选
作者：（英）卢卡斯
爱德华·韦拉尔·卢卡斯（１８６８-１９３８），２０世纪英国着名作
家、评论家，是兰姆之后，英国随笔卓有成就的传人。生于肯特郡的埃尔萨
姆。他在进入伦敦大学之前，当过书店的学徒，苏塞克斯郡地方报的新闻记
者。伦敦大学毕业后，曾先后担任过《环球报》与幽默杂志《笨拙》的编辑、
麦休恩出版公司的负责人。从２０世纪初至三十年代，卢卡斯不但作为作家，
也以编辑和出版家的身份，对推动英国文学随笔这一体裁的繁荣和发展做出
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卢卡斯对兰姆深有研究，他是兰姆传记的作者和兰姆作
品和书信集的编者，其随笔深受兰姆的影响，是本世纪初期英国最着名的随
笔大家之一。他着名的散文集有《炉边与阳光》（１９０６）、《人物和喜剧》
（１９０７）、《闲逛者的收获》（１９１３）、《冒险与热情》（１９２０）、
《旅游者的运气》（１９３０）等。此外他还写过一些幽默小说。
卢卡斯的散文题材广泛、视野宏阔、学识渊博、文笔机俏、语言犀利，
特别善于从平凡琐事中挖掘出深刻的文化和社会内涵，精彩之处，令人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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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卢卡斯作为兰姆的传人，他们的散文风格有许多共同点，如常围绕身边
琐事以机智与轻松的幽默语调，发人所未发，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这在卢卡
斯的《说吐司》《说早餐》《新衣与旧衣》等文中都有所反映。但毕竟由于时
代背景，个人生活经历与性格气质的不同，他们的散文风格也有不同之处。
兰姆是浪漫主义鼎盛时期从事散文创作的，加之生活中的诸多不幸，他常借
幻想寻求慰藉与解脱，因此极富浪漫的感伤色调，而卢卡斯则全然相反，他
如实地面对人生，以犀利的眼光发现对别人来说司空见惯和荒唐可笑，或并
不荒唐但却可笑的人和事，以无情的批判代替了凄迷的感伤，因此，现实的
喜剧色彩较浓。在《一次葬礼》这篇作品中，虽然是悼念一位朋友的去世，
但基调并不悲伤，反倒略带含笑的幽默。特别是对死者的与众不同的怪癖的
刻画更是令人过目不忘。
卢卡斯的许多随笔都是谈衣食住行的，这原本很通俗的题材，在他妙笔
下却显得高雅，极富情趣，例如《新衣与旧衣》；在高消费的今天，人人都
去追逐时装新潮，但实际上穿新衣远不如穿旧衣舒服，新衣不过是为别人穿
的，旧衣才是为自己舒适而穿的。这一体会人皆有之，但像卢卡斯那般轻轻
松松，一语道破，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它使你觉得穿旧衣不但不显得寒
酸，反而是超凡脱俗的表现，在《神圣的茶叶》中，他从茶叶引进英国的历
史谈起，以及英国上流社会如何实施茶道，一直说到公共场所的卖茶，对于
我们了解英国社会各层次背景上的茶文化很有启发。他把知识性与趣味性熔
于一炉，因此，他的随笔，老少皆宜。
卢卡斯还以他的系列游记闻名，与一般的通俗游记比较，有着深厚的文
化内涵，值得一读。
【精彩片段】
一次葬礼
那是一个阴暗而潮湿的下午，在苏莱的一个墓园里——一切都异常孤寂
而恬静，没有不相识的旁观者，参加追悼的人也寥寥无几，毫无凄凉的失落
感，虽然一个非常忠实和善的朋友离开我们与世长辞。一场足球赛正在与墓
园毗邻的球场上进行，我站在墓旁纳闷，心想假如我是那个小学的校长，会
不会在逝者入土的时候让球赛暂停哪怕几分钟呢？我想了一想做出决定，还
是不。
有人在死亡之际我们活着，就好像在我们活着之际也有人死亡，在这个
稀奇古怪、你争我夺的世界上都是正常的情况，我们前来埋葬的死者，会是
头一个愿意让孩子们继续踢球的人。
他是个老学究——也不是那么太老——我认识他约有五年了，跟他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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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长时间散过步。他是一个身材矮小而体格结实的爱尔兰君子，头发苍灰，
显出天才的脑袋里储存着奇异的知识学问和最优秀的文学作品，却有一颗赤
子之心。我从未认识一个品格如此透明的人。他对你表露他的一切思想：如
一个人曾经说过的，他的脑子就像是玻璃下面的蜂房——你能观察到它的全
部运作。
……
集合起来追悼这位和善的老单身汉的是奇异的一小批人。我们都非常严
肃，若有所思，但这说不上是一次严格的悲伤的葬礼。……但是死亡，不管
它是如何到来的，总之是神秘莫测，在它的面前你不能无动于衷，毫无遗
憾；……
我发觉自己也在默思，在深深难忘的仪式继续进行时，那个储藏着成千
上万精妙的短语和难以企及的莎士比亚文学知识的丰富的头脑竟然不再存
活时，那是多么可悲啊。因为这样的亡佚，不管人们如何侈谈什么不朽，那
总是死神的毒钩一螫，坟墓的部分胜利，为圣保罗以这样动人的讽喻加以否
定的。
（选自《卢卡斯散文选》倪庆饩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使男人比他们习惯的谈吐更为文雅的女人总是普遍受欢迎的，即使她们
长得不漂亮。（《女人的作用》）
朋友属于不同的时期而不是终生，……每个阶段可以找到同调的朋友。
（《友谊》）
【阅读赏析】
《一次葬礼》是卢卡斯为一位去世的朋友所作的一篇悼文。如果说，悼
亡之作的主旋律是个“悲”字，那么，《一次葬礼》的主旋律则是一个“趣”
字。“在苏莱的一个墓园里一切都异常孤寂而恬静，没有不相识的旁观者，
参加追悼的人也寥寥无几，毫无凄凉的失落感，虽然一个非常忠实与和善的
朋友离开我们与世长辞。一场足球赛正在与墓园毗邻的球场上进行。”作品
以幽默的笔调娓娓地描述了一个老学究生前的轶闻趣事，描绘出岁月的沧桑、
人生的无常，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生命、对人生的感悟。“有人在死亡之
际我们活着，就好像在我们活着之际也有人死亡，在这个稀奇古怪、你争我
夺的世界上都是正常的情况”，“不管人们如何侈谈什么不朽，那总是死神的
毒钩一螫，坟墓的部分胜利，为圣保罗以这样动人的讽喻加以否定的”。
悼亡之作，古今皆有，然而此文以其真实而幽默的叙述给人以震撼。孤
寂冷清，阴湿凄凉的墓园，演绎了人生的盛衰荣枯，见证了人情冷暖，世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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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凉，“他是个单身汉，几乎孤零零地孑然一身，我们这些不是他的亲属的
人就没有那种由于不合适宜和无可挽回的损失的辛酸之感”，“这不是一次严
格的悲伤的葬礼”。作者站在宏观的角度透视墓园，感悟生死，独特的视角、
哲理的思考、深刻的感悟、睿智的幽默、同情的笔调，给人启迪，令人深思。
第16章 劳伦斯散文选
作者：（英）劳伦斯
劳伦斯（１８８５-１９３０），英国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出身于诺
丁汉郡的一个矿工家庭。曾当过外科器材公司的职员、小说教师。低微的出
身，曲折的经历加上后来与“上流社会”的来往接触，使他所见到的人生比
同时代的中上阶层远为广阔、深刻，能以犀利之笔揭露本国统治阶级的私欲、
冷酷和无能。长篇小说《儿子和情人》（１９１３）是他成名之作，该书描
写了工业革命给矿工活特·毛瑞尔一家带来的痛苦遭遇，包含着不少自传的
成分。长篇小说《虹》（１９１５）
的发表是他创作道路上的一个重要分界线，作为一个作家的真正独创的
风格和特色第一次鲜明地显现出来，使他摆脱了传统模式而变得富有想像魅
力。
《恰特莱夫人的情人》是劳伦斯最有争议的一部小说，其中关于性的直
接描写在英国引起轩然大波，当局认为该书“有伤风化”而予以查禁。直到
１９６０年才不得不撤消禁令。其它作品有《白孔雀》《恋爱中的女人》《普
鲁士军官》《袋鼠》
《羽蛇》等。艺术和性是劳伦斯作品中的两大主题。在劳伦斯看来，人
的本能不再是导致自我分裂的渊源，而成了促进人格发展的动力。因而倡导
积极的人生态度。劳伦斯的散文是一个孤独者在他那个时代所发出的曲高和
寡的生之感喟。无论他倾诉乡愁，放论性爱，还是高谈艺术，字里行间都透
着诗意的真，读之令人回肠荡气。
【内容精要】
劳伦斯的作品具有很浓的哲学意味，为此，他一直被誉为伟大的思想家。
而他的散文更是包含深刻的思想性和哲学性。可以说，其中大部分已不
是传统意义上的散文，而是文笔犀利的好论文。作者往往面对社会现实，置
身于生活环境，从自己的亲自体验出发，把写散文当做一种对社会生活中的
现象和问题进行思辨、探索或言说的方式。通过这些极富想像又颇具思辨特
色的散文，我们可以把握劳伦斯思想的精髓。
劳伦斯的散文主要涉及以下内容：一、关于人的本质，涉及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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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等形而上的思考。在他看来，“人是必须思考的居家动物，只要一息尚
存，生命之流不断，大脑的磨坊水车就不会中止碾磨。它将不停地碾磨大脑
所在的一切思维之谷。人是天生的思想探索者，必须探索不已。”（《论人的
命运》）二、关于性的论述。在他看来，“性与美是同一的，就如同火焰一样。
只要你爱活生生的美，你必然敬重性”。（《性与美》《唇齿相依论男女》）；三、
关于文学艺术的功能，如《小说为什么重要》；劳伦斯还写了一些出色的游
记，如《意大利的黄昏》《大海和撒丁岛》《墨西哥的早晨》《鸟语啁啾》《归
乡愁思》等等，即使在这类散文中，我们也能感受到他思想的倾向性。
劳伦斯在他的散文中一再强调：“人是思想的探索者”。他认为，人生就
是不断地在意识领域里冒险的历程。性只是在其中充当“一种非常具有能量、
不可缺少的兴奋剂”，它像一缕阳光，自然地射入我们的体内，使我们感到
温暖，激发起冒险的勇气，唤起创造的激情，成就一个全新的自我。“人一
旦进入自我，便超越了生，超越了死，两者都达到完美的地步。”“人就是最
完美的创造本身”。这时候，他便能听懂鸟的歌唱，蛇的静寂。劳伦斯认为
性本身并不肮脏，只有当对待性的人自己堕落时，性才变得肮脏。因此，性
并不等于色情，更有异于淫秽。在他眼里，人的本能不再是导致自我分裂的
渊源，而成了促进人格发展的动力。这些便是劳伦斯对人、人生、性的最独
到的见解。在二十世纪初，这些观点似乎有些离经叛道、惊世骇俗，自然也
就曲高和寡，应者寥寥。
【精彩片段】
性与美
真可惜，性竟成了一个丑恶的字眼，一个小小的丑恶字眼，甚至教人无
法理解。性到底是什么？我们越想越不得其解。
科学说，他是一种本能，可本能又是什么？很明显，本能就是某种古而
又古的习惯变得根深蒂固后形成的。一种习惯，即使再老，也是有个开端的，
可性却没有开端，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它。所以说性绝非是从“习惯”而来。
人们又把性说成欲望，像饥饿一样。欲望，什么是欲望？繁殖的欲望吗？
真叫荒唐。……
其实，性与美是同一的，就如同火焰一样。如果你恨性，你就是恨美。
如果你爱活生生的美，那么你会对性报以尊重。
性与美是不可分的，正如同生命与意识。与性和美同在、源于性和美的
智慧就是直觉。我们文明造成的一大灾难，就是仇恨性。
性是根，根之上，直觉是叶子，美是花朵。为什么女人在２０岁显得可
爱？
因为此时性正悄然爬上她的脸，正如一朵玫瑰正爬上枝头一样。
它用美来吸引人们。我们竭尽全力否定它，我们尽可能试图让这美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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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薄，变成废品。可说到底，性的吸引就是美的吸引。
美是一种体验，而不是别的。它不是某种一成不变的特征与模式，它是
某种被感受到的东西，是一道闪光或通过传导获得的感受。我们的毛病在于
我们的美感受了挫伤，变迟钝了，我们错过了一切最好的东西。
……
（选自《劳伦斯散文》，毕冰宾、姚暨荣译，浙江文艺出版社，２００
１年版）
【名言佳句】
中产者一势利眼起来，就只剩下了精神上的浅薄与虚伪。《自画像一帧》
性是什么，它一定是某种火，因为它总传导一种热情与光芒。当这光芒
变成一种纯粹的光彩，我们就感到了美。《性与美》
【阅读赏析】
本篇选自《劳伦斯散文》，是作者自己对性的认识和体会。劳伦斯认为，
性本身并不肮脏，只有当对待性的人自己堕落时，性才变得肮脏。因此，性
并不等于色情，更不等于淫秽。“其实，性与美是同一的，就如同火焰一样。
如果你恨性，你就是恨美。……只要你爱活生生的美，你必然敬重性”。作
者为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主张，甘冒被查禁的危险，为那使得人生美丽、充实、
全面的性作出辩护，“性与美是不可分的，正如同生命与意识。与性和美同
在、源于性和美的智慧就是直觉。我们文明造成的一大灾难，就是仇恨性。
它使我们的直觉官能萎缩，使我们直觉的自我萎缩”。劳伦斯那充满了火焰
和寻根究底的生命力，始终与活生生的性相联，努力使人们避免美的空洞和
乏味。在他看来，“美是一种体验，而不是别的。它不是某种一成不变的特
征与模式，它是某种被感受到的东西，是一道闪光或通过传导获得的感受。”
“性一定是某种火，因为它总传导一种热情与光芒。当这光芒变成一种纯粹
的光彩，我们就感到了美。”
劳伦斯对于人、性作了许多激情、敏锐的思考，竭力要把人们从性的束
缚中解放出来，性不是丑恶的，而是美的。生命的所有情愫，美感都在他那
关于性的清晰率真的思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阅读劳伦斯的散文，无疑于谛听一声声悦耳的天籁。那是一个觉醒
者在一个喧哗与噪动的时代所发出的曲高和寡的咏叹调。无论他畅谈人生，
还是放谈性爱，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率真，古老的话题渗透了一种罕见的庄
严和深度的思想。他的艺术的严峻性也在此，在他的散文作品里，赋予“性”
一种罕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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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育婴刍议
作者：（爱尔兰）斯威夫特
斯威夫特（１６６７-１７４５），十八世纪英国着名作家。出身于爱尔
兰一个英国移民家庭。自幼父母双亡，靠叔父资助，在都柏林三一学院读书。
毕业后，他给一门远亲，退休外交官威廉·邓普尔做了十年私人秘书。十年
的秘书生涯中完成的两部作品《木桶的故事》和《书籍之战》，奠定了他在
文坛上的地位。
１７０７年，他在伦敦结识了艾迪生、斯梯尔、蒲柏等着名作家，遂参
加文学活动，他在政治上原本属于辉格党，后转到托利党立场，并担任其党
刊《考察者》的主笔，成为托利党的舆论台柱。１７１３年，斯威夫特被派
往爱尔兰，在都柏林圣派屈立克教堂担任副主教，直到他去世。在爱尔兰，
斯威夫特眼见故乡人民所遭遇的深重苦难，便奋起如椽之笔写出一系列关于
爱尔兰的文章。其代表作为《布商信札》《育婴刍议》《格列佛游记》。斯威
夫特以其新颖有力的文笔，冷隽辛辣的讽刺，雄伟豪放的风格，对十八世纪
的英国散文产生了巨大影响。
【内容精要】
爱尔兰与英伦三岛一水之隔，从十二世纪开始就受到英国侵占，沦为英
国的第一个殖民地。几百年来，爱尔兰人民受尽欺凌。英国殖民者任意圈占
土地，致使爱尔兰农民流离失所，丧失家园。英国工厂主在爱尔兰办炼铁所，
不惜烧毁森林以作燃料；英国政府又严禁爱尔兰产品出口，断绝爱尔兰工农
业产品的国外销路；爱尔兰人民多次奋而反抗，都屡遭镇压。斯威夫特对于
多难的爱尔兰人民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奋起如椽之笔为保卫爱尔兰人民的权
利而战。
《布商信札》共四篇，写于１７２４年。当时一个名叫威廉·伍德的英
国商人向国王的情妇行贿，获得特权，铸造成色不足的半便士铜币，打算在
爱尔兰流通，以谋取四万英镑的暴利。斯威夫特假托一个爱尔兰布商的名义，
发表了四篇书信体的政论，揭穿英国的骗局。他指出：如果使用这种钱币，
就意味着爱尔兰人民的进一步贫困；而且，英国国王根本无权强迫爱尔兰接
受这种贬值钱币。书信向英国在爱尔兰的统治权提出挑战，呼吁爱尔兰人民
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布商信札》一经刊出，便不胫而走，在爱尔兰燃起
了反英的熊熊怒火。英国总督悬赏寻找这几封匿名信的作者。在都柏林，尽
管人人都明白作者是谁，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斯威夫特的名字。英国政府不得
不撤消已经发给威廉·伍德的特许状，收回他的特权。
为了爱尔兰民族的利益，斯威夫特殚精竭虑，写了许多文章，提过许多
建议，英国统治者依然我行我素，不予采纳，爱尔兰的绅士贵妇依旧豪奢如
故，人民依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大批人逃亡国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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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面对如此凄惨的景象，斯威夫特写就了他那震聋发馈的政论名作《育婴
刍议》
（１７２９）。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假托为一个向英国统治者献计献策
的谋士，就爱尔兰问题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即把爱尔兰穷人的孩子，一律
卖给英国地主贵妇作餐桌上的食物，可谓惊世骇俗、掷地有声，表面上冷酷
刻毒，实质上是向恶势力的一种强有力的挑战和无情的鞭鞑，冷隽的讽刺入
木三分。
【精彩片段】
育婴刍议
凡从这个大城市走过或在乡间旅行的人，常常看见街头、路边、小屋门
口挤满了女乞丐，后边跟着三四个、五六个小孩子，全都是衣衫褴褛，哀求
过路人施舍，这真是一种凄惨的景象。这些做母亲的人，不能去做工以谋求
正当的生计，只得天天四处漂流，为她那些哀哀无告的婴儿讨一口饭吃；而
这些婴儿长大以后，不是因为无工可做而去做贼，便是离乡背井去为躲在西
班牙的冒牌国王当兵打仗，再不然就自愿卖身到巴巴多斯岛去。
我想，各方人士定会一致同意，这些母亲们（时常也是父亲们）怀里抱
着、身上背着、脚后跟着的多得惊人的小孩子，在我国当前可悲状况下实在
是一个很大的额外灾难。因此，若有人能够想出一个周到、省钱、简单可行
的办法，使得这些小孩子也能成为国家中健壮有用的分子，大家理当对他奖
赏，甚至应该把他当作民族救星，为他建立雕像。
但是，我这种意图并非专为那些职业乞丐设想，其范围要广泛得多，在
某种年龄以内的全体婴儿都要包括在内，因为他们的父母养活他们不起，一
如那些街头告怜的人。
……
我认为，我所提出的这个建议好处很明显，很多，而且事关重大。
第一，我已经说过，这个方案能大大减少天主教徒的人数。他们在我国
到处蔓延，成为本民族的主要生殖者，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他们趁许多
新教徒出走之机，自己留在国内，图谋把国家送给那个冒牌国王；那些新教
徒则不愿呆在本国，违背良心向副牧师交纳什一税，只好出国他走。
第二，那些穷苦佃户也因此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值钱东西，依法还可以
没收，以抵押应该交给地主的一部分田租，因为他们的谷物和耕牛早被夺走
了，更不知道钱是什么样子。
……
（选自《英国散文选》（上册），刘炳善译注，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
５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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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如果一个人的动物本能总是凌架在他的理性本能之上，如果他总是摧眉
折腰，把脑袋放在脚后跟才该放的地方，那么，他不是一种上下颠倒的动物
又是什么？
《关于一根扫帚把的沉思》
【阅读赏析】
斯威夫特这篇离经叛道的政论名作《育婴刍议》写于１７２９年。在这
篇文章里，作者假称一个向英国统治者献计献策的谋士，以一副悲天悯人、
同情爱尔兰人民的口吻，提出了“如何使爱尔兰穷人子女不但不拖累其父母、
国家且能为社会造福的一个小小的建议”，其方案竟是建议把爱尔兰穷人的
小孩子，除“留种”者外，一律卖给英国地主贵妇作餐桌上的食物！“一个
喂养得壮壮实实的一岁小儿，无论炖、烤、烘煮，都是一种非常可口、营养、
卫生的食物”。全文用反语冷潮的手法，把如此一个血淋淋的计划说得轻轻
松松，好像一件十分平常自然的事情那样，无懈可击。“因为他们的父母养
活他们不起，一如那些街头告怜的人”。然而，当你把全文读完以后，英国
殖民者及其帮凶的吃人面目也就昭然若揭，跃然纸上。其实，斯威夫特在《育
婴刍议》中所写的把穷人婴儿被当做食物，同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所写的
人吃人一样，都是作者对于某种社会罪恶进行长期观察，敏锐的思考之后，
形象地加以概括，向恶势力发出的一种“诛心之论”。“《育婴刍议》表达出
斯威夫特对于受压迫、愚昧无知、人口众多、忍饥挨饿、信仰天主教的爱尔
兰人民的同情，以及对于住在国外的、贪得无厌的英国地主的愤怒——他们
在英国议院、大臣和国王的默许下把这个国家的全部膏血都榨干了”（《诺顿
英国文学选集》）。在这篇文章中，貌似冷酷残忍的材料却渗透了一种具有罕
见的庄严和深度的思想。他作品的严峻性也在此。
斯威夫特的散文视野开阔，构思新颖，文笔讥俏，语言尖刻犀利，冷隽
的讽刺入木三分。斯威夫特以其幽默的情调，狂放恣肆的风格对十八世纪的
英国散文产生了很大影响。
第18章 有血有肉的语言
作者：（法）蒙田
米歇尔·埃康·德·蒙田（１５３３-１５９２）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
着名的思想家和散文家。出身新贵族，祖上是波尔多市的富商。蒙田曾担任
法院顾问，当过波尔多市市长。后辞职回乡，深居简出，闭门读书。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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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游历瑞士、﹑意大利等国，考察各地人情风俗。
从一五七二年开始，蒙田将读书心得、旅途见闻和日常思索笔之于书，
日积月累，写成着名的《随笔集》两卷，于１５８０年出版。１５８８年，
经作者修订的《随笔集》第２卷和新着《随笔集》第３卷问世。几百年来，
蒙田的《随笔集》对欧洲乃至世界都产生过很大影响，英国的培根﹑、莎士
比亚以及法国１８世纪的启蒙主义运动都反映出蒙田的思想影响。他是文艺
复兴时期推动人文主义思想向前发展的思想家和作家。
内容精要
蒙田的《随笔集》共１０７篇，各篇长短不一，长达十万余言，短则千
把字，结构散漫自然，内容却包罗万象，大至社会人生，小至草木鱼虫，远
至异国他乡，近到古堡书房，无所不谈，无话不说。尽管如此，《随笔集》
的内容概括起来主要有三个方面：１畅作者对自我的书写和表达。他在《随
笔集》的卷首语中就告诉人们，他为了让大家了解他的为人和个性，他要描
述自已，把他简单﹑自然和平凡的生存方式，他的弱点和天然本相，在书中
活生生地表现出来。《论闲逸》便讲述他对优游自在的休闲生活的看法；《论
哲学即是学死》通过大量的旁征博引，讲述了他自已的人生哲学；而着名的
《热爱生命》则表达了他对生命价值和意义的独特思考。２畅作者对古代作
家及着作的阅读心得和由此而来的思想感情。如《论隐逸》，他就通过阅读
和征引古代诗人贺拉斯、维琪尔、柏尔斯、鲁克烈斯等人诗歌，阐明了人之
隐逸的真正目的和正当途径。３畅作者所理解的现实世界。如《新旧世界》
一文，描述了他对美洲大陆土着民族的认识和理解，真诚地讴歌了他们勤劳
智慧的品格，并且深刻地批判了殖民主义对他们的无耻掠夺和欺骗。
蒙田的散文传达出明显的怀疑主义和人文主义思想。“我知道什么”是
蒙田在《随笔集》中反复强调的一句名言，他告诉人们：人的认识没有穷尽
真理，对真理的探索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漫长过程，一个世纪不能认识的事物，
后来的世纪会认识的。他的怀疑主义矛头直接指向了中世纪教会的经院哲学；
另一方面，他在《随笔集》里针对教会对人的压制，提出了宽容的理念，对
人们追求世俗幸福和享乐的愿望表示同情和理解，并且还指出个人的幸福同
其他人的幸福，同社会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他说：“一个在生活中不为别
人着想的人也不会为他自身着想。”所以，在蒙田的散文中，个人和社会达
成了和谐一致。
精彩片段
热爱生命
我对某些词语赋予特殊的含义，拿“度日”来说吧，天色不佳、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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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时候，我将“度日”看做是“消磨光阴”，而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却不
愿意去“度”，这时我是在慢慢赏玩、领略美好的时光。坏日子，要飞快去
“度”；好日子，要停下来细细品尝。“度日”﹑“消磨时光”的常用语令人
想起那些“哲人”的习气。
他们以为生命的利用不外乎在于将它打发、消磨，并且尽量回避它，无
视它的存在，仿佛这是一件苦事、一件贱物似的。至于我，我却认为生命不
是这个样的，我觉得它值得乐颂，富有乐趣，即便我自己到了垂暮之年也还
是如此。我们的生命受到自然的厚赐，它是优越无比的，如果我们觉得不堪
生之重压或是白白虚度此生，那也只能怪我们自己。
糊涂人的一生枯燥无味，躁动不安，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来世。
……
（选自《有血有肉的语言》，梁宗岱等译，西苑出版社）
名言佳句
我凭自己的切身经验谴责人类的无知。我认为，认识自己的无知是认识
世界的最可靠的方法。那些既已看到自己或别人的虚浮的榜样还不愿意承认
自己无知的人，就请他们听听苏格拉底的训诫去认识这一点吧。（《众师之师》）
灵魂如果没有确定的目标，它就会丧失自已，因为，俗语说的好，无所
不在等于无所在。（《论闲逸》）
阅读赏析
蒙田生活在一个新旧交替的转型时代，当时的法国社会摆脱了中世纪的
黑暗统治，人的个性和人的理性已经觉醒，神权观念和经院哲学遭遇到空前
的质疑和批判，蒙田在《随笔集》中表现出来的怀疑主义精神就是对宗教迷
信、偏见和迫害的否定，他在随笔中表示要揭去事物和人的假面具，重新审
视一切。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蒙田的远见卓识不仅在于他否定宗教迷信，还在于
他已经预见到正在形成的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和矛盾，并对资本文明的掠夺
性与贪婪性进行了分析批判，表现出一个人文主义作家对人类命运的深刻忧
虑和宏大思考。
《随笔集》的博大深邃也表明，蒙田是一个特立独行、勤于思考的伟大
的哲学家。蒙田的随笔虽然包罗万象，但说到底仍然是要表达他的人生哲学。
他的人生哲学绝不是人云亦云的东西，而是源自生活经验并提升而成的思想
结晶。俄罗斯着名作家赫尔岑曾经说过，蒙田的人生哲学是“基于生活和自
我思考，基于对往事的总结，部分地也是基于对古代作家的理解和长期实际
研究之上的自由观点。这种观点直截了当地面对着生活，从生活中汲取材料，
得出看法”。所以，面对生活﹑面对现实、面对自我是蒙田随笔的写作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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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根本立场，正是这种写作资源和根本立场使他的随笔达到了天马行空、随
意挥洒、汪洋恣肆、行云流水的自由境界；与此同时，又使他的随笔具有一
种真实自然的亲和力，娓娓道来犹如清风悦耳，谈人生、谈自己、谈他人、
谈社会、谈自然、谈历史，无所不谈却不枯燥饶舌，能给我们许多的启示和
悦愉，难怪《随笔集》几百年来其思想和艺术魅力不减当年，仍然广为流传。
《热爱生命》是一篇精妙的短文，只五百多字，便把一种极其智慧和达
观的生命态度，表达得丰盈灵动，鲜活自然。文章一上来就开宗明义，肯定
了生命的永恒价值，指出人的生命是大自然的厚赐，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
惟其如此，我们应当颂赞生命，而不能虚度此生。然而，热爱生命并不等于
要长命百岁。蒙田的理性主义精神启迪我们：人应当有达观的生命态度，因
为“生之本质在于死”。也就是说，人终有一死，生于尘土又将归于尘土。
因此，人就应有一种超越死亡的达观精神，既乐生又不惧死。不仅如此，人
要真正享受生命的乐趣，还须讲究方法，因为生活乐趣的大小同我们对生活
的关心程度是密不可分的。实际上，蒙田在这里已经触及到了一个现时代很
流行的词，这个词便是：生命质量。
第19章 思想录
作者：（法）帕斯卡尔
帕斯卡尔（１６２３-１６６２）是法国数学家、思想家和散文家。出
身于法国克勒蒙城一个文官家庭，自幼便生长在学术氛围浓厚的环境里。他
天资过人，１１岁时就写了一篇关于音响的论文，十六岁写成着名的《圆锥
曲线论》，提出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定理。到了十八岁，他运用齿轮系的转动
原理制成了世界上第一架计算机，利用手摇计算六位数字的加减法。１６４
８年，帕斯卡尔进行了着名的真空实验，他的实验与伽里略的落体实验共同
开辟了近代实验科学的，极大地冲破了中世纪经院思想的束缚。帕斯
卡尔还是概率论的创始人之一，由他和费尔玛开创的这门科学的意义和价值
已为后来的科技实践所证明。
１６５６年，在冉森派与耶稣会的思想斗争中，帕斯卡尔前后写了十八
封抨击耶稣会的信，这就是着名的《给一个外省人的信》，它已成为法国散
文的不朽之作。
帕斯卡尔生前曾计划写一部为宗教辩护的书，但只留下一堆笔记。１６
７０年，这些笔记取名《帕斯卡尔先生死后遗下的论宗教和其它主题的思想》
发表问世，后来的各种版本都使用《思想录》的书名。《思想录》一书现已
成为思想史和文学史上的经典名着，影响极其广大。
１６６２年８月１９日帕斯卡尔病死于巴黎，时年三十九岁。
内容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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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录》是一部内容博大的笔记体着作，洋洋四十万字，共计十四编，
包括九百二十四段笔记。这些笔记长达千余言，短则一句话。虽是只言片语，
却又包罗万象。总体上说，其中心主题是讲述人的宗教信仰、人的本性、人
生意义以及知识和思想的重要性等等。
在寻求人生意义的过程中，帕斯卡尔非常重视人的精神和信仰。他认为
人的精神越伟大，就越有创造性；而人的精神又有两种，一是精确性精神，
二是几何学精神；前一种是精神的力量与正确性，后一种是精神的广博性。
人有了精神便与平庸保持了距离，但要生存得更有意义，人还须有信仰。帕
斯卡尔认为信仰是与心灵攸切相关的，信仰同理智没有关系，感受上帝只能
靠心灵。
帕斯卡尔也认识到了人的矛盾性和复杂性，洞见到了人性中的悖论。他
十分感慨地说：“一切是一，一切又各不相同。人性之中有多少种天性，有
多少种禀赋啊！”因其如此，他便认为人既是一切事物的审判官，又是地上
的蠢材；既是真理的贮藏所，又是不确定与错误的渊薮。人若要不犯错误，
人就要拥有正确的知识，因为真正的德行总是同知识分不开的。然而另一方
面，人又不能因有知识而骄傲，知识和学问都不是值得骄傲的地方。人该自
豪的地方只能是智慧，因为智慧同正义紧密相联，智慧比知识更具有道德性。
帕斯卡尔还从基督教关于原罪的思想，讨论了幸福和真理的问题。在他
看来，人因与生俱来的原罪，人要寻找幸福和真理是相当困难的。人在寻找
过程中找到的可能只是不确定性和可悲的东西。那么，人何以救赎自己呢？
帕斯卡尔又强调了信仰的重要性，他指出：“幸福既不在我们的身外，也不
在我们的身内；它在上帝之中，既在我们身外，又在我们身内。”
在《思想录》中，帕斯卡尔最伟大的思想就是他对人因思想而伟大的精
彩论述。他在其中提出了一个着名的观点：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人因有
思想而伟大。这一思想对人类社会的进步产生了很大影响，至今仍广为流传。
精彩片段
论人的伟大
思想形成人的伟大。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
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
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的
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
一无所知。
因而，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正是由于它而不是由于我们所无法
填充的空间和时间我们才必须提高自己。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这
就是道德的原则。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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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思想的苇草——我应该追求自己的尊严，绝不是求之于空间，而是求
之于自己的思想的规定。我占有多少土地都不会有用；由于空间，宇宙便囊
括了我并吞没了我，有如一个质点；由于思想，我却囊括了宇宙。
人既不是天使，又不是禽兽；但不幸就在于想表现为天使的人却表现为
禽兽。
思想——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
因此，思想由于它的本性，就是一种可惊叹、的无与伦比的东西。它一
定得具有出奇的缺点才能为人所蔑视；然而它又确实具有，所以再没有比这
更加荒唐可笑的事了。思想由于它的本性是何等地伟大啊！思想又由于它的
缺点是何等地卑贱啊！
然而，这种思想又是什么呢？它是何等地愚蠢啊！
（选自《思想录》，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
名言佳句
人必须认识自己；如其这不能有助于发现真理，至少这将有助于规范自
己的生活；没有别的比这更为正确的了。（《理想录》）
我们绝不会对天天都要饮食和睡眠感到无聊，因为饥饿是反复出现的，
困倦也是的；如若不然，我们就要对它感到无聊。同样，没有对于精神事物
的饥饿，我们也会感到无聊的。（《理想录》）
阅读赏析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被告知人是伟大的。但我们从来就没有弄清过人为
什么是伟大的，以致于我们总认为人能征服自然，所以人就很伟大。而这种
观点误导的灾难性后果，已使我们付出了极大的环保代价。因其如此，当我
们读到帕斯卡尔《论人的伟大》时，就多少有种惊诧的感觉。因为他竟然说
“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但在惊诧之后细细思忖，却又觉得他言之有理。是
呵，人与万物的根本区别难道不正是在于惟有人才具有思想吗？宇宙拥有万
钧之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消灭人们，可是宇宙却并不知道它有这种力量；人
是脆弱的，像一根苇草，但人却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死亡的威胁，他因而就会
寻找生存的路径，并且建构一种勇敢的生命态度，人也因此就有了尊严。因
了尊严，人就显得高贵。而所有这一切，勇敢也罢尊严也罢高贵也罢，追本
溯源，说到底都是因为人有伟大的思想。
然而，帕斯卡尔的深刻不仅在于他阐明了思想的伟大性，还在于他同时
又指陈了思想的另一面——即它的愚蠢性。人的愚蠢思想是多种多样的，比
如说人的伟大在于人要征服大自然，就是一种；一颗针尖上到底能站多少个
天使，则是另一种。在他看来，人之所以有愚蠢思想乃是因为人有各种欲念，
欲念蒙蔽了寻觅真理的视线。
细读《思想录》还可以看出，帕斯卡尔也是一个伟大的散文家。尽管此
书看上去散漫零碎，只是一些只言片语，实际上都是思想和心血的结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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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便可能是一种伟大思想的精练表达。我们可以这样说，帕斯卡尔的思想
是深邃和繁复的，但他的叙述和表达却是明晰和简洁的，因此，言简意赅正
是帕斯卡尔的行文风格。对于这位一面哭泣一面追求的思想家，他那深刻的
洞察力和优美的洗练风格已经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
第20章 波斯人信札
作者：（法）孟德斯鸠
孟德斯鸠（１６８９-１７６５）是法国启蒙主义运动的思想家和散文
家。１６８９年１月１８日生于波尔多城附近一个贵族家庭。原名沙
尔·德·塞孔德。早年在教会学校读书，后受家庭影响，专门研究法律。１
７１４年被任命为波尔多法院参议，两年后升任院长，并继承了他伯父的爵
位，承袭了孟德斯鸠男爵的封号。
孟德斯鸠在专门研究法律期间，常去巴黎居住，目睹了法国君主路易十
四晚年朝纲混乱的衰败现象。他把自已在巴黎的所见所闻以及不合理的腐败
现象记录下来，积稿１０年，整理成《波斯人信札》一书，于１７２１年发
表。此书的问世使孟德斯鸠成为法国文坛的知名人士，他那种冷嘲热讽、嬉
笑怒骂的绝妙文风，也对法国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孟德斯鸠后半生博览群书，游历欧洲各地，考察人情风俗和政治法律，
并用２０年光阴，写成名垂青史的《论法的精神》一书，提出了着名的三权
分立的学说。
《波斯人信札》最早的中文译本是林纾翻译的，名为《鱼雁抉微》，连
载于１９１６年的《东方杂志》。
内容精要
《波斯人信札》是一部用文学形式来表达个人政论的散记，它呈现和批
判了法国封建王朝的黑暗方面及其社会生活中种种腐化堕落的现象。这部书
假托两个波斯贵族青年到欧洲游历，以一种局外人的目光和角度去观看当时
法国的社会生活和众生世相，进而就从许多熟视无睹之处发现了种种社会弊
病。
二人遂以书信的方式表达出来，全书一共有一百六十封长短不均的书信，
这些书信里面包含着若干个故事，但这些故事往往只有一个片断，无非是拿
小故事来说事，目的是要借题发挥——时而直截了当，快人快语；时而含沙
射影，绵里藏针；时而不动声色，暗下针砭；时而又故做天真，令人捧腹大
笑。
《波斯人信札》的主要内容有四个方面：１畅有关政治问题的信札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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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封。
这类信札批评时政、批评当时欧洲其他国家的政治与政体、评论历史事
件、讨论法律问题﹑经济问题等等。其中直截了当讽刺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
信便有四五封。作者在这类信札中反对专制集权和严刑峻法的政府，指出在
比较温和的政府之下，人民反而更遵守法律；指出荣誉与自由不可分离。２
畅有关社会生活和风俗习惯、宗教问题的信札共六十三封。《波斯人信札》
用冷嘲热讽之笔，描绘了当时巴黎上流社会人物的嘴脸。在这幅五光十色的
浮世绘中，你可以看到各种人物：赌场上讨生活的时髦女人；不务实而专好
空谈的沙龙才子；无中生有拨弄是非的新闻家；专门讨好贵妇与女人的风流
男人等等；同时，作者还提出了较为迫切的一些问题，比如，妇女问题和宗
教问题。他认为男性社会强加于妇女头上的统治与压迫完全是非正义的，如
果改进社会条件，男女平等，受相同的教育，妇女完全可能和男人一样胜任
任何工作，甚至胜过男人。
３畅有关波斯贵族家庭中后房情况的书信四十封。披露了波斯社会生活
中存在的一些问题。４畅其他杂信。
精彩片段
信三十七。郁斯贝克寄伊邦
（寄士麦那）
法国国王已经很老。在我们的历史上，一个君主在位这样久，从无此例。
据说他有极高的本领，能令大家惟命是从；他用一贯的天才，治理家庭
﹑朝廷和国家。人家常听他说，全世界的政府之中，土耳其人的政府，和我
们尊严的苏丹的政府，最合他的心意，可见他对于东方的政治是何等重视。
我研究了他的性格，发现其中若干矛盾，为我所不能索解。比方，他有
一个大臣年方十八，又有一挚爱的妇人，年已八十；他爱自己的宗教，但谁
要是说必须严格遵守教规，却又使他不能忍受；他虽然逃避城市的喧扰，很
少与人交谈，但是从早到晚，致力于一件事：使大家谈论他。他喜欢打胜仗，
喜欢战利品，但是他怕见自已的军队由很好的将军率领着，正如这将军所率
领的是敌兵那样使他担心。我想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极度的富有，决非任
何君王所敢希冀，同时穷困的程度，亦非普通人所能忍受。
……
他是豪华的，尤其在经营宫室方面。御苑中的雕像，多于在城市的居民。
御林军之强大，无愧于无敌国王的御林军。他的军队多至无数，他的富
源在到无穷，他的国库取之不竭。
１７１３年，穆哈兰月７日，于巴黎
（选自《波斯人信札》，罗大冈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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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我们法国有句格言，意思说，在低级职位上志气消磨尽了的军官，决不
应再提升。我们把他们看做精神拘束于细节的人，他们习惯于微小的事物，
较大的事反而不能胜任。（《信四十八》）
阅读赏析
《波斯人信札》是一部抨击时政、嬉笑怒骂的绝妙好书。在此书百余封
信札中，单单讽刺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书信就有四五封。路易十四是法国历
史上赫赫有名的专制君主，他在位几十年，不仅穷兵黩武，而且穷奢极侈，
扩张了法国的疆土，也搞穷了法国的国库。当了个虚拟的“太阳王”，却弄
得全国上下民怨沸腾。为息民怨，他加强了专制统治，宣称“朕即国家”，
这当然是所有专制政权惯用的招数。所谓专制统治，一言以蔽之，无非就是
残酷压迫。然而，有个伟人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到路易十
四晚期，法国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法国的封建专制王朝从此开始衰败，到路
易十六，着名的法国大革命就以疾风暴雨之势到来了。
《信三十七》是抨击路易十四的书信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封。此信最大的
特色在于，不露声色地“借刀杀人”。在信中法国人孟德斯鸠摇身一变就成
了波斯人郁斯贝克，然后就借用一个波斯人的眼光来看法国的人和事，这就
巧妙地获取了一种看似中立的身份和立场，从而就使那个波斯人讲述的法国
故事有了一种可信度。作者既然“借了刀”，目的便是“要杀人”。他的“杀
法”就是运用亦庄亦谐的反讽艺术，以游戏之笔说严肃之事，正话偏又反说，
说得既好玩又有趣，但说到最后，我们于不经意中就看到了一个赤裸裸的没
穿衣服的皇帝——这个皇帝专制暴虐、任人唯亲、嫉贤妒能、穷兵黩武、穷
奢极侈、赏罚不明、是非不辨，总而言之，是一个极度富有同时又极度穷困
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太阳王路易十四。一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
在如此君王的统治之下，其水深火热和民不聊生的黑暗情景，也就可想而知
了。
然而，值得注意是，所有这些通过读解得出来的意义，你在书信的正文
里却是连一个词也找不出来的，比如说“嫉贤妒能”。这就充分地证明了反
讽艺术的巨大力量。
第21章 动物素描
作者：（法）布封
布封（１７０７-１７８８）是法国着名的博物学家、文学家，出身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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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巴尔城一个贵族家庭。从小喜欢自然科学和文学，二十六岁时便进入法国
科学院当助理研究员。１７３９年他被任命为皇家植物园总管，为他撰写博
物学着作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传说布封治学相当勤奋，每日五点起床，六点
就开始写作，直到下午两点吃午餐，然后继续写作至晚上七点，如此生活，
竟四十年如一日，最终完成了共计三十六卷的巨着《自然史》，它包括《地
球形成史》《动物史》《人类史》
《鸟类史》《爬虫类史》《自然的分期》等几大部分。此书问世引起了巨
大的影响，１７５３年布封被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在入院仪式上，布封发
表《论风格》的演讲，提出了“风格即人”的着名文艺观点。
布封不但是伟大的博物学家，而且也是着名的作家。他在《自然史》一
书中，对动物精妙独到的描写，已成为世代传诵的经典美文，至今仍然为人
盛赞不已。《动物素描》一书便精选了《自然史》中描写动物的精彩篇章，
在布封笔下，动物们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堪称知识性与文学性完美结合的
优美范例。
内容精要
谈论《动物素描》不能不提到《自然史》，这不仅是因为前者辑选自后
者，而且在思维方式和写作态度上，二者也是一脉相承的，有着不可分割的
精神统一性。简约地说，布封的《自然史》主张用科学的方法去认识和解释
大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人与动物；反过来说，就是他反对用上帝创世纪的宗
教观点来阐释宇宙的起源。他还把人也还原到动物性的自然状态，主张从自
然的角度研究人的进化和发展，他说：“从切实考察大自然而来的第一个真
理，也许是要使人难为情的，这真理就是他应该把自己放到和其他动物一块，
他的整个物质方面都像其他动物，也许动物的本能比人的理智还要准确些哩，
动物的技巧比人的艺术还要可佩些哩”。这样的观点说明人与动物是平等的，
因而我们应当以人性化的目光去看待动物，惟其如此，才可能真正认识和善
待动物。这种思想在十八世纪无疑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创见，它引起教会的攻
讦和恐慌也是必然的，同时它对现代科学的影响也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放
在现在，这种思想依然没有过时，仍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布封对动物的描写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进行的，他对每种动物的分析
与书写都包含两个部分：即现状的描写和史的叙述。描写又分外部与解剖两
种；史的叙述就是种类的发展和演变，包括生育、习惯和本能；当然，为了
不至单调乏味，增强文学性，他也常常变换叙述角度和描写方式，从而使动
物描写不仅有静态的肖像，还有活动的画图。真正体现了动与静相辅相成，
知识性与文学性相溶互动的艺术风格。像这样来描写动物的作家，布封应是
文学史上的第一人。他的动物素描为人世代吟咏，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了。所
以，法国文学史家朗松说：布封“对文学的贡献是把自然史提供给文学，作
为它的一个新领域。这是长久以来文学所曾获得的最美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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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狗
身材的高大，形状的清秀，躯体的有力，动作的灵活，这一切外在的品
质，就一个动物来说，都不能算是它的最高贵的部分；正如我们论人，总是
认为精神重于形象，勇气重于体力，情感重于妍美，同样地，我们也认为内
在的品质是兽类的最高尚的部分；就是由于有这些内在的品质它才与自动的
傀儡不同，才能超出植物界而接近我们人类；动物生命之所以能够升华是由
于它有情感，是情感统治着它的生命﹑使它的生命活跃起来，是情感指挥着
它的官能﹑使它的肢体积极起来，是情感产生着欲望，并赋予物质以进展运
动﹑以意志﹑以生气。
狗，除了它的形体美以及活泼﹑多力﹑轻捷等优点而外，还高度地具有
一切内在的品质，足以吸引人对它的注意。在野狗方面，有一种热烈的、善
怒的，乃至凶猛的、好流血的天性，使所有的兽类都觉得它可怕，到了家狗，
这天性就让位于最温和的情感了，它以依恋为乐事，以得人欢心为目的了；
它匍匐着把它的勇气﹑把它的精力、把它的才能都呈献于主人的脚前；它等
候着他的命令以便使用自已的勇气、精力和才能，它揣度他，询问他，恳求
他，使个眼色就够，它懂得主人意志的轻微表示；它不像人那样有思想的光
明，但是它有情感的全部热烈；它还比人多一个优点，那就是忠诚，就是爱
而有恒；它没有任何野心﹑任何私利﹑任何寻仇报复的欲望，它什么也不怕，
只怕失掉人的欢心；它全身都是热诚，勤奋，柔顺；它敏于感念旧恩，易于
忘掉侮辱，它遇到虐待并不气馁，它忍受着虐待，遗忘掉虐待，或者说，想
起虐待是为得更依恋主人；它不但不恼怒，不脱逃，准备挨受新的苦痛，它
舐着刚打过它的手，舐着使它痛楚过的工具，它的对策只是诉苦，总之，它
以忍耐与柔顺逼得这只手不忍再打。
……
（选自《动物素描》，范希衡译，百花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真正的雄辩意味着天赋才能的锻炼和学识的修养。它和口才大不相同，
口才不过是一种才能，凡是感情热烈、口齿伶俐、想像敏捷的人都可以得到
的一种才能。（《论文笔》）
阅读赏析
透过布封对狗的描写，我们可以肯定无疑地说，他是一个真正热爱动物
的人。这不仅仅因为他对动物有最准确细腻的直接观察，而且还在于他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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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和动物怀有一种深厚热烈的感情。他这种深厚的感情蕴含在字里行间，
像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对动物的观察和想像，同时又渗透着我们的心田，令
我们无法不感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好像人人都很喜欢狗，好狗之风俨然
是一大都市时尚。狗儿病了，要送动物医院；狗儿死了，要行隆重葬礼；对
于自家的宠狗，我们也深有感触。然而，与布封对动物的大感情相比，我们
对狗的感情实在只能叫做小感情。在《狗》这篇美文中，布封一口气书写了
狗的八大品质，面面俱到，层层递进；在他的笔下，狗绝不只是躯体有力，
动作灵活的徒有外形的宠物，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而且它对人类的忠诚
品质是人自已很难具备的。布封非常深切地指出，狗所拥有的全部优秀品质
归根到底是因为狗有情感，是情感升华和造就了狗的品质，从而使它更接近
我们人类。一个对狗深怀感情的人敏锐地发现了狗对人的无限感情，他对狗
的描写，毫无疑问要让我们深深感动。惟其如此，文学史家朗松才说：“只
有布封才能赋予自然感以其应有的全部深度；他把自然感变为一种哲学的感
动，在这种哲学的感动里，人们一面由外表获得印象，一面还引起一种直觉，
觉得有一种不可见的永恒的力量在大自然中依不变的法则表现着……经过
布封，就可以变成抒情诗的主题了。”
第22章 漫步遐思录
作者：（法）卢梭
卢梭（１７１２-１７７８）是法国着名的启蒙思想家、文学家。生于
瑞士日内瓦一个钟表匠家庭。早年丧母，十五岁便做学徒，此后漂泊流浪，
当过仆役、秘书、家庭教师、乐谱抄写员等。三十多岁时只身一人来到巴黎，
为《百科全书》
撰稿。１７４９年１０月，他以《论科学和艺术》一文入选第戎学院的
征文，从此蜚声法国。
卢梭一生着述丰硕，其广为流传影响很大的着作就有《社会契约论》《爱
弥儿》《忏悔录》以及被恩格斯称为十八世纪“辩证法杰作”的《论人类不
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等。卢梭在这些着作中提出的天赋人权﹑自由平等和主
权在民的思想都写进了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中，并对美国的《独立宣
言》也产生了深刻影响。
卢梭晚年住在巴黎普拉特里埃街一套简朴的房子里，过着孤独清贫的日
子。一生饱经坎坷﹑颠沛流离的他，这时经过自我反思，终于获得了内心的
宁静，每日里都去巴黎近郊乡村散步。他将１７７６年春到１７７８年春这
两年中的漫步遐思书写成章，一共十篇，取名《漫步遐思录》，于１７８２
年，即他逝世后的第四年正式出版。１７９４年卢梭的遗体以隆重的仪式移
葬于巴黎先贤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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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漫步遐思录》是卢梭自传《忏悔录》的续篇。但本书在结构和体例上
又不同于自传体形式的《忏悔录》，它是书写自我心情和思绪的散文随笔。
在《漫步之一》中卢梭陈述了本书的写作意图和目的。晚年的他孑然一身远
离人群，过着极其孤独的生活。但正是在这种孤独到底的境遇中，卢梭体悟
到了一种超然事外的淡泊境界，得到了内心的宁静。从焦虑不安到宁静淡泊，
这对于历经磨难备受攻讦的卢梭是来之不易的，他因此决定笔之于书，把自
己作为研究和分析的对象，从而“使逝去的岁月得以重现，在衰迈之年跟另
一个时代的我生活在一起”。
《漫步之二》描述作者在巴黎近郊散步时被一条狂奔的丹麦狗撞昏倒地
的事故。这次事故在巴黎引发了极大的舆论反应，卢梭从中意识到他在生前
死后都很难得到世人的公正理解，他因此就觉得幸福的真正源泉不是他人的
给予，而是自我的赐予，人应当以自我之心哺育自己的幸福。
《漫步之三》陈述了卢梭在知识和思想上的信仰与原则，他认为正是这
种信仰与原则，导致他与过去的朋友，即《百科全书》派的狄德罗等人的冲
突和分裂。
《漫步之四》专门分析有关说谎的伦理问题。说谎就是把应当显示的真
相掩盖起来，但卢梭认为在讨论“说谎”时，要研究两个相关的问题，一是
在什么时候和什么情况下，人们应该向别人讲出真相。因为人们并不总是有
义务这样做；其次，是否有这种情况：人们可能骗了别人，但并无恶意。卢
梭按自己的理解作出了回答。
《漫步之五》是全书最优美动人的华彩乐章，是作者对自己流亡圣皮埃
尔岛的追忆：美丽的湖泊、迷人的小岛，小岛上作者过着与世隔绝却又曼妙
无比的闲逸生活。正是这种生活使作者在滇沛流离的苦途中，体悟出幸福的
本质与真谛——它是一种人生境界，是既不回顾过去又不瞻望将来，既不觉
苦又不觉乐，既无所求也无所惧，只是感受到自己的真实存在。这样的感受
明净单纯，同时又充分圆满。
《漫步之六》是讲顺乎天性与履行义务之间的微妙关系。卢梭赞美顺乎
天性的乐善好施，却对出于义务的美德另有看法。
《漫步之七》记述了卢梭晚年对植物学的浓厚兴趣。
《漫步之八》再次陈述人的心理素质与承受痛苦之间的重要关系，人若
克服了自负心，人就能得到宁静，而宁静便是福。
《漫步之九》诉说他送自己的孩子们进育婴堂的原因。
《漫步之十》深沉地回忆了卢梭与华伦夫人共同生活的幸福时光。
精彩片段
漫步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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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一切都处在不断的流动之中。没有一样东西保持恒常的、确定的
形式，而我们的感受既跟外界事物相关，必然也随之流动变化。我们的感受
不是走在我们前面，就是落在我们后面，它或是回顾已不复存在的过去，或
是瞻望常盼而不来的未来：在我们的感受之中毫不存在我们的心可以寄托的
牢固的东西。因此，人间只有易逝的乐趣，至于持久的幸福，我怀疑这世上
是否曾存在过。在我们最强烈的欢乐之中，难得有这样的时刻，我们的心可
以真正对我们说：“我愿这时刻永远延续下去。”当我们的心忐忑不安、空虚
无依、时而患得、时而患失时，这样一种游移不定的心境，怎能叫做幸福？
假如有这样一种境界，心灵无需瞻前顾后，就能找到它可以寄托，可以
凝聚它全部力量的牢固的基础；时间对它来说已不起作用，现在这一时刻可
以永远持续下去，既不显示出它的绵延，又不留下任何更替的痕迹；心中既
无匮乏之感也无享受之感，既不觉苦也不觉乐，既无所求也无所惧，而只感
到自己的存在，同时单凭这个感觉就足以充实我们的心灵：只要这种境界持
续下去，处于这种境界的人就可以自称为幸福，而这不是一种人们从生活乐
趣中取得的不完全的、可怜的、相对的幸福，而是一种在心灵中不会留下空
虚之感的充分的、完全的、圆满的幸福。这就是我在圣皮埃尔岛上，或是躺
在随波逐流的船上，或是坐在波涛汹涌的比埃纳湖畔，或者站在流水潺潺的
溪流边独自遐想时所常处的境界。
（选自《漫步遐想录》，徐继曾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名言佳句
省察内心这种习惯终于使我丧失对自己苦难的感受，甚至是对它的回忆；
我这就亲身体会到真正的幸福的源泉就在我们自己身上，要想把懂得怎样追
求幸福的人置于真正可悲的境地，那真是非人力之所及。（《漫步之三》）
『内容赏析』卢梭是伟大的思想家，也是杰出的文学家。思想性与文学
性的融合和统一便成为卢梭散文作品最显着的艺术特色。《漫步遐想录》是
作者生前最后一部散文作品，在他触景生情神游万里的遐想中，字里行间流
动着深邃感人的人文精神和理性精神，他在批判社会的同时，又不断地反躬
自省，剖析自我，通过对自我内心的审视和呈现，去寻求人生幸福的终极意
义。无处不在的真诚和纯朴，无与伦比的智慧和丰富，无可挑剔的书写和表
达，使本书成为继《忏悔录》后卢梭最优秀的散文代表作。
《漫步之五》是本书最脍炙人口的经典篇章。卢梭热爱自然、崇尚个性
的人文理想，在流畅隽咏的描写中得到了真实完美的表达。圣皮埃尔岛是卢
梭在流亡途中短暂居住过的一个当时还不出名的小岛，但在卢梭的深情回忆
和描述中，美丽的自然风光与闲逸的生活节奏完美地融为一体，与世隔绝的
小岛几乎成了他的伊甸园。置身岛中的卢梭万虑尽释，宠辱皆忘，苦乐不觉，
使他进入到状似东方的禅境中，卢梭因此体悟到真正的幸福其实就是内心的
宁静境界，人要达到这种境界，只能通过自我的努力——放弃患得患失的焦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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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心态。这种“幸福即是心情”的思想，朴实而又深刻，对于汲汲营生的现
代人来说，不啻也是一种真切的启示。
卢梭的散文因其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已被公认为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的
先驱，它对后来的歌德、雨果等人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第23章 墓中回忆录
作者：（法）夏多布里昂
夏多布里昂（１７６８-１８４８），法国浪漫主义文学作家。生于北部
布列塔尼一个贵族家庭。十八岁时服兵役，经人推荐在路易十六的宫廷里找
到一份差事。此间读伏尔泰和卢梭等人的着作，还去过美洲。法国大革命后，
他跑到英国，在伦敦开始写作，过一种潦倒的穷困日子。后来出任拿破仑的
驻外使节，路易王朝复辟时期又当过外交部长，因思想倾向于君主立宪而被
挤出政坛。
遂以写作《墓中回忆录》终其晚年。
早在１８０１年，夏多布里昂就发表了法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小
说《阿达拉》，讲述一个爱情与宗教冲突的悲剧故事，在当时影响极大。他
的第二部小说《勒内》也获得了很大成功。主人公勒内也一时成为典型的浪
漫主义英雄，他的忧郁也被称为“世纪病”。
夏多布里昂还是法国文学史上的散文大师之一。《墓中回忆录》就是他
的经典散文作品。此书从酝酿到写作历时四十年之久，于今读来，其文字魅
力仍然令人心动，那是他“用尸骨和废墟造就的一座建筑”。
在法国北部格朗贝岛上，有一块无名的方石立于其巅，石上立一个十字
架，没有墓碑，没有铭文，那便是夏多布里昂的坟墓。
内容精要
《墓中回忆录》是夏多布里昂历时四十年写成的一部巨着，全文共有六
卷。
郭宏安翻译的中文本是个节选本，普通读者读这个选本便能窥斑见豹了。
《墓》一书虽是宏篇巨着，但阅读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这不仅因为作家
的文笔曼妙有趣，而且说到底《墓》也就是一部随笔集，完全可以任意浏览。
与所有的回忆录一样，《墓》的主要内容无非是作家在回忆的状态中讲
述自己漫长的人生故事。正如作者所说是一些个人的生活事件。但与别的回
忆录不太一样的是，《墓》写了差不多四十年，从作者的中年一直写到晚年，
所以作者说《墓》是他一生用不同的岁月来完成的“建筑物”，建筑师自始
至终是一个人，但他的年龄却在改变——从四十岁改变到八十岁；此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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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写的虽是个人生活事件，但他漫长的一生中经历了法兰西民族在十八、十
九世纪最重大的历史事件：法国大革命，拿破仑的远征及其最后的垮台，波
旁王朝的复辟乃至七月政权的统治等等。由于夏多布里昂并不只是一个纯粹
的看客，而是投身其中的一分子，有时候还是历史事件中的风云人物，以至
于马克思在着作中也要拿他来说事，批判他在外交事务上的不光彩行径。如
此一来，夏多布里昂的个人事件往往就演变成了重大的历史事件，他在书中
记述的小事实际上也常常变成了大事。惟其如此，在《墓》中就不仅有对童
年和家乡的回忆，而且还有许多直接记述和回忆重大事件与重要人物的篇章，
比如《１７８９年攻占巴士底狱》《罗伯斯庇尔》《拜访华盛顿将军》《会见
波拿巴》《滑铁卢战役》《拿破仑的葬礼》等等。读这类故事，感觉上跟读法
兰西历史故事差不多，而且由于作者是亲历者和见证者，阅读中就多了一份
亲和性，好像一个沧桑老人在跟你唠叨他的家常事。至于本书为何取名《墓
中回忆录》，作者原意是本书不在生前发表，等读者们读到本书时，那个叫
夏多布里昂的作者早已安息在他的坟墓之中了。
精彩片段
访戛纳
在欧洲，我遍访拿破仑违反流放厄尔巴岛的命令之后到过的地方。就在
纪念７月２９日鸣炮的同时，我下榻于戛纳旅馆；这是皇帝入侵的后果之一，
大概是他不曾料到的。到达胡安湾的时候，已经螟色四合，我在大路旁一座
孤零零的房子前上了岸。房子的主人雅克兰既制陶器又开旅馆，领我到海边
去。
我们走在橄榄树掩映的坑洼不平的路上，波拿巴就是在这些树下宿营的。
当时是雅克兰本人接待的，如今他又领我来了。一条岔路的左边，矗立着一
座仓库样的房子，只身入侵法国的拿破仑曾在里面存放过登陆的器具。
我来到沙滩，但见一片平静的大海，没有一丝风吹皱。浪薄如气，漫过
沙地，没有声响，也没有泡沫。天空足堪赞叹，星汉灿烂，罩在我的头上。
月牙儿很快下沉，藏于山后。海湾里有一只抛了锚的小艇，还有两条船。左
边可见昂提博的灯塔，右边可见雷兰群岛，前面则是大海，向南敞开于波拿
巴最先派我任职的那个罗马。
雷兰群岛如今叫做圣马格丽特群岛，先前曾来过几个躲避蛮族的基督徒。
圣徒奥诺拉来自匈牙利，登上过一块礁石。他爬上一棵棕榈树，画了十
字，于是所有的蛇死光，也就是说，异教消失了，新的文明在西方诞生。
一千四百年后，波拿巴来到这里，结束了圣徒开始的这种文明。这些东
正教的寺院的最后一位孤独者便是铁面人，如果铁面人确有其人的话。从胡
安湾的沉寂中，从修士们隐居的海岛的平静中，传出了滑铁卢的炮声，穿越
大西洋，消失在圣赫勒拿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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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墓中回忆录》，郭宏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名言佳句
秋天的景物关联着一种精神特征：树叶脱落仿佛我们的岁月，鲜花凋零
仿佛我们的时刻，流云飞逝仿佛我们的幻想，光亮渐暗仿佛我们的智力，太
阳变冷仿佛我们的爱情，河流冰封仿佛我们的生活——这一切都和我们的命
运有着隐秘的关系。（《秋天的快乐》）
阅读赏析
在夏多布里昂透明而又忧伤的文字中，我们触摸到了这个人内心深处的
那份忧郁。他的忧郁是复杂迷离的，而且充满了矛盾。在《访戛纳》一文中，
作者的言行表明拿破仑始终是他内心中的一个情结。他曾经为拿破仑当过驻
外使节，他对拿破仑有着显而易见的崇敬之情。惟其如此，拿破仑孤独的去
世后，那份千古的悲凉竟然被一个文人独自来担当。这个文人只身一人遍访
拿破仑的遗迹，凭吊伟人已逝的辉煌，抒发心中的思古幽情和缅怀往昔的悲
叹。
这样的情状，完全体现了作者内心中情与理的矛盾冲突。从感情上说，
夏多布里昂骨子里的贵族意识使他成为一个忠诚的保皇党，因而他对大革命
持有明显的怀疑之心；而拿破仑则是大革命中应运而生的英雄，他的英勇伟
业又使夏多布里昂油然而生敬仰之情，并为拿破仑时代的结束献上一曲最后
的挽歌。
由此可见，在情感上夏多布里昂的贵族情结与拿破仑情结是纠缠不清的，
或者说两种情结最终融为一体，共同指向一个衰败和没落的时代。颇为感人
的是，作者很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是属于那个旧时代的人，他因此指责自己
的苟活于世，希望像智慧的阿拉伯人一样，吟唱着苍茫的海之歌慢慢地死去。
一个人敢于说自己是衰落时代的同代人，这是需要勇气的；同时，如果这个
人又能理性的看出新时代的必然性，并对此持智者的态度，这个人就是一个
伟大的明白人。从《墓》中，可以看出夏多布里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
个有信念的人。
说到信念，他在书中的另一篇文章中写到：“我的信念发自内心；我哭
了，我就信了。”我以为，这句话是阅读本书的一把钥匙。
第24章 雨果散文选
作者：（法）雨果
维克多·雨果（１８０２-１８８５）是法国着名作家。１８０２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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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法国东部的贝藏松，父亲是拿破仑手下的一个将军。１１岁时跟随母亲到
巴黎，住在一家修道院里。１８２２年发表《颂诗集》，获得国王路易十八
的年金。１８２７年发表剧本《克伦威尔》，在序言中提出浪漫主义的文学
主张和美学纲领，从此成为浪漫主义的精神领袖。１８３１年发表第一部长
篇小说《巴黎圣母院》，揭露专制主义和教会的黑暗。路易·波拿巴称帝后，
雨果被迫流亡海外长达十九年，在此期间，写出散文作品《小拿破仑》和《一
个罪行的始末》，抨击波拿巴。１８６２年完成代表作《悲惨世界》，用平民
冉阿让的悲惨遭遇，控诉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
１８７３年发表长篇小说《九三年》，这是一部充满激情而又引人深思
的小说。雨果其他重要作品还有，长篇小说《海上劳工》和《笑面人》，诗
集《历代传说》和《心声集》。
除了小说、诗歌、戏剧外，雨果还写游记、政论和日记，且收获甚丰，
是为雨果精妙绝伦的散文作品。《雨果散文选》则是散文作品的精萃集。
内容精要
《雨果散文选》是雨果散文的代表性作品，精选自雨果各个时期写作的
散文作品——包括游记体散文《莱茵河》﹑《阿尔卑斯山与比利牛斯山游记》
﹑《法兰西与比利时游记》；日记体散文《见闻录》；政论性散文《小拿破仑》
等等。
雨果是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天才大师，他的小说、诗歌和戏剧都洋溢着
丰盈的激情和奇诡的想像力，而与现实生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以说，他
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感受，他对日常事物的观察和思考，则主要记录和反映
在他的散文作品中。他的游记是他多年漫游生活的真实笔录，政论则是他漫
长一生中社会政治活动的思想表述，而以日记体形式发表的见闻录，则是他
自己亲历的历史事件和日常生活的一份证词。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天的读者
阅读雨果的散文，或许会觉得更加亲切和平易。
《莱茵河》是一部无与伦比的游记作品，它以饱满的热情和优美的文笔，
丰富多彩地展现了莱茵河流域的壮丽风光和人文景观。“从古老的教堂与城
堡到历史的博物馆与坟墓，他以此掘悠久历史之内涵，发追昔思古之幽情，
成功地表现出了莱茵河有一种悲壮的、惊心动魄的、史诗般的性格，从而使
游记具有了一种和谐而深邃、优美而雄浑的美。”（柳鸣九语）同时代天才作
家巴尔扎克读完之后，赞扬《莱茵河》“是一部杰作”。在这部游记之后，雨
果还写了两部游记，即《阿尔卑斯山与比利牛斯山游记》和《法兰西与比利
时游记》，它们以一种优雅飘逸的感性风格，呈现了这些地区的风土人情和
自然风光。作为游记，它们在形式上似乎更加纯粹。
《见闻录》是一部极具文献价值的散文作品，有着十分丰富的人文内容。
比如，拿破仑遗体回归巴黎，七月王朝的垮台，巴尔扎克之死等历史事
件，看上去几乎就是一部十九世纪法国政治和文化生活的个人史。读来令人
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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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巴尔扎克之死
１８５０年８月１８日，我的夫人去看望巴尔扎克夫人，她回来后对我
说，巴尔扎克先生快死了。我急忙赶去看他。
巴尔扎克先生一年半以来一直患心脏肥大症。二月革命之后，他去了俄
国，在那里结了婚。在他去俄国之前，我在大街上遇见他，他哼哼着，喘着
粗气。１８５０年５月，他回到法国。……
我按了门铃。月光被云彩遮住，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开门，我又按
了一次。门开了，一名女仆手持蜡烛出现在我面前。“先生有事吗？”女仆
问，她正在哭泣。
我走进了巴尔扎克的房间。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床是桃花心木做的，床头和床脚的横档及皮带构
成一种悬挂器械，用以帮助病人活动。巴尔扎克先生躺在床上，头靠着一大
堆枕头，枕头上还加上了从房间的长沙发上取下的红锦缎坐垫。他的脸斜向
右侧，脸色青紫，胡子没有剃，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两眼睁着，目光呆滞。
我从侧面看着他，觉得他很像皇帝。床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
我撩起被子，握住了巴尔扎克的手。他的手上全是汗，我紧紧地握着，他却
毫无反应。
一个月以前，我曾来到这个房间里看他。当时他很高兴，充满了希望。
他笑指着身上浮肿的地方，相信自己的病会痊愈。那天我离开他时，他一直
把我送到廊台的楼梯上。他走路很吃力，指给我看那扇门，还大声对他夫人
说：“别忘了让雨果好好看看我藏的那些画。”
他在夜里去世了，终年５１岁。
……
（选自《雨果散文选》，张有浩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如果删掉了丑，也就是删掉了美。独创性就是由这两个方面所组成的。
天才必定是不平衡的。有高山必有深谷。如果用山峰来填平山谷，那未
就只会剩下荒原和旷野，没有雄鹰了，只有百灵鸟。（《克伦威尔序》）
阅读赏析
雨果是浪漫主义文学大师，其激情澎湃、气势磅礴的文风，读来令人荡
气回肠，以至于说到雨果我们便要想到激情与想像。但这篇《巴尔扎克之死》
却写得朴实无华，蕴藉含蓄；行文不事雕琢，平缓凝重，绝无半点煽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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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代大师文豪﹑自己的挚友巴尔扎克的死亡，一向激情汹涌的雨果仿佛突
然不见了，而我们在字里行间见到的这个雨果是一个历尽沧桑看破生死的智
者。其实，那一年雨果不是８４岁而是４８岁。然而，正是这篇看上去平铺
直叙的文章，却投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艺术震撼力——它让我们欲哭无泪！
寓沉重于平淡，化悲情于苍凉，这种艺术风格说到底是一种人生境界。
这种境界是无法模仿的，因为它要求的不仅是艺术造诣，而且是生活修养，
它事关个人的经历、体验、信仰、勇气和胸襟，而不只是这个人的所谓艺术
天赋。模仿在艺术的初始阶段是被允许的，但模仿永远不会产生真正的大师。
巴尔扎克是批判现实主义大师；雨果是浪漫主义大师；在艺术形式上两人各
走各的道，但在艺术精神上、在人道主义立场上，两个大师无疑是异曲同工
且殊途同归。所以，真正的大师们总是惺惺相惜，总是心有灵犀。因而，当
其一个大师离世而去时，活着的大师往往会有刻骨铭心的悲痛——他会因其
绝世的孤独而有刻骨的悲痛。然而，活着的大师也深知那种刻骨的悲痛是很
难述说的，即便有所述说，滚滚红尘也是知音寥寥；而更为要紧的是，他明
白死者是不屑于这种悲痛的；对于一个死去的大师来说，他漠视悲痛，他要
的只是一种记忆——在另一个大师头脑中的不朽记忆。而对于记忆来说，最
可靠的东西就是细节。惟其如此，你在这篇文章中会发现非常清晰的细节描
写，比如巴尔扎克的床，床上的枕头乃至沙发坐垫，还有床头柜上的蜡烛和
银瓶，下葬时的落日黄昏……
还有那土块落在棺材上的沉闷声。
第25章 巴黎的忧郁
作者：（法）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１８２１-１８６７）是法国着名诗人、象征主义诗歌运动
的先驱人物。
他生于巴黎，幼年丧父。继父是位将军，后任法国驻西班牙大使。他中
学毕业后拒绝了继父为他在外交部谋取的职位，决心以写作为生。成年以后，
他多与巴黎的文人艺术家往来接触，过着波西米亚式的浪荡生活。他的许多
诗歌都是在精神郁闷的状态中写成的。作为一个早期现代主义诗人，波德莱
尔是资产阶级文明的叛臣逆子。所以，１８４８年巴黎工人武装起义时，他
走进街头，参加了战斗。
１８５７年波德莱尔着名的诗集《恶之花》问世，奠定了他在法国文学
史上的重要地位，同时也因其所谓的“淫秽”罪名而被判罚款。《恶之花》
是一部愤世嫉俗的反抗性诗集，诗人对资本主义社会充满了厌恶之情和批判
精神，并在诗集中开启了关注和表现丑陋事物的美学先河，极大地冲击了传
统的美学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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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因此说：“《恶之花》的作者创作了一个新的寒颤。”
《巴黎的忧郁》是１８６９年发表的一部重要的散文诗集。它的思想和
艺术价值已经越来越引人关注。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国就有了由徐志
摩先生作序、中华书局出版的译本。
内容精要
《巴黎的忧郁》，是一部经典的散文诗集，是波德莱尔继《恶之花》后
最重要的作品。它的基本主题是揭露和凸现巴黎社会的病态面相，进而尖锐
地批判资本主义文明的虚伪和罪恶。在本书的序言《致阿尔塞纳·乌赛》中，
波德莱尔表示他要用奇丽多彩的描述方式，尽力描绘“现代生活，更确切地
讲，是想描绘一种现代的、更为抽象的生活。”在十九世纪下半叶，所谓“现
代生活”无疑是指法国资本主义的社会生活，特别是巴黎的社会生活。他之
所以产生这种写作意图，“正是由于经常出没大城市和与其数不清的各种关
系交会而产生的。”这也就是说，波德莱尔对巴黎现代生活的描绘，完全是
源自他自己在巴黎的生存经验，是他独到的体验和观察，是在这种独到的自
我生存经验基础上的“抽象表现”，也就是艺术地表现。
波德莱尔的后期生活穷困潦倒，他因此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贫困现象不
仅十分关注，而且有切肤之痛。在《巴黎的忧郁》中，他有不少篇章都是揭
露贫富悬殊的丑恶现象的，而对那些穷人，他又充满了同情和关切：街头艺
人、寡妇、老妪和穷人因此也成了诗人描绘的重要的艺术形象。这其中《老
街头艺人》是最深刻感人的经典名篇。
《巴黎的忧郁》中，诗人在写畸形的现代生活时，还企图深入到现代人
的内心世界中去发现人们病态的精神状态，把这种病态的内心情状呈现出来，
不仅仅是要引起疗救的注意，更为重要的是，它们是一种与资本文明相生相
随的精神症候。惟其如此，在诗人对巴黎的忧郁中便多少有一种深沉的绝望。
精彩片段
穷人的玩具
我想谈一谈一种天真无邪的消遣。……
在靠近一条大道的一处很大的花园栅栏后面，可以看到花园的尽头出现
一座太阳下美丽迷人的白色城堡，那里站着一个小孩子，他漂亮又精神饱满，
穿着艳丽的农村服装。
……
在他身边的草坪上，躺着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像他的主人一样精神饱满，
上面涂着漆，抹着金，穿着粉红色裙子，帽子上插着羽翎、缀着宝珠。可是，
小孩子却不理会他可爱的玩具，而是正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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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栅栏的另一侧靠在大路的地方，在刺蓟和荨麻之间站着另一个孩子，
他肮脏，瘦小，烟灰色的皮肤，完全像是一个贱民儿童——就像内行人的眼
睛可以透过造车工使用的罩漆猜想出一种理想的绘画一样，公正的眼睛如能
把令人厌恶的贫苦锈色揩洗干净，它就该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发现美。
这些象征性的铁栅分出了两个世界，通过这些铁栅、大路和城堡，穷孩
子向富孩子展示着他自己的玩具，而富孩子则贪婪地看着，就像看一种稀有
和不曾见过的东西。然而，这个脏孩子在一个铁笼子里戏弄、挑逗和晃动的
玩具，竟是一只活的老鼠！孩子的父母大概是出于节省的考虑，从生活本身
弄到了这个玩具。
这两个孩子亲热地嬉笑着，他们的牙齿都同样的白净……
（选自《波德莱尔散文选》，怀宇译，百花文艺出版社版）
名言佳句
“我不能独居，是最大的不幸！……”拉布吕耶尔这样说过，他是为羞
辱那些也许担心不能自立而涌入人群以忘却自我的人们而说的。“几乎所有
的灾难都是由于我们不懂得呆在房间里引起的”，另一位哲人帕斯卡尔这样
说。
（《孤独》）
阅读赏析
波德莱尔是那种注定要做诗人的人，当然，他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摈弃了巴黎“八旗子弟”优裕奢侈的浮华生活，选择了一条自我放逐的诗
人之路，一条贫困交加的不归之路。这样的人生之路，是凡夫俗子很难理解
更难认同的人生道路。我们只要明白他是那种骨子里天生具有叛逆精神的人
也就行了。真正的诗人通常便是这种类型的人，所以人们常说诗人就是疯子。
惟其如此，波德莱尔就非常厌恶资产阶级，厌恶他置身其中的那个时代。他
“在这个时代里找不到什么他喜欢的事情”，他因此就更多地经验到了丑陋
的事物。
作为诗人，他不容置疑地要用语言来表达他目睹的一切现象——因而尖
锐清晰地表现丑陋的事物，往往就是波德莱尔诗歌和散文的一个重大主题，
从《恶之花》到《巴黎的忧郁》，这个主题一以贯之不曾懈怠。在对丑陋事
物的观照和表现中，贫富的悬殊与对立一直是他不懈关注的一个主题。《穷
人的玩具》是其中的一篇。诗人的目光实在太锐利了，他从孩子手中的玩具
看出了贫富两个世界的截然有别。不但如此，他还发现贫富两个孩子对待玩
具的不同的态度，从而在一种艺术的对比中，诗人巧妙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态度。在这样的描写中，我们也不难发现诗人对被剥削者和被凌辱者的那份
悲悯情怀。而面对一个资产阶级浪子的这份悲悯情怀，感动之外，我们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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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份隔世的尊重。或许，这正是波德莱尔作品不多，但时隔很多年后仍然
使人惊奇的魅力所在之处。
高尔基在谈到波德莱尔时说他“身处恶境，酷爱善行，最后终于死去，
身后给法兰西留下他那阴郁有毒的散发出冷冰冰的绝望情绪的诗篇”。这样
的评论应当说是比较准确的，但容易使人产生误解。有些人就更喜欢本杰明
的评价，他这样说：“波德莱尔的诗担负着一个使命。他发现了一个空旷地
带并用自己的诗填补了它。他的作品不能像任何其他人的作品一样仅仅是属
于历史的范畴。”
所以，一直以来人们还在谈论波德莱尔和他的诗歌。
第26章 磨坊书简
作者：（法）都德
阿尔封斯·都德（１８４０～１８９７）是十九世纪法国着名的作家。
生于法国普罗旺斯的尼姆城一个破落的商人家庭。十五岁便辍学在一所中学
打工，十七岁到巴黎发表了诗集《女恋人》，受到文学界关注。１８６６年
他发表了着名的散文集《磨坊书简》，使他在文坛上一举成名。这部书文笔
流畅，生趣盎然，洋溢着故乡普罗旺斯的阳光和温暖，以至于同时代的伟大
作家左拉评价都德说：
“这个南方人的血液里充满了阳光。”
１８６８年都德发表半自传性的长篇小说《小东西》，以轻淡的风格讲
述作家的生活经历和内心感受，呈现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从而成为作家的代
表作，都德因此享有“法国的狄更斯”之称。
１８７０年普法战争爆发后，都德的文学事业进入一个高峰时期。在此
期间都德几乎每年出版一部小说。其中１８７３年的小说集《星期一的故事》
主要是描写普法战争的故事，世界文学名篇《最后一课》就收在这本书中。
１８８４年，都德不幸患了绝症，在病痛的折磨下，他仍笔耕不止，发表了
《一个作家的回忆》
和《巴黎的三十年》两部回忆录。１８９７年７月１日，都德走完了自
己的人生道路，在巴黎与世长辞。
内容精要
《磨坊书简》是都德的成名作，共有二十四篇散文。它是一部虚构的书
信集，十分巧妙地容纳了不同风格和类型的作品，而且是都德在十多年时间
里陆续完成的作品，记录了他十多年来的情感经历。在这本着名的书中，都
德以诗一般流畅优美的文笔，描写了故乡普罗旺斯的风光山水和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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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了动人的传说和神奇的故事，字里行间洋溢着温暖和欢乐，纵有哀愁，
那也是轻淡而美丽的哀愁，是缅怀故乡、感叹磨坊时代永不复返的哀愁。
在此我们仅选一些着名篇章作概要介绍。
《塞甘先生的山羊》是一篇非常着名的寓言故事。它写一只极具人性的
小山羊，渴望过一种自由的生活，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小山羊告别了主人，
独自回归山林。在山林中，它与狼相遇。在同凶狠的狼博斗了一夜后，天亮
时分，它最终被狼吃掉。这个故事写得悲壮却相当美丽；《科尔尼耶老板的
秘密》讲述一个凄凉的故事。资本主义大机器工业的发展造成了普罗旺斯磨
坊手工业的衰落，很多磨坊都关闭了。但科尔尼耶磨坊的风车却照旧运转不
停。原来他用生石灰冒充麦子磨成粉。然而，他还是去世了，最后一座磨坊
也停止了转动。一个时代就这样无情地结束了；《繁星》是一首清新优雅的
牧歌。一个年青的普罗旺斯的牧羊人，悄悄地爱上了主人的女儿、漂亮的斯
泰法内特小姐，当他在高山牧场放羊时，没想到小姐竟然像天使一样来到他
的身边。后来，天降暴雨，小姐依偎在他身边睡着了。牧羊人受到皎洁之夜
的启示，让他产生了高尚圣洁的思想，他觉得是天上的一颗星安睡在他身边。
这个故事表达了作家对纯情的崇高赞美。
精彩片段
安家
我现在就是在这儿给您写信，门迎着灿烂的阳光开得大大的。
一片漂亮的松树林被阳光照得闪闪烁烁，在我面前一直朝下伸展到山坡
脚下。在天边，阿尔卑斯山勾勒出纤秀的山脊……没有一点声音……隔上很
久才仅仅听见短笛声，薰衣草间的杓鹬叫声，大路上骡子的铃铛声……这一
整片普罗旺斯的美景只有在阳光下才存在。
现在，您为什么还希望我留恋您那个喧闹的、昏暗的巴黎呢？我在我这
座磨坊里是如此舒适！……我决不会放弃这种场面去换你们巴黎这个星期里
所有的首场演出。还是您自已来评评看吧。
应该告诉您，在普罗旺斯，到了热天，照例都要把牲畜送到阿尔卑斯山
里去。家畜和人在山上度过五六个月，露宿在齐腰深的草地；接下来等到秋
风一起，又下山回到农庄，舒舒服服地吃弥漫着迷迭香的香味的灰色小山冈
上的青草……因此，昨天晚上羊群回来了。从早上起院门两扇门扇开得大大
的，等待着；羊圈里铺满了新鲜的麦秸。人们不时地在念叨：“现在到了埃
吉埃尔，现在到了巴拉杜。”后来，到了晚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叫喊：“来啦！”
在那边，我们远远地看见了羊群在飞扬的尘土笼罩下前进。整条大路都仿佛
在跟它们一起前进……那些老公羊，犄角朝前，神情凶狠，带头走在前面，
在它们后面是绵羊大军，母羊有点儿累，吃奶的小羊跟在它们的蹄子之间—
—戴着红绒球的骡子用篮子驮着刚生下一天的小羊羔，一边走着，一边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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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还有满身大汗的狗，伸出的舌头一直拖到地上，两个大个子的年轻牧羊
人，披着红棕色的粗斜纹斗篷，像神父的无袖长袍一样一直垂落到脚后跟上。
……
羊群就在这种喧闹中来到它们的住处。再没有比这种安家更迷人的了。
（选自《磨坊书简》郝运译译林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如果您曾在星空下过夜，您就一定知道，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有一个神
秘的世界在孤独和寂静中醒来。这时候，泉水唱得格外响亮，池塘闪出点点
细小的亮光。空气中有难以觉察的沙沙沙的响声，仿佛我们可以看见树枝在
长长，青草在长高。（《繁星》）
阅读赏析
大约是１８６４年的冬天，都德又一次离开巴黎，重返故乡普罗旺斯。
他住在磨坊之乡附近的蒙托邦，那儿有一座废弃的磨坊，都德总喜欢一人去
那里。
毫无疑问，那座荒废的磨坊给他带来了艺术灵感，而且最终使他写出了
无与伦比的名着《磨坊书简》。很显然，磨坊在都德的心中，已是一种神圣
之物的象征，它象征着一个消失了的时代——即大机器工业之前的手工业时
代。对于都德来说，磨坊时代是一个田园牧歌时代，在那里他的童年是一首
欢乐的歌谣。所以，面对荒芜的磨坊，都德不免就有一种怀旧之情，磨坊也
因此成为他情有独钟的审美对象，成为回归自然的一种精神寄托。惟其如此，
在《安家》一文中，我们不难感受出一种热烈欢快的情绪和节奏，在这样的
情绪和节奏里磨坊之乡的迷人风光令人心旷神怡，使人无限神往：秋风渐起，
大队羊群从高山牧场上下来，重返故里回归家园。鸡们鸭们狗们立即沸腾了，
欢快之声溢满农庄，响彻乡野——那是亲人回归故里，油然而生的欢喜之情，
它发自动物们的内心深处，自然也发自作家都德的内心深处——只有真正热
爱大自然、热爱动物的人才可能拥有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挚感情，在他的
笔下，所有的动物都充满了人情味，像天真的孩童一般可爱。这同时也表明
作家对资本主义文明的厌恶。
抒情而又幽默，细腻而又传神，是都德散文独树一帜的艺术特征。正是
这种艺术特征，使《磨坊书简》流芳百世。
第27章 认识东方
作者：（法）克洛代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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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克洛代尔（１８６８-１９５５）是法国诗人戏剧家。出身于法
国埃纳省一个天主教家庭，父亲是房地产抵押登记官。他在巴黎读大学期间，
受到象征主义文学的影响，经常到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家里参加“星期二聚
会”，与当时着名的诗人魏尔仑﹑纪德﹑瓦莱里等人往来接触，他在诗歌写
作上师宗天才诗人兰波，成为后期象征主义最重要的诗人。１８８９年他参
加外交官考试，以第一名被录用。后被派往中国任职，是驻中国福州的领事。
此后还担任过法国驻日本、美国、比利时的大使。
克洛代尔从１８９５年至１９０９年在中国生活了十五年之久，足迹遍
布大半个中国。他对古老的中国充满了好奇之心，他既欣赏着古老的中华文
明——寺庙﹑园林、陵园、戏台，也审视着历经甲午海战后破碎衰退的中国
底层社会。
他将这种欣赏与审视得来的印象付诸笔记，于是便有了这一部小书《认
识东方》。
在中国任职期间，也是克洛代尔诗歌创作最丰硕的时期，《诗艺》《正午
的分界》《五大颂歌》均于此间写成。
内容精要
《认识东方》是一部相当精致的散文诗集。在这里，克洛代尔的所谓“东
方”，主要是指中国。全书共六十一篇文章，约三分之二的内容都与中国相
关。
他在中国福州任职时间最长，他也最喜欢这个地方，他写福州的散文也
最多，有三十多篇。他认为福州是一个有着“玫瑰和蜜的颜色的地方”。其
中《榕树》《戏台》《走向山野》《唯觉寺》《绘画》和《十月》等文章都是名
篇美文。《戏台》和《走向山野》有一种西方式的距离美学，静观默察，不
露声色；而《唯觉寺》又于距离之外，多了一分东方式的禅味。《十月》则
是一首用散文写成的关于秋天的诗，其隐喻幽雅曼妙、意味无穷。开篇第一
句便是：“我看这些树木依然是一片碧绿，但也枉然。”然后写秋之来临，也
是诗的意象：“我从肃穆的油橄榄林里走出来，突然一片灼灼生辉的平地展
现在我的面前，直到山麓，给我带来消息。
啊，收敛的季节的最后果实！白日将尽，这是一年里不复返回和岁月里
最大的收获啊！”在汉口任职时，他写了八篇，如《江》《雨》《月色》等。
另有两篇是写南京的：《大钟》和《陵墓》。这也是两篇美文，是他游览南京
明孝陵和城北鼓楼附近的大钟亭后所写的印象札记。《陵墓》写得大气苍凉，
从衰烟荒草的废墟中审视王朝与王者的历史命运，“啊，废墟啊！在你之后
这座陵墓还将继续存在下去，帝王已死，只剩下这块庞大的石头宫阙。”结
尾更加耐人寻味，写他归去之时，看见荒榛枯草中一只野狗在撕食一具死马
“肠子淌了一地”。《大钟》则写了一个少女献身铸钟的美丽传说。书中的《松
树》《散步者》《林中的金色拱门》等篇，是关于日本的作品。而作为本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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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的那篇《香港》是作家１９２１年途经香港时写成的，此时他已离开了中
国，他因此书写了自己的怀念：“让我最后一次跟我身后这充满欢乐和苦难
的国度再见一面吧！让我再看一眼福州，再作一次回顾和怀旧的访问吧！”
精彩片段
江
我的眼睛从宽广而浑黄的江上移到轮船中腰的测水砣，水砣挺规律的转
动着，把测线绕上大轴，测锤穿过浑浊的满含泥沙的波涛沉入江底。
就像平行四边形的几条边线连接起来似的，江水在它的几何线迹中显示
出凝聚土地的力量。每一滴水都是瞬息即逝的，但由于周界都是斜坡，水的
力量愈来愈大了，已有的面积既然找到了最低点，江水沉重地朝着一个更广
阔的最深的圆形中心奔流而下。这条江力量之雄、体积之大真是无限的。这
是世界的出口，这是亚洲在奔腾向前。……
天空低沉，大块大块的乌云正朝北方涌去；在我右边和左边，我看到的
是一个昏暗的美索不达米亚。没有村落，没有田间作物；远远近近，在光秃
的树林里，依稀有四五间茅屋，陡岸上架着几处捕鱼的网罟，江面上一条张
着烂布条桅帆的破船正在航行。毁灭曾经在这里掠过，这条满载着生命和粮
食的河流经历的地区都比较荒凉，天堂的水未曾绕过那边，而人，在牛角上
钻过眼孔之后，在这些喑哑无声的田野里第一次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呼喊。
（选自《认识东方》，徐知免译，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啊，阳光！把一切瞬息即逝的事物都浸没在你的无限光源之中吧。愿正
午早早来临，好让我好好端详你的万丈光芒；愿夏天来临，好让我好好享受
阳光，心里分外喜悦，——正午，我端坐在整个大地的和平之中，在谷物的
寂寞里。（《下水航行》）
阅读赏析
克洛代尔是着名的象征主义诗人，他的散文同样具有浓厚的象征主义风
格，简约的形式中浸润着深邃的隐喻，给阅读造成了一定的难度。因此，读
解《认识东方》有必要了解一些本书的写作背景。克洛代尔根据他在中国１
５年的生活经验写作本书，那１５年是１８９５至１９０９年。正是古老中
国风雨飘摇震荡剧烈的动荡年代：甲午战争、戊戍维新、八国联军入侵北
京……他是这些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人。因而他对中国的贫困和苦难不仅有
同情，还有比较真切的认知和体悟。如此一来，他对中国的感情就显得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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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一方面作为一名外交官，他与大多数外国人一样，沉迷于古老的中国
文明，在寺院、园林、戏曲、陵园、钟楼和唐诗宋词中流连往返；另一方面
中国现实的苦难现状，又令他困惑不已。他在１８９５年冬天从上海写信给
朋友马拉美说：“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国家，错综复杂，令人目眩。”他发现中
国民众“蕴藏着一种生命力和活跃的兴奋情绪”，与此同时，他又感慨万千
地说：中国“风俗腐败，人民贫穷，灾祸一天比一天严重”。他在这些信中
所表达的对中国的情感和认识，也就是他在《认识东方》一书中所表达的情
感和认识，只不过表达的形式不同而已。在信里是直抒已见，在书里则是象
征地表达，是艺术的反映和投射。理解了这个写作背景和作家当时的思想感
情后，再读《认识东方》就比较容易了。比如《江》之中，那条像大海般坚
强有力的大江，显然是象征的意味远大于写实的成份。
尽管在文章中作者没有指明具体是哪条江，但因写作本文时，作者正在
中国的汉口。因而可以说作家写的是长江。又因其表达形式的象征意味，长
江在此也可以说是象征着中国和中国民众。惟其如此，我们便能理解《江》
既热情颂赞“江”雄大壮阔的力量，并把江中之水诠释为“载负着德行的智
慧的富有人性的水”；同时，作者又用一个涵义深刻的意象说，“这好像是一
片泛出红色的水，它证实了不容置疑的创伤。”文章最后一句话也是意味深
长的，简约中又有非常浓厚的意蕴。
第28章 人间食粮
作者：（法）纪德
纪德（１８６９-１９５１）是二十世纪法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现代
散文大师。
他生于巴黎一个清教徒家庭，父亲是巴黎法学院教授。１８９１年他认
识了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此后不久，与友人创办了对法国现代文学产生过
很大影响的刊物《新法兰西评论》。１８９７年他发表了散文作品《人间食
粮》，在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但在一次大战之后，《人间食粮》
不胫而走，风靡西方，成为众多青年人的枕边书，影响了好几代西方人。读
过马丁·杜·加尔名着《蒂博一家》的人，应当记得主人公达尼埃尔读《人
间食粮》时那种兴奋不已的情景。１９２５年纪德到刚果等非洲国家旅行，
归国后写出《刚果游记》和《乍得归来》，写作倾向于对现实问题的关注的
表达。
纪德是个高产作家，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创作了为数不少的经典着作，有
的作品堪称法国现代文学的丰碑。主要有：《背德者》《窄门》《梵蒂冈的地
窖》《田园交响乐》《伪币制造者》等。
１９４７年纪德荣获诺贝尔文学奖。１９５１年２月１９日在巴黎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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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１８９３年纪德出游北非等地中海国家，地中海灿烂的阳光，阿尔及利
亚明媚的风光，使迷醉其中的纪德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据说这次出游之后，
纪德的人生观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在思想和感情上他开始与清教徒的家庭传
统决裂，转而张扬一种追求快乐的人生哲学。这种人生哲学在《人间食粮》
一书中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快乐”是这本书的一个关键词，也是它的核
心主题，同时又是纪德要表现的生活真谛。快乐就是不痛苦，不痛苦就是幸
福，幸福就是爱，爱就是生活——所有的语词都是同义语，重要的是人应当
去寻求快乐。“人间食粮”的意思就是人间快乐。所以，纪德在本书第二篇
一开头就讴歌：“食粮！
我指望着你，食粮！满足，我寻觅着你，你像夏天的笑靥一样美丽。”
纪德认为“人长出牙齿，能咬食咀嚼了，就应当到现实生活中寻求食粮”。
人要寻求快乐，是人的基本权力；但要寻求到真正的快乐，人要对生活抱有
激情；有激情才有欲望，才能拥抱一切快乐的事物。另一方面，正因为寻求
快乐是人的基本权力，所以纪德就必然蔑视扼杀快乐的种种道德禁忌，进而
主张个性自由，认同享乐，反对禁欲主义的传统教条和历史束缚，从而更真
实地认识自我，享受生活。为了使生活保持着快乐，人就要选择不断变化的
生活，而不能在原地停留，像一团死水。他在书中说：“一旦环境变得与你
相似，或者你变得与环境相似时，这环境就对你不利了，你就必须离开它。”
他于是就赞扬那种飘泊不定﹑无拘无束的生活，也赞扬读完《人间食粮》就
把它扔掉的行为举止。他在本书的引言和结尾，都重复地说了一句话：“但
愿这本书能给你教益，使你对自己比对它更感兴趣，进而对其他一切比对你
自己更感兴趣。”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读了这本书，你可以找到自我；
但要真正实现自我，你就要忘却自我。用纪德．的话说就是“在自我忘却中
最完美地实现了自我”。
精彩片段
梅纳克的生活理念
凡是你们知道的事物，我都体验过：春天，大地的气息，田野姹紫嫣红
的野花，飘溢于河上的晨雾，迷漫于草原的晚岚。我穿过座座城镇，不想在
任何地方勾留。“幸福吗，”我想，“属于那些在世上无牵无挂，怀着永恒的
热情，不停地流浪的人。”我厌恶故土、家庭，厌恶人们想寻求休憩的一切
地方，厌恶持久的友谊﹑忠贞的爱情和对各种观念的眷恋，总之，厌恶一切
有损于公正的东西。我常常说，我们应该时时准备享受每件新鲜事物。
书本向我揭示了暂时的自由，但所谓自由，从来只不过是自由地选择如
何接受奴役，至少是选择如何忠诚不二。犹如大蓟的种子，四处飞飘踯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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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肥沃的土壤，准备扎根，根一扎下它就动不了啦，只好在那里开花结果。
然而，过去在课堂上我学到：推理无法支配人的行为，每种推理都可以找到
一种驳论，只须找到就行了。我在漫长的道路上，就常常专心致志地寻找驳
论。
我时刻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着任意的某种未来。我深知，正
如难题先于期待的答案而存在一样，对某种快乐的渴求，总是产生于享受到
这种快乐之前。我的幸福就在于每见到一眼泉水，我都感到口渴。……
我厌恶精神的倦怠，深知它是无聊所致，因此主张追求事物的多样性。
（选自《纪德散文选》，罗国林译，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标题系编者另
加）
名言佳句
最短暂的瞬间的生命，也比死亡更强大，是对死亡的否定。死亡只不过
是让其他生命得以诞生，使万物不断更新，使任何生命形式对“此生”的据
有，都不超过它自我表现所需的时间。幸福的时刻是你的话语回荡的时刻。
其余时间你在倾听；当你说话时，你就不再倾听。（《人间食粮》）
阅读赏析
《人间食粮》是１８９７年的作品，迄今已有一百多年了。可是如今读
来，依然兴趣盎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亲和力在不经意地诱惑你，使你不知
不觉地陶然进入书中的那个世界。这种阅读经验让人想到这本书曾经寂寥和
火爆的沧桑历史。它能在一战后成为几代西方青年的枕边书，并影响过像加
缪那样的伟人，说明这本书确有它作为经典名着的艺术魅力。这是一部由年
轻人写的有关年轻生命如何活得快乐活得有意义的书，也有人说它是一部有
关快乐的宣言书。纪德在写作本书时，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诗人。他在当
时对“快乐”的理解，同他在四十来岁后的理解，肯定是有差异的。纪德非
常强调变化在人生中的重大意义，那么一个人的生活理念在不同的人生阶段
也当有所变化。说得更直接些就是，写《人间食粮》时的纪德对“快乐”的
理解是纯粹青春的理解，他对“快乐”的表达也是一种青春的表达；所以，
他要浪迹天涯，要厌恶家庭生活，要用干渴来期待清泉，要讨厌束缚自由的
爱情，要讴歌本能和欲望，等等。这种种精神都与青春的躁动有关，本质上
就是我们都体验过的青春欲望和精神。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人间食粮》
是一部关于青春的“快乐”宝典。读《人间食粮》，我们会感受到一种朝气
蓬勃的生命激情，一种闯荡天下的浪漫情怀，一种拥抱世上全部新鲜事物的
少年壮志。我们会为这些青春亮丽的东西而深深感动。与此同时，我又会说
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人生快乐，千万不要认定人生只有惟一的快乐。像
天空的云彩一样，快乐是多种多样的，而且是要发生变化的。明白了这个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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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道理，就会明白纪德在１９２７年再版时写的《序言》，他在其中说到：
“这个人像拥抱险些丢失的东西一样拥抱着生活，他所抒发的激情就难免有
些过分。”
第29章 西西弗的神话
作者：（法）加缪
阿尔贝·加缪（１９１３-１９６０）是法国文学家、戏剧家。１９１
３年１１月生于阿尔及利亚的蒙多维。因家境贫困，他靠奖学金读完中学。
读大学时念哲学，后因病辍学。１９３７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第二次大战
期间他参加法国抵抗运动，担任《战斗报》主编。１９４３年，年仅２９岁
的加缪发表小说《局外人》和随笔《西西弗的神话》一举成名。战后发表的
主要作品还有长篇小说《鼠疫》剧本《正义者》以及小说《堕落》和《流放
与国王》等。１９５７年加缪“因他的重要文学作品透彻认真的阐明了当代
人的良心所面临的问题”，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散文随笔《西西弗的神话》是加缪的成名作，但它的影响历久不衰，是
法国一代青年的案头必读书。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大学校园里，它也
是一部广为流传的经典名着。正如文学大师萨特所说，它实现了“一个人，
一种行动和一部作品的绝妙结合。”
１９６０年加缪不幸死于车祸。那一年他４７岁。
内容精要
《西西弗的神话》是一部哲学性的随笔，它有一个副题叫“论荒谬”。
这就表明加缪在此书中要拿“荒谬”来说事。事实上在开篇的序言中，加缪
就明白无误地说：“本书要论述的是本世纪中扑朔迷离的荒谬的情感。”加缪
之所以要专拿“荒谬”说事，是因为他认为荒谬是现代人与世界的惟一联系，
是现代人最主要的生存体验。在他看来，人总是本能地留恋现实生活的，对
世界总是有所欲求，但现实世界是经不起人们的认真追问的，因为世界是非
理性的；而生活本身则是陌生的，所以人的存在本身也是没有意义的。这种
人们津津乐道的没有意义的生活，就是“荒谬性”；对此“荒谬性”的体验
就是“荒谬的情感”。惟其如此，“荒谬”就是理性的人遭遇“毫无道理的世
界”时的生存境遇。一方面，人意识到世界的非理性和毫无意义，意识到人
的希望同世界的对立；另一方面，人又总是对幸福生活抱着执着的希望。于
是在“这种对人性的呼唤和世界不合理的沉默之间”，产生了无可避免的荒
谬。当此之际，面对荒谬，人应怎么办呢？加缪认为人有两种选择：自杀与
反抗。加缪否定了自杀。他认为既然世界是荒谬的，用自杀的方式无法回避
荒谬，事实上会使荒谬更加荒谬，所以，荒谬的推理最终不是自杀，而是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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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他指出：“我反抗，因此我们才存在。”因了反抗，我们的生活才有价值，
从而赋予这荒谬的世界以意义。
加缪以古希腊和罗马神话中西西弗的形象描绘出一副反抗者的动人图
画：西西弗忤逆神旨被众神惩罚要把巨石推上山顶，但石头因自身重量又从
山顶滚下山去，西西弗也得下山去重将巨石推上山顶，如此往复，以致无穷。
众神以为这种毫无希望的劳作是最严厉的惩罚，但西西弗面对如此荒谬的命
运，义无反顾的走向巨石走向没有尽头的苦难——他因此反抗了荒谬，也蔑
视了众神。加缪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精彩片段
荒谬的墙
一切伟大的行动和一切伟大的思想都拥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伟大的
作品通常产生于转折路口或饭馆的喧嚣声中。荒谬也是如此。和其他一个世
界比较，荒谬的世界更是从这卑微的出身中获取崇高的思想。在某些处境中，
用“乌有”回答一个有关其思想本性的问题，可能就是对一个人设下的圈套。
但是，如果这个回答是坦诚的，如果这个回答形象地表现了这种心灵的
特殊状态——在这种状态中，空无成为不容争辩的事实，日常连续的行为中
断了，而心灵徒劳地寻求重新连续这些行为的纽带——那么，它就被看作是
荒谬的最初信号。
有时，诸种背景崩溃了。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工厂工作四小时，
午饭，又乘电车，四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
总是一个节奏，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很容易沿循这条道路。一旦某一天，“为
什么”的问题被提出来，一切就从这带点惊奇味道的厌倦开始了。
“开始”是至关重要的。厌倦产生于一种机械麻木生活的活动之后，但
它同时启发了意识的运动。它唤醒意识，并且激发起随后的活动。随后的活
动就是无意识地重新套上枷锁，或者最后的觉醒。
……
（选自《西西弗的神话》，杜小真译，西苑出版社）
名言佳句
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为无所依
托的流放者，因为他被剥夺了对失去的家乡的记忆，而且丧失了对未来世界
的希望。这种人与他的生活之间的分离，演员与舞台之间的分离，真正构成
荒谬感。（《荒谬和自杀》）
一切在荒谬的稀薄空气中维持的生命都需要某种深刻而持久的思想用
以使自己富于生气，否则，它们就不能继续下去。（《哲学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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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赏析
加缪与萨特，两人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主义文学大师。萨特说“厌恶”，
加缪谈“荒谬”，说的谈的不外都是一种生存的体验和人生境遇。萨特说“厌
恶”
更像哲学的说法，很概念的那种；加缪谈“荒谬”则是艺术的随意的谈
法，感性得多。惟其如此，加缪的“荒谬”论其影响要比萨特的“厌恶”大
得多，以至于今人们仍在不断地说：“这事太荒谬了。”此时此刻，人们说到
的“荒谬”与加缪谈到的“荒谬”事实上并无本质上的差别，都是指称一种
非理性的状态，也就是不可思议的状态，比如堂吉诃德同风车决斗，比如小
小螳臂要挡巨大的车轮等等。这些例子当然只是比喻罢了。加缪的意思是“荒
谬”这玩意儿无所不在，它几乎就是人与生俱来并且如影随形的一种东西。
这是因为世界本身就是非理性的，而人却每每要拿理性去判断那个非理性的
存在，荒谬于是就无可避免的出现了。《荒谬的墙》讲述的就是荒谬产生的
诸种日常境况。生活就怕反思和追问，或者说生活经不起我们的追问。一旦
要追问，荒谬就来了。我们上班、读书、吃饭、睡觉，一切像流水一样中规
中矩，突然在某个时刻，比如去上班的公车上，你对这一切突如其来地发出
了“为什么”的问题：为什么人要吃饭要上班要读书要睡觉？等等等等，这
一瞬间你就有了荒谬的感觉，你会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而加缪认为，
你一旦开始这种追问，你的被尘封的意识就被唤醒了，你就有了觉悟的可能；
面对荒谬，你也可能选择反抗的方式，这样一来，你就把那个荒谬的世界弄
得来有点意义了。
加缪的《西西弗的神话》是一部质朴无华、警句迭出的名着，是小书中
的大书，薄书中的厚书。如是粗读，不足半天即可翻完；但若精读，则可读
一生一世。
第30章 恋人絮语
作者：（法）罗兰·巴特
罗兰·巴特（１９１５-１９８０），二十世纪法国着名的思想大师之一，
也是对当代西方文化影响深远的符号学家。１９１５年生于法国西南部一座
小城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幼年丧父，九岁时跟随母亲迁移巴黎，靠母亲做
装订工的微薄收入读书过日子。１９５３年他发表着名的《写作的零度》一
书，受到文坛关注。不久后，他成为高等研究实验学院的教师，陆续发表了
《批评与真实》《神话集》
《符号学原理》《时装的系统》以及《s／z》等轰动西方知识界的名着，
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巴特便与列维－斯特劳斯、福科、拉康等现代思想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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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齐名，享誉世界。１９７６年他被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这一期间，他
又发表了《文本的欢悦》
《罗兰·巴特自述》《恋人絮语》等名躁一时的着作，这些着作思想前
卫、文风另类，引起思想界广泛的争议。
１９７７年发表的《恋人絮语》（又译《一个解构主义的文本》）是一部
奇书，问世后立即风靡西方文坛，成为十分罕见的畅销书，不仅被翻译成多
种文字，还被搬上了舞台。
１９８０年２月的一天，巴特过街时被一辆卡车撞倒在地，一个月后他
在医院逝世。
内容精要
１９７５年１月，巴特在着名的巴黎高师开设了一个研讨班，初衷是研
讨分析歌德的名着《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情人话语。但在具体的研讨过程
中，巴特和他的学生都将他们自身的体验和感受融汇到了小说的情境当中，
打通了自我与对象之间的情感和经验屏障。这样一来，巴特就改变了初衷—
—把原来对情话的论述演变为恋人的自说自话，由对象分析变成了直接演示，
也就是把间接引语改写成了直接引语。当然，巴特无意来讲一个平常的情爱
故事，所以他的这部《恋人絮语》完全没有情节。只有一些飘零的意绪，一
些痴妄的私语，一些杂乱的语丝，一些片断的呢喃，还有一些莫名的懊丧和
焦虑，剪不断，理还乱。作者把这一系列的片断按字母的顺序排列，并且用
一种相当随意自由的文体来模仿或陈述恋人的话语。书中的那个恋人“我”
是一个心细如尘神经敏感的家伙，他生活在一个充满意义的世界中，与他情
人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充满了意义，而且他会花上几个小时去分类和解释。热
恋中的自我像一部热力四射的机器，拼命地制造情感的符号，然后大大咧咧
地挥霍消费。比如，当恋人等待一个电话时，他肯定会沉沦在这样的情境中
——“我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不敢动弹，等电话便是意味着编织束缚自己的罗
网，此恨绵绵，个中苦衷难以言传——我禁止自己离开房间，不让自己去上
厕所，甚至不敢去碰电话（以免占线）；倘若别人打电话，我也会如坐针毡；
只要一想到我也许就要在某一刻里不得不离开一下，由此便会错过那令人欣
慰的电话或失迎大驾光临，我几乎要发疯了。”（《等待》）
《恋人絮语》说到底就是对唠叨中的恋人的精妙写照。
精彩片断
相思
一
许多小调、乐曲、歌谣都是咏叹情人的远离。而在维特的生活中却没有
这一经典性的情境。理由很简单：情偶（夏洛蒂）并没有远离他乡；偶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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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开的是恋人自己——维特。而远离是就对方而言的，对方离开了，我留下了。
对方永远不在身边，处在流离的过程中；从根本上说，对方始终漂泊不定，
难以捉摸；我——热恋中的我——又注定了得守株待兔，不能动弹，被钉在
原处，充满期冀，又忐忑不安——像火车站某个被人遗忘角落里的包裹。思
念远离的情人是单向的，总是通过呆在原地的那一方显示出来，而不是离开
的那一方；无时不在的我只有通过与总是不在的你的对峙才显出意义。由此
看来，思念远方的情人从根本上就意味着恋人的位置与他情人的位置无法相
互取代；这就是说：我爱对方要甚于对方爱我。
二
要追溯历史的话，倾诉离愁别绪的是女人：女人在一处呆着，男人外出
狩猎，四处奔波；女人专一（她得等待），男子多变（他扬帆远航，浪迹天
涯）。于是，是女人酿出了思夫的情愫，并不断添枝加叶，因为她有的是时
间；她边纺织边浅吟低唱，纺织小曲里透露出安详宁静（纺缍发出单调的嗡
嗡声）和怅然若失（听来那么遥远，风尘仆仆的节奏，大海的汹涌，车行的
辚辚声）。由此看来，一个男子若要倾诉对远方情人的思念便会显示出某种
女子气：这个处于等待和痛苦中的男子奇迹般地女性化了。男子女性化的原
因主要不在于他所处位置的颠倒，而在于他在恋爱。
（选自《一个解构主义的文本》，汪耀进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名言佳句
作为一个爱忌妒的人，我得忍受四重痛苦：由于我爱忌妒，由于我因此
责怪自己，由于我担心我的忌妒会有损于他人，又由于我自甘没出息：因此，
我因受人冷落而痛苦，因咄咄逼人而痛苦，因疯狂而痛苦，又因太平庸而痛
苦。
（《忌妒》）
阅读赏析
１９８０年巴特不幸逝世，是年６５岁。这个年龄对于一个思想大师来
说，正值壮年，他肯定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这个世界说。一个伟大的声音
突然就没了，我们可能会因此不再相信伟大。所以，他的一个朋友发表文章
说：“他的死造成了与我的想像完全不成比例的真空。一个独特的声音沉默
了，这个声音最有可能说出我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我感到世界从此变得平淡
无奇。”对巴特而言，这种说法不算溢美之辞。巴特是独特的，而且是无与
伦比的独特，以至于面对巴特，人们很难用一种“家”来界定这个名躁天下
的巴黎大才子。美国着名学者乔纳森·卡勒写了一本关于巴特的书，一共十
章，每章标题就是巴特的一种身份：诸如，文学史家、神话学家﹑批评家﹑
符号学家﹑作家﹑结构主义大师等等。众多的“家”，表明了巴特的博大，
是独特之一种；洞见是巴特的另一种独特。往往是他看上去不经意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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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一个极富创意的一个词，就洞穿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一个被误导了
的事件﹑一种隐蔽的很深的意识形态。比如，他同所有法国人一样喜欢喝葡
萄酒，但他一语中的说：“葡萄酒是法国人的饮料图腾。”喝葡萄酒的人可以
得到与社会融洽的名声，葡萄酒因此建立起了一种集体的道德观念。又如他
在分析嘉宝的脸蛋时，说过一句精彩绝伦的话：“嘉宝的脸是一种理念，赫
本的脸则是一种事件。”在我们所选的《相思》一文中，这种智慧的洞见同
样随处可见。谁都会恋爱，所以谁都要相思，但不是谁都明白相思。这不要
紧，巴特已经把“相思”的本质情状给我们作出了描绘：相思就是情人不在
场，也就是情人旷了课；呆在原地的恋人于是情不自禁地思念那个“缺席”
的情人，他（她）就会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觉得自己比那个旷课的情人爱
得更深；在古代社会通常是男人远去，女人呆在家里思念不在场的男人，所
以现在一个男人如果思念旷了课的女人，这个男人便有了几分女人气，这个
男人因此就有些妩媚；呆在原地的恋人呆久了当然也会有些怨言，他（她）
就要喃喃自语说些疯话，就有些颠三倒四，混乱了时态。为什么呢？因为他
（她）焦灼不安啊！
第31章 物质生活
作者：（法）杜拉斯
玛格丽特·杜拉斯（１９１４-１９９６）是法国二十世纪最着名的女
作家、电影剧作家。１９１４年她出生于越南西贡郊区，四岁丧父，身为小
学教师的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兄弟艰难度日。这位出身农村的母亲勇敢而又固
执，后来成为杜拉斯作品中的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抵
挡太平洋的堤坝》，写的就是她母亲的故事。杜拉斯十八岁时离开越南返回
法国攻读数学和法学，并获得法学学士学位。二战期间，在后来成为法国总
统的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引导下，杜拉斯参加了抗击纳粹法西斯的地下抵抗
运动。１９４３年杜拉斯发表了第一部小说《无耻之徒》。翌年，法国着名
的出版社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她的另一部小说《平静的生活》。此后，杜拉
斯遂以写作为生，笔耕不辍。
１９８４年她发表小说《情人》，不仅荣获当年的龚古尔文学奖，更为
她赢得了世界范围的巨大荣誉，被翻译成四十多个国家的文字。在中国，她
也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拥有众多的“杜拉迷”。据说她的《情人》《广岛
之恋》和散文集《物质生活》已成为“小资一族”的必读书籍，以至于根据
前两部书改编的同名电影也成了不可或缺的经典dvd。
散文随笔集《物质生活》发表于１９８７年，它根据杜拉斯对朋友热罗
姆·博儒尔的谈话记录修改而成。她将这种特殊的写作称之为“流动的写法”，
并说没有一种现有的书籍形式能够容纳《物质生活》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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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物质生活》是一部文体相当自由任意的随笔集，共有四十八篇文章，
各篇长短不一，短则三五百字，长则又有万余言，这种文体形式倒是法国文
学的一种优秀传统，蒙田与帕斯卡尔都用这种文体写出了优美隽永的传世名
篇。但杜拉斯则将这种文体运用得更加自由和娴熟，更富于现代生活的节奏
感。作者在本书前言中说，“这本书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结，也不属于中间
部分”，它“是从日常事件引发出来的。可以说是一本供阅读的书。不是小
说，不过与小说写法最为接近”。没有开端和终结，表明本书内容的自由和
散漫；而所谓“从日常事件引发出来”，则又表明本书与作家自己的个人生
活密切相关。通读全书，可以说《物质生活》是一部关于写作、爱情和回忆
的书，而在写作、爱情和回忆中，自始至终贯穿着一个主题：这就是自我。
这个自我很多时候就是作家本人，但有时候却又代表着所有女人，说的是所
有女人的故事。比如《房屋》。
关于写作，杜拉斯总拿自己说事，她写了五十年，着作等身且名满天下，
单小说就有四十余部。写作对于她来说，是自我生命经验的提升与挥洒，是
血与泪的结晶与表达；她甚至说，身处几乎完全的孤独之中，你会发现写作
会拯救你。而一部打开的书也是漫漫长夜。所以，她说写作是“一种死亡”，
通过这种“死亡”，人才能得到拯救，从而复活。这种关于写作的思想表明，
杜拉斯不是一个为写而写的作家，甚至也不是一个为艺术而写的作家，她强
调自己“除了社会不公正这个问题之外，其他我并没有思考什么”。
爱情是本书的另一个重要主题，也是杜拉斯一生牵挂的主题。这本书中，
她在多篇随笔中都陈述了她与扬·安德烈的爱情关系。扬是杜拉斯的崇拜者，
是她晚年的生活伴侣，他陪伴她走过了生命的最后十个年头。
精彩片段
永隆
先是在永隆（越南南方一城镇——译者注），以后才是河内。我曾经讲
到永隆，河内没有。永隆，我曾经讲过，是交趾支那偏僻地区的一个居民点。
地处乌瓦洲平原，我想，这里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片多水之地。那时我
才八至十岁，发生了一件事。有如惊雷，或者是像是宗教信仰。在我这一生，
竟有这种事发生。我已经活到七十二岁，依然像是昨天的事：居民点的林荫
小路，在歇晌的时间，白人居住区，道旁开满金凤花的大街，阒无行人。河
水也在沉睡。于是她乘着她那辆利穆新黑色汽车驰过。她的名字大概叫安娜
-玛丽·斯特雷特。又叫斯特莱泰。她是行政管理区行政长官的女人。他们
有两个孩子。他们是从老挝迁到这里来的，她在老挝曾经有一个年轻的情人。
全部都在这里了：就像《印度之歌》中所写的那样。那个年轻人留在老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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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走，他们是在那个居住区相识的，在湄公河上游很远的北方。就在那个地
方他自杀死了。在琅勃拉邦。
与这两个情人相共的这条大河向下流经一千公里，经过这个地方，这就
是永隆。……自此以后，那个女人也就成了我独自一个人的秘密：安娜-玛
丽·斯特雷特。
（选自《物质生活》，王道乾译，百花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人不能在自己一方孤独一个人去爱，这种事我不相信，孤独一人生活，
经历一种绝望的爱情，我也不信。他是那样爱我，我当然也那样爱他，他是
那样欲求于我，我当然也同样欲求于他。（《栀印度之歌枛的壁炉》）
阅读赏析
杜拉斯的文字是任性的，有时甚至是不大讲道理的。然而，她的文字绝
对是真诚的。不仅真诚，更重要的是勇敢和激情。她的勇敢和激情源自她自
身的生命体验，是一个普通知识女性的个人化的生命感悟。这份勇敢和激情
在爱情的讲述中，无疑更加惊心动魄。爱情是杜拉斯一生不倦的追求，是她
终生不悔的憧憬，有时候，读她讲述的爱情故事，你会觉得她完全是爱上了
爱情。
在她对爱情的感人描述中，她的爱总是同疯狂与死亡的主题纠缠在一起
的，似乎不如此，爱就无从表达自己。在《情人》中，爱到最后已演绎为沧
桑；在《劳儿的劫持》中，爱在最初阶段就突然演变为疯狂；而在《永隆》
中，爱就是死亡。法国女人安娜在异国他乡爱上一男子，而她的丈夫是殖民
地的高官，由于不难猜测的原因，安娜离开了老挝，不久，她的情人就殉情
而死。当时，杜拉斯只有八岁。而她在七十二岁时，用一种相当简洁而平静
的笔触，讲述了这个惊世骇俗故事。为什么说是惊世骇俗呢？八岁时只见过
一面的女人，七十二岁时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与事毫无疑问是惊世骇
俗、刻骨铭心的；其次，这个与死亡相关的爱情故事，在当时当地的社会反
应中无疑也是惊世骇俗的，所以杜拉斯将其称为“必须禁止的一种知识”。
对于只有八岁的她来说，这种惨烈的爱情，这种被禁止的知识，既使她受到
强烈震撼，又使她不敢言说，因而成了她“独自一个人的秘密”；在对这种
痛苦秘密的保存与最后的陈述中，你不难发现杜拉斯那种按捺不住的愤怒，
那是对摧残人性的伪善道德的愤怒；正是这种伪善的道德，壮烈的爱情竟然
成了“必须禁止的知识”。通过“禁止”，爱情便在悄然之中被扼杀和消解了。
所以，杜拉斯决心为爱情重新命名：“必须发明一个词，来说明人们清楚知
道却不理解那样一种应该理解的事。”这就是说，爱情实际上是人们不仅要
知道，而且要理解的事。爱情是壮丽的，也是不大讲什么道理的。讲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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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或许就不是什么爱情，比如选爱人要看看他有多少年薪收入，那其实只
是婚姻，而不是爱情。
第32章 歌德谈话录
作者：［德］歌德（爱克曼辑录）
约翰·沃尔夫冈·歌德（１７４９-１８３２），德国着名诗人、欧洲启
蒙运动后期最伟大的作家和思想家，是德国“狂飙突进”的中坚，其创作不
仅是德国文学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而且他本人也是欧洲文学史和思想史上
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歌德不仅善绘画，对自然科学有广泛研究，其创作囊
括抒情诗、无韵体自由诗、组诗、长篇叙事诗、牧童诗、历史诗、历史剧、
悲剧、诗剧、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教育小说、书信体小说和自传体诗歌、
散文等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主要作品有：戏剧《铁手骑士葛兹·封·伯利
欣根》（１７７３）、书信体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１７７４）、诗剧《伊
菲革尼亚在陶里斯》（１７７５）、悲剧《哀格蒙特》（１７８８）、戏剧《托
夸多·塔索》（１７９０）、长篇叙事诗《赫尔曼与窦绿台》（１７９７）、长
篇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１７９５-１７９６）和《威廉·迈斯
特的漫游时代》（１８２１-１８２９）、诗剧《浮士德》（１７７４-１８３
１）、自传《诗与真》（前三卷１８１１－１８１４）和《意大利游记》（１
８１６－１８１７）等。
爱克曼（１７９２-１８５４），德国人。１８２３年夏天他到魏玛拜访
歌德，歌德留他住下，直至１８３２年３月歌德逝世，爱克曼常常到歌德家
里请教，每当听到值得注意的歌德谈话，他就记录下来，后来便根据笔记编
辑成书，即《歌德谈话录》。
该书共三部，第一部和第二部１８３６年出版，后来又将爱克曼自己的
笔记和歌德好友瑞士人梭勒的笔记对照，编了第三部作为补编。
内容精要
由爱克曼辑录的《歌德谈话录》记录了歌德晚年有关文艺、美学、哲学、
自然科学、政治、宗教以及一般文化的言论和活动，是歌德晚年思想最成熟
和实践经验最丰富时期的记录，选自己经成为研究歌德的重要的第一资料。
该书主要是一部谈话录，而不是一部论证谨严的着作，所以呈现在读者
面前的歌德对于方方面面的见解都是散碎的。例如：歌德在人类历史上第一
个明确提出“世界文学”构想；他所区分的两种创作方法即“古典的”和“浪
漫的”，实际上就是后来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和浪漫主义创作方法；对黑格
尔悲剧理论的批判；对莎士比亚、拜伦、席勒等艺术家的评价；文艺必须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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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现实出发。但是这些思想和观点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谈话录》
的记录时期正值创作歌德《浮士德》第二部，因此该书中有大量歌德谈论这
个剧本的情况，对于理解《浮士德》乃至一般文艺创作都极有启发。
《谈话录》也体现了歌德作为一个伟大诗人和一个普通人的矛盾。在该
书中歌德一方面主张在科学领域里排除目的论，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泛神
论思想，实际上歌德是一个羞答答的不彻底的无神论者。
１９７８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朱光潜的译本是摘译本，朱光潜摘译
的标准是“内容比较健康，易为我国一般读者所理解，足资参考和借鉴。”
该译本主要涉及哲学、美学、文艺创作实践和文艺理论乃至当时欧洲一般文
化动态。因此，《歌德谈话录》是一部了解歌德晚年（１８２３－１８３２）
思想和活动的传记性着作。
精彩片段
对话（１８３０年８月２日）
已掀起的七月革命的消息今天传到魏玛，人们都为之轰动。午后我去看
歌德，一进门他就大声问我，“你对这次伟大事件是怎么想的？火山终于爆
发啦，一切都在燃烧，从此再不会有关着门谈判的情况啦！”
我回答说，“这是个可怕的事件！不过尽人皆知的情况既是那样糟，而
法国政府又那样腐败，除了王室终于被赶掉以外，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呢？”
歌德说，“我的好朋友，你和我说的像是牛头不对马嘴呀，我说的不是
那伙人而是完全另一回事。我说的是，乔弗列与顾维页之间对科学极为重要
的争论在法国科学院已公开化啦。”
歌德的话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我不知说什么好，踌躇了几秒钟。
歌德说，“这件事是极重要的。我听到七月十九日会议的消息时心情多
么激动，是你无法想到的。我们现在发现，乔弗列·圣希莱尔长久以来就是
我们的一位有力的同盟者。我可以看出法国科学界对这次会议多么关心，因
为尽管有这次可怕的政治骚动，七月十九日会议还是座无虚席。但是最重要
的一点还是，乔弗列介绍给法国的那种研究自然的综合法今后再也不会被抛
弃掉了。经过科学院这次自由讨论，这件事就已向广大群众公开，不再可能
只是提交秘密委员会，关起门来把它作弄掉或扼杀掉了。今后在法国自然科
学研究中，精神会驾驭物质了。……
（选自《歌德谈话录》，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７８年版）
名言佳句
“一个人精神的阴郁和爽朗就形成了他的命运！我们总是每天都需要护
神牵着走，每件事都要他催促和指导。只要这位精灵丢开我们，我们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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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措，只有在黑暗中摸索了。”（《歌德谈话录》）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所选第一段谈及歌德的一个重要方法和思想：即综合法和有机
整体的思想。他认为研究自然要采用综合法，不应像牛顿那样采用分析法。
分析法和综合法的分歧不仅是作为艺术家的歌德与作为科学家的牛顿
的分歧，它事实上也是十八、十九世纪以来，西方思想界的一个重大矛盾。
按照艺术的思维本性，它导致了人们从整体上去把握事物的方式。在艺术的
观照之中，事物的存在是作为整体的存在，而分析法是以破坏事物的整体性
存在为前提的。歌德十分重视自己的这个思想，在本书记录的１８２４年５
月２日的谈话中，他说：“要在世界上划出一个时代，要有两个众所周知的
条件：第一要有一副好头脑，其次要继承一份巨大的遗产。拿破仑继承了法
国革命，弗里德里希大帝继承了西里西亚战争，路德继承了教皇的黑暗，而
我所分享的遗产则是牛顿学说的错误。现在这一代人固然看不出我在这方面
的贡献，将来人会承认落到我手里的并不是一份可怜的遗产。”（４３页）当
时，牛顿的分析法在科学界是占着主导地位的，所以歌德有这种冀望于将来
人们认同的感慨。这也是他在六年之后，当法国七月革命和法国科学院的一
次公开争论同时出现的时候，他置前者于不顾，而表现出对于后者的巨大热
情的原因。
《歌德谈话录》以日记体的形式描述和记录了歌德１８２３年到１８３
２年范围极为广泛的活动和言论。正如爱克曼在序言中所说：“这些谈话不
仅就生活、艺术和科学作了大量的阐明，而且这种根据实际生活的直接素描，
特别有助于使人们从阅读歌德的许多作品中所形成的歌德其人的形象更为
完备。”爱克曼对于歌德的崇敬之情在这些记录中溢于言表，“他向我展示出
他性格中最高贵的品质，他的精神点燃了我的精神。两人心心相印，他伸手
到桌子这边来给我握。我就举起放在身旁的满满一杯酒向他祝福，默默无语，
只是我的眼光透进酒杯盯住他的眼睛。”这也就成为歌德谈话的和谐的背景。
第33章 海涅选集
作者：（德）海涅
亨利·海涅（１７９７-１８５６），德国着名民主诗人，被称为是德国
古典文学的最后一位代表。出身犹太商人家庭。童年和少年时期经历过拿破
仑战争，１８１９年至１８２４年先后断续在波恩大学、哥廷根大学、柏林
大学学法律和哲学并从事写作，１８２５年获法学博士学位。１８４３年结
识卡尔·马克思。
海涅的第一部诗集于１８２１年在柏林出版。早期诗作主要有《青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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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悲剧与抒情插曲》《还乡集》《北海集》等组诗，多以个人遭遇和爱
情苦恼为主题，反映了封建专制下个性所受到的压抑以及找不到出路的苦恼。
１９３０年海涅迁居巴黎，后陆续发表了《法兰西现状》《论法国的画家》
《德国近代文学史略》《路德维希·伯尔纳》《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游
记》（包括《哈尔茨山游记》
《观念——勒·格朗特文集》《从慕尼黑到热那亚的旅行》《英吉利片段》）
《论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论浪漫派》《论法国戏剧》《莎士比亚笔下的
少女和妇人》《西里西亚织工之歌》《罗曼采罗》等。
此外，海涅的作品还有戏剧《阿尔曼梭尔》《威廉·赖特克里夫》、散文
《柏林通信》、小说《佛罗伦萨之夜》、叙事长诗《阿塔·特罗尔》、诗体舞
剧《浮士德博士》等。
内容精要
《海涅选集》精选了海涅旅居法国时写成的一系列关于政治、宗教、哲
学、文艺、绘画以及戏剧的评论文章。
《论浪漫派》首先对德国文学发展进行简要精当的分析，对歌德为德国
文学乃至世界文学所作的卓越贡献进行了恰如其分的评价，最后对欧洲封建
社会的精神支柱——天主教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后来该文成为德国革
命民主主义文学的理论纲领。海涅写作该文目的是要驱散笼罩在德国土地上
的鬼氛妖雾，为德国介绍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进步思想。
《论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深刻地分析了德国古典哲学的进步意义。
文中海涅看到了德国哲学强调“人”的“自我”，同时否定了上帝的存在，
而这正是一种精神上的巨大解放，也是思想上的伟大革命，因此海涅希望这
种哲学上的革命也会引起政治上的革命。海涅在《论法国画家》中提出了一
个十分重要的艺术创作规律：一切有个性的艺术家，只能按照他们自己特殊
的、独创的、与生俱来的审美标准去评价。而这正是一个有着丰富的文艺创
作实践、深知创作甘苦逼供已经取得伟大成就的艺术家的肺腑之言。海涅认
为文艺创作永远需要重新，文艺创作靠的是艺术家内心的创作激情，不能用
已有的清规戒律去束缚艺术家的思想和手脚。
《论法国画家》是海涅刚到巴黎不久写的有关一次画展的报道，实际上
是一篇非常出色的滑轮。他涉及到了当时欧洲乃至世界级的不朽名画，不仅
细致而生动的分析，还有精辟而独到的见解，可谓是有声有色，不落俗套。
《莎士比亚笔下的少女和夫人》本是海涅应约为一本莎剧铜版画插图集
所写的解说，所涉及的女性形象多达四十余个。该文集中反映了海涅对莎士
比亚的研究成果以及他对戏剧艺术的一些观点。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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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印本《堂吉诃德》引言
名叫堂吉诃德和桑哥·潘查那两位人物呢？他们俩从头到底彼此学嘴学
样，衬得可笑，可是彼此也相济相成，妙不可言。所以两口儿合起来才算得
这部小说的真正主人公。这也见得这位创作家在艺术上的识力以及他那深厚
的才力。旁的文人写小说，只有一个主角云游四海；作者势必假借独白呀，
书信呀，日记呀，好让人知道这位主角的心思观感。塞万提斯可以随处来一
段毫不牵强的对话；那两位人物一开口就是彼此学舌塞取笑，作者的用意因
此更彰着了。塞万提斯的小说所以妙夺天然，都承这两位的情，从此大家纷
纷模仿。整整一套小说从这两个角色里生发出来，就像从一颗种子里长出那
种印度大树，枝叶纷披，花香果灿，指头上还有猴子跟珍禽异鸟。
不过把一切都算是婢学夫人似的模仿，也不免冤枉。我们在生活里常碰
见一对人物：一个像堂吉诃德，有诗意，爱冒险；一个像桑哥·潘查，一半
出于忠心，一半也为了私利，跟住那一个人，同甘共苦。把这一对写到书里
去，那真是顺手拈来。他们俩在艺术里种种乔装改扮，也像在人生里一样；
要认出他们的本来面目，就得注意本质和心灵上的标记，不能拘泥着表面以
及外附的事物。
这种例子举不胜举。在堂约翰和莱柏瑞罗两个身上，也许像在拜伦绝食
和他的亲随弗莱邱身上，我们不就找到了堂吉诃德和桑哥·潘查么？在瓦尔
德才的骑士和他的卡斯拜·喇哩哗哩身上，正如在许多文人和他们的出版家
身上，我们不都看出来这两种人物以及他们的相互关系么？出版家瞧明白作
家的一团傻气，但是其中有实在利益可图，也就死心塌地跟着到理想境界里
去乱闯乱跑。书店大老板桑哥干他那行营生，往往吃耳光当饱，却仍旧肥肥
胖胖，只是那个好汉骑士一天天瘦下去了。
……
（选自《海涅选集》，张玉书编选钱钟书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
３年版）
名言佳句
或者，艺术和世界本身，都注定要可悲地完蛋了么？当前欧洲文学表现
出来的精神化倾向，或许就是一种临近死亡的征兆吧？这就像人在弥留之际
眼睛突然一亮，会从苍白的嘴唇间吐露出一些极不可思议的秘密来似的。要
不，是白发苍苍的欧洲将返老还童了么？那艺术家和作家的朦朦胧胧的精神
化倾向，或许不是垂死者神秘的回光返照，而是再生者可怕的预感，一个新
的春天诞生前的阵痛吧？
（《论法国画家》）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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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选自钱钟书翻译的《精印本栀堂吉诃德枛引言》。所选部分详
细分析了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这一类截然相反的人物形象存在的合理性和
普遍性，并对塞万提斯笔下的这一对人物的典型性做了十分生动的评论。海
涅在进行分析时结合了自己的阅读经验，因此他的分析和评论是有的放矢，
不仅细致入微，且切中肯綮。而钱钟书先生的译文也非常精彩，亦庄亦谐，
读来别有生趣。
《精印本栀堂吉诃德枛引言》原是一篇序文，但在海涅笔下却完全没有
了这类文体所常见的俗套，成为一篇优美而地道的序文佳作。首先是海涅并
不局限于谈论《堂吉诃德》，而是与总结和论述欧洲小说的发展历史相结合，
并旁及戏剧、诗歌，将塞万提斯与莎士比亚以及歌德比较，称他们为欧洲近
代文学的三巨擘，将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看作是欧洲近代小说和近代戏剧的
开山祖师。
这与昆德拉在栀小说的艺术枛里关于塞万提斯的论述有异曲同工之处。
海涅的评论文章纵横捭阖，知识丰富，文采焕然，舒放自如。阅读海涅
这些深刻而优美的评论，有助于读者理解德国及欧洲的文坛状况，也有助于
体会海涅作为伟大诗人的生动活泼的文风。读者还可以从中感受到作为思想
家和文艺评论家的海涅不仅拥有过人的鉴别的能力，还具有实事求是的治学
态度，想来这大约也是海涅至今依然璀璨炫目的根源所在吧。
第34章 黑塞散文选
作者：（德）黑塞
赫尔曼·黑塞（１８７７-１９６２）是二十世纪德国文学的重要作家。
黑塞出生于德国西南部巴登符腾堡州的卡尔夫城，父亲和外祖父都是传教士，
对佛教和印度教颇为了解。黑塞曾进入神学校，但半年后就逃离了。第一部
长篇小说《彼得·拉门青特》（１９０４）令他一举成名，从此一发不可收，
他先后发表了《在轮下》（１９０６）、《盖特露德》（１９１０）、《罗斯哈尔
特》（１９１４）、《克诺尔普》（１９１５）、《德米安》（１９１９）、《席特
哈尔德》（１９２２）、《荒原狼》（１９２７）、《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１９３０）、《东方之行》（１９３２）、《玻璃球游戏》（１９４３）等
小说。除了小说创作外，黑塞同时也致力于小品文与诗歌的创作，以抒发观
感，有诗文集《堤契诺之歌》、散文集《回忆之页》、《图像集》等。二战后，
黑塞主要从事整理、编纂早年和中年时期的作品，有少量诗歌、散文、回忆
和文艺评论。１９４６年，黑塞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还曾获得冯达诺奖、
歌德奖等。黑塞于１９２３年加入了瑞士籍。
内容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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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散文选》主要集中了黑塞各时期的重要散文佳作，也比较鲜明地
体现了黑塞的精神气质和独特文风。其中《菩提花》是黑塞偕新婚妻子隐居
博登湖畔初期的作品，风格清新优美，文字自然质朴，旋律柔和文雅，有着
早期作品特有的田园诗般的抒情气息，但已初步显露黑塞对都市文明的厌恶
和对生存意义的追问。
《我的传略》在黑塞几篇自传作品中写得最晚、也最完整。该篇十分坦
率真诚、不落俗套，是研究和了解黑塞的不可缺少的材料。《拜访诗人》记
录了年轻的黑塞拜访一位诗人的过程，从中可以了解黑塞对文学创作的一些
基本看法。《乔迁时的遐想》满怀深情地回忆了自己一生各个阶段所住过的
每一幢房子，为每一阶段的生活做了一个精彩的回顾，可以说每一阶段的回
顾都是一幅精细的素描，在散文创作上可说是独树一帜。
《文学晚会》涉及黑塞早年的文学艺术观，而他的幽默和揶揄风格从这
篇小品中可以窥见一斑。《论命运》是黑塞的长篇论文《查拉图斯特拉的归
来》中是一个章节，文中论述了人的内心对客观命运的决定作用，虽有唯心
色彩，但精神是向上的。
《克林格梭尔的最后夏天》《中国式传奇》《在中国式园亭里》中可以看
出黑塞对东方文化的理解和向往，同时也表明了黑塞试图从东方文化中为西
方文化寻求出路的立场。
黑塞散文大多情景并茂，笔随心走，文字优美，耐人寻味，既有他内心
的真情流露，也有他对现实生活的见解，既有他对和平的向往和对战争的反
思，更有他对大自然的歌颂。
精彩片段
纪念品
自从我在已故父亲寒冷、明亮的小房间里度过美好、深沉而充实的时刻
以来，死亡的意义对我已变得日益重要和有价值了。迄至那时，我很少想到
死亡，也从不惧怕死亡，并且经常在觉悟时不耐烦地期望着死神的到来。直
到这时我才完全看到它的真实性和伟大性，它好似我们面前的相对极，它期
待我们去完成自己的命运，完成一个生命的圆圈。迄今为止，它的生活始终
是一条直路，开始时我久久逗留在母亲和童年的爱恋中，这段道路我一度是
歌唱着度过，一度却是厌恶地度过的，那时我对未来是经常怀着希望的——
但道路的尽头处在我眼前却是模糊的。一切滋养我生命的动力和能量在我看
来只是源于朦胧的开始，来源于从母体中诞生的时候，而且死亡在我来说只
是偶然的一点而已，力量、活力和动力到这一点上便衰弱以致熄灭了。直至
现在我才在这一“偶然性”中看到了伟大性和必然性，感觉自己的生命联结
并决定于这两个极点，也看到我的道路和我的任务就是圆满地达到那个终点，
接近它、促使它形成，使它成为一切庆典中最严肃的庆典。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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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谈了很多，谁若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父亲的一些特别的小故事，谁就
把它们复述一遍，这期间我们还阅读了父亲笔记中的一些片断。我们中不时
有人从墙上到处挂着的家庭照片中拿下一帧来加以研究，寻找照片背后的拍
摄日期。我们中不时有人不见了，到“那边”去和父亲待一会儿，我们中不
时有人失声哭泣。……
（选自《黑塞散文选》，张佩芬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版）
名言佳句
死亡的呼唤也是爱的呼唤。倘若我们肯定死亡，把它视为生命与变化的
一种伟大而永恒的形态，那么死亡也就变得甜蜜了。（《格言集萃·死亡》）
信仰与怀疑总是相辅相成。一个从不怀疑的人，也不会有真正的信仰。
（《格言集萃·宗教与教会》）
阅读赏析
《纪念品》是黑塞纪念父亲的一篇悼文，写作之时第一世界大战硝烟正
浓，该文初次发表于《回忆之页》中。所选精彩片段记述了自己与已逝父亲
的灵魂对话，对自己从父亲那里倾听到的和平、宁静以及死亡的意义都做了
很明澈的抒写。黑塞在精神领域一直不断地探索，他是青年人的心理投影，
不仅将他内心的渴望、焦虑、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还为青年人指引了一个
方法论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因此他的作品特别适合青年人阅读。他直接不讳
地书写那发自内心的苦闷，以写作面对自己的童年创伤和忧郁阴影，并且能
发出真诚的内心呐喊，因此特别对年轻人能当头棒喝。他永远不会是走在人
群中的一位，他只会自己一人去面对人生之路，他总是一个人走，他倾听自
我内心的声音，并且孤独地走过黑暗，走向希望。无论是寻找信仰还是获得
信仰，都将是一条艰难的心灵之旅。《纪念品》一文中谈论信仰的部分可以
看作是黑塞的灵魂自白，也可以看做黑塞“通向内在之路”的一个方面。也
许在寻求信仰的道路上，黑塞一辈子都是孜孜不倦的“朝圣者”。“通向内在
之路”意味着一个人通过学习和实践让外在的变成内在的，让宇宙进入人的
内心，黑塞为自己创造的这条独特道路所依据的显然是黑塞的“东方亚洲的
智慧”。也许的确并非是人人都能成为伟大的思想家，但人人经过努力都可
以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面对西方文明的困境，面对失去信仰的危机，
面对一个没有根基的时代，黑塞一直在寻找解救之途，该篇也不例外，文中
充满了黑塞对东方文化的深刻理解和对东方文化精神的向往之意。
黑塞的梦想是融会看似对立的东西方文化，再创造而赋予旧事物以新生
命。因此他的作品试图超越国界，超越民族，超越不同间的隔膜，他将人类
多种文化熔于一炉，炼出了锦章绣句。追根究底，黑塞的小品文是其长篇小
说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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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的散文行如流水、充满诗意，语调直接真实，充满对大自然热情的
礼赞，对失落天堂的坚持与追求。
第35章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作者：（德）尼采
弗利德利希·维尔海姆·尼采（１８４４－１９００），德国着名哲学
家、诗人。主要着作有《悲剧的诞生》《反时代的考察》《人性，太人性的》
《曙光》《快乐的知识》
《上帝之死》《权力的意志》《善与恶的超越》《道德的系谱》《偶像的黄
昏》《反基督》自传《瞧！这个人》等。《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写于１８８
３年至１８８５年，前三部分分别只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就一气呵成，当尼
采激昂不已地完成第一部分时，正好接到他曾经的恩师华格纳去世的噩耗，
尼采认为命运使“神圣的时间”一致，在尼采的精神历程上，《查拉图斯特
拉如是说》标志着尼采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并开始了创新的时期，所以，
他才将此书的诞生与华格纳的去世做了这样一种精神上的联系。
内容精要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反映尼采哲学思想的格言录体的作品，是尼
采的“强力意志”思想趋于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品。该书以叙事格言诗的文体，
借波斯人的先知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说出尼采自己“命运”的一部分，然而
更是对人类命运的深切观照，企图俯瞰人类最高自省的瞬间，替代人类去看
它的过去和未来，探讨在人类完全没有得救可能的情况下，得救是否仍有可
能的问题。
其中主要表达了他的“永世轮回”和“超人”的思想。
该书分为四个部分，四个部分共同形成了一个统一整体。众所周知，尼
采作为一个哲学家，最先感知到了近代欧洲文化的现世主义和基督教思想之
间的最大矛盾。尼采因为不能承受这种矛盾因而发出了他的清醒的第一声呐
喊“上帝死了”，从而为欧洲近代思想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
尼采哲学的完整表达主要体现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本书中。
“超人”思想在尼采哲学思想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尼采认为，应该首先
确认没有任何绝对者存在，一切都是相对的。查拉图斯特拉让“自由沙漠”
中的狮子和象征传统中的“巨龙”作战，并加以否定，就是这种意义的表现。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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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变形
我要告诉你们有关精神的三种变形：精神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
狮子，是后狮子如何变成孩童。
有许多重荷是要让那内怀崇敬而能坚毅致远的精神来担负的，因为再怎
么重的负荷都需要有强壮的精神承接。
“什么是重荷？”有担当的精神问道，然后如骆驼般地屈膝承受一切。
“英雄们，还有什么是最重的负荷？”有担当的精神问道，“都让我来
背负吧，也好让我的力量能充分发挥。”
唯谦卑自抑以克制高傲；唯敛巧若愚以玩弄智慧。是否并非这个意思
呢？
或者是：
舍弃我们那已经获胜的主张，登上高山之顶去挑唆诱惑者？
以知识之果实与茎叶为生，为了真理而宁可让灵魂忍饥挨饿？
身有病痛而拒绝安慰者的慰藉，并结交永远不会听你诉苦的聋子为友？
只要是真理之水，尽管如何污秽，也要纵身跃入；无论是美丽的青蛙或
丑陋的癞蛤蟆，一概包容不弃？
善待轻蔑我们的人，并亲近畏惧我们的鬼怪？
有担当的精神将这一切重荷都背负起来，向它的荒漠急行而去，就像满
载重物的骆驼，疾步迈向沙漠。
但是，就是在这最寂寞的荒漠中，第二种变形于是产生。在这里，精神
变成了狮子，它亟想争取自由，并主宰自己的荒漠。
在这里，它找寻其最后的主人，它要与这主人及其最后之上帝为敌，它
要与巨龙争强斗胜。
谁是那精神不愿称之为主人与上帝的巨龙呢？“你应”是它的名字，但
狮子的精神却说“我要”。
“你应”躺在路上，浑身金光闪烁——它是一头金甲兽，每一片鳞甲都
定放出“你应”的光芒！
千年来的价值都在这些鳞甲上发光，于此，这至高无上的龙这样说道：
“万物的一切价值都在我身上辉耀。一切价值都已创造，而所有已被创造的
价值就是我自身。因此事实上，‘我要’是不存在的。”
兄弟们，精神还要狮子何用？光是那谦抑崇敬而能负重致远的骆驼不就
够了吗？
要创造新的价值——那是狮子也无法做到的，然而，若要争取创造的自
由，则非有赖狮子的力量不可。
……
（选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余鸿荣译，北方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８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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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肮脏的东西。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世界本身并
没有因此而变成一个不干净的怪物！（《旧日表与新表》一四）
精神乃是生命的自我挣扎，生命因自身的折磨而得大精进——这你明白
吗？（《着名的智者》）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三种变形》，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开篇之作，该篇
用比喻和象征的诗歌手法，论说的是精神发展的三个阶段：崇拜阶段；批判
（为获取精神自由而进行的否定）阶段；创造（否定不是终点，精神应当重
新走向肯定，这是自我价值的显现）阶段。这精神历程的三个阶段，首先对
于尼采来说有自叙传的意义，叙述他受到华格纳的影响，以及摆脱华格纳的
影响，从而走向自己的精神自由之路。由于其高度的象征性质，它事实上也
是任何个体的精神发展以及人类精神发展必经的三个阶段或境界，但在尼采
看来，大多数人难以达到第三个阶段。
尼采被称为“诗人哲学家”，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可以说尽显了
作为诗人和哲学家的尼采。在该书中，尼采以高度的象征手法、丰富的想像，
主要阐述了“永世轮回”和“超人”的思想。“永世轮回”的思想被尼采看
作他一生中最深刻的思想，并自诩为是震古烁今的变革和先知先觉的预见。
对于该思想的阐述，可以借用《曙光》中的一段话来说明：“你从前已过的
生活，会重复地无限地回到你身上，没有一点新的东西发生。应有尽有的悲
欢离合，仍然会依同样的次序和结果回到你身上。就如亭中的蜘蛛，林间的
月亮，甚至如我，谁有能摆脱这个永恒的轮回呢？”这一思想正是尼采悲观
主义色彩的根源。
尼采着名的“超人”思想也是在该书提出并在该书中加以贯穿始终的。
他认为，历来一切存在物都创造了某种超越了自身的东西，人也是一种应当
被超越的东西，人的价值在于他是动物与超人之间的一个过渡，人类自身不
是目的，超人才是目的。那么，超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在尼采心目中，
超人是超越一切传统道德规范、处于善恶彼岸的新人，是有着旺盛的强力意
志和健全的生命本能的强者，是充满酒神精神的生之欢乐的享受者。
该书以查拉图斯特拉的言行为线，具有叙事诗的风格。但这样的诗是用
来思索的，而不是装饰品。可以说，该书是诗与哲学的完美结晶，正是在诗
的语言中，尼采找到了地表达他的哲学的最好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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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里尔克散文选
作者：（奥）里尔克
赖内·马利亚·里尔克，（１８７５-１９２６）奥地利诗人。生于铁路
职工家庭，大学时攻读哲学、艺术与文学史。１８９７年后怀着孤独、寂寞
的心情遍游欧洲各国。会见过托尔斯泰，给大雕塑家罗丹当过秘书，并深受
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等人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应征入伍，１９
１９年后迁居瑞士。
里尔克的早期创作具鲜明的布拉格地方色彩和波希米亚民歌风味，内容
偏重神秘、梦幻与哀伤。主要有诗集《生活与诗歌》（１８９４）、《宅神祭
品》
（１８９５）、《梦中加冕》（１８９７）、《耶稣降临节》（１８９８）《为
我庆祝》（１８９９）、《图像集》（１９０２）。欧洲旅行之后，他改变了早
期偏重主观抒情的浪漫风格，写作以直觉形象象征人生和表现自己思想感情
的“咏物诗”，对资本主义的“异化”现象表示抗议，对人类平等互爱提出
乌托邦式的憧憬。着名作品有借赞美上帝以展现资本主义没落时期精神矛盾
的长诗《祈祷书》（１９０５）、《新诗集》（１９０７）、《新诗集续编》（１
９０８）。晚年，他思想更趋悲观。代表作为长诗《杜伊诺哀歌》（１９２３）
和《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等诸多十四行诗。
内容精要
《里尔克散文选》主要集中了里尔克的散文、文艺评论和一些书信。《奥
古斯特·罗丹》是长篇美术评论，分为两部分。里尔克通过对罗丹雕塑作品
的理解和阐释，表达了他对艺术的理解和对罗丹的景仰。《栀沃尔普斯维德
画派枛导言》《论风景》《论艺术》《印象派画家》等是美术评论，里尔克在
其中表达了他的艺术观。
散文诗《骑兵旗手克里斯朵夫·里尔克的爱与死之歌》叙述了一个年轻
的奥地利军官在匈牙利抗击匈牙利土耳其侵略军的战争中，在一夜之间对爱
与死亡的体验。该篇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色彩绚烂、音调铿锵，自始
至终贯穿着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情调，充满了对青春的梦想和憧憬。
《马尔泰·劳里兹·布里格手记》是一部随笔片段集，带有精神自传的
性质。
作品描写了主人公马尔泰在巴黎的痛苦体验和他对故乡、对童年的回忆。
主要谈论里尔克关于孤独、恐惧、死亡、上帝、爱的思考。马尔泰所经历的
精神困惑无疑是里尔克所经受的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也是里尔克对生存的切
身体验和感受。书中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生活，如果我们根
本无法领会这生活的诸要素？”这其实也是后来的存在主义哲学和现代主义
文学所广泛专着和揭示的基本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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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一个青年诗人的信》是里尔克与一位青年诗人卡普斯的书信。他在
信中谈论人生的孤独和内心生活的意义，谈论诗歌必须从内心深处作为独自
的声音产生出来。其中还谈到爱、死亡等诸多问题，曾经在中国产生广泛影
响。
精彩片段
奥古斯特·罗丹这位认真的全神贯注的工作者，他决不去寻找题材，也
不期望有其他的实现，只求在他那日趋成熟的雕刻工具所能达到的成就，他
在这个道路上前进，走过人生的一切剧场；现在，在他面前，展开了爱情的
深夜，昏暗的充满哀乐的广大世界，在其中，仿佛依然是英雄的世界，没有
衣服，在其中，面孔不见了，躯体受到重视。他带着白热的官感，作为生命
的探求者，进入这种搏斗的伟大的混沌之中，他看到的就是：生命。他的四
周并没有变得狭隘、缩小和沉闷。它变得很广阔。壁龛形卧房的气氛隔远了。
这里有的是生命，每分钟千倍的生命，在渴望和痛苦、疯狂和担心、失与得
中的生命。这里有无法测度的要求，有吸进全世界的水也会像一滴水一样干
掉的极大的焦渴，这里没有任何谎言和否定，取与予的姿态在这里是真实而
伟大的。这里有罪恶和毁谤，永劫之罚和永福，人们会突然理解：把这一切
加以隐瞒和埋藏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的世界必定是贫乏的。这种事是有的。
在人类的整个历史之旁，也出现另一部历史，不知伪装、因袭、差别和等级
——只知道斗争的历史。它也有它的发展。
它从本能变成渴望，从男女之间的欲望变成人对人的要求。它就这样出
现在罗丹的作品之中。依然是两性之间永远的战斗，可是女人已不再是被征
服的或是容易驾驭的动物，她是跟男人一样有着渴望而且是清醒的，好像他
们两者已合在一起，以便共同去寻找他们的灵魂。……
（选自《里尔克散文选》，绿原、张黎、钱春绮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２
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罗丹在获得荣誉之前是孤独的。荣誉的到来，也许使他更加孤独。因为
荣誉毕竟只是积聚在一个新名词周围的一切误解的总和。（《奥古斯特·罗丹》）
爱，也是好事；因为，爱是很难的。人对人的爱：这也许是交给我们最
难的、最极端的事，最后的考验和磨练，其他一切工作都不过是为这项工作
做准备。（《致一位青年诗人的信》）
阅读赏析
《里尔克散文选》着眼于里尔克的散文和书简，从中可看到作为散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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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评论家和书简家的里尔克的风采。
《奥古斯特·罗丹》是作为诗人的里尔克为罗丹雕塑作品所作的独特诠
释。
在这部美术评论里，里尔克以他独特的眼光和体验方式察觉出罗丹雕塑
作品中那种神完气足的真正品质，那种真正的生动和丰富。同时，里尔克将
罗丹那艺术家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从哲学中感性地离析出来，呈现在读者面前，
使之可感可触，并用大量的篇幅叙写罗丹专注于艺术时的脚踏实地、细致和
艰苦卓绝，正是这一切特点结合在一起才产生了罗丹雕塑艺术的光辉。里尔
克就是这样深入到罗丹的精神世界的内部，从中学习并继承了罗丹的观察世
界的方法和工作的方式以及艺术观念，并因此而对人生有了更加深彻地认识
和体察。
里尔克在对罗丹雕塑作品进行阐释是诗人对艺术家的理解和体察，因此
其中对孤独的认识未尝不可以看作是里尔克灵魂的自白。里尔克不仅是一位
卓有建树的诗人，而且也是一位见解独到的艺评家。他将我们拽出传统的俗
套，而引入一个充满矛盾和困惑的现代语境。该书包含了里尔克许多重要的
观点和见解。他不仅谈理论和鉴赏，也谈甘苦和感受，也谈人生和世界，更
结合他自己人生体验谈他的生动而独特创作实践。里尔克的文笔极具美感，
读起来饶有兴味，不但能催醒我们的现代审美意识，并且有助于我们更好读
懂他和鉴赏他的作品。
第37章 卡夫卡散文
作者：（奥）卡夫卡
弗兰茨·卡夫卡（１８８３-１９２４），生于布拉格的一个犹太人家庭，
１９０１年入布拉格大学学文学，后转学法律，１９０６年获法学博士学位，
１９２３年迁居柏林，第二年病逝于维也纳附近的基尔灵疗养院。主要作品
有长篇小说《美国》《审判》《城堡》，短篇小说《乡村婚礼筹备》《变形记》
《在流放地》《瑞士女人》《乡村教师》《一场梦》《乡村医生》《顶层楼座》
《十一个儿子》《兄弟谋杀》《新律师》《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中国长
城建造时》《桥》《邻居》《地洞》《骑桶者》《约瑟芬，女歌手或鼠众》《一条
狗的探索》《陀螺》《归乡》等。有短篇小说集《乡村医生》《饥饿艺术家》
等。除了小说外，卡夫卡还有相当多的杂感、随笔、速记、格言式的文字，
后由生前好友勃罗德编辑出版，遗稿集有《中国长城建造时》《在法的门前》。
《卡夫卡全集》九卷。
内容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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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散文》是卡夫卡小说之外的一些杂感、随笔、速记、日记、书
信及格言式的文字汇集，卡夫卡在这个供他思考的领域中，写下了与他的小
说同样让人深思的文字，发现了他在小说世界中发现的同样的问题。
从卡夫卡的日记和笔记中，我们可以发现令卡夫卡感到痛苦和困惑的根
源在于这个世界的实际生活本身，因为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有着许多不尽
如人意的地方，甚至会有许多悖论的存在，而这些悖论和生存的荒谬在卡夫
卡那敏感的心灵中的投影，恰恰就是卡夫卡所发现的问题并试图表达的，他
仿佛在为人类的明天敲起阵阵急促的警钟，他在为人类的未来担忧。所以在
他的“内心独白篇”、“箴言篇”、“断想、随笔、速记篇”中可以读到很多既
是即兴式的又是格言式的文字，它们不仅具有深邃的思想，还有丰富的含义，
富于启迪性。
卡夫卡的书信每一篇都饱含深情，沁人肺腑。其中包括他给马克斯·勃
罗德这样的生死之交的书信，还有他给第一位未婚妻菲利斯·鲍威尔的情书，
给女友密伦娜的书信。卡夫卡在这些书信中尽情抒发他的情感和对世界的看
法。从中可以看出卡夫卡对友情是十分诚笃和珍视的，而对爱情则是十分投
入的。其中还包括卡夫卡给父母亲的信，他在这些信件中表达了他对自己所
受的家庭教育的一些看法，可以看作是卡夫卡对旧式家庭教育的宣言。
该文集也包括了卡夫卡的一些游记。这些游记与一般游记不同的地方在
于它们完全是为了自己而创作的。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这些文字其实更像日记，
对行程、观感都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任何掩饰，仿佛是信手拈来，却也生动
细致。
精彩片段
致父亲
关于奥特拉我几乎不敢写；我知道，写奥特拉，就等于拿写这封信所希
望达到的效果开玩笑。在一般情况下，只要她没有陷入困境中或危险中，你
对她只有仇恨；你自己对我承认过，照你看，她总是故意给你制造痛苦和烦
恼，一旦你为了她的缘故而痛苦，她就感到满足和高兴。这就是说它是一个
魔鬼了。
这是多么深刻的隔阂啊，你与她之间的隔阂必定是比你与我之间的更甚，
否则就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误解。她离你这般遥远，远得你几乎看不到她，于
是在她的位置上你以为见到的是取而代之的一个幽灵。这种非常复杂的情况
我也不能完全洞察，但那里无疑是个像略韦那样的形象，用最好的卡夫卡家
族的武器装备着。在我们之间没有存在过真正的斗争；过去的斗争，都很快
就被解决了；残存的只有逃亡、痛苦、悲哀、内心斗争。但你们俩永远处在
斗争状态中，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力量无穷。这是一幕既雄壮、又无望的场
景。首先你们俩一定是挨得很近，因为知道今天奥特拉在我们四兄妹中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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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与母亲的婚姻和连接你和母亲的力量的最纯的体现。我不知道是什么使
你们失去了父女间的和睦之乐，我只是几乎相信，你们关系的发展同我这里
的情况是相似的。
你这边是你的本性的专横，她那边是略韦血统的固执、敏感、正义感、
不安，而这一切则是由对卡夫卡血统力量的意识支撑着的。当然我也影响过
她，但几乎不是处于我的有意的行为，而是通过我的存在这一简单的事实。
而且她是作为最后一员出生，进入已经形成的权力关系来的，可以根据那些
众多的、现存的材料来构造她自己的判断。我甚至可以设想，她的内心本质
曾有一度摇摆不定，不知她是投入你的怀抱好，还是投入你的对手们的阵营
中好，显然你错过了某种机会：你把她推了回去；而你们（如果可能的话）
本来是满可以成为出色的、和睦的一对的。……
（《卡夫卡散文》（下），（叶廷芳黎奇译），中国广播出版社，１９９６
年版）
名言佳句
精神只有不再作为支撑物的时候，它才会自由。（《箴言·７８》）
善在某种意义上是绝望的表现。（《箴言·３０》）
阅读赏析
卡夫卡的散文具有浓厚的哲理意味，不仅思想深邃，而且感人肺腑，不
仅给人精神上的滋养，还能让我们从生命体验的最深处去理解这些深邃的思
想和深刻的哲理。这也许就是卡夫卡的不同凡响之处，因为他没有把文学当
作文学，而是把它当作自己研究生活、思考人生的一种手段。这些散文中的
每一篇每一段都是卡夫卡用生命做燃料写出的精髓，他奉献出的不仅是他的
思想和智慧，更有他作为一个敏感的普通人的痛至灵魂深处的生存体验，因
此无论我们何时阅读，都能从中深受教益，并感受到其意义的深邃和富于启
迪性。
《致父亲》是卡夫卡于１９１９年１１月写给父亲的一封长信，实际上
是一篇关于社会学、伦理学、儿童心理学、教育学和文学的论文，一篇向过
时的资产阶级旧的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宣战的檄文。所选片段是卡夫卡在谈
论关于妹妹奥特拉的一段文字，其中有对父女俩的心理分析，也有他对家庭
教育方式的不同看法。从这段文字中，卡夫卡几乎是全盘否定了父亲的教育
方法。从中我们也许可以看出卡夫卡所处的家庭氛围以及这种氛围对卡夫卡
成长的深刻影响，也可以理解卡夫卡性格中的一些双重性。
卡夫卡在信中还谈到了自己两次尝试走进婚姻的失败原因以及对父母
教育方式的看法，谈到了自己在这个矛盾、扭曲变形的世界里的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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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迷惘，谈到了自己受到父亲的压迫而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的现状，
也谈到了自己对文学的那种发自心灵深处的热爱之情，不仅分析透彻，说服
力强，而且观点鲜明，文笔犀利，具有很高的思想和文学价值。
第38章 昨天的世界
作者：（奥地利）茨威格
斯蒂芬·茨威格（１８８１-１９４２）是奥地利着名作家。主要作品
有中短篇小说集《最初的经历》（１９１１）、《马来狂人》（１９２２）、《感
觉的混乱》（１９２７）、《人的命运转折点》（１９２７）、《象棋的故事》（１
９４１）等。其着名小说有中短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一生
中的二十四个小时》，长篇《焦躁的心》。传记作品有：为巴尔扎克、狄更斯
和陀斯妥耶夫斯基作传的三部曲《三位大师》
（１９２０），《罗曼·罗兰》（１９１２），《同精灵的斗争》（１９２５）、
《三个描摹自己生活的诗人》（１９２８）、《约瑟夫·福煦》（１９２９），
《精神疗法》（１９３１）、《玛利亚·斯图亚特》
（１９３５）和《鹿特丹人埃拉斯穆德的成败》（１９３５）、《异端的
权利》（１９３６）；戏剧《忒耳西忒斯》（１９０６）、《耶利米》（１９１７）；
回忆录《昨天的世界》（１９４１）。
内容精要
《昨天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录》是茨威格生前最后的散文作品。
应该说，这是一本沉重的书，因为它记载的是一段交织着希望与失望、
理性与荒谬的历史。茨威格在这书里用他饱含感情的笔触，记述了从１９世
纪末到二战前欧洲那段纷繁复杂、被战争阴影所笼罩着的历史，字里行间充
溢着对欧洲这个精神家园的深切忧虑。
这本书主要是回忆与作者交往过的欧洲文化名人：年轻时维也纳的天才
诗人霍夫曼斯塔尔，一战中与他一起掀起反战运动的罗曼·罗兰，平凡而庄
严的托尔斯泰墓地，流亡英国的犹太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还有高尔基、罗丹、
里尔克等，他们犹如一颗颗闪耀在黑暗夜空中的明星，点点亮光，抚慰着人
们痛苦的心灵。“你要发现一个民族或者一座城市最关键和最隐秘之处……
只能通过这个民族或者这座城市最优秀的人物。”茨威格就是通过回忆与这
些文化名人的交往表达了他的世界主义和“欧洲统一”的理想：“我的写作
意图从一开始就是面向欧洲，超越国界的。……我曾常常在我世界主义的梦
幻里为自己偷偷地描绘这样的情景：没有国家，不用为某个国家承担义务，
从而让所有的人没有区别地生活在一起，该是多么美好！多么符合我自己的
内心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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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茨威格还用轻快流畅的笔触描写了他的诞生地维也纳，写到了维也
纳的文化和艺术名人，维也纳的剧院、博物馆、大学、摆满报纸的咖啡馆，
当然还有那些飘着音乐和花香的林荫道，也写到自己年轻时对文学、艺术的
痴迷。
维也纳有着源远流长的丰厚博大的文化传统与氛围，他爱它，依恋它，
因为那是荟萃了欧洲文明的精华精神之源，是一种强大的潜移默化的力量，
是塑造品格、灵魂、理想与情趣的永不枯竭的滋养。
茨威格也用沉痛的笔调控诉了法西斯主义危害人类文化的各种野蛮行
径，表达了他的人道主义立场。面对科学技术在二十世纪取得的惊人成绩，
茨威格也表达了他对人类前途的忧虑和思考。
精彩片段
世间最美的坟墓
……
在俄国我所见到的再没有比托尔斯泰的坟墓那么伟大和那么使人感动
了。……一个小小的矩形山丘，上面都是参天大树笼罩着——没有十字架，
没有墓碑，更没有铭文！这位伟大的人物入葬时不留姓名，世上再也没有人
像他这样对自己的姓名和荣誉感到痛苦；他默默地被埋葬在这里，从外表上
看，像一个偶然被发现的流浪汉或者像一个不知名的士兵之墓。谁都可以踏
进他这块永久之地，虽然周围有栅栏，但在人行小路上从来没有封闭过。惟
有人们的敬意护卫着这位永远不休息的老人的最后的安息。通常人们总是对
陵墓的宏伟壮观深表惊奇，而这里的坟茔却以出奇的简朴更引起了人们的深
思。微风像上帝的低语在这座没有名字的坟墓上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便是
一片寂静。
人们可以从这里走过，除了知道这里埋着一个人，在俄国的土地上埋着
一个俄国人，其它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无论是拿破仑的墓室在巴黎荣民
疗养院教堂里大理石拱门之下，歌德的灵柩与奥古斯特公爵的灵柩都在君王
陵寝里，还是伦敦的名人墓地威斯敏斯特教堂，都是表面显赫，但它们的景
象都不及这座在树林中的、非常安谧的无名坟茔这样感人至深，因为在它上
面风儿微微低语，而坟墓本身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
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录》，徐有敬、徐红、王桂云译，安徽文艺
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版）
名言佳句
你想了解一个民族和一座城市的最隐蔽之处，绝不能通过书本，即使你
到处闲逛无数次，也无济于事，只有通过了解或认识该城或该民族中的最优
秀人物才能解决。（《永葆青春的城市——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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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赏析
该书文字优美，感情真挚，在充满激情的描绘中注入了对现实社会的理
性思考，是难得的散文佳品。从中可以读到茨威格对现实生活的理性思考和
对人类终极关怀的人道主义热忱，也可以读出他那颗为着人类文明的崇高理
想而奋斗不息的高尚的灵魂。茨威格是一个世界主义者，他始终关注全人类
的命运，文字中总是透出理性思考的力量。若慢慢品味他的文字，有助于更
深刻的理解人性和世界。
《世间最美的坟墓》节选自《日落》。《日落》是１９２８年茨威格苏联
之行的观感。他对新生的苏维埃国家有自己独特的观察和理解。而在托尔斯
泰那朴素的墓地前，他读懂了一种超越时空的朴素之美，感受到了心灵震撼
的力量——回归平凡、回归大众、回归自然。也许托尔斯泰活着时有太多的
困扰和不自由，而只有躺在这样的坟墓里才能体会到回归自然的幸福，这一
方平凡的朴素的坟墓正好成了托尔斯泰平民化理想的一种延续。而真正震撼
人心的正是托尔斯泰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即对人的本质的追求，对功名利禄、
金钱、地位的彻底否定。“没有十字架，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连托尔斯
泰这个名字也没有”，正是这种回归人的本质的平凡折射出了一种宁静的朴
素之美，一种伟大的人格魅力。
在《永葆青春的城市——巴黎》里，茨威格回忆了自己在罗丹工作室里
所受的震撼，也写到他与当时生活在巴黎的唯美诗人里尔克的交往。在谈到
里尔克的诗时，茨威格写到：“当一个韵脚和另一个韵脚搭配得非常贴切时，
便会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动感，这种动感虽然比一片树叶在风中落下来的声
音还要轻，但它却能以自己的回响触及到最遥远的心灵。”这是一位诗人对
另一位诗人的理解和诠释，堪与伯牙和钟子期相比，这理解本身就是一首难
得的诗。
第39章 君主论
作者：（意大利）马基雅维里
尼科洛·马基雅维里（１４６９-１５２７）是意大利政治家、外交家、
政治思想家，被认为是第一个使政治学独立、同伦理分家的资产阶级政治学
奠基人。
马基雅维里出生于佛罗伦萨的贵族家庭。他七岁入学，在佛罗伦萨大学
受到了良好的古典文学训练，他熟悉拉丁文和意大利的古典文学、史学，尤
其熟悉古罗马的政治和社会哲学。在佛罗伦萨共和国重建的１４９４年至１
５１２年期间，他担任过政府助理员、佛罗伦萨第二秘书厅秘书长、“十人
委员会”秘书等职务，在最高行政机关——执政团领导下负责办理外交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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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务。这些经历对他此后的创作打下了基础。他在职期间，积极参与军制
改革，创建国民军，取得不小的成就；他出使过法、德、瑞士等国，广泛了
解这些国家的政治军事制度。１５１２年，佛罗伦萨共和国瓦解，马基雅维
里从此被免职，过起了农民的生活。但他并没有停止对国家的关心，而积极
从事学术创建工作，写了大量的政治、军事、历史以及戏剧作品。后来他虽
然被再度起用过，但并不得志，１５２７年，在贫病中死去。
马基雅维里留有大量的着作传世，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君主论》《李
维史论》《佛罗伦萨史》《战争与艺术》以及喜剧《曼佗罗华》等。
内容精要
《君主论》是马基雅维里讨论君主政治体制的一本小书，写于他被免职
期间。全书共二十六章，一般每章探讨一个问题，都很简明扼要，旨在说明
问题，而无过多的铺呈。
从第一章《君主国有多少种类？是用什么方法获得的？》开始，马基雅
维里论述了君主国的类型、建立、维持、军事、君主的品质、君臣关系等问
题，针对意大利当时政权存在的弊端，以古往今来、国内外的一些政权为例，
阐明了作者的君主政体制观点。
例如，在关于《混合君主国》一章里，作者谈到，如果一个君主国，不
是全部是新的，而只有部分是新的，那么可以称为混合国。要统治好一个混
合君主国，国王就必须做到五点：１，如果被占领的国家在语言、习惯和制
度上同征服国不同，那么国王最好能驻节那里或者派遣殖民，以加固统治；
２，应该安抚弱小邻国，并且给以保护，以保持自己的威望；３，对势力强
大的邻国应该削弱它，而不是助长它们的势力；４，不能引狼入室，为了一
点小利而埋下了大的祸患；５，不要因为害怕战争、逃避战争而听任发生混
乱，这样延宕时日只会对自己不利。作者还例举法国路易十二世为例，分析
了他之所以失败，正由于他违犯了上述五个规则，由于他“没有遵守那些占
有领土并且保持领土的人们所应当遵守的条件”，而且他还不守信誉，因此
是他自己一手促成了王国的崩溃。
其他章里，马基雅维里也是如此地举很多例证，说明他的君主政权观点，
正如他在前言里所说，这本书是作为礼物呈献给洛伦佐·梅迪奇殿下的，希
望他的政治观点能被采纳。因此，可以说，这本书从根本上是一部政论性作
品。
精彩片段
怎样保有被征服国
让我说，那些被胜利者合并到自己的古老国家的国家，或者与征服的国
家属于同一地区，使用同一语言，或者并非如此，二者必居其一。如果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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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区的话，特别是如果那些国家的人们不是过惯了自由生活的话，那么保
有这些国家是最容易的；而且只要灭绝过去统治他们的君主的血统，就能够
牢固地保有这些国家了。由于在其他的事情上维持着他们的古老状态，而且
在风俗习惯上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人们就会安然地生活下去。正如人们在布
列塔尼、布尔戈尼、加斯科涅和诺曼底所看到的，这些地方已经长时期地归
属于法国了；而且尽管语言有某些差异，可是习惯是相同的，因此它们很容
易结合在一起。
征服这些地方的人如果想要保有它们，就必须注意两个方面：一方面就
是，要把它们的旧君的血统灭绝；另一方面就是既不要改变它们的法律，也
不要改变它们的赋税。这样一来，在一个极短的期间内，它们就会同古老的
王国变成浑然一体了。
但是，如果那些被征服的国家在语言、习惯和各种制度上同征服国不同，
那么就会发生种种困难了。……
另一个更好的对策，就是在一两处可以说是那个国家要害之地派遣殖民，
因为这样做是必要的，否则有必要在那里驻扎大批步兵和骑兵，二者必择其
一。而君主在殖民这件事情上不用花费许多钱财；他无需花费，或者只要支
出很少费用就能够移送殖民，并且使他们驻屯在那里。……
（选自《君主论》，潘汉典译，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７年版）
名言佳句
因为一个人要防止人们阿谀献媚，除非人们知道对你讲真话不会得罪你，
此外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当大家能够对你讲真话的时候，对你的尊敬就减
少了。（《应该怎样避开谄媚者》）
阅读赏析
马克思曾这样谈到马基雅维里的政治思想，他说：“从近代马基雅维
里……以及近代的其他许多思想家谈起，权力都是作为法的基础的，由此，
政治的理论观念摆脱了道德，所剩下的是独立地研究政治的主张，其他没有
别的了。”他认为他们摆脱了道德，而且“他们都是从理性和经验中而不是
从神学中引出国家的自然规律”，从而，马基雅维里被公认为是资产阶级政
治学奠基人。
正如马基雅维里自己所说，他在这本书里，没有加用以润饰主题的“铿
锵的章句、夸张而瑰丽的语言、在外表上炫人耳目的东西或者饰品。”它的
朴素的面貌，是为了更好地突出内容新颖和主题的重要性。
的确，这本书的突出优点不是语言的华美或其他结构上、形式上的东西，
它的优美来源于其思想性，这是一种简洁、清晰而深刻的思想的魅力，这一
优点，足以使这本书成为政论性散文中的佼佼者。它没有一般政论文的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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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调、乏味，也没有故作高深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所有的话题都是国家大事，
但每个人都能读懂它，并且感到兴味盎然，这源于作者的思想艺术性和写作
的朴素、平实。作者善于举例，使论点得到形象的阐释和论证，也增加了文
章的趣味性和可读性；另外，每一篇的主题十分重要而突出，它使你带着问
题，跟作者一步步追索；得出的结论，由于是作者总结实践经验、广泛学习
古往今来、国内外的史实总结和思考的结果，因而合乎真理性和实践性，颇
具说服力。无怪乎这本书在出版后的数百年里，能得到世界各地、各个领域
的人们的喜爱，并被西方一些舆论界列为当代最有影响的世界十大名着之一。
第40章 诗歌自传
作者：（意大利）卡尔杜齐
卡尔杜齐（１８３５-１９０７），意大利诗人。１９０６年，因为“不
仅鉴于他精深的学识和批判性的研究，更主要的是颂扬他的诗歌杰作中所具
有的特色、创作的气势、清新的风格和抒情的魅力”，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
奖。
卡尔杜齐出生于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卢卡省，他的父亲是一位大夫，同
时又是一名烧炭党人。所以他从小就受到政治思想的熏陶，培养起强烈的爱
国情操，一生都在关注革命。１８５６年，卡尔杜齐从比萨高等师范学校毕
业，开始在佛罗伦萨附近的小城圣米尼亚托教修辞学，在那里他发表了自己
的第一本诗集，后来因为他思想过激而被迫离开。他又被任命为一所高中的
教师，但这一任命被当时的大公国政府否决了。不久，卡尔杜齐成为了皮斯
托亚古典中学的希腊文教师；后来又受聘到博洛尼亚大学当教授，很长时间
里一直在那里教书，并因为他的诗歌创作和学术成就而成为学校的典范。
卡尔杜齐创作的诗歌代表作有《青春诗钞》《轻松的诗与严肃的诗》《新
诗钞》《野蛮颂歌》等，同时他还创作了许多散文作品，包括《诗歌自传》
《怒潮》《评论与艺术》等。
内容精要
在《诗歌自传》里，卡尔杜齐描述了１８５７年，这个他仅仅２２岁的
年轻岁月里，他在瓦尔达诺山区一个叫圣米尼亚托的地方的一段生活，以及
他的第一本诗集的出版。
《诗歌自传》共有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写蝉声，通过对蝉声的描写，
表现出那段明媚的青春岁月的活泼欢快的气氛，也暗喻了诗人自己无怨无悔
的歌唱。
正如副标题“圣米尼亚托·阿尔特德斯科的‘资源’”所标明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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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散文的主要部分，第二三四部分里，叙述了这儿的三种“资源”：一
伙年轻的伙伴、友谊以及作者的初恋。在关于第一项“资源”里，写一群年
轻人活跃的种种活动，作者也因为思想的激进和反叛而遭受了一场诉讼之苦；
第二项资源是“友谊”。作者写他与朋友们怎样地欢聚和谈论诗歌，特别是
与加尔加尼一起的通宵漫步与畅谈，充满了年轻人的豪情和才情；第三项“资
源”：初恋。这当然是没能成功的一段恋情，但它给作者的印象以及影响却
是很大的，这无疑应该被列为年轻时代成长的一项“资源”。
第五部分写作者的第一部诗集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版的。因为作者与
朋友“小喇叭”的消费大于收进腰包里的钱，所以他们“财政赤字”了，“小
喇叭”
提议道：“咱们出版你的诗吧？”于是，在作者十分为难以及债主们的
催逼下，第一本诗集出版了，并且有着一个并不完美的结局：债不但没能还
清而且还增多了；《诗集》则引来了一系列的同情、蔑视与攻击。
作者以十分欢快、跳跃的文字写下了这一段年轻的岁月，充满了幽默甚
至有点滑稽的情趣，但实际上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思想的丰富和满腹的才情。
精彩片段
圣米尼亚托的蝉声
啊，在那布满尘埃的灰色的枝叶之间，在那白蒙蒙的山坡上的黄色岩石
裂缝中，在那皲裂的休闲地的铁锈色的缝隙中，这些黑色小动物在鸣唱。它
们的两个大眼睛一动不动，三个生动的小眼盯着背脊上的软骨，它们是多么
可爱啊！它们的生命有多长，它们就能鸣唱多长时间，也就是说，只要它们
爱唱，它们就会鸣唱。鸣唱的是公蝉，母的不唱，世上的母性都没有诗兴。
六月底，蝉即开始鸣唱，在阳光明媚的早晨，暖烘烘的太阳刚刚升起，带来
了初夏的一丝令人陶醉的夏意。这时，蝉即开始鸣唱，汇合成那首一成不变
的又响又尖的抒情诗。开始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有多少棵树就有多
少个蝉；然后是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不知从哪里加入进来，它
们在阳光下疯狂地鸣叫，就像那位希腊诗人描写的那样欢唱起来。再后来天
气越来越热，七月份来临，所有的蝉汇合成了统一的大合唱，音调也高了，
声响也大了。它们唱啊唱啊，在农夫们的头上、身旁和脚边唱个没完。农夫
们的夏收结束了，但这蝉的大合唱仍不会结束。在伏天的炎热之中，好像整
个大地都在唱，好像所有的山都在唱，好像所有的树林都在唱。总之，好像
这歌声使得大地在阳光之下伸展开来，把它的青春活力都沉浸在欢呼新爱意
的无边无际的歌声里。在这样的明媚气氛和歌声之中，我感到无忧无虑，我
想把我的人的意识也融化进去，把我的大地母亲的快乐同我融为一体。……
（选自《青春诗·诗歌自传》，刘儒庭译，漓江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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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所有的诗人，甚至包括土耳其的诗人，都是只会吵吵闹闹，都是那么脆
弱，因为他们只会反复玩弄字母的游戏，因为他们都是使用那种树林中传出
的表达方式，都是用带羽毛的鸟的叫声来表达，那鸟便是夜莺。（《青春诗．诗
歌自传》）
阅读赏析
诗人的散文也有诗的特征，从卡尔杜齐的散文《诗歌自传》的文字、语
句以及所描述的事件中，都表现出诗一样的律动、跳跃，充满了灵气和活力。
青春的活力像不尽的甘泉在作者的年轻的岁月里汩汩流动，从他的文字
间流进读者阅读时的心里。作者描写的时候，你只感到景色一个逼一个地跃
入眼帘，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心间，令人应接不暇。比如，第一部分，一
开始写蝉的鸣叫，接着就写了圣米尼亚托周围的景色，首先是果园、田野，
田野的色彩丰富极了，它们都在我们眼前活泼地变化：“绿色越来越让位于
金黄色、灰黄色和夏季的尘灰色”、群山像一队活泼的姑娘在奔跑；接着又
看见了杨树、杨树掩映下的河滩……一切景物都活动了起来，可以看出诗人
的笔是多么的欢快。
又如，第二三部分，写到的朋友彼得罗、外号小喇叭的费尔迪南多、基
亚里尼、南乔尼以及加尔加尼等等，他们的形象在短短的几句话里就跃然纸
上，而且像是活动着走出来似的，充分表现出作者诗人的心是多么的热情，
有着对朋友的真诚的喜爱和了解。
诗歌是这系列散文《诗歌自传》的精髓。从第一部分，对蝉声的描写和
独特理解里，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对自己写诗、吟唱的认识，他比喻了作者孜
孜不倦、无怨无悔的歌唱和写诗的自我形象；第二三四部分所写的“资源”，
也正是作者在成长过程中获得的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和写诗的经历；第五部分，
当然更直接地描写了第一部诗集的诞生，尽管事件有些尴尬，但这项写诗的
事业毕竟充满了希望和生命力。
作者在为诗集诞生作传，也是为１８５７年７月，在圣米尼亚托生活的
那段年轻的岁月作传，那本身就是诗一样的岁月，同时也是与诗相伴的岁月。
第41章 柏拉特罗与我
作者：（西班牙）希梅内斯
胡安·拉蒙·希梅内斯（１８８１-１９５８）是西班牙诗人，“由于他
的西班牙文抒情诗，成了高度精神和纯粹艺术的最佳典范”，１９５６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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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希梅内斯作为现代主义诗歌的巨匠，以其卓越的才能得到世界的关注。
希梅内斯出生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平原南部的小镇莫格尔，曾在塞维利
亚学画，并攻读法律。后来放弃作画和法律，开始文学创作。他前期的诗歌
内容主要歌颂大自然、抒发对童年和故乡的深情怀念。１９１６年，他在美
国与波多黎各女诗人兼翻译家塞诺维亚结婚。这是希梅内斯人生和创作的重
大转折，从此他的创作进入第二个时期，以清新的格调和优美的意境形成了
自己独特的风格，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西班牙内战之后，希梅内斯被迫流
亡国外。二次大战期间，他积极反战，并为此奔走活动。由于对西班牙独裁
政治不满，希梅内斯在晚年时定居波多黎各，主要从事诗歌理论研究。
希梅内斯的代表作有诗集《诗韵集》《遥远的花园》《春之组曲》《一个
新婚诗人的日记》《永恒》《空间》等，散文集有《三个世界的西班牙人》以
及着名的自传性散文诗集《柏拉特罗与我》等。他的诗歌和诗论对世界诗坛
产生了不可忽略的影响。
内容精要
在这本散文诗集中，作者描写了故乡小镇的春夏秋冬、四季变化的自然
风景，以其敏感、多思的笔触，描写他对树木、花草、鸟儿、太阳、天气……
等等自然景物的感受，抒发了他对故乡、对大自然的衷心热爱之情。
散文诗集的主要“人物”当然是柏拉特罗与“我”。作者用真挚的感情
写了柏拉特罗与“我”之间的许多日常生活和情感交流，其间的温馨、单纯
和快乐，只有回忆中的童年才可能拥有。
从文中看，柏拉特罗是一头驴，但作者常常把它拟人化，因为他是作者
童年、少年时代最心爱的朋友和伙伴。柏拉特罗以及故乡的大自然与诗人的
关系可谓水乳交融、心心相照。
“小小的柏拉特罗，绵茸茸的、又滑又嫩——柔软得紧。……我放松他，
由他乱跑，他便直奔到草原上。他用鼻子柔和地，轻轻地擦着那些水红色、
天蓝色、金黄色的小花。我低声唤他：‘柏拉特罗？’他就欣悦地快步向我
奔来，仿佛在笑，一副乐极忘形的样子。”柏拉特罗就是这样一头可爱的驴
子。它与作者一道，走过故乡小镇的街道，走过草地、小径和山坡，他们一
起沉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一起调皮玩耍，一起吃可口的松果和西瓜，一起经
历故乡四季的风花雪月、并且沉思与激动。他们俩静静地独自相处时，还会
时不时地互望一眼。对柏拉特罗，作者有着一颗十分关心的、了解的、柔和
的爱怜之心，而柏拉特罗对作者呢？“柏拉特罗像一个多情的少女那样把自
己奉献给我。他从不抗议什么。我知道，我就是他的幸福。他甚至逃避其他
的驴子和人。”
散文诗集中还常常以某一景物或时日为题，写景、写事，写作者的沉思
与情感，都充满了对故乡、对大自然以及生命的热爱，表现出一种沉静的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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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感伤的深沉情感。
精彩片段
踢
我们到蒙德玛雅的农场去，给牛犊烙印记。鹅卵石的院子，荫蔽在早晨
辽阔的蓝天下，回响着壮马抖颤的嘶鸣，妇女清新的笑语和尖锐、焦虑的犬
吠。
柏拉特罗站在一角，愈来愈不耐烦了。
“可是，小伙子，”我对他说，“为什么这样呢，你不能跟我们来；你太
小了。”
他非常不开心，我只好叫那低能的孩子骑上他背上，带他跟我们一起来。
多愉快的马队！正穿过灿烂的田畴。沼泽在笑，在阳光中镶着金边、附
近的风磨倒映在那碎裂的镜面上。在马群踏实、稳定的步伐中，响着柏拉特
罗急越、刺耳的步伐；他时常要加速脚步，以免给抛离在后面。突然一响，
仿佛是手枪射击的声音。柏拉特罗的嘴巴擦过一匹身有斑点的小马的臀部，
那匹小马敏捷地还他一脚。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我却看见柏拉特罗的一只
前足一边跑一边滴血。我从马背上跃下，用一块布片和一根马毛先把破了的
血管止了血。然后我叫那低能儿把他带回家。他们两个沿着那条干了的河床
缓缓地，忧伤地回去，这条小河，是打村子流下来的；他们两个，一边走，
一边回顾我们这队人马耀目的行程。
从农场回来的时候，我去看柏拉特罗，发现他一副垂头丧气和痛苦的样
子。
“你看，”我叹着气对他说，“人家去的地方，你不能都跟着去。”
（选自柏拉特罗与我》，傅一石译，转引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散文
选》，中国工人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版）
名言佳句
井！一个多深沉的字啊，柏拉特罗，那么深的绿，那么清凉，它的回响
又是那么洪亮！仿佛就是这个字本身在黑土中旋转挖掘，直至钻出水来。
（《井》）
阅读欣赏
希梅内斯作为杰出的抒情诗人，他的散文也充满了诗意，我想，他的散
文诗之所以有别于一般的散文，在于他虽然以散文结构行文，但其叙述中有
诗一样的情感，如歌如颂。
在诗意的叙述、描写中，我们欣赏到了大自然的美，欣赏到了柏拉特罗
与我的情趣；而在这个由作者的笔营造的世界里，透出一种纯净，这种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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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俗的人群当中是不可多得的，因而它更显得像水晶一样的高贵，雨滴一
样的清亮。这也同时反衬出诗人的纯净的心灵。因为，只有拥有同样高贵、
清亮的心灵的人，才会用如此的眼光来看世界，才会有如此纯净的文字和情
感。
作者以如此纯净的心灵在感受着人世、感受着大自然，同时，他也以更
加沉静、和平的心情在沉思。这种沉思里，包含着“大道无形”般的哲理。
例如，从“古泉”，作者看到了“一种属于生命的真实感”，他说：“这道古
泉是每一样事物的出发点和回归处，和四周的景物是如此协调；那单纯的和
谐是如此接近永恒；光与色全归于此，在其中，人几乎可以随手抓到生命的
整个宝藏，就像抓道水那么容易。”在这里，因古泉的特征，作者赋予了它
一种真理，它是一种生命的象征。它蕴涵着一种单纯而又丰富的东西，即，
它象征着生命所蕴涵的无限丰富又无限单纯、如此近迫又如此遥远的永恒。
而在“夜幕将垂”时，作者的思绪更加丰富，变得哀愁，在哀愁中透出对芸
芸众生的深厚感情。
整部散文诗集，作者以其诗人的敏感，深情地抒写了美丽的故乡和童年，
而柏拉特罗与“我”生活在其间。这是每一个有过纯真童年的人都能产生共
鸣的，也是每一个远离故乡的人都会感动的。这种成年之后对童年的回忆、
离开了故乡之后对故园的思忆，使一切变得更加深情和美丽。因为只有在回
忆中，故乡和童年才幻化成精神家园，长驻于心灵深处、长驻于诗人的文字
之中。
第42章 惶然录
作者：（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费尔南多·佩索阿（１８８８-１９３５），葡萄牙作家，生前默默无闻，
在他死去五十多年后，突然成为欧美文坛谈论的主要话题，被誉为“欧洲现
代主义的核心人物”、“杰出的经典作家”。
费尔南多·佩索阿出生在葡萄牙里斯本，五岁失去父亲，曾随母亲到南
非居住。他没有进过大学，但他精通英、法、葡三种语言。他很早就开始写
诗歌和散文，并且自己有一个小出版社，他自己既写且编，这个小出版社一
度成为葡萄牙现代主义文学运动的重要营垒。但佩索阿一直在一个广告公司
当一名普通的文员，直到他４７岁去世。他生前拒绝了官方对他的授奖，并
且终生未娶。很多时间里，他都一个人生活在他孤独的玄思冥想中。获得１
９９８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曾经说过：“没有一个葡萄牙
作家能够企及佩索阿那样的伟大。”他还认为：作为葡萄牙作家，他这次之
所以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与欧美文学界九十年代以来对佩索阿的重新发
现和热烈讨论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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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佩索阿在上个世纪末才被译介到中国来，所以，至今国内除了这本
散文集《惶然录》之外，还未见有他的其他作品。
内容精要
《惶然录》是在费尔南多·佩索阿死后多年，由他的研究者搜集出来、
汇编成册的书。全书共分十二节，每一节里有许多小标题，每一个小标题引
领了一段文字。这些文字，类似于日记和哲思的混合体。
他常常以写自己的一件日常经历开始，由这件事联想开去，并且深入到
他兴趣所及的关于生活的、人生的最深刻的哲理。例如，在“被上帝剥削”
标题下，作者温柔而感伤的写到他身边的同事和上级，对关于他在公司里，
作为一个小职员被剥削的说法，他予以自己的反驳。从文中其他很多处，我
们都可以看到作者对他的上司、老板以及身边的同事和熟悉的办公室所抱有
的一种情感。但他又始终站在离他们一定距离的地方，因为他的思考使他常
常超然于物外。
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思考有时候完全来自于他的内心，来自于他与众不
同的生活方式和对人生的认识。他可以根据一次发生在脑海中的旅行而看到
很多景物和人物、他可以错位似地幻想作为皇帝和国王的感觉，他洞察人世
的一切，生、死，权力、奴役，宗教、文学，以及人的各种情感、各种存在。
在这些思考中，他像一个能力非凡的人、一个实现了伟大使命的人，然而，
作为现实存在的肉身，他却从未离开过道拉多雷斯大街的生活，从未改变过
他作为一个小职员的身份。
作为散文集的《惶然录》，具有现代文学的许多特点。它表现出了费尔
南多·佩索阿的独特的文学才能，也是作者对世界文坛的一个独特的贡献。
精彩片段
活着使我迷醉
我梦境纷纷的时候，总是自己走到大街上去的时候，眼睛张开，却仍然
安然无恙地被梦境包藏。我很得意，有那么多人无法察觉我无魂的自动。我
走过每天的生活，仍然可以握住我星空中太太的手。我走在街上的脚步，也
可以与我梦中想像的种种模糊设计协调一致。我还能在街上横冲直闯；不会
跌跤。
我应该有所反应的时候决不会误事。我存在着。
我常常不必观察自己下一步的去处以避开汽车和行人，在这样的时候，
我不必向任何人问话也不必拐入近处的门道，我让自己更多地像一只纸船漂
流在梦想的海洋上。我重访死去的幻象，让这些幻象温暖着我关于早晨的朦
胧感觉，以及在卡车声中卷入生活的感觉——这些卡车把菜送到市场上去。
……
我是某座不曾存在的城镇的荒郊，某本不曾动笔的着作的冗长序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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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是无，是无。我不知道如何去感受，或者思考，或者爱。我是一本还没有开
始写作的长篇小说里的人物，我在我还未存在之前翱翔长空，然后被取消；
在我还未存在之前的一次梦想；梦想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打算赋
予我生命。
我总是思考，总是感受，但我的思想全无缘故，感觉全无根由。我正在
一脚踩空，毫无方向地空空跌落，通过无限之域而落入无限。我的灵魂是一
个黑色的大旋涡，一团正在旋搅出真空状态的大疯狂，巨大的水流旋出中心
的空洞，而水流，比水流更加回旋湍急的，是我在人世间所见所闻的一切意
象汹涌而来：房子、面孔、书本、垃圾箱、音乐片断以及声音碎片，所有这
一切被拽入一个不祥的无底洞……
（选自《惶然录》，韩少功译，上海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版）
名言佳句
也许，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
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惶然
录》）
平庸是智力的一种构造，而现实，特别是当它是野蛮和粗俗的时候，就
形成了一种对心灵的自然填补。（《惶然录》）
阅读赏析
人的荒谬存在，再也没有比现代人的体会更深切的了。费尔南多·佩索
阿死后被誉为文学大师，其实他是个多么迷惘的现代人啊。不信，你看看他
的文字，看看他的这本《惶然录》。
确实，费尔南多·佩索阿令人想起卡夫卡——另一个同样是在其死后才
被发现的现代文学大师。而且，共同的，他们都书写着作为现代人的感受。
卡夫卡写了一种荒谬的存在，用他无可比拟的表现手法；而佩索阿思考的是
一种迷惘的存在，用他满脑子的奇思异想。而事实上，这种迷惘里，处处表
现出人存在的荒谬。
正如费尔南多·佩索阿在第一节里写的那样，他与自己所熟悉的一切紧
密相连，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旋涡里；而他的心梦想着远方——一个未知
的、只在幻想中存在的世界。他为什么这样？作为一个思考者，他有着超常
的智慧，可是他却终身没有离开过他作为一个公司小职员的位置，没有离开
过道拉多雷斯大街。如果我们进一步去了解作者，就会明白他的选择：“我
的自闭不是对快乐的寻求，我无心去赢得快乐。我的自闭也不是对平静的寻
求，平静的获得仅仅取决于它从来就不会失去。我寻找的是沉睡，是熄灭，
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放弃。”
是的，作为现代人，我们不能回避一种尴尬的生存境遇。既然尴尬和荒
谬总是存在——无论你怎么选择，逃避或者迎面而上。那么，你又何必选择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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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荒谬的存在在伟大的思想者脑海中开花、结果，让它被表达得迷迷
惘惘而又淋漓尽致，让它带着我们超然于荒谬的存在本身，浮游在思的海洋。
第43章 克尔凯戈尔日记选
作者：（丹麦）克尔凯戈尔
背景搜索
克尔凯戈尔（１８１３-１８５５），丹麦唯心主义哲学家、神学家，因
其哲学思想对２０世纪的存在主义哲学流派产生了重要影响，被称为是存在
主义的先驱。
克尔凯戈尔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父亲为他留下一些遗产，所以他
一生没有为生计奔波。由于他父亲在前妻死后的几个月后，就同女仆即后来
克尔凯戈尔的母亲发生了关系，此事成为他们家族的阴影；而克尔凯戈尔是
他父亲５７岁所生的晚子，被他认为是罪孽，会使他们家族遭到惩罚。这些
不良的情感以及他从小与忧郁的父亲一起生活，致使他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他曾在哥本哈根大学读书，他的老师保罗·穆勒对他的思想形成有重要影响。
２４岁时克尔凯戈尔认识了蕾琪娜小姐，并且爱上了她；他们于１８４０年
订婚，并于次年解除婚约，这是克尔凯戈尔的一次重大选择。他一生不间断
地从事写作，他的思想引起极大的争议，但克尔凯戈尔特立独行，敢于反叛
权威，甚至攻击当时的教会。他被后人认为是一个时代的先行者。他一生孤
独、忧郁，后来在贫病中死去。
克尔凯戈尔着述十分丰富，其中的代表作有《非此即彼》《人生道路的
诸阶段》《反复》《恐惧与战栗》《畏的概念》《致死的痼疾》《基督教文集》
《布道词》《上帝的不可改变性》等等。
内容精要
克尔凯戈尔从他２１岁开始，从不间断地写日记，直至４２岁死为止。
他一生的日记卷帖浩繁，要从中做出选择编成一辑是十分繁重的工作。彼
得·p·罗德选编了这本《克尔凯戈尔日记选》，从中可以看到一个更真实的
克尔凯戈尔及其思想基础。
这本日记选，以克氏一生经历的重大事件为基础，基本上是以编年顺序
进行的，但其中有些部分，因其内容的相对系统性，而被辑在了一起。从中，
我们可以看到克尔凯戈尔反复提到的他的忧郁，这是他从他的家庭、从童年
时代的经历中获得的一种伴随他一生的气质，成为他性格的主要特征，也几
乎是克氏之所以为克氏的原因。在这种忧郁、孤独和自我幽闭的世界中，克
氏认为：“生活在凡俗的目的就是要使我们进到最高层次的厌世。”他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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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境界中思考着。他还是一个奇特的基督徒，他认为：“对一切痛苦来说，
做一个基督徒是最可怕的痛苦；做一个基督徒，就是要在今生今世经历地狱
之苦，其痛苦的原因即在于此。”他就是这样的基督徒，他因此攻击其他信
教者的虚伪。
作为一个孤独者，克氏自视甚高，他在日记中屡屡表达了他作为个人的
优越感。特别是，他轻视大众，他认为“多数人”是愚蠢无用的，而只有“个
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日记中还反映了克氏的一次一生中最真挚的爱情经历，
从中可以看出克氏的人生观，他对两情相悦的爱情的拒绝、背叛，使他显得
像个感情骗子，而从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克氏的与众不同的见解和他对此
事的解释。
他在哲学上的许多独特思考，在日记中也得到了反映。其中关于存在主
义的一些术语反复被提到和阐释，这些都是了解克氏思想的钥匙。
精彩片段
对存在和宗教的思考
一切的存在都在威胁我，从最微小的飞虻到道成肉身之谜；它整体上是
不可解释的，我的自我尤其如此；一切的存在都是有害的，我的自我尤其如
此。
我的悲哀是巨大的、无限的；除了在天的上帝没有人能够安慰我，而他
是不会怜悯我的——年轻人、小伙子，你这站在道路起点的人啊，你若已经
迷失了方向，就回到上帝那里去吧，他的教诲将使你青春不误，使你男子汉
的行为刚毅顽强。你哪里知道这样一些人将承受怎样的折磨，他们把年轻时
的勇气和力量消耗在反叛上帝上，而今灰心丧气、孤立无援，不得不开始从
四面为亵渎圣地的人，为风雨飘摇的城市和冒烟的毫无希望的废墟所包围的
地区，从荣华失尽、安宁不再的颓败的土地和荒废的地区退走，不得不开始
聊度漫长得好像无穷无尽的衰败的暮年。同时不断受到颠来倒去的那句怨言
的搅扰，“那是我毫无喜乐的（时光）”。（１８３９年５月１２日）
戈尔日记选》，彼得．p．罗得选编，晏可佳、姚蓓琴译，上海社会科学
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
名言佳句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少数人往往比多数人更强有力……（《克
尔凯戈尔的论选》）
苏格拉底所经常谈论的仅仅是饮食——但实际上他不断谈论和思考的
却是无限。（《克尔凯戈尔的论选》）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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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尔凯戈尔一生忧郁、孤独，他从不向别人倾诉，日记成了他释放情感
的惟一的方式。这些日记反映了他的生平，同时也构成了他着述思想的背景，
因而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
从这些日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坚持独立思考的思想者。
克尔凯戈尔赞扬苏格拉底从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而是通过步步深入的
方法使听者自己去思考，克氏本人也正是如此。他十分推崇独立思考，他的
一生也从未停止和怀疑过他自己的独立思考。在坚持个人的价值中，他真诚
地面对自己的认识和思考，从不人云亦云，从不盲从权威。包括他对标点符
号的运用，他使用标点的独特方式，突现了他的个性；而他对宗教的执着，
他个人对上帝之爱的独特认识、他追求上帝之爱的独特选择，使他创造了一
种全新的宗教境界。
尽管对克氏的这些行为，褒贬不一，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
是，独立思考对个人、对社会的意义和价值，从来没有变过。从这个意义上
看，克尔凯戈尔推崇的“个人英雄主义”以及他对“大多数”的蔑视，是有
一定道理的。
克尔凯戈尔有一个重要思想，他认为人生有三个阶段：审美、伦理、宗
教。
在审美阶段，人只追求“极度强烈的诗意激情”，是最底层次的阶段，
更接近人的本能；而在伦理阶段，人就要承担起家庭和社会责任，享受天伦
之乐；而宗教，是克氏推崇的最高境界。他的日记里写满了他对宗教的热爱、
认识以及在信仰途中的种种经历，特别是他背叛婚约的独特而决绝的选择，
充分注解了他对宗教追求的认识，写下了在伦理和宗教之间，他一步跨向宗
教的思想认识和人生轨迹。
或许，克尔凯戈尔终究不是常人（他比常人忧郁、他比常人更富有天才、
他比常人更自恃、更有自我等等），他所经历的痛苦和幽闭生活，他的忧郁
和苦修，使他的精神更加纯粹，也造就了他在宗教和哲学上的巨大成就。
第44章 走出非洲
作者：（丹麦）卡伦·布利克森
卡伦·布利克森（１８８５-１９６２），丹麦女作家，因其自传《走出
非洲》而蜚声世界文坛。
卡伦·布利克森出身于丹麦西兰岛龙斯特兹一个贵族家庭。早年就读于
哥本哈根艺术学院，后来去巴黎和罗马学习过绘画。１９１４年，她与表兄
结婚，然后夫妇俩到非洲肯尼亚经营农场。１９２１年俩人离异，卡伦·布
利克森开始独自经营农场。她凭着创业的坚韧和能干，出色地管理着位于恩
贡山下的一个方圆６０００英亩的农场，与当地的土着以及其他各色人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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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起特殊的情谊。
后来因为国际咖啡市场萧条，农场破了产，卡伦·布利克森于１９３１
年被迫变卖了家产，返回丹麦。她早在恩贡农场期间就为丹麦的一些刊物撰
稿，重返丹麦以后，开始创作小说并以在非洲的１７年生活为背景写散文。
卡伦·布利克森的作品除了自传《走出非洲》，还有小说《冬天的故事》
《最后的故事》《复仇之路》等，后者主要以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丹麦
贵族生活为背景。另外还有以非洲生活为素材的作品《草地绿荫》。
内容精要
本书作者以她在非洲的十七年生活为背景，记叙了非洲的风景、居民以
及她自己经历的一些重大事情，是一部散文形式的回忆录。
全书包括五个部分。第一部分：“卡迈特和璐璐”，首先作者全面介绍了
她在非洲的农场，然后讲述了她在非洲所遇到的两个精灵：土着小孩卡迈特
和一头母瞪羚；第二部分：“农场里的一次枪击事件”，以事件为中心，记述
了土着人的面貌、传统，也涉及他们的日常生活状况；第三部分：“农场来
客”，则主要回忆农场与土着人之外的一些来访者、暂居者和作者的朋友们；
第四部分：“摘自一位移民的笔记”，主要包括了作者当年在非洲的日常生活
中的一些事件或感想，每一节都很短小，更像是生活的一个场景或片段；第
五部分：“告别农场”，作者回忆了她在非洲最后的日子里的艰难、物是人非
的凄凉景况以及她处理农场最后事物的一些情况及她的心境。
卡伦·布利克森的文笔轻倩、优美，生动的人物和景色跃然纸上。在她
的笔下，非洲大地、大地上的景物以及生活其中的精灵浑然一体，笔下流露
出这位丹麦移民妇女对非洲的血肉相连的情感，感人至深。
精彩片段
让人魂牵梦萦的非洲
频繁，太频繁了，在黎明前的静谧里，我梦见听到璐璐清脆的铃声。梦
中，我高兴得心花怒放，醒来后总渴望会有令人惊喜的美妙事情发生。
那时候，当我躺在床上思念璐璐时，极想知道，在原始大森林里，璐璐
一生可曾梦见过铃铛？人和狗可曾像水面的倒影掠过她的脑海？
我心想：假如我熟悉非洲之歌——一支吟唱瞪羚和非洲新月栖于其背的
歌，一支吟唱田间耕耘和采摘咖啡的农夫一张张汗水淋漓面影的歌，那么非
洲是否也晓得一首关于我的歌呢？非洲旷野的空气可曾因见到我昔日衣服
的颜色而振动？非洲儿童发明的游戏可曾提及我的名字？十五的月轮可曾
将一个似我的身影投射在车道的鹅卵石上？恩贡山的雄鹰可曾常常四处将
我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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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听到璐璐的消息，因为我离开了非洲，但是我收到了卡迈特和我
在非洲的其他仆人的信。我接到卡迈特的最近一封信还不到一个月。不过，
这些信件奇异、梦幻般地来到我的手里，与其说它们像现实的信息，毋宁说
更像其影子或幻影。
……经过这番努力之后，信带给你的却是像人们从特尔斐阿波罗神殿获
得的神谕似的信息。我收到的信里都隐含着奥秘，使你觉得有个至关重要的
讯息一直沉重地压在寄信人心头，使他不惧长途跋涉，从吉库尤人居留地一
直步行到邮局。但是，这一奥秘却裹在冥冥之中。待信到我手里，那飞越了
千山万水的一张张廉价、肮脏的小信纸似乎一个劲儿地在倾诉，甚至像在尖
声对你呐喊，然而到头来它却什么也没告诉你。
（选自《走出非洲》，晨星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１９９１年版）
名言佳句
——土着人具有真正的勇气：他们确确实实喜欢危险——这是生灵对自
己命运宣判的真正回答——它是上苍发言时大地的回音。（《走出非洲》）
阅读赏析
一位独具魅力的丹麦妇女，带着她的思想和情感，带着她的所见、所行、
所感在这本《走出非洲》里向我们走来；她目力所及的一切、她身边的一切，
都栩栩如生地活动起来，充满了欢愉、悲伤和深沉的情感。她因为理解了非
洲的旋律，并开始加入自己的音符，这音符与非洲大地的旋律合拍地协律地
流动，她的心是如此贴近他们——她真诚地热爱的土着人以及大自然和一切
生灵。正如她那扇朝西开着的门，她把自己向非洲敞开、向当地的人们敞开。
因此他们接纳了她，正如她理解并接纳他们一样。
无可否认地，卡伦·布利克森具有极强的驾驭语言的能力和沟通的能力。
例如她写卡迈特时有这样一句：“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在旷野里
躲在羊群里，他可能暗暗挥洒过这大颗大颗沉重、喑哑的眼泪。”一个与世
隔绝的小孩的满身说不出口的灾难跃然纸上。又如，她写一次目击野猪的情
景：“我正沿着一条小路穿越一处茂密的树林，它突然从我身边掠过，身后
还跟着一头母猪和三头小猪。它们飞快地奔跑着，衬着阳光普照的绿色背景，
这一家五口仿佛一模一样，只是那黑色剪纸似的身影有的大点，有的小点。
好一幅赏心悦目的情景：像林中水潭里的倒影一样清丽，又似千年前发生的
事情那么飘渺空灵。”
在她的笔下，精灵一样的卡迈特、美丽高贵的瞪鹿璐璐，以及一切的人
美、物美，都反衬出作者心灵的美。
尽管作者最终因破产而被迫离开，但她曾在非洲建立的这个农场、这个
小小的王国却变成了她终身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当她远离非洲，日子也一
日一日的远离非洲时，她的这本书，却永远地保存着她与非洲呼吸与共、血
脉相连的精神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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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讲到，有一次，卡迈特慎重而怜悯地宣布他的女主人无法写成一
本书，因为她写的东西一页一页到处乱飞，而他手中作证据的书却牢牢地装
订成册。如果卡迈特能看到他的女主人这本装订好的书，而且书中还有他自
己，他该多么惊喜而快乐！
第45章 沙漏
作者：（比利时）梅特林克
莫里斯·梅特林克（１８６２-１９４９），比利时剧作家、诗人、散文
家，象征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家。１９１１年，“由于他在文学上多方面的表
现，尤其是戏剧作品，不但想像丰富，充满诗意的奇想，有时虽以神话的面
貌出现，还是处处充满了深刻的启示。这种启示奇妙地打动了读者的心弦，
并且激发了他们的想像”，梅特林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梅特林克生于比利时根特市的一个公证人家庭。早年学习法律，当过律
师，后去巴黎参加过象征派文学运动。１８８９年发表剧本《玛莱娜公主》，
第一次把象征主义手法运用到戏剧创作中，受到法国评论界的重视。１８９
６年，梅特林克离开比利时，移居巴黎，并进一步发展了他的人生观、价值
观和创作才能。
因为其文学创作上的卓越贡献，１９３２年比利时国王封梅特林克为伯
爵。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流亡美国。１９４７年返回欧洲，两年后病逝
于法国的尼斯。
梅特林克一生写过２０多个剧本，其中包括《阿拉丁和帕洛密德》《室
内》和《青鸟》等。其中《青鸟》是一部梦幻剧，被公认为代表了他戏剧创
作的最高成就。他还发表有《花的智慧》《卑微者的财富》等多部散文集，
《沙漏》是其中极富哲学意味的一篇散文作品。
内容精要
《沙漏》是一篇哲理散文，由一系列的短章断句组成，围绕着一个话题，
即生命的终结问题而进行论述。
梅特林克在这篇散文中，首先表达了这样一种思想：生命短暂。在这闪
现于时间长河中的一瞬间里，我们与上帝同在；接着，我们死亡。然后梅特
林克带着生与死的话题，开始了思考的追索：那么，死亡究竟是什么？死亡
于我们意味着什么？他依次谈到了虚无与存在，他说，对于虚无：“我们只
能否定其存在，以肯定存在”。这正比拟着：死亡既是生命的否定，同时我
们也用以肯定曾经有过的生命。对时间和空间的思考也因此被列入话题。作
者又谈到了生者和死者，因为永不消失的“回忆”而延续着关系；生命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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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的昔日、未来与今日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作者这样说到：“只要我们活着，
昨日和明日便会存在”。接着，对于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话题，梅特林
克带给我们他独特的认识，他说：“生存即是浪掷我们所欠死亡的光阴，永
恒的死亡，却不浪掷光阴”、“生存，即是遗忘死亡；死亡，即是遗忘生存”、
“死亡是永生，因为死亡是生命”。等等。在反复的思索、追问、阐释中，
梅特林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作为一个永不离开的过客，他永远不会放弃那不解的迷梦……”。
我们可以认为，在这篇哲理散文里，作者同读者一道直面死亡。正如作
者在文中所说：“惧怕死亡，便不敢思索死亡；养成思索死亡的习惯，便不
再惧怕死亡。”
精彩片段
死亡会来临
亡人享有特权。我们遗忘了他们的过失；我们只记得那些会原谅他们的
事情；我们只夸大他们的善良品质。纵然是身后发现的邪恶、罪过、背叛和
堕落，我们也几乎视而不见；似乎不可能让死者对某些事负责，他们若是活
着的话，这些事会令他们惶惑之极。他们逝去之后，我们才开始热爱他们，
真挚、笃诚而深厚。
对于生者和死者，我们为何不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生命便是美丽的；
亦是安逸、悦人和微笑的。但我们从未这么做。难道说，那是遥不可及的么？
时间是永恒的零么？空间是无限的零么？
“当一切伟大或渺小的死者伫立在御座之前”（《启示录》语），那将怎
样呢？
依然是每日发生的一切。我们肉体和精神中的那一切生命，曾经长久伫
立在永恒的御座前，亦将永远伫立在永恒的御座前。
我们深信，对于我们暂时钟爱的友人，他的亡故亦将留下永远无法弥补
的鸿沟。
……
（选自《沙漏》，田智译，转引自《外国哲理散文选》，生活·读书·新
知三联书店，１９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人们大多享受着生命，因为他们忘却了他们还活着。（《沙漏》）
我们的时间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想花园，那是我们在永恒那无垠的沙漠中
开垦的花园。（《沙漏》）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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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具有太多伟大的力量，但只有智慧的力量才能赋予我们面对死亡
的勇气”，梅特林克这一行行充满哲理的睿智的文字，正是在寻求这样一种
智慧的力量。
正如生命的连绵不断，人们对生与死的追问也从未停止。这是一个永恒
之谜。这也是哲人们从不回避的话题。历史上，从古希腊的思辨者到中国古
代的圣人，从远古时期人们天真的呢喃，到今天利用科学武器客观的认识，
人们对生与死已经谈得太多，但永远不够。梅特林克，这位现代的伟大诗人，
他对这一永恒的话题，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
例如，他对“回忆”在我们生命中意义的认识。他写道：“在死亡的时
刻，那易死的，便死去了。然而，信仰者所称的灵魂，我们所称的回忆——
那是我们将要传给后世的回忆——，并不随之消亡。”他认为，“回忆是永恒
的，就像信徒的心灵。”是啊，在生者的回忆中，死者永生；在我们后代的
回忆中，我们也将永生。因为回忆的存在，我们有了过去、现在，将来也会
这样延续。这难道不是生命存在的证据？难道不是死亡带不走的一种存在
吗？
又如，作者说：“不要幻想在死亡的时刻融入上帝、返归上帝。我们早
已融入上帝。我们不可能身在他方，亦不可能找到上帝身外的地方。”一直
以来，人们在宗教中都相信，我们死后将去到天堂或地狱，将返归上帝。这
无疑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实，当上帝赋予我们生命，赋予我们光明和世界，
我们就生活在上帝的身内了。今生、现世，我们与上帝同在。这是多么光荣
和幸运，难道我们不应该因此更加珍惜我们的现世、珍惜我们此刻拥有的一
切吗？相信了此在与上帝同在，我们就不会盲目地期待来生；相信了死亡的
一无所有，我们就会明白我们现在正拥有着。
死亡可怕吗？是的。但当我们对死亡的认识越清醒，当我们“养成思索
死亡的习惯，便不再惧怕死亡。”于是，作者说：“生存即是浪掷我们所欠死
亡的光阴，永恒的死亡，却不浪掷光阴。”这样想时，我们无疑是有力量的，
因为我们的死亡不过是我们使时间凝固，使光阴从此被全部填充。然而，人，
在面对死亡时，是多么矛盾啊！这不能怪我们，因为即使圣哲，也不能完全
回答生与死的奥秘。所以，我们的作者又这样说：“人，拒绝相信他只是过
客，于是便身遭一切不幸。作为一个永不离开的过客，他永远不会放弃那不
解的迷梦……”
这，就是生的执着、死的迷惑。
第46章 父亲与我
作者：（瑞典）拉格奎斯特
拉格奎斯特（１８９１-１９７４），瑞典小说家、剧作家、诗人。１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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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０年当选为瑞典文学院院士。１９５１年，“由于他在作品中为人类面临
的永恒的疑难寻求解答所表现出的艺术活力和真正独立的见解”，获得诺贝
尔文学奖。他的作品融象征主义、表现主义于一体，并且因其思想开拓、勇
于创新，有坚定的信念而赢得世界的瞩目。
拉格奎斯特生于瑞典的一个铁路工人家庭。他在大学攻读艺术史的时代，
就发表了着名的专论《文学与绘画的艺术》，抨击当时文坛的颓丧状况，提
出“作家的任务是要从艺术家的观点来阐明他的时代”，作家应该表达“时
代的思想和情感”。他的前期文学作品充满迷惘情绪。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他的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作品主要表现善与恶的斗争，并认为人类应该能
最终战胜邪恶。晚期，他继续对人的生存状况作形而上的思考，他在这一时
期的作品表现出对西方的传统信仰的反思，并且对人类信仰的可能性等问题
进行探索。
拉格奎斯特的代表作有小说《巴拉巴》《侏儒》，诗集《幸福者之路》《天
才》
和戏剧《重生的人》《疯人院里的仲夏夜之梦》等。《父亲与我》是一篇
自传性的散文作品。
内容精要
拉格奎斯特的散文未见有翻译成集子出版的，而有一些散篇见诸不同的
地方。其中《父亲与我》是被转载最多的一篇。
《父亲与我》是一篇回忆性散文，开篇写道：“记得是一个星期天的下
午，那时我快满十岁，父亲搀着我的手，一块儿去森林，去那里听鸟的歌声。”
然后，作者细致地回忆着父子俩出门、走过什么地方、见了什么景物、闻到
什么、听到什么、做了什么，充分表现出一个小男孩和父亲出游时的无忧无
虑和幸福。
然后，天渐渐黑了，父子俩往回走。这时，小男孩被黑夜的神秘所迷惑，
感到恐惧，而对此，父亲却不能给予孩子真正的帮助。小男孩第一次感觉到
了孤独无援，并且猝然之间还没有学会接受这样的景况，因而十分惊恐。文
章的后部分则用象征的手法，描写了小男孩的处境：未知的世界将以陌生的、
凶恶的面貌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而这“陌生的一切”是“父亲茫然无知、
更不能保护我的东西”。
拉格奎斯特的另外一篇散文《爱情和死亡》用象征的手法，写“我和我
的恋人在街上漫步”，我被“爱神”射伤倒地，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一
切，自顾自地走了。《假如天空》从一段对天空的奇思异想中，表现了平常
人的一种生活状态。
精彩片段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124
父亲与我的一次郊游
我们刚走入森林，四周便响起了鸟雀的啁啾和其他动物的鸣叫。燕雀、
柳莺、山雀和歌鸫在灌木丛里欢唱，它们悦耳的歌声在我们的身边飘荡。地
面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银莲花，白桦树刚绽出淡黄的叶子，松树吐出了新鲜
的嫩芽，四周弥漫着树木的气息。在太阳的照射下，泥土腾起缕缕蒸汽。这
里处处充满了生机。野蜂正从它们的洞穴里钻出；昆虫在沼泽地里飞舞；一
只鸟突然像子弹似的林灌木丛中穿出，去捕捉那些虫类，而后，又用同样速
度拍翼而下。
正当万物欢跃的时候，一列火车呼啸着向我们驶来，我们跨到路基旁，
父亲把两指对着礼帽，朝车上的司机行礼，司机也舞动一只手向我们回敬。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的。我们继续踏着枕木往前走，枕木上的沥青在烈日的
曝晒下正在溶化。这里交杂着各种气味，有汽油的，有杏花的，有沥青的，
也有石楠树的。我们迈着大步，尽量踩在枕木上，因为轨道上的石子太尖，
会把鞋底磨坏的。路轨两旁竖着一根根的电线杆，人从旁边擦过时，它们会
发出歌一般的声音。这真是一个迷人的日子！天空晶蓝透明，不挂一丝去彩。
父亲说，这种天气是不多见的。过不久，我们来到铁轨石右侧的燕麦地里。
我们在这里认识的那个佃户，有一块火种地。燕麦长得又整齐又稠密，父亲
带着行家的表情观察着它们，随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态。……
（选自《父亲与我》，李笠译，转引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人民文学
出版社，２００１年。）
名言佳句
假如天空是面水一般的明镜，不像现在这样单调，蓝得发黑，覆盖着大
地，活着也许会更有乐趣。（《假如天空》）
阅读赏析
在他的自传性散文《父亲与我》中，拉格奎斯特十分清晰地回忆了十岁
的小男孩“我”与父亲的一次远足。
作者在文章一开始，不厌其烦地写父子俩出门后的经过，非常的琐细，
非常的清晰，渐渐地，你感受到了一个十岁男孩的幸福。那是一种没有被世
事打扰的、不掺杂质的平和、温暖与快乐。它已不似鸿蒙初开时那样混沌，
而是对世界早已睁开了惊讶的眼睛，看见了它的色彩与美丽，但从母亲的子
宫里带来的温暖与安全感依然完整地驻扎在孩子的心中，所以这种幸福，是
十分纯粹的，也是令作者难以忘怀的。
这一天之所以令作者难以忘怀的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也许它看似平
凡的一天，但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它却是一次历史性的转折。孩子从出
生到懂事之前，在父母温暖的爱护之下，感受着幸福；那时，只有阳光、雨
露和生命的光辉灿烂。渐渐地，他发现世界并不如此！并非只有快乐、阳光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125
和温暖，还有黑暗和恐惧，有许多未知的东西，随时可能剥夺父母赋予我们
的这最初的生命的温暖与幸福。意识到这些之后，孩子开始长大。《父亲与
我》讲述的，正是“我”的这一历程。
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在文章的第二部分，作者通过“我”的心理感受，
以及在文章的后部分，通过象征手法，非常形象、深刻的进行了表述。这种
经历，或许是每个人都经过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对它进行这样的思考，
而更少的人能用这样的散文和象征性手法，把它深刻地表达出来。我想，这
就是作者的高明。
在《爱情和死亡》及《假如天空》中，则采用了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手
法，从描述日常生活里常有的人生遭遇或奇思异想中，表达出对人性、人生
的思考。
我想，这样高妙地运用象征手法的文学作品为数不多，难怪作者堪称一
位象征主义文学大师。
第47章 旅美札记
作者：（波兰）显克维支
显克维支（１８４６-１９１６），波兰小说家，曾被誉为“波兰语言大
师”。１９０５年，“由于他在历史小说写作上的卓越成就”，而获得诺贝尔
文学奖。
显克维支出身于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父母都来自具有很强的军事传统的
家庭。他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作，离开大学后从事新闻工作。他先在《波兰
日报》当记者，后来又成为《斯多瓦日报》的编辑。这期间，他作为小说家
的成就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１８９６年出版小说《你往何处去》，使他
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喜爱，名声盛极一时，并有“显克维支时代”之称，他也
最终因此书而获得１９０５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他在波兰国内也受到了极大
的尊重，得到极高的荣誉。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显克维支自我流亡到瑞士，
救助在战争中的波兰受害者。１９１６年死于动脉硬化。
显克维支的小说具有很大的艺术魅力，他尤其擅长写战争与历史小说。
他的代表作除了上面提到的《你往何处去》，还有历史小说《三部曲》：
《火与箭》
《洪流》《伏沃底约夫斯基先生》三部作品；《十字军骑士》也是他的代
表作之一。
１８７６年他作为《波兰日报》的记者访美时，在该报发表《旅美札记》。
《旅美札记》与后来的《旅非洲札记》同为有名的散文集。
内容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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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美札记》中，显克维支描写了美国的风土人情、城市建筑等等，
既向国内读者介绍了异域风情，又对美国的种种现象作出了自己的价值、情
感判断。在此，对《旅美札记》中的三则散文作一个简要的介绍。
在《纽约的旅馆》中，显克维支主要介绍了纽约中央旅社的建筑构造和
饭堂的情况。对建筑的介绍，作者勾画得像素描似的，十分流畅清晰：它的
“大理石、黄铜、地毯、大镜子”，它“布置得王宫一般的富丽”等等。然
后，作者着重介绍了饭堂：饭厅的布置，旅客每天可以吃五顿的免费餐，有
色人种的侍者以及各种的美国特色的菜肴等，读起来有如亲临其境。
《百老汇路》则向读者描绘了被火烧过的大空场，而新建筑将会立刻出
现；教堂的冷清和粗糙，教堂四周有的小墓园和代办丧事的铺子；路面的泥
泞、杂乱，街上满是垃圾，“破新闻纸呀，踏烂的苹果呀，桔子皮呀，路中
央和边道上全有”。最后，作者还将它们与华沙的市政作了一个幽默的对比。
而在《芝加哥》一篇中，作者却继对纽约的失望之后，发现了这个令人
愉快的“气象万千的都市”。宽阔的街道、高大的建筑，一切都是新式的；
并且有很多新式的设备，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而新城区还在兴建、更加宽
大，尽管还有芝加哥大火遗留的痕迹，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精彩片段
纽约的旅馆
大理石，黄铜，地毯，大镜子——这些构成了纽约的旅馆。在纽约，旅
馆是跟银行和邮政局分享了城中最佳建筑物的荣誉的。除了客房以外，旅馆
内还有许多大厅和会客室，专供旅客们接见宾客和消磨工夫。这都布置得王
宫一般的富丽。我住的中央旅社它本身就是一座不算小的城……
饭堂就是一个极大的分隔成无数小房间的大厅，可以容纳几百人，装饰
得非常奢华，但是俗气。大理石的柱子，然而臃肿不雅致。天花板浓妆艳饰，
而进口则颇令人想起了仓廪。那巨大的双重门准叫人联想到马房的门。
一天三次，所有的旅客都齐集在这大饭堂。在美国的旅馆里，饭钱是包
括在房钱内的，并不另外取费。每一个旅客每天可以上饭堂吃五顿，尽管装
一个饱，不用额外花一个子儿，但是大多数的旅客只吃了早饭、午餐和晚饭。
在饭桌上，不认识的人们也像老朋友似的有说有笑，可是一吃完，就各人走
各人的路了。……
菜肴不怎么讲究。这是美国的风俗，划一不二的在每个客人面前放着大
群的瓷碟子，有汤，有炙肉、鱼、鸡蛋、布丁、番茄、番薯、冰、草莓、苹
果、桔子和咖啡。这风俗的结果就使你在最好的馆子里也只能吃到些冷的和
走味的东西。美国的烹调是世界上最坏的烹调。……
（选自《旅美札记记》，矛盾译，转引自《外国散文名篇选讲》，傅德岷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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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四川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版）
名言佳句
再过去，便又是刚刚完工的新的街道了，车辆的喧闹，行人的拥挤，以
及煤气灯的闪耀，都又一次告诉我们新的伟大的都市像凤鸟一般从灰烬中再
生。
（《芝加哥》）
阅读赏析
显克维支作为杰出的小说家，他的描写能力在这些他早年写的游记中，
就已经充分体现出来了。游记容易写成“流水账”，不好把握。在《旅美札
记》中，显克维支正确的选择了描写点，并且在描写中适当的加入自己的见
解，使这些游记读起来引人入胜，十分精彩。
这些散文，有的笔墨流畅、线条简洁，好似一幅幅素描。例如，在《纽
约的旅馆》里，作者写道：“大理石，黄铜，地毯，大镜子——这些构成了
纽约的旅馆。
……除了客房以外，旅馆内还有许多大厅和会客室，专供旅客们接见宾
客和消磨工夫。这都布置得王宫一般的富丽。”有的描写层次清晰、刻画细
腻，又像是一幅幅工笔画。例如，在《百老汇路》中，写它的肮脏，作者写
道：“满街的垃圾，——破新闻纸呀，踏烂的苹果呀，桔子皮呀，路中央和
边道上全有。好看的马车和街车在你身边走过，然而破旧的货车满装着小箱
子的也到处混在一道。
猪猡在街上乱跑，它们的耳朵上有被野狗咬伤的疤斑……。”
在描写美国的风土人情及环境面貌时，作者还往往不着痕迹地加入一点
自己的评价，使文章更加生动有趣。例如，在《纽约的旅馆》里，作者描写
饭堂的奢华、俗气、不雅致，他议论道：“天花板浓装艳饰，而进口则颇令
人想起了仓廪。那巨大的双重门准叫人联想到马房的门。”这样的形容，对
照着前面所描述的旅馆的豪华，真令人喷饭。又如，作者在写了百老汇路的
脏乱之后，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杂乱的都市，然后他不失幽默地写道：“而且
我一定得承认，虽然华沙的市政当局一向是竭力想赢得世界不整洁都市竞赛
的头奖的，可是跟纽约一比，那就差得远啦。”
这些散文的风格是变化多端的，显得精彩纷呈。如果说《纽约的旅馆》
和《百老汇路》中，作者是用画笔一样的手法在描写，那么，在《芝加哥》
一篇里，作者在用“画笔”描写的同时，还更多的加进了这座新城给他的感
受。例如，“芝加哥给我的印象却是愉快而堂皇。这是个气象万千的都市”，
“这是新奇的。
一看就觉得这是个新的而且最新式的都市”，“我继续发现了一些从来没
有听到过的设备”，“叫人一眼看到就觉得这又是个硕大的新城”等等，都表
现出作者对芝加哥的感叹，对这个新兴城市所感到的新奇和赞美。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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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草莓
作者：（波兰）伊瓦什凯维奇
伊瓦什凯维奇（１８９４-１９８０），波兰诗人、小说家、戏剧家。曾
三次获得波兰国家文学一等奖，获得过１９７０年世界保卫和平委员会授予
的约里奥-居里金质奖及１９７０年列宁奖。
伊瓦什凯维奇出生于乌克兰，曾在基辅大学学习法律和音乐。他从１９
１９年开始发表诗歌。１９２０年，伊瓦什凯维奇到华沙《斯卡曼德》诗刊
任编辑，成为“斯卡曼德”派着名的五位诗人之一。他曾先后参加过波兰刊
物《源泉》《邮政报》和《波兰信使报》文艺版的编辑工作。１９２７年至
１９３２年在外交部任职期间，他游历了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等国。第二
次世界大战期间，伊瓦什凯维奇在华沙从事地下文化活动，保护过许多爱国
文艺工作者。他战后主编过《文学生活》《文学新闻》和《创作》等文学刊
物，自１９５９年起担任波兰作家协会主席，直至１９８０年逝世。
伊瓦什凯维奇着有长篇历史小说《红色的盾牌》，短篇小说《关于狗、
猫和魔鬼》，剧本《诺汉特之夏》和《假面舞会》讲述了肖邦和普希金的生
平事迹。他还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散文，其中《草莓》《夜宿山中》《肖邦的故
园》等在我国广为传诵。
内容精要
《草莓》写了作者于九月的一天，行走在田野里的所见、所感、所思。
因为气温“反常地暖和”，风景还似夏季一般，田野里的气息似乎与五月作
者刚刚下乡时没多大差别。接着，作者意外地发现了一颗晚熟的草莓，当他
品尝着草莓特别的甘醇时，他的思绪被引向了六月草莓成熟的季节，他才猛
然发现，时光并非像他刚刚感受的那样没有多大变化，那只是一种幻觉；然
后作者从季节的流逝想到了岁月中人的变化，自己仿佛刚刚还是“妙龄十八”，
但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成熟的年龄；幸而成熟的年龄依然“还很年轻”，还可
以作很多很多的事；于是，作者在“只争朝夕”的信念中，带着淡淡的回忆
“妙龄十八”的哀愁，结束了全篇。
作者在《夜宿山中》这篇散文里主要写了山中的“静”。作者首先讲到
了“静有静的不同”。他列举了夏日酷热中的静、小镇火车站的静、华丽卧
室的静……然而这一切种类的静，都不同于山中的静。“山中的静却是一种
非人间的、超凡脱俗的静穆，它已经不是在笼罩你，而是在压迫你了。”作
者为我们描绘了山中的静，例如，他写道：“从崖壁的每个石罅里，从稀疏
的草地上的每棵草茎里，冒出来的都是那样的一种寂静。”然后，写了山中
的静怎样地变化着，从“空洞静穆似乎逐渐有了某种充实的内容”直到像“阿
拉伯神话中巨魔的翅膀”，静越来越丰沛、越来越激越，已经到了激情的高
潮，作者感到灵魂也随之在舞蹈。突然，在一声“马铃薯已经烤熟了”的喊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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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中，“静”戛然而止，“有如雪崩时发出的轰鸣。受惊的寂静这才逃之夭夭。”
在《肖邦的故园》里，作者同样以优美、灵动的语言，描写了肖邦曾经
生活过的地方，写了那里的四季的美景，写景中蕴涵着作者对音乐家及其音
乐的深刻热爱。
精彩片段
草莓
时值九月，但夏意正浓。天气反常地暖和，树上也见不到一片黄叶。葱
茏茂密的枝柯之间，也许个别地方略见疏落，也许这儿或那儿有一片叶子颜
色稍淡；但它并不起眼，不去仔细寻找便很难发现。天空像蓝宝石一样晶莹
璀璨，挺拔的槲树生意盎然，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念。农村到处是欢歌笑语。
秋收已顺利结束，挖土豆的季节正碰上艳阳天。地里新翻的玫瑰红土块，有
如一堆堆深色的珠子，又如野果一般的娇艳。我们许多人一起去散步，兴味
酣然。自从我们五月来到乡下以来，一切基本上都没有变，依然是那碧绿的
树，湛蓝的天，欢快的心田。
我们漫步田野。在林间草地上我意外地发现了一颗晚熟的硕大草莓。我
把它含在嘴里，它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甜，真是一种稀世的佳品！它那沁人
心脾的气味，在我的嘴角唇边久久地不曾消逝。这香甜把我的思绪引向了六
月，那是草莓最盛的时光。
此刻我才察觉到早已不是六月。每一月，每一周，甚至每一天都有它自
己独特的色调。我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其实只不过是一种幻觉！草莓的香味
形象地使我想起，几个月前跟眼下是多么不一般。那时，树木是另一种模样，
我们的欢笑是另一番滋味，太阳和天空也不同于今天。就连空气也不一样，
因为那时送来的是六月芬芳。……
（选自《草莓》，韩逸译，转引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版
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静在晚饭前的鱼香里，在洋槐树下的淅沥雨声中，在远去列车的余声里
等待你。（《夜宿山中》）
宇宙灵魂飨我以玉液琼浆，它恰似深山的空气一样甘美、清醇，它已将
我灌饱，滋润着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夜宿山中》）
阅读赏析
伊瓦什凯维奇的散文文字优美、意境深远，无疑具有诗一样的情感和音
乐一样的韵律。
《夜宿山中》就像一首交响乐，作者先是描写了各种“静”的情景，然
后谱写了山中“静”的各种状态和变化。作者充分调动了一切感官，他看见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130
了“静”、听见了“静”、体验着“静”，最后，连灵魂都融入了山中的静；
“静”从四面八方袭来，层层递进、慢慢变化，越来越充沛，越来越丰富。
最后，整个的山中、整个的大自然，都充满了“静”，“静”的乐章已经谱写
到了高潮，作者的灵魂与之共鸣；慑人心魄的“静”使作者似乎听到了自己
的心在与大自然协律地跳动，但又几乎不敢跳动。这真是动人心魄的一种体
验，充分展现了作者作为的诗人的感受力和描写能力。
而《草莓》给我们的感受是这样的：开头是抒情的悠扬的景物描写，接
着欢快地发现了草莓，然后回忆把我们带进了深思与感怀，在淡淡的感伤和
无限的希望中，结束了全篇。
《草莓》是一个很小的题材，但在作者笔下，你不会因其题材小而小看
它。
好的散文并不在于它的题材大与否，而在于它怎么写、写出了什么样的
情感和思想。在文中，草莓的口感变化，首先提醒作者，时间的流逝。这使
作者联系到人们在岁月流逝中的自然变化。晚熟的草莓因为长时间的酝酿而
成为稀世佳品，人在岁月中却不一定能保持已有的禀赋。于是作者的信心被
激发，他写道：“激动不安、若明若暗的青春岁月之后，到来的是成年期成
熟的思虑，是从容不迫的有节奏的生活，是日益丰富的经验，是一座内心的
信仰和理性的大厦的落成。”
人就应该这样在岁月中成熟。没有好坏的分别，青春有青春的美好、成
熟有成熟的芳醇。我们同作者一起怀念着美丽的青春岁月、期待着成熟时节
的丰韵。
第49章 世界美如斯
作者：（捷克）塞弗尔特
塞弗尔特（１９０１-１９８６），捷克诗人。１９６６年，获得捷克斯
洛伐克人民艺术家的称号。１９８４年，由于“他的诗富于独创性、新颖、
栩栩如生，表现了人的不屈不挠精神和多才多艺的渴求解放的形象”，获得
诺贝尔文学奖。
塞弗尔特生于布拉格的一个工人家庭，早年从事新闻工作并任捷共党报
《红色权利报》编辑；他在青年时期就积极投身文学事业，成为捷克诗坛上
年轻的无产阶级诗人。他早期的创作风格热情洋溢，讴歌生活、春天和爱情。
二战时期，由于纳粹德国的入侵，激发了他的爱国主义热情，创作了大量富
有革命性、战斗性的诗集，诗人的创作也进入了成熟期。战后至二十世纪五
十年代，塞弗尔特发表了许多优美的抒情诗集。六十年代，诗人仿佛又回到
了青春时代，以高昂的热情和旺盛的精力再次由衷的歌颂爱情、春天和美丽
的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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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弗尔特一生出版诗集三十多部，诗集《岛上音乐会》《哈雷彗星》《铸
钟》
以及最着名并代表诗人创作最高成就的《妈妈》，曾获哥特瓦尔德国家
奖金。
其他代表作还有《只有爱》《裙兜里的苹果》《别了，春天》《灭掉灯光》
《避瘟柱》等。１９８２年，诗人出版了回忆录《世界美如斯》。
内容精要
长达数十万言的《世界美如斯》是塞弗尔特的回忆录。如果说“文如其
人”，体现在散文上，更是如此。因为散文有其纪实性，并且，在散文里，
作者可以更多地直抒胸臆。
《世界美如斯》里的文字，以其形象、生动的直感，体现了作者宽厚、
博大的胸怀，也表现出作者对世界、对故人、对祖国的深沉的爱。这本回忆
录以其第一篇《世界美如斯》命名。这是一篇总领全书的文章。在这一篇里，
作者谈道了他写作这本回忆录的原因。作者步入了老年时代，故人几乎都已
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对他们有多少的思念与回想，仿佛他们的音容笑貌时时
近在身旁！
这些回想，随岁月的流逝变得珍贵，而当作者走后，将变得更加珍贵。
因为此时，除了作者本人，再已无人知晓这些旧事。因此，他向读者微笑地
娓娓道来：
他对故乡布拉格的热爱以及朋友们与他自己之间的旧事。
对祖国、对布拉格的热爱之情始终贯穿了作者的整部回忆录。布拉格在
作者的心中，是一座怎样的城市呢？他在这里对你《倾心相告》。童年时，
曾第一次为思念着与爱着的布拉格而高兴地大哭；从此后，每当外出，对布
拉格的思念总会伴随左右。作者向你娓娓讲述着：布拉格有多么优秀的诗人，
有充满了童年、少年时代回忆的日什科夫，有美丽迷人的贝特静山，有悠久
伟大的民族历史。布拉格是一个“街道纵横、宫室华美、景色绮丽的首都”……
说着布拉格，作者心中温暖的热爱似芳香的花蕾，开始静静地开放，向你展
露出他心中无限美好的布拉格。
精彩片段
世界美如斯
当我静静地缅怀往事，尤其是当我紧紧闭上眼睛的时候，只要心头一动，
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如此之多的善良人的面容。我同他们曾在人生的道路上不
期而遇，曾同其中的不少人结下了亲密的友情。回忆迭替着回忆，一个比一
个更加美好。我似乎觉得刚刚在昨天同他们谈过话，还感觉得到他们递过来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132
的手上的温热。
我仿佛还听到沙尔达愉快的笑声，托曼的冷嘲热讽以及霍拉的娓娓清谈。
在这种时刻，我似乎觉得要是不把同他们相处岁月的一些东西记下来，
哪怕是片言只语，一则小故事，或是一段趣闻轶事，那就未免太可惜了。他
们都是一些心地极其善良、很有意思的人。在那些同他们建立过友情并对他
们的文学生涯颇为熟悉的人中间，我可能属于最后一批了。我也是能够将濒
于湮没的旧事记录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了，直至有一天我自己也将加入他们在
冥冥中的沉默而无形的行列。
他们都已去世，但是我不会废然叹息，尽管眼泪，正如尤维纳利斯所说，
是我们的感官中最美丽的部分，——lacrimaenostriparsoptimasensus，要是
我在学生时代背下来的句子没有记错的话。然而我不会写回忆录。我家里没
有片纸只字的笔记和资料，况且我也缺乏写这类东西的耐心。于是，我只剩
下回忆，还有微笑！
……
（选自《世界美如斯》，庄继禹译，转引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散文
选》，中国工人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版）
名言佳句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了她——布拉格。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赫拉德强
尼的剪影，但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又惊又喜的一瞬间呀！这幅剪影最多不过
像当时贴在火柴盒上的火花那么大。我高兴的哭了起来，眼泪啪啦啪啦地从
我的灰尘满面的脸上掉到衬衣的领子上。这一场哭，是思念与爱的哭。（《倾
心相告》）
阅读赏析
“当我静静地缅怀往事……”，作者在文章的开头这样写道。
当你静静地缅怀往事，你会见到什么？你时常会缅怀往事吗？
对于青年人，心总是向着未来、沉迷于今天的，我们很少缅怀往事。即
使我们回忆，也有不同的性质。
一位目光慈祥而闪着智慧之光的老人，向你娓娓地述说往事。此时，你
的心随之沉静下来，你将会发现一种比青春更厚重的生命形式与一种比现实
更美的存在。那是一份无比丰厚的人生积淀，更何况，它来自于一位心灵博
大、情感如诗的老人。这是《世界美如斯》带给你的属于心灵的财富。这种
财富是最值得追求的、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我们生活在一个躁动的世界。人们都在怎样的感知、认识这个世界呢？
从商业化的媒体中，我们看到的是怎样的美？在超级的大都市里，我们
有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从伊拉克的战争中，我们看到怎样的现实？对这一
切问题，我们都来不及思考，难以概括出答案。现代人大多忙碌着，即使“休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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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也是追赶着时尚的。我们这样地走过一生，我们将为我们的老年时光，
留下怎样的回忆？
没有美好的回忆，人生将极其可悲。而如果能在回忆中有一个“如斯”
美丽的世界，记忆中有那么多“如斯”美好的人们于你同在，这是多么值得
追求的人生境界！我想，塞弗尔特的回忆录给我们的启发是：在躁动的岁月
里，我们应该静下来想一想，我究竟将有一个什么样的人生积淀、我究竟拥
有一个什么样的心灵世界？当我们一日一日地走过，年老的时候，我们怎样
才可能也拥有一个美丽如斯的回忆？
同样的，作者在回忆中表现出来的对祖国、对布拉格的热爱之情，是那
么的高尚美好，值得我们尊敬；作者对朋友的忠诚和信任、热情和关心，也
无疑可以令我们反思，而他所写的那些人们的品质和业绩，在今天、在世界
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同样的可贵。
第50章 被背叛的遗嘱
作者：（捷克）米兰·昆德拉
米兰·昆德拉（１９２９-），捷克着名作家。他的作品，以通俗易懂的
方式表达了深邃的思想，具有极大的艺术魅力，近年来在世界文坛掀起了热
潮。
米兰·昆德拉生于捷克布拉格市，父亲是音乐家。从童年时代起，他就
受到良好的音乐和艺术教育，广泛阅读欣赏世界文艺名着。他当过工人、爵
士乐手，后从事电影教学。１９６７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发表，
获得巨大成功。次年，苏联出兵布拉格，米兰·昆德拉的作品被禁，并且使
他失去了在电影学院的职务，他的创作已经无法进行。１９７５年，他携妻
子移居法国。在法国，他的作品受到极大的欢迎，引起世界文坛的瞩目，曾
多次获国际性的文学奖，并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
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代表作有：《玩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不朽》
《笑忘录》《生活在别处》《为了告别的聚会》等。他还出版过一些论述艺术
的随笔集，其中包括《小说的艺术》以及《被背叛的遗嘱》，另外还有戏剧
代表作《雅克和他的主人》。近年，他开始用法文写作，已出版了《缓慢》
《无知》和《身份》等法文小说。
内容精要
《被背叛的遗嘱》是一部艺术随笔集，从西方小说艺术的鼻祖拉伯雷论
起，开篇即谈到了作为小说要素的幽默。作者说：“幽默不是人远古以来的
实践；它是一个发明，与小说的诞生相关联。”接着，作者谈到小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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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判断被延期的领地”，小说是“创造想像的田园”、“小说的历史作为对历
史的报复”等等，特别是对卡夫卡小说艺术以及他在小说历史上的地位分析，
可以说独到而精彩纷呈。与文学艺术相关联的，对音乐艺术的论述也贯穿了
全文集。
当然，从文集的标题我们可以看出，作者要讲的主要内容是关于“被背
叛的遗嘱”。这里，主要有卡夫卡的朋友布洛德对卡夫卡的遗嘱的背叛、布
洛德对音乐家雅那切克的误读，以及安塞迈特对他的朋友音乐家斯特拉文斯
基的背叛、海明威的传记作家对海明威的误读等等。
作者一方面对这些“背叛”进行美学意义上的反驳。作者首先对这些艺
术家的小说和音乐作品做了艺术的分析，提出了作者作为一个小说家、一个
真正的思想者的理解和深刻认识；另一方面，作者从人的思想、灵魂意义上
对“背叛”行为进行了委婉的谴责。作者认为这些“背叛者”，他们不但没
有真正理解、懂得艺术家们的艺术，而且背叛了这些艺术家们——他们逝去
的朋友、偶像的灵魂，他们也并不真正的爱这些他们自称“热爱”的艺术家。
精彩片段
小说的历史作为对历史的报复
历史。我们还能够为自己要求这个陈旧的权威吗？我要说的仅仅是纯粹
个人的认供：作为小说家我始终感到自己在历史之中，即在一条道路的中间，
正在同在我之前，甚至（要少一些）也许和将要来到的人们对话。当然我说
的是小说的艺术，而不是任何别的，而且我说的是我所看到的这个样子的它：
它与黑格尔的极人道的理性毫无关系；它既不是预先决定的，也并不与进步
这个想法相认同；它是完全人道的，由人们来实现，由某几个人，并且在这
一点上可以相比较于单独一个艺术家的演进；他有时行为平常，而后又无法
预见，有时才华横溢，而后又了了无奇，并且他经常错失机会。
我正在声明加入小说的历史，而我的所有的小说却散发着历史的恐怖，
这个敌对的、非人道的、未被邀请并不受欢迎的力量从外部侵入我们的生活，
将它们摧毁。然而我的这种双重态度丝毫不缺乏不一致性，因为人类的历史
与小说的历史是不同的事。如果前者不属于人，如果说它作为人在其中无任
何把握的外来力量而君临于人，小说的（绘画的，音乐的）历史则产生于人
的自由，产生于他的完全个人的创造，和他的选择。一种艺术的历史之意义
与历史的意义是对立的。一种艺术的历史，通过其自身的特点，是人对于无
个性的人类的历史所作的报复。
……
（选自《被背叛的遗嘱》，孟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
名言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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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天神之光，把世界揭示在它的道德的模棱两可中，将人暴露在判
断他人时深深的无能为力中；幽默，为人间诸事的相对性陶然而醉，肯定世
间无肯定而享奇乐。（《巴努什不再让人发笑的日子》）
阅读赏析
在《被背叛的遗嘱》中，米兰·昆德拉思考的是小说创作、小说的艺术
以及作为创造者的艺术家在艺术史中的价值和地位。关于“背叛”，他认为
这是一种对艺术家卓越艺术的误读，对艺术家死后灵魂的背叛。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米兰·昆德拉作为小说家，他并不是道德的宣讲者、
扞卫者，也不受权威和常规的约束；他有自己的思想，坚持个人精神的自由
和独立；他真正扞卫的是艺术在历史上存在的独立性和意义。如果我们读过
他的小说，我们可以说，其实米兰·昆德拉本人，通过他的卓越的创作才能，
正在实现这些价值。
米兰·昆德拉对小说艺术有十分优秀而富有创见的认识，在这本文集里
我们可以略领其风采。例如他提出了“小说的历史”概念。作者认为，“历
史”，“这个敌对的、非人道的、未被邀请并不受欢迎的力量从外部侵入我们
的生活，将它们摧毁”，而“小说的（绘画的，音乐的）历史则产生于人的
自由，产生于他的完全个人的创造，和他的选择”。正因为“艺术的历史”
是独立于“历史”、作为“无个性的人类的历史所作的报复”而存在，所以，
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只能产生于“艺术历史之中”，那些“在小说历史之
外的小说”，“说不出任何新的东西，没有任何美学的雄心”，“完全可以在早
晨消费，完全可以在晚上扔掉”。
如果我们承认作者关于“小说的历史”的认识有其正确性，我们就会认
真地思考，今天，我们的小说（以及其他艺术）何去何从？在商业操纵一切
的今天，小说多么容易就“跌落到它的历史之外”，成为搜奇猎艳、披露隐
私的场所，成为政治宣传的工具，成为自传的消遣……，当小说失去了他的
纯粹性，人们在小说中所保留的那种人性的自由和美学思考，将不复存在。
如果人们失去了他最可宝贵的精神的价值而不感到遗憾的话，还有什么比这
更令人遗憾的呢？
第51章 布拉格精神
作者：（捷克）伊凡·克里玛
伊凡·克里玛（１９３１-），捷克当代作家，与米兰·昆德拉、瓦茨拉
夫·哈韦尔等捷克作家一样在世界文坛上享有广泛的声誉。
伊凡·克里玛出生于布拉格的一个犹太家庭，父亲是电机工程师。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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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时随父母被关进纳粹泰里茨集中营，在那里度过三年时光，一直到苏军到
来。
他所有儿时同伴都死于毒气室或纳粹的枪口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
克里玛从布拉格大学捷克文学和语言学系毕业，任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并创
作小说和剧本。１９６４年至１９６８年他任当时最富盛名的一家知识分子
周刊的文学主编。１９６８年苏军坦克入侵布拉格后，他去美国一所大学做
访问学者。一年后他谢绝了朋友的劝告回到捷克，随即失去了工作。为了生
计他做过短期救护员、送信员、勘测员助手，同时作为自由撰稿人写作。有
２０年的时间他的作品在捷克完全遭到禁止，只能以桑米兹德版本形式作为
“地下文学”在读者中流传。
伊凡·克里玛的着作包括小说《我快乐的早晨》《爱情与垃圾》《千分之
一》
《我的初恋》《等待光明，等待黑暗》等等，另有散文集《布拉格精神》
在中国翻译出版。
内容精要
伊凡·克里玛的《布拉格精神》是一本杂文集，其中包括了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谈关于童年的记忆、为什么从事文学创作以及布拉格
精神。
对于为什么从事文学，作者的回答是：为了记忆，为了与遗忘斗争。作
者写道：
“通过反抗死亡，我们反抗遗忘；反过来说也是一样：通过反抗遗忘，
我们反抗死亡”、“这种反抗可能采取的形式之一，是创造行为。”而文学就
是“激怒死亡”的一种反抗。
在第二部分里，作者主要谈论了一些社会现象和人的某些品质问题；第
三部分则主要是对极权主义制度及在其中的文化所进行的评价；第四部分谈
论在社会大环境下发展的文学和传统；第五部分主要分析卡夫卡的灵感的源
泉。
作为一种核心存在的“布拉格精神”，作者在这篇文章里说：“‘悖谬’
这个词适用于这个城市的精神，布拉格充满了悖谬。”布拉格是一个诞生文
豪的地方：卡夫卡、哈谢克曾同时生活和写作在布拉格，布拉格拥有中欧最
古老的大学及拥有相当数量的文化人。但布拉格的历史上，很少有欧洲的战
争不影响到它，它有大量的优秀儿女被杀害、被驱逐。它的建筑风格可以看
出这个城市有着多样化的历史文化，但它也曾经被掩盖在最极权主义的统治
之下。这个城市的迷人之处，也正在它的悖谬：１９８９年的“十一月革命”，
因为“布拉格居民给他们所鄙视的统治者最后一击不是一刀，而是一个笑话”
而赢得“天鹅绒”称号。作者认为，“这是时至今日这个卓越的城市生活中
可以说是最杰出的悖谬”。通过作者客观冷静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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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多灾多难的历史和存在于历史中的一种优秀的民族精神。
精彩片段
充满悖谬的城市
瓦茨拉夫·哈韦尔在他的剧本《观众》中，试图给不得不在啤酒厂工作
的一个遭禁止的作家处境一个称呼，他反复用这样的句子：“它们是那个悖
谬，恩？”
“悖谬”这个词适用于这个城市的精神，布拉格充满了悖谬。它布满了
教堂，而实际上基督徒只是一个很小的数目；它为自己拥有中欧最古老的大
学及拥有相当数量有文化的人而自豪，但世界上很少有地方像这里轻视学问
的。
另一个背谬是统治这座城市的建筑物：那个城堡。它是中欧最大的堡垒
之一（它的大体方案完成于一系列主要的失败之前），最后一次整修却是在
统治者几乎不住在里面的时候。后来它是总统所在地。他们的命运也反映了
被他们统治的这个城市的命运。九个前任总统，有四个坐了三年以上的牢；
第五个在牢里度过了不长时间，而另外一个（也许更容易遗忘，因为大部分
他在任的时间和纳粹占领期重合）死在狱中；后来三位免遭牢狱和行刑之苦，
仅仅是因为他们逃到国外。在监狱和王室城堡之间的联系是多么奇特和悖谬！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城市充满了如此多的悖谬，在相隔几个星期之内，诞
生了两个有着巨大差异但同样杰出的作家。……弗兰茨·卡夫卡和雅罗斯拉
夫·哈谢克（《好兵帅克》的作者），两人在相隔不到几条街的地方度过了他
们短暂的一生……
（选自《布拉格精神》，崔卫平译，作家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生活如果不通过行动使之丰富，不以奋斗努力代替反省它，将会变成越
来越不可理解，不可琢磨，越来越富有敌意。它引起焦虑和衰竭。（《刀剑在
逼近》）
只有那个愿意让自己铐在岩石上、并将自己的内脏贡献出来喂鹰的人，
才能提供火来照亮人类穿越黑暗的道路。（《刀剑在逼近》）
阅读赏析
年纪，在很多时候是一种财富，尤其像克里玛这样有如此丰富经历的人，
岁月使他成为历史的见证。他讲述那么多在重要历史关头发生的事，他是这
些事的目击者、参与者。当然，他的讲述是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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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捷克的本土作家，作为与捷克共命运的人中的一员，克里玛与“历
史”
的联系是紧密的，他身处“历史”之中，并受到巨大影响。他的创作是
为了与“遗忘”作斗争，而这个“遗忘”应该主要指对“历史”的遗忘，所
以他的创作意义与“历史意义”相关。这与他的同胞、同样的知名作家米兰·昆
德拉力求远离“历史”而进入“小说的历史”是不一样的。
在《布拉格精神》这本散文集里，克里玛谈论的内容很多，但都没有离
开人的遭遇、历史的遭遇以及处于历史中的文学这些话题。在这里面，贯穿
始终的是一种民族精神，也即作者所谓的“布拉格精神”。“布拉格精神”究
竟是什么？
是布拉格人历经磨难仍然具有的自由意志，还是指这个文化素养很高的
城市所孕育的众多优秀的儿女？这个城市也有它的平庸和耻辱，但是这也是
个“你很难发现一个家庭没有一个拥有若干藏书的图书室”的城市，是一个
可以用“天鹅绒式的”革命来实现国家重大转折的城市。在极权主义制度统
治时期，“桑米兹德文学”，即一种在“地下”开展的、由庞大的作家队伍和
读者队伍形成的文学出版、流传形式，是这个城市最独特也最亮丽的一道风
景。
收录在克里玛的这本散文集里的文章，包括作者七八十年代在极权统治
时期的作品，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的思想从来没有因极权主义而消极，也
没有失去它自由思想的光芒。而与作者一样的捷克作家、其他艺术家，或者
普通的读者、群众，还很多。所以即使作者在写最黯淡的历史，也可以看到
一种精神的力量。这种精神力量使大多数人看到希望。
第52章 果戈理散文选
作者：（俄）果戈理
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１８０９-１８５２），是十九世纪俄
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和奠基人。１８３１年至１８３２年间，果
戈理以短篇小说集《狄康卡近乡夜话》步入文坛，其中包括《索罗钦集市》
（１８３１）、《五月之夜（又名：《女落水鬼》）》（１８３１）、《圣诞节前夜》
（１８３２）、《伊凡·费多罗维奇·什邦卡和他的姨妈》（１８３２）。１８
３４年秋，果戈理曾在圣彼得堡大学任教，一年多以后即弃职专门从事文学
创作。在此期间，他又相继出版了《密尔格拉德》和《小品集》（后来又称
为《彼得堡故事》）两部小说集，其中包括《旧式地主》（１８３５）和《伊
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１８３４）、《涅瓦大
街》（１８３５）、《鼻子》（１８３６）、《画像》（１８４２）、《外套》（１８
４２）。１８３６年４月，着名喜剧《钦差大臣》在彼得堡亚历山德拉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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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演，轰动了整个京城。但《钦差大臣》
遭到政府和反动文人的攻讦，加上病魔缠身，果戈理于１８３６年６月
到国外去治病，并继续早在１８３５年就已开始的《死魂灵》的创作。《死
魂灵》的第一部在１８４２年问世，而果戈理曾两度完成《死魂灵》的第二
部手稿，但又两度付之一炬。
内容精要
该书是果戈理散文的一个选本，包括《小品集》中的散文部分，主要是
果戈理针对历史、地理、绘画、建筑、音乐、雕塑以及俄罗斯歌谣的论述。
其中《略谈普希金》是果戈理对诗人普希金所写的文学批评文章，见解新颖
独到，发人所未见，是一篇难得的美文。
该书也收录了果戈理的一些书信，多为果戈理晚年的作品。主要谈论艺
术、宗教、政治，内容较为复杂。其中包括一些叙述作家的国外见闻和描写
异域风光的书信，也包括曾被别林斯基批判得体无完肤的《关于栀死魂灵枛
的四封信》和《遗嘱》，也包括曾被沙皇查禁的《应当爱俄罗斯》《何谓省长
夫人》《致身居高位者》《俄罗斯的恐怖事件和惨象》等，还包括遭到别林斯
基批判后果戈理写的回信，尽管有的没有发出去，但从果戈理的申辩中我们
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当时的文坛氛围。这些书信非常富于论辩和揭露力量，而
且与果戈理前期的夸张与幽默相比，更为冷静朴实，虽然表面上显得不动声
色，但字里行间却多了一些因人生阅历的不断丰富而带来的非凡智慧，启人
深思，耐人寻味。
该书还包括果戈理的一些抒情散文，如《女人》《鲍里斯·戈都诺夫》
《一八三四年》等，这些散文充满热情，想像奇特，比喻新颖。这些文章风
格各异，写法均很独特，从中也就可以理解到为什么果戈理会被誉为“俄国
散文之父”。
精彩片段
谈现时的建筑
我们需要宽容；否则，艺术就将一无所有了。各个种类都是优美的，如
果从某一点来看它们是优美的话。无论哪一种建筑，规模宏大而简朴的埃及
建筑，宏伟而多彩的印度建筑，华丽的摩尔人建筑，阴沉而发人深思的哥特
式建筑，或者风姿高雅的希腊建筑，都是优美的，如果它们适合建筑物预定
的用途的话；它们都将是雄伟壮丽的，只要它们真正的得到理解。
不过，假如要从中确定一种最优秀的建筑的话，那么我总是选择哥特式
建筑。它纯粹是欧洲的建筑，是欧洲精神的产物，因此对我们是最合适的。
它的奇伟和壮丽是超群绝伦的。但是不要由于偏爱和怜悯之心而把它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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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蹋了！请你经常去看看着名的科隆大教堂，它的一切都是美的纪念碑式的
建筑物。我之所以推崇哥特式建筑，还因为它赋予工匠以更大的自由发挥的
余地，更加生动而热烈的想像，力图向高空飞翔，而不是向平面上发展。因
此哥特式建筑风格只应当在教堂和高层建筑中运用。外形的线条和间隔狭小
的哥特式无檐壁柱都应当通过整座屋宇冲天飞去。如果这些壁柱的间隔很宽，
如果建筑物的高度不超过它的宽度两倍（且不说三倍，但至少两倍），那就
很不幸了！到那时候它必将自行毁灭。请把它升到它应有的高度，把它的墙
壁造得高些，高些，再高些；把它周边的密密麻麻的柱子围得更紧些，像飞
箭，像白杨，像青松！千万不要空缺一段，或者断裂一块，或者朝另外一个
方向突出一截，或者缩小建筑物的面积！它的底部与顶部的面积应当相等！
窗户开得大一些，形式多样化一些，高度增加一些！尖顶更轻灵更飘逸一些！
凡是能向上升高的结构，就让它显得更加飞动，更加通透。请记住主要的一
点：高度和宽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宽度”这个词应当废除。这里只有一
个主导思想——高度。
……
（选自《果戈理散文选》，刘季星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版）
名言佳句
在观看雕塑家的大理石作品时，精神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欢悦之中；在
欣赏绘画作品时，精神会变成一种直观；在聆听音乐时，精神会变成了痛苦
的哀号，仿佛全身只有一种让灵魂挣脱躯体而远去的愿望。（《雕塑、绘画与
音乐》）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选自《小品集》中的《谈现时的建筑》一文。文中果戈理主要
对希腊建筑、欧洲建筑、印度建筑、埃及建筑以及摩尔人建筑进行了比较分
析，并对各种建筑的功用、优美进行了品评，最后表达了果戈理的建筑艺术
观：建筑必须具有真正的风格和独创性。该篇行文流畅，比喻新颖，写法也
很独特，即使在表达他对各种建筑的深刻理解时，也是既生动又形象的。
在《雕塑、绘画与音乐》中，果戈理对雕塑、绘画与音乐三种艺术作了
抒情化的比较分析。语言充满激情，比喻奇特，既有抒情长诗般的效果，又
有议论文章的说服力量，抒情和议论融为一体，可谓是自然天成。而《女人》
《鲍里斯·戈都诺夫》《一八三四年》《一八三六年彼得堡纪事》等也同样如
此。
果戈理其他的书信文章有的非常幽默，有的非常尖刻，有的又非常冷静，
有的则非常含蓄。它们不仅思想犀利，而且见解独到，一针见血，其批判力
量非同一般。不仅文体别具一格，且语言也极富张力，既丰富而华丽，又流
畅而自然，既富有节奏和音乐感，并形成了明快激越的音调，色调也非常绚
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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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还常常运用夸张、反讽等多种手法来刻画人物，寥寥数笔，就勾
画出人物的形象，因此也就难怪有人称果戈理为“语言的画家”，而别林斯
基也说：“果戈理不是在写，而是在描画；他的描写洋溢着现实的生动的色
彩。你能看见并且听见它们。”
第53章 往事与随想
作者：（俄）赫尔岑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赫尔岑（１８１２-１８７０），俄国伟大的文
学家和革命家。１９２９年进入莫斯科大学数理系，在他和朋友奥加辽夫周
围形成了一个共同研究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小组，探讨俄国的发展道路。１
９３３年和１９４２年赫尔岑两次被流放，后到莫斯科居住。他曾发表了《科
学中的一知半解态度》《关于研究自然的信》，长篇小说《谁之罪》，中篇小
说《克鲁波夫医生》和《偷东西的喜鹊》等。１８４７年赫尔岑离开俄国，
先后到达巴黎、意大利、伦敦。这段经历反映在《法意书简》和《来自彼岸》
中。１８５２年创办“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出版年刊《北极星》文集和周
刊《警钟》，通过各种地下渠道发往俄国。他于１８５２年开始动笔写《往
事与随想》，作家生前曾亲自编定了１－５卷，第６－８卷大多由后人根据
他的遗稿陆续发表，１９５６年全书由苏联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编
定，列入《赫尔岑３０卷集》。
内容精要
《往事与随想》是赫尔岑历时１５年用血和泪写成的回忆录，它不仅忠
实而真诚地记载了他的一生，而且是“历史在一个偶然走上它的道路的人身
上的反映”。全书涉及面相当广泛，几乎包括十九世纪初叶到巴黎公社前夕
的整个欧洲历史，其中有俄国１８１２年的卫国战争、十二月党人的起义、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俄国先进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１８４８年欧洲的革命
风暴、五十年代伦敦各国流亡者的活动和内耗、六十年代俄国的社会政治面
貌以及新一代革命者的成长。作为历史的见证者，赫尔岑总是站在维护进步
事业的高度描绘和评价了这些政治历史事件，其中包含着赫尔岑对人民解放
事业的深切关怀和对进步社会思想的热情探索。
书中艺术地再现了十九世纪下半期欧洲知识分子群体形象和欧洲解放
运动的许多历史人物，其中有许多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如马志尼、加里波第、
蒲鲁东、路易·勃朗等，以及当时欧洲思想文化界的一些知名人士，如欧文、
雨果、密茨凯维奇、别林斯基、恰达耶夫等。赫尔岑总是选取具有典型意义
的事件和细节，寥寥几笔就传神地刻画出这些人物的精神面貌。因此该书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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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九世纪中后期欧洲知识分子的人物肖像画册，又是一本十九世纪中后期
欧洲知识分子思想史的写真集，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赫尔岑在书中对别人的缺点和错误作毫不留情的批判的同时，也对自己
进行了严格而深刻的解剖，其中很多篇章都是启人智慧的精彩片段，所以，
该书始终坚持正义和进步，坚持讲真话，这也正是《往事与随想》在世界文
学宝库中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精彩片段
奥加辽夫的爱情
奥加辽夫是痛苦的。无论是她，无论是我，无论其他人，都不能谅解他。
我们选择了他的胸膛（这是他自己在一封信中讲的）做“战场”，并不
考虑，无论哪一边战胜，他都同样痛心。他恳求我们和解，竭力缓和矛盾，
我们和解了；但只要一句话，受辱的自尊心就会野性大发，触痛的委屈感就
会爆发成一场鏖战。奥加辽夫惊恐万状，眼看他所珍惜的一切在坍毁，他所
心爱的女人并不以他的神龛为神龛，她与他是两种人，但他又不能不爱她。
我们志同道合，然而他悲戚地看到，命运递给他的苦水，我们不能为他分担
一滴。大自然的威力把他与她联系在一起，他无法粗暴地割断这联系，也不
能扼杀使我们结合的强烈共鸣。不论怎样，他的血反正将因此而流尽，他感
到了这一点，力图保留她，也保留我们，神经质地拉住她的手和我们的手，
可是我们却拼命要朝相反方向奔跑，像刽子手一样肢解他的身体。
人是残酷的，只有历尽坎坷才能变得温顺；孩子残酷，因为他年幼无知；
青年残酷，因为他以纯洁自豪；神父残酷，因为他以圣徒自居；学究残酷，
因为他自负是饱学之士——我们全都铁面无情，每当自恃有理的时候，更是
寸步不让。人心融解和变软，通常是在遍体鳞伤之后，在翅膀灼伤之后，在
意识到自己的没落之后，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之后——当他独自一人，没
有旁观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软弱而渺小。心变得温厚了，于是他一
边揩干惊惧和羞愧的汗珠，怕人看见，一边为自己寻找辩解的理由，但找到
的却是别人的理由。从这时起，法官和刽子手的角色才使他感到厌恶。
那时我还离此甚远！
……
（第四卷第二十五章，项星耀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３年５月版，
标题系编者另加）
名言佳句
教育的才能，就是善于耐心地爱，全心全意地、持之以恒地、忠诚不渝
地爱，这是比其他一切更为罕见的才能。关怀备至的母爱，说理充分的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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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都不足以完全代替它。（《往事与随想》（中）第四卷第二十五章）
阅读赏析
所选片段涉及赫尔岑及朋友与奥加辽夫的妻子之间的一些争论的缘由，
以及奥加辽夫与妻子决裂的过程。赫尔岑通过对朋友奥加辽夫及妻子的观察
和理解，对教育、友谊和爱情以及人生有了更为透彻的认识和体悟，其中既
有赫尔岑对朋友的深切关怀，又充满了赫尔岑作为思想家的思想的力量。赫
尔岑在批判的同时，也进行了自我解剖，读来感人至深。他对人物的刻画，
只寥寥几笔，各自的性格和精神面貌便跃然纸上，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充分体现了赫尔岑精细的刻画能力，正如屠格涅夫所说，赫尔岑“在刻画他
所遇到的人物的性格方面是没有敌手的”。
赫尔岑的文体不拘一格，《往事与随想》是以随想的形式写就，不按部
就班，他随想随写，信笔拈来，但读来依然兴趣盎然，这恰是一般人难以企
及的、别出心裁的写作风格。在书中，有诗的语言，也有抒情独白；有书信，
也有日记，有描绘自然风景的美丽篇章，也有逻辑严谨的说理文字，显出赫
尔岑特别娴熟的语言驾驭能力。所以，赫尔岑是个天才的文体家，在热情洋
溢的文字中有着鲜明的爱憎，在嬉笑怒骂中暴露敌人的丑恶和荒谬。赫尔岑
不仅是文学家，更是思想家个政论家。《往事与随想》涉及许多政治、历史、
思想事件，赫尔岑始终站在社会发展的角度来描绘和评价这些事件，因此他
的文字不仅热情洋溢，带有显着的抒情色彩，且充满了政论性和哲理性。
赫尔岑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推翻沙皇专制制度的事业，从未妥协，从未
低头，尽管他没有看到沙皇专制被推翻的那一天，但他始终保持澎湃的激情，
投身于人类的解放事业，这本身就是人类思想史上一个了不起的记录。
第54章 屠格涅夫散文诗
作者：（俄）屠格涅夫
屠格涅夫（１８１８－１８８２），俄国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
１８３３年进莫斯科大学文学系，一年后转入彼得堡大学哲学系语文专业，
后到德国柏林大学攻读哲学、历史和希腊与拉丁文。屠格涅夫从诗歌《巴拉
莎》（１８４３）、《地主》（１８４６）开始文学生涯。１８４７年～１８５
１年，他在进步刊物《现代人》上发表其成名作《猎人笔记》，该作品因反
农奴制的倾向触怒当局，当局以屠格涅夫发表追悼果戈理的文章违反审查条
例为由，将其拘捕、放逐。在拘留中他写了着名的反农奴制的短篇小说《木
木》。十九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是是屠格涅夫创作的旺盛时期，陆续发表了
长篇小说：《罗亭》（１８５６）、《贵族之家》（１８５９）、《前夜》（１８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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０）、《父与子》（１８６２）、《烟》（１８６７）、《处女地》（１８７７）。中
篇小说《阿霞》（１８５８）、《多余人的日记》（１８５０）。其中《罗亭》
是屠格涅夫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父与子》是他的代表作。晚期作品《散文
诗》（１８８２）其内容和倾向呈现出多面性。此外屠格涅夫还写有剧本《食
客》（１８５７）和《乡村一月》（１８５５）等。
内容精要
屠格涅夫晚年精心撰写的《散文诗》，共８３篇，是屠格涅夫留给人类
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在屠格涅夫的所有作品中，最早介绍到中国来的就是他
的散文诗。这些散文诗不仅文笔婉丽，结构巧妙，语言清新简洁，而且具有
深刻的哲理意蕴，令人回味无穷。
该书是屠格涅夫逝世前五年中完成的，其中有对自然和宇宙的玄思，有
对爱情和友谊的歌颂，有对人生命运的慨叹，有对人性的深刻剖析，有对忠
贞和自我牺牲等高尚情操的赞美，也有对时代人物的传神刻画，每一篇都清
新隽永、意境深邃。其中很多篇章都是中国读者非常熟悉的，如《门槛》《老
婆子》《乞丐》《老人》《沙漏》《麻雀》《留住》《鸽子》等，可谓是脍炙人口，
百读不厌，有的还编入了中小学的教科书。
该书部分篇章是晚年的屠格涅夫在对既往岁月的回忆中、对人生不断地
思索中，以他作为老年人的特有的沉思和睿智把他对生活、爱情、友谊、生
死、美丑以及对宇宙的感受表现出来，运用一种新颖、独特而有些艰涩的艺
术形式来表达他的所思所感，因此大量运用象征、比喻、通感等修辞手法，
读者可以从中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屠格涅夫晚年的心路历程。
精彩片段
门槛
我看见一座高大的屋宇。
正面墙上一扇狭小的门洞开着；门里面阴沉沉的，一片昏暗。门槛前面
站着一位姑娘……一位俄罗斯姑娘。
那模糊不清的昏暗里透出森森寒气；一个慢条斯理的嘶哑声音，随着这
股冰冷的寒流从大楼的深处传来。
“哦，是你，想跨越这道门槛，——可是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知道。”姑娘回答。
“寒冷、饥饿、仇恨、讥笑、蔑视、屈辱、监狱、疾病，还有死亡？”
“知道。”
“完全彻底地远离人群，孤独？”
“知道。我已作好准备。我经得起一切苦难，一切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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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终于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你可能会对现在信仰的事物
失去信仰，你可能会明白自己受了骗，白白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是这一点我也知道。我仍然希望跨进去。”
“进来吧！”
姑娘跨越了门槛——于是沉重的帘幕在她身后降落下来。
“傻瓜！”后面有人咬牙切齿地说。
“一位了不起的姑娘！”不知哪儿传来的回答。
（选自《屠格涅夫散文诗》，沈念驹译，浙江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
名言佳句
你想保持心境宁静吗？和人们广结善缘，却孤身独处，什么事也别着手
去干，对什么也不要后悔。你想幸福吗？首先得学会受苦受难。（《生活准则》）
爱心比死亡，比对死亡的恐惧更有力量。只有依靠它，依靠爱心，生命
才得以保持和运动。（《麻雀》）
阅读赏析
屠格涅夫创作《门槛》的直接动因是俄国女革命家扎苏利奇于１８７８
年１月２４日开枪行刺彼得堡市长而受审的案件。但该文中的少女已经超越
具体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而具有广泛的象征意义了，因此该文具有非常犀
利的思想内涵，表明俄罗斯妇女已大量参与日益高涨的革命运动中去了。散
文诗中的少女为了信仰而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的精神力量至今依然对后来
者有着巨大的鼓舞，这种精神力量就是我们选择一份事业的缘由，也是我们
成就一项事业的保证和源泉。《门槛》的公开问世是在屠格涅夫的葬礼上。
《乞丐》是屠格涅夫另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诗。该篇通过与乞丐之间的
短短的对话和接触，在对施舍的理解中，悟出了人生的哲理。我们可以从中
读到一种达观和通透，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暖和信任。其实，我们也许把物质
施舍给了别人，但实际上真正受到施舍的却是自己，因为我们把爱给了别人
的时候，实际上正是自己受到爱的洗礼和升华的时候。只要时时面对自己的
心灵，平凡的生活依然处处都可能充满爱的阳光。也许屠格涅夫正是这样孜
孜不倦地用他的心灵来谱写一颗“俄罗斯之心”的。
散文诗这种文学式样是屠格涅夫首次大规模的运用的，这个名称也是屠
格涅夫在１８８２年首次发表时起用的，可以说屠格涅夫是俄罗斯散文诗的
先驱之一。当暮年的屠格涅夫在孤独和病痛的折磨中回首往事时，为了准确
地表现他对人生、对宇宙的感受，他尝试着用一种新的文体来表达自己内心
的声音，传达他对人生的理解和对故土的深情。也许正是因为屠格涅夫内心
的精纯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程度，所以当这些思想的火花发而为文时，便
形成了这些风格独特、清新隽永、别具一格的散文诗。这些散文诗中大量运
用象征、比喻、暗示等手法，使得文中意象叠出，意境深邃，可谓字字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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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时显得有些晦涩，但确实回味无穷，意味深长。后来这种体裁被广泛
认同和接受，对中国的新文学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第55章 冬天里的夏日印象
作者：（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米·陀思妥耶夫斯基（１８２１-１８８１），俄国十九世纪文坛上
享有世界声誉的一位小说家。第一部长篇小说《穷人》（１８４５）博得别
林斯基和涅克拉索夫的赞赏，别林斯基称之为“社会小说的第一次尝试”。
第二部小说《双重人格》（１８４６）提出“双重人格”的主题。中篇小说
《女房东》（１８４７）和《白夜》（１８４８）里又开拓了“幻想家”主题。
该主题也出现在中篇小说《脆弱的心》（１８４８）和《涅陀契卡·涅兹凡
诺娃》（未完成，１８４９）中。
１８４９年４月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度过了九年的苦役和军营的生活，回
来后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舅舅的梦》（１８５９）、《斯捷潘奇科沃村及其
居民》（１８５９）
和长篇小说《被欺凌与被侮辱的》（１８６１）、《死屋手记》（１８６１～
１８６２）、《地下室手记》（１８６４）、《罪与罚》（１８６６）、《赌徒》（１
８６６）、《白痴》（１８６８）和《永久的丈夫》（１８７０），《群魔》（１
８７１～１８７２）。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１８７９～１
８８０）是作者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原计划写两部，第二部未及完成。
他曾同哥哥米哈伊尔先后创办月刊《当代》和《时代》，发表过论文《─
─波夫先生和艺术问题》《两个理论家阵营》。１８７３年在《公民》上陆续
发表《作家日记》包括小品、政论、回忆录、特写、小说、谈话式的随笔。
是作者晚年政治和哲学观点的集中表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后的一篇作品
是１８８０年１月他在普希金纪念像揭幕典礼大会上的发言。
内容精要
《冬天里的夏日印象》是１８６２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前往德、意、法、
英等国，后写成的一部随笔集，记叙自己在国外旅行时的深刻印象，并对西
欧资本主义制度和资产阶级文明和腐朽做了出色的描绘和深刻的批判。该中
译本选了《国门之外的世界》《文明的阴影》《理性：平等与自由》。在《文
明的阴影》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英国伦敦广大下层人民给予了深切的同情，
揭露了资本主义表面繁荣之下的肮脏，进而对这种文明本身产生了深刻的怀
疑。《理性：平等与自由》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资本主义文明的理性、自
由、平等、博爱等观念做了深刻的分析，流露出了俄罗斯人对西欧文明的矛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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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心绪。
《地下室》和《雨夹雪随想》是两篇发表在《时代》杂志上的文章。陀
思妥耶夫斯基以特有的鲜明完美的文字描绘，从第一人称角度尽情宣泄了虚
构的主人公的内心苦闷、绝望、颓废、残酷和变态的内心世界，显示出十九
世纪到二十世纪脱离生活的年轻人中间的个人主义者的堕落。
该书还选取了《旧日的回忆》和《纪念普希金》，前者主要是回忆他同
涅克拉索夫和别林斯基的交往，感情真挚。后者主要是一篇纪念普希金的演
说词，对普希金的文学生涯做了精彩的分析和评述。
精彩片段
纪念普希金
……为什么达吉雅娜不和奥涅金一起走？至少在我们的文学中，我们有
一种很有特色的历史。所以，我敢于谈谈这个问题。整个的特色在于，我们
妇女的道德观念长期受到怀疑。我想，如果达吉雅娜成为自由的人，如果她
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那么，她还会和奥涅金走吗？这个问题的实质内
容被搞清楚了吗？要知道，达吉雅娜已经认清了奥涅金是这样一个人：长期
在外的漂泊者，在新鲜的、光明的却又不可企及的情况下，忽然见到一个被
他从前蔑视的姑娘。请看，这就是事情的本质所在。要知道，这个曾被他瞧
不起的姑娘，现在却被崇拜地成为亲爱的、亲爱的，对于奥涅金来说，这是
可怕的偶像，尽管，他对一切都抱着和平的愿望。正因为如此，受到诱惑的
奥涅金才跪倒在她的脚下。这就是我的想法。他很感叹，这就是我的拯救方
法，这就是我的忧郁的出路，我却忽略了它：“幸福是如此的可能，它近在
眼前。”就像阿列哥和泽姆菲拉那样做，把注意力集中到达吉雅娜身上去，
去寻找自己解决一切问题的新鲜的古怪的念头。
是的，难道达吉雅娜在这个问题上就看不出来吗？难道她老早就没有看
透他吗？要明白，她清楚地知道，他实际是爱自己的新夫人，而不是温顺的
她——以往的达吉雅娜！……
啊！奥涅金有什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达吉雅娜不会因怜悯而跟
他走，仅仅为了使他开心，为了暂时的怜悯，而送给他幸福的幻影。她很清
楚，奥涅金第二天就会看到这个幸福是对自己的嘲笑。不，达吉雅娜具有一
种深刻的、坚强的精神。这种精神不可能有意识使自己的神圣之物受到侮辱、
尽管不可能摆脱温情的怜悯，她也不会跟奥涅金走。（刘孟泽译）
（选自《冬天里的夏日印象》，刘孟泽、李晓晨译，上海三联书店，１
９９０年版，）
名言佳句
每一种对立的现象，每一处矛盾，都平静地和自己的对立面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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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手并进。大概，对立的双方怎么也不会同归于尽。所有这些，仿佛都在顽
强地维护自己的地位，并按照自己的意志而存在，不会互相妨碍。（《文明的
阴影》）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选自《纪念普希金》。该文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莫斯科参加纪
念普希金活动中的演说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生命最后时刻的重要着作，是
他晚年的文学观和政治观的重要反映。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该文中分析并评价
了普希金的创作道路，并联系俄国社会，分析了普希金笔下的主要人物奥涅
金和达吉雅娜。所选片段即是对女主人公达吉雅娜的一段精彩分析。
陀思妥耶夫斯基批评了人们对达吉雅娜的误解，从达吉雅娜与奥涅金的
精神联系入手，对她是否跟奥涅金走这一问题做了深入探讨。他认为，达吉
雅娜正是因为看清了奥涅金作为俄罗斯特有的“漂泊者”的精神实质，所以
才不会因怜悯而跟奥涅金走。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达吉雅娜是俄罗斯妇女坚
强精神的体现，是一个有着独立精神的俄罗斯妇女的代表。陀思妥耶夫斯基
深入到达吉雅娜的内心深处去理解她的行为和爱情，认为这个形象具有非常
重要的意义。
应该说，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达吉雅娜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人
物形象充满了真挚的理解，饱含着他对理想的俄罗斯女性的崇敬之情。他的
分析合情入理，扫清了以往读者强加在达吉雅娜身上的种种误解。因此，该
文也是体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妇女观的一篇重要文献，具有重要意义。
在文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对奥涅金这个形象做了精辟的分析，并对普
希金对俄国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做了恰如其分的评价，同时对这位
伟大诗人的精神风貌做了极为形象的勾勒。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语言论辩有力，
富于感染力。可以说他在那个黑暗时代中所发出的痛苦的呐喊和他内心的强
烈的激情，都可以从他的文字中感受到。
第56章 文学回忆录
作者：（俄）柯罗连科
弗拉基米尔·加拉克季奥诺维奇·柯罗连科（１８５３-１９２１），俄
国着名作家和社会活动家。１８７９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探求者的生活
插曲》，１８８０年发表《雅希卡》和《奇女子》。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马
卡尔的梦》（１８８３）、《在坏伙伴中》（１８８５）、被契诃夫称为“近年
来最优秀的作品”的《库页岛上的人》（１８８５）、《无家可归的费多尔》
（１８８５）、《林啸》（１８８６）、《阿特－达凡》（１８９２）、《奇物》（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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８９４）、《玛鲁霞的新垦地》（１８９９）、《严寒》（１９０１）等；寓言《关
于弗洛尔、阿格利普和叶古达之子梅纳赫姆的传说》（即《弗洛尔的故事》）
（１８８６）。代表作中篇小说《盲音乐家》（经过多次修改，最后一次在１
８８９年），短篇小说《嬉闹的河》（１８９２）、《哑口无言》（１８９５）、
《瞬间》（１９００）和《火光》（１９０１）则是写追求自由和向往光明的
主题。
柯罗连科关心社会上的重大问题，写了不少评论、通讯和特写，抨击地
方当局以至社会制度。《巴甫洛夫特写》（１８９０）、《饥饿的年代》（１８
９２）、《索罗庆采悲剧》（１９０７）、论文《司空见惯的现象》（１９１０）
等。此外还有４卷本自传体小说《我的同时代人的故事》（１９２２）。
内容精要
《文学回忆录》是柯罗连科的文学随笔和回忆录，主要是为他同时代的
作家如乌斯宾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契诃夫、托尔斯泰、迦尔洵、谢德林
等人所做的文学肖像。尽管柯罗连科不是文学史家，也不是这些作家作品的
专门研究者，但由于他拥有进步的观点、艺术家的修养和心理学家的敏感，
因此刻画出的作家形象都很鲜明生动。
在《关于格列布·伊万诺维奇·乌斯宾斯基》一文中，柯罗连科回忆了
他们交往的过程，对乌斯宾斯基的性格和精神有非常细致的描述，字里行间
透露出他对乌斯宾斯基的十分深挚的爱。可以说，该文就是一部具体入微的
传记。
《回忆车尔尼雪夫斯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褫夺公权刑》回忆了他
们见面及交往的过程，栩栩如生地刻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性格中的一些特点，
并详细介绍了车尔尼雪夫斯基被处假死刑时以及流放和监禁时期的种种实
况。虽然他对车尔尼雪夫斯基所做的柯罗连科式的某些理解可能有些片面，
但他的这两篇文章依然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伟大的巡礼者》是柯罗连科记述与托尔斯泰三次见面的回忆文章，但
因作者的逝世没有写完。关于托尔斯泰，柯罗连科还写了《列夫·尼古拉耶
维奇·托尔斯泰》、《列·尼·托尔斯泰》、《和托尔斯泰谈话——最高纲领主
义和国家组织》和《死了》，表达了他对托尔斯泰的崇敬和理解。
在《弗谢沃洛德·米哈伊洛维奇·迦尔洵》一文中，柯罗连科对迦尔洵
的天才评价很高，认为在他的作品表现了他那个时代和他那一辈人的特点，
同时也批评了迦尔洵的悲观主义。
精彩片段
列·尼·托尔斯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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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直率，寻找产生严整的精神协调的信念，——这便是艺术家托尔斯
泰作品中主要登场人物的基调，在这些人物身上，最充分地反映了他本人的
个性。
海涅说：世界崩裂了，裂缝就贯穿在诗人的心坎上。这是可以阐明我们
精神体系中的许多情况的绝妙形象。世界早已崩裂了：一部分人走在这巨大
的社会裂缝向阳的一边，另一部分人则在黑暗和迷雾中摸索前进。在我们这
个时代特别可以感觉到，裂缝不仅仅发生在诗人的心上。具有天才和真挚的
非凡力量的托尔斯泰也善于描写走在向阳一边的人们的这种精神纷乱的感
觉。
在他的全部生涯中，在他作为艺术家和思想家的全部天才着作中，都表
现着由于意识到生活的莫大虚伪而产生的这种精神纷乱，都在追求着用某种
统一的信仰来治疗人心，这种信仰能够调节矛盾，使惶惑的心灵获得宁静与
和谐。
有一个时期，不只是托尔斯泰一个人感觉到，只有淳朴的人民才具有精
神的严整性，这好比是命运鉴于他们灾难深重、困苦劳顿而送给他们的礼物。
然而这礼物的代价抵得上走在生活向阳一边的幸运儿们所带走的一切福利。
它竟比知识、科学和艺术更加珍贵，因为其中包含着完整的全能的智慧。不
识字的士兵卡拉塔耶夫比受教育的彼尔·别竺豪夫更加崇高，更加幸福。彼
尔·别竺豪夫努力探求这个不识字的士兵的完整智慧的奥秘，正像托尔斯泰
自己力求理解淳朴人民的智慧一样。
……
（选自《文学回忆录》，丰一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５年版）
名言佳句
他的谈话和沉默互相接续。他的思想像河流一般进行，有时流在表面，
有时没入地下，而过了一会儿，又在另一个地方闪现出来了。只要你倾听一
下他所热衷的思想的主要内容，你就被卷入这股急流里去了。正是在沉默的
时候，你会体会到他正在“沉默出丰富的含义来”，因而情不自禁地等待着，
看这不停不歇的思想什么时候依靠一个突然的转折，一个形象，一个画面，
或者在一个短短的句子，甚至仅仅在一个词语里再度闪现到表面上来。（《关
于格列布·伊万诺维奇·乌斯宾斯基》）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选自《列·尼·托尔斯泰》，是柯罗连科为庆贺托尔斯泰八十
寿辰而写的。该文深刻地剖析了托尔斯泰精神世界中的矛盾现象，对他的作
品在反映时代精神纷乱这个方面做了分析，认为直率的激情应与精神的严整
性相协调。对作为艺术家的托尔斯泰，柯罗连科表达了他的崇敬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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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对托尔斯泰的伟大而复杂的形象进行了鲜明生动的描绘，大胆分析
了托尔斯泰精神世界中的矛盾和统一，认为托尔斯泰精神中的矛盾与他建立
在基督教基础之上的世界观有着紧密的联系。但由于托尔斯泰始终忠实于自
己的心灵，因此他的作品也是对来自心灵的声音的响应，而这也正是托尔斯
泰之所以伟大和崇高的原因之一。当柯罗连科在文中用诗意的语言来描述他
对托尔斯泰的理解时，文章本身就成为了两位作家之间的在精神领域内的对
话，评论文字本身不再与一般评论文字相同，而成为一种诗化的语言评论。
因而该文也成为一篇出色的关于托尔斯泰的评论文章。
尽管柯罗连科对托尔斯泰充满了崇敬，但他并不是盲目崇拜，他始终保
持着清醒冷静的理性分析，既看到作为艺术家的托尔斯泰的伟大，也看到了
作为思想家和政论家的托尔斯泰的缺点。
该书的很多文章具有传记的特点，最初柯罗连科也是准备为某些作家作
传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没有写成，因此他认真搜集来的这些材料便进入
了这些回忆录中，不仅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也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是我
们认识俄国社会和俄国作家不可多得的材料。
第57章 萨哈林旅行记
作者：（俄）契诃夫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１８６０-１９０４）是十九世纪末二十
世纪初影响深远的现实主义作家，情趣隽永、文笔犀利的幽默讽刺大师，短
篇小说的巨匠，着名剧作家。１８８０年开始文学创作，两篇处女作短篇小
说《一封给有学问的友邻的信》和幽默小品《在长篇和中篇小说中最常见的
是什么？》发表在幽默刊物《蜻蜓》上。他早期作品多是短篇小说，如《胖
子和瘦子》（１８８３）、《小公务员之死》（１８８３）、《苦恼》（１８８６）
和《万卡》（１８８６）；《变色龙》及《普里希别叶夫中士》（１８８５）、
《第六病室》（１８９２）、《带阁楼的房子》（１８９６）、《农民》（１８９
７）、《新娘》（１９０３）等。中篇小说《没意思的故事》（１８８９）。他
的小说短小精悍，简练朴素，结构紧凑，情节生动，笔调幽默，语言明快，
富于音乐节奏感，寓意深刻。其代表作《变色龙》《套中人》堪称俄国文学
史上精湛而完美的艺术珍品。１８８８年他获得了俄国皇家科学院的“普希
金奖金”。
契诃夫后期转向戏剧创作，主要作品有《伊凡诺夫》（１８８９）、《海
鸥》（１８９６）、《万尼亚舅舅》（１８９６）、《三姊妹》（１９０１）、《樱
桃园》（１９０３），都曲折反映了俄国１９０５年大革命前夕一部分小资产
阶级知识分子的苦闷和追求。其剧作含有浓郁的抒情味和丰富的潜台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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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味无穷，剧本故事虽取材于日常生活，情节朴素，进展平稳，但却富有
深刻象征意义。
内容精要
《萨哈林旅行记》是契诃夫１８９０年库页岛之行创作的，在他的作品
中占有特殊的地位。
《萨哈林旅行记》的写作时间长达四年之久。库页岛是当时俄国最大的
流放苦役地，也是社会矛盾最尖锐激烈的地方。这次库页岛之行使契诃夫的
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加深了他对沙皇专制制度的认识。这些变化也体现
在这本旅行记中。
该书就其体裁来说是一部大型报告文学。书中以大量的调查材料，深刻
地揭露了沙皇专制制度的残酷，表现出对普通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库页岛
囚禁着成千上万的各个民族的政治犯和刑事犯，其中也包括反抗沙俄殖民统
治的中国各族人民。该书揭示了他们在如狼似虎的典狱长、狱卒、看守的皮
鞭下从事着各种苦役劳动，过着非人的生活，展示了库页岛这所人间地狱的
真正面貌。
契诃夫在书中以冷静客观的态度，通过大量的精确的材料，对流放苦役
犯和强制移民的悲惨生活做了真实的描绘，字里行间随处可饱含着契诃夫对
被蹂躏的囚犯和深切同情和对沙皇专制制度的憎恨，契诃夫在书中引用了大
量的统计数字及调查资料，以不可辩驳的事实向读者揭示了萨哈林的黑暗和
残酷。
值得一提的是，该书第十六章专门对妇女问题作了探讨，对这些女犯人
及女自由民的生存状况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同情，也从另一侧面揭示了沙皇
专制的残暴。
精彩片段
苦役犯的家庭
……有女人和孩子的人家，不管陈设如何简陋，还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像个农民家庭。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家庭，也是令人觉得缺少什么重要东西似
的；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古圣像，没有祖传的家具，缺少老辈的治家传统。
没有供奉圣像的角落，即使有，也十分可怜，暗淡无光，没有神灯，没有装
饰品，总之，没有传统的习俗。陈设简陋，能对付则对付，好像不是住在自
己家里，而是在客栈，或者像刚刚搬来，还没有布置就绪。没有猫，冬季的
夜晚听不到蟋蟀的叫声……而主要的是，没有祖国。
我见到的情景，往往向我表明，这里没有兢兢业业的治家风气，没有舒
适的家庭环境，没有殷实的家境。我在房舍里遇见的户主，经常都是孤苦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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仃，愁眉不展，像是无家无业的人，由于无事可做和忧郁苦闷而显得麻木不
仁。他穿着自由民的衣服，但是却习惯地按照犯人的方式把大衣披在肩上。
如果他是不久前才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么他的桌子上还扔着一顶无檐便帽。
炉子没有生火。厨房里只有一口锅和一只用纸塞着嘴的瓶子——这就是全部
炊事用具。谈到他的生活和家业，他本人总是带着嘲弄的口气，态度冷漠，
显出一付不屑一顾的神情。他说，什么方法都试过，但是毫无益处，只有最
后一招，就是随它去吧。正当跟他唠扯的时候，邻居也都凑拢过来，于是话
题就扩展到各个方面，谈到长官、气候、女人……由于寂寞无聊，大家都想
谈谈和听听，没完没了。有时除主人之外，在屋子里还会遇到一大群寄居者
和帮工。门槛上坐着一个积聚的苦役犯，他手拿细皮条，在缝皮鞋。屋子里
散发着皮革和芒硝的臭味。门斗里的破布烂棉花堆里躺着他的孩子。黑暗狭
窄的角落里，他的自愿跟来的妻子在小桌上做草莓酱馅的甜饼。这是一个不
久前才从俄国搬来的家庭。在另一处房舍里，住着五个男人，有的自称是寄
居者，有的是帮工，有的是同居者。一个人站在炉子跟前，鼓着腮帮子，瞪
着眼睛，在焊一件什么东西；另一人显然是个活宝，故作怪相，慢声细语讲
什么，逗得其余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床铺上坐着一个放荡的娘们儿，她是
女主人鲁吉丽娅·涅波姆尼亚希娅。她头发蓬乱，面容憔悴，满脸雀斑。回
答我的问题时，她竭力想逗人发笑，悠荡着双腿。她的眼睛丑陋，浑浊无光。
从她那张形容枯槁、冰冷麻木的脸上可以判断出，她在短短的一生中经受了
无数囚禁、押解和疾病的折磨。鲁吉丽娅就是这所房子里的生活特征。她的
存在使整个环境显示出一种接近于荒淫放荡的和失去理智的跑腿窝棚的味
道。这里根本谈不上认认真真地过日子。
有时在屋子里还能碰到一伙赌牌的人。他们的脸上露出困窘、无聊和期
待的神情，心里可能在想，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好重开牌战？或者，你走
进屋里，一看，一件家具都没有，炉子上光秃秃的，靠着墙壁几个契尔克斯
人并排坐在地板上，有的戴帽子，有的光着头，头发又短又硬，他们不眨眼
地盯着我。如果我只碰到同居女人一个人在家，那么她往往是躺在床上。回
答我的问话时，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我刚一走开，她重又躺下。
（选自《萨哈林旅行记》，刁韶华、姜长斌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１
９８０年版）
名言佳句
有些人逃跑，就是为了在外面游荡一个月、一个星期，有些人只要逛上
一天就行。虽然只有一天，可这是自由的一天啊！自由病，对某些人来说，
具有周期性，倒很像酗酒癖和癫痫狂。听说，到一定的季节或一定的月份就
会发作。《萨哈林旅行记十一》
阅读赏析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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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选片段出自《萨哈林旅行记》第三章，这段文字以相当冷静和客观的
笔调描绘了萨哈林苦役犯的居住环境。这些居住环境折射出萨哈林苦役犯的
悲惨境遇。契诃夫就像架着一台摄影机，使用了一组长镜头，从他们的房舍
开始拍摄，从外观到屋内陈设，一直摇到房屋的地板、窗台、厨房、桌子以
及床，最后定格在房屋主人及女主人身上，为女主人来一段特写，将女主人
的精神面貌真实地展示在读者面前。女主人“鲁吉丽娅就是这所房子的生活
特征。她的存在使整个环境显示出一种接近于荒淫放荡的和失去理智的跑腿
窝棚的味道”。
短短的一句话却饱含了契诃夫对他们的深切同情。最后还用一些镜头快
速扫过那些打牌的人、契尔克斯人或是一些同居女人的状态，而作者的笔调
始终异常冷静。但透过冷静和客观，我们依然能感受到契诃夫的那种深藏不
露的情感脉络，因为他的情感都融进了他那不动声色的议论和描写中。
该书在艺术上充分体现了契诃夫独特的艺术风格。很多地方，契诃夫通
过调查资料和统计数字来揭示萨哈林的苦难深重，但他在运用这些数字和材
料时并不让人感到腻烦和枯燥，相反，却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而在写人
状物方面，契诃夫与他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如第六章栀叶戈尔的故事枛
讲述了苦役犯叶戈尔的悲惨故事，描写精细，完全可以和作者的短篇小说相
媲美。
第58章 高尔基文集
作者：（俄）高尔基
玛克西姆·高尔基（１８６８…１９３６）前苏联无产阶级作家，社会
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１８９２年发表处女作《马卡尔·楚德拉》，
早期作品有《马卡尔·楚德拉》《伊则吉尔老婆子》《鹰之歌》《契尔卡什》
《沦落的人们》《柯诺瓦洛夫》等。
１９０１年创作了着名的散文诗《海燕之歌》。写于１９０１年-１９０
５年的剧本有《小市民》《底层》《避暑客》《太阳的孩子们》和《野蛮人》
等。１９０６年完成了两部最重要的作品：长篇小说《母亲》和剧本《敌人》。
后期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忏悔》《奥古洛夫镇》《夏天》《马特维·柯热
米亚金的一生》《意大利童话》《俄罗斯童话》，《阿尔塔莫诺夫家的事业》。
自传体长篇小说三部曲：《童年》《人间》和《我的大学》。长篇巨着《克里
姆·萨姆金的一生》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到１９３６年他去世前还写了《苏
联游记》《英雄的故事》和剧作《耶戈尔·布雷乔夫等人》《托斯契加耶夫等
人》《瓦萨·日烈兹诺娃》，以及大量的文艺理论、文学批评和政论文章，对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和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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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高尔基文集》中的早期散文赞美了热爱自由、向往光明与英雄业绩的
坚强个性，表现了渴望战斗的激情，如《伊则吉尔老婆子》和《鹰之歌》中，
塑造了丹柯和鹰两个英雄形象，突出地概括了俄国革命者奋不顾身的革命精
神和英雄气概，表现了作者崇高的社会理想，具有浪漫主义色彩；也有部分
作品如《屠犹暴行》《俄国沙皇》等具有现实主义色彩，主要是揭露社会的
丑恶，抨击资产阶级的腐朽、堕落和小市民的自私、保守，反映劳动人民深
重的苦难以及反抗压迫、剥削和争取自由解放的革命要求。
《人》这篇散文长诗是对大写的“人”的礼赞，充分反映了他的世界观
和信念。该文发表后，曾引起强烈反响。高尔基在文中热情歌颂人是生活的
创造者，是现实的改造者，表达了他对理想的“大写的人”的人格塑造的期
望。该文字字珠玑，在诗化的语言中促使读者去思考“大写的人”及其相关
问题。而在《狗》《旁观者》《智者》这样的作品里，高尔基表达了高尔基对
人性、真理和智慧的深入思考，因而字里行间总是闪耀着一种智性的光芒。
高尔基的很多散文具有诗歌一般的韵律以及深邃的意境，大量运用象征、
排比、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如脍炙人口的《春天的旋律》《海燕》《早晨》
等。
《海燕》是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诗，自诞生之日起，就被渴望革命风暴
的人们广为传诵。在当时的俄国曾产生过极大的社会影响。
精彩片段
海燕之歌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
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捧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
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
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它们在大海上飞窜，想把
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在呻吟着，——它们这些海鸭啊，享受不了生活的战斗的欢乐：
轰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
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
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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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隆。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吼。看吧，狂风紧紧抱
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将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
碎沫。
海燕在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
波浪的飞沫。
……
（选自《高尔基文集》（第五卷），戈宝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
３年版）
名言佳句
浩瀚的、奔腾的波浪会迎接我们，拥抱我们，把我们带进大海里去。也
许，太阳的炎热的光线，又会把我们重新送上天空，而从天空里，我们又会
重新在夜里化成寒冷的露水，变成片片的雪花或者是倾盆大雨落到地上……
（《春天的旋律》）
阅读赏析
《海燕》原是《春天的旋律》的末尾一章，后单独成篇，成为高尔基早
期的着名散文诗。文章描绘了海燕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期待和兴奋，以饱满的
激情赞美海燕“是胜利的预言家”，呼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作为
一篇无产阶级革命战斗的檄文与颂歌，受到列宁的热情称赞，由于它塑造了
象征大智大勇的革命者搏风击浪的勇敢的海燕形象，预告革命风暴即将到来，
鼓舞人们去迎接伟大的战斗。因此该文也为高尔基赢得了一个“革命的海燕”
的称号。
“海燕”一词，在俄文中原有“暴风雨的预言者”之意，高尔基发挥了
这一重引申意义，描写了海燕在暴风雨来临之际勇敢欢乐的英姿，并且借海
燕之口表达了作者对社会变革充满激情的呼唤。文中关于海上风云的描写暗
示了１９０５年俄国革命前夕急剧发展的革命形势，通过海燕面临暴风雨高
昂的情绪则传达了作家对于革命浪漫、乐观的政治热情。在当时的时代氛围
下，“海燕”被赋予了鲜明的政治寓意，成为一首“战斗的革命诗歌”中的
“无产阶级革命先驱者”形象。
“暴风雨”是这首散文诗中的主要意象之一，它作为与海燕相对的一个
意象存在。因此必须把“暴风雨”的象征意义与“海燕”的象征意义统一起
来理解。文章并没有正面描写暴风雨，而是极力渲染暴风雨来临前海上乌云
翻滚，雷声轰鸣，波浪滔天，狂风吼叫的景象，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之
势，正预示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与其他海鸟的“呻吟”、“飞窜”、
“躲藏”相比，只有海燕没有丝毫退却，仍然欢乐地“叫喊着，飞翔着，像
黑色的闪电”，因此海燕具有高度的预见性，它能看到乌云背后的太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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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暴风雨过后就会有云开雾散的万里晴空。
文中运用比喻、拟人、排比、对比、烘托、反复等修辞手法，描写了海
燕在暴风雨来临前那矫健、迅疾、无畏无惧翻飞于云里浪尖的姿态，表现了
海燕面对风起云涌的海面勇敢无畏的精神气概。也许正是海燕这种勇敢、乐
观、豪迈的战士性格，使作者最后直抒胸臆，赞美海燕这“敏感的精灵”，
不仅具有英勇无畏的战斗勇气，而且具有深远的预见性和敏锐的洞察力，以
胜利的预言家的姿态呼唤暴风雨的来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59章 永恒的旅伴
作者：（俄）梅列日科夫斯基
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梅列日科夫斯基（１８６５-１９４１）是
俄罗斯着名诗人、作家。早期作品以诗歌为主，代表作品《象征集》（１８
９２）。其主要着作是小说体人物传记和传记体思想评论。１８９６年致力
于宗教哲学题材的小说创作，有长篇三部曲《基督与反基督徒》（《诸神复活
——列奥那多。达芬奇》《诸神之死——叛者罗马大帝尤里安》《反基督：彼
得大帝和皇太子》）《保罗一世》《亚历山大一世》《但丁传》。传记体评论有
《托尔斯泰与陀思妥耶夫斯基》《莱蒙托夫——超人类的诗人》《果戈理》。
宗教-哲学随笔《未来的小人》（１９０５）和《重病的俄罗斯》（１９１０）。
文学批评论文集《永恒的旅伴》。
梅烈日科夫斯基是多产作家，写诗、小说、剧本、评论、散文（游记、
书信）样样在行，还翻译过古希腊悲剧。１９１１年－１９１３年出版文集
十七卷，１９１４年出版文集二十四卷。后侨居巴黎，发表大量政论文章、
历史小说和哲学小说，其中比较着名的是《不为人知的耶稣》（１９３２）。
内容精要
《永恒的旅伴》是梅列日科夫斯基的文学随笔文集。该书汇集了１８８
８－１８９６年梅列日科夫斯基的一系列评论文章，通过对雅典卫城、古希
腊悲剧《安提戈涅》、马可奥勃留、小普林尼、卡尔德隆、塞万提斯、歌德、
蒙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观性阐释和解读后，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不仅是一
条由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伟大作家构成的微型肖像画廊，而且还是梅列日
科夫斯基作为一个批评者的世界观、历史观和宗教哲学观。
作为一个象征主义者和神秘主义者，梅列日科夫斯基把自己的批评方法
概括为“主观艺术”方法，与当时流行的倾向与实证主义的科学批评对立起
来，《永恒的旅伴》可以说就是他的主观批评理论付诸实践的成果。在《永
恒的旅伴》中，梅列日科夫斯基推心置腹地讲述那些他喜爱的书籍、忠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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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安静的生活旅伴是怎样影响他的心灵和意志的。他从自己的观点和视
角出发，不仅展示了作家活的灵魂，而且深入到作者的个性之中，深入到作
者的主观的“我”之中，描述这些精神人物的灵魂对批评者的心灵意志乃至
整个内心生活的影响。梅列日科夫斯基正是通过这种与专心致志地倾听自己
的声音和灵魂的诉说，通过将作者的文本、批评者的阐释和读者的接受置于
同一层面的主观批评文字，通过与作者和作品的直接对话表达了自己对世界
的看法，并对这些作家做出了自己的独特阐释。
精彩片段
卫城
我沿着卫城山门的石级走了上去，离我越来越近的就是那座在中午的灰
蒙蒙的蓝空中显得像少女般纯洁的、妙不可言的多圆柱的帕台农神庙……
我走进庙里，在圆柱阴影下的柱廊台阶上坐了下来。蔚蓝色的天空、蔚
蓝色的大海和白色的大理石，还有太阳，还有正午高空中的猛禽的鸣叫声，
以及干枯的黑刺李发出的簌簌声。一片荒凉之中有着一种极浓的肃穆的宗教
气氛，但是毫无令人伤感之处，也毫无笼罩着尼禄王宫的砖砌地下室、大斗
兽场的遗址的那种沮丧感、死亡感。那里是一个被推翻政权的毫无生气的壮
丽景象。这里是生气勃勃的永恒的美景。只有在这里，我才有生以来第一次
明白什么叫美。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我既没有哭泣，也不感到高兴
——我心静如镜。
自由自在的海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并沁出阵阵清新的气息。
时间也不复存在了：我似乎觉得，这一刻是永恒的，并将是永恒的。
我围着卫城、无翅胜利女神的小庙、带少女像柱的厄瑞克透斯神庙、帕
台农神庙、山门兜了一圈。
我望着山门里那垛全裸墙壁。也许裸墙中也会有什么美妙之处吧？长方
形的大理石块被打磨得如此细腻，被排列得如此得当，从而使你们在这里也
觉察得到古希腊天才的印记。阳光似乎穿得透大理石，任何东西都无法与从
邻墙上投射到大理石表面的那片呈角形的浅蓝色淡影相媲美。
在这里，在陡峭的悬崖上方，放眼远望可以看到大海和古希腊之光荣业
绩的见证人——萨拉米斯岛，这里还有一座胜利女神的小庙。希腊人把她叫
做无翅胜利女神——表示她应该永远留在雅典。胜利女神的神庙就外观面积
而言是很小巧的：它不见得会比现代房子里的中等房间大。但是，布局多么
严整啊！……
（选自《永恒的旅伴》，傅石球译，学林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版）
名言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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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与魔鬼没完没了的论争是在我们自己的良心里进行的，最可怕的是，
我们有时候并不知道，我们更爱他们中的哪一个，更希望哪一个获胜。魔鬼
用来迷惑人的不仅仅是种种享受，也还有自己是对的这类引诱：我们怀疑，
魔鬼是不是真理的一个不可理解的部分、一个未得到公认的方面。（《陀思妥
耶夫斯基》）
阅读赏析
梅烈日科夫斯基的《卫城》通过对雅典卫城的描写，表达了他对古希腊
建筑艺术的向往和理解。在对帕台农神庙的描述中，他非常注重自己的内心
体验，极其细致深入地观察和思考了古希腊建筑艺术的精妙之处，因此在感
受和体悟雅典建筑艺术美的过程中很自然地过渡到对古希腊文化艺术精神
的理解和诠释，同时也比较充分地诠释了他“师法自然”的艺术观。该篇融
情于景，情景交融，抒发了他对古希腊艺术精神的景仰之情。正是怀着对人
类古希腊人民的艺术创造力和艺术领悟力的朝圣之情，在这种跨时空的对话
中，作家才深刻地理解了师法自然艺术观。所选片段对卫城的自然景观有精
细的描绘，语言流畅，文字优美，比喻贴切，能够比较充分地体现作者感悟
式的主观批评的行文特点。
在《小普林尼》中，作家将这位古罗马哲学家和文学家还原为一个普通
人，通过对他的信札的解读，对小普林尼整个人格的闪光之处加以赞赏，而
对其人性中的弱点也加以深刻的理解，这样的对话使我们对历史人物有了一
个更加理性的认识。
也许，与古今伟大的精神人物进行跨时空的对话在梅烈日科夫斯基是一
个重蹈痛苦的过程，因为他必须用心灵去重新体验这些精神人物所曾经面临
的困境和苦痛，但正是这痛苦所射出的光芒，使梅列日科夫斯基用痛苦编织
出的一条通向上帝的缆索。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梅烈日科夫斯基
其实是一个注释家，他通过注释前人的着作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在注释的过
程中，他与历史上伟大的思想者一起思想，思索那些曾经让人类最优秀的头
脑困惑过的问题，再经由大量运用象征和比喻，最后将这些思想注释变成可
以让读者感知的形象，而非抽象的概念演绎。这也许正是这本文艺评论集的
魅力所在。
第60章 雾
作者：（俄）蒲宁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蒲宁（１８７０-１９５３）是俄罗斯文学艺
术大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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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于一个贵族世家。１８８７年发表第一首诗作，１８９８年诗集
《在宽阔的天空下》问世，被高尔基赞誉为“当代的第一个诗人”。他主要
从事小说和散文的创作。二十世纪最初十六年是蒲宁创作的鼎盛时期，如散
文《安东诺夫卡苹果》、短篇小说《从旧金山来的先生》、中篇小说《乡村》
《苏多霍尔》等都是在这一时期问世的。《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是蒲宁的
一部自传性的中篇小说，它前前后后一共写了七年（１９２７-１９３３年）。
该书问世之前，曾在《当代纪事》和《新闻报》等报章杂志上选载过。由于
他“严谨的艺术才能使俄罗斯古典传统在散文中得到继承”而获得１９３３
年诺贝尔文学奖。１９６５－１９６７年，苏联出版了九卷本的《蒲宁作品
全集》。作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作家，蒲宁在俄罗斯文坛上
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十月革命后，蒲宁于１９２０年侨居国外，但仍坚持用俄语创作。蒲宁
在国外一直眷恋俄罗斯，曾多次萌发归国念头，但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
发，最终未能如愿。法西斯占领法国期间，他封笔以示抗议，并冒着生命危
险营救反法西斯战士。１９５３年客死巴黎。
内容精要
《雾》通过一次夜中的海上航行，细致地描写了轮船上的人和事以及周
围的环境，由此展开对人生的思考。在对迷雾和黑夜的玄想中，作者达到了
一种更为通透澄澈的人生境界；在对宇宙人生奥秘的探求中，作者最后怀着
对生活的热爱和珍惜之情走向阳光明媚的早晨，走向有着无限可能的生活本
身。因此，这次海上航程最终成为了作者的一次心路历程，成为作者体悟人
生的一次绝佳机会。
诗人将深邃美丽的哲理隐藏在惝恍迷离的艺术氛围之中，全文仿佛笼罩
在一片岑寂而迷茫的夜雾里，吸引着读者去探寻其中美的真谛。全文紧扣海、
雾、夜、静、月的背景来写，情景交融，融情于理，可谓融诗情、画意、哲
理为一体。而文中比喻和通感的恰当运用又使文章行文优美流畅，语言隽永
洗练，既有诗歌的韵律美和节奏感，又有绘画的色彩美，可谓是熔诗、画、
文于一炉，所以该文成为俄罗斯散文中的名篇，一直为广大读者所喜爱。
精彩片段
雾
“我们在哪儿？”我忽然想道。值更的水手们大概又都在打瞌睡了，乘
客也全都坠入了黑甜乡，——大雾使我心神不定……我想像不出，我们此刻
身在何处，因为黑海的这一带我过去从未来过……我不理解这天夜里那种沉
默的奥秘，一如我不理解生活中的一切。我是孤独的，孑然一身，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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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奇异的夜，也不知
道为什么这艘睡意朦胧的轮船要漂浮在这睡意朦胧的海上？而最主要的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不是一目了然，而是充满着某种深奥、神秘的含义？
我被这岑寂的夜，被世上所从未有过的这种岑寂迷住了，我完全听命于
这岑寂的主宰。有一瞬间，我恍惚听到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有只雄鸡在喔喔
啼唱……我不由得笑了。“这是不可能的。”我想道，心情愉快得难以理解；
此刻我觉得我以往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渺小，那么乏味！要是这会儿我看
到凌波仙子飞升到月亮上，也不会感到惊奇的……我不会感到惊奇，哪怕看
到落水的女鬼浮出水来，坐到放下来的救生艇上，紧挨着客舱的舷窗，周身
染满苍白的月色，……此刻月亮正直视着这些圆圆的舷窗，用行将熄灭的光
华照亮沉睡着的人的脸，而他们睡在那里，则像一个个死人……要不要叫醒
什么人？不，何必呢！此刻我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需要我，我们相互
间是格格不入的……
那种永远摆脱不了的巨大的忧伤反使我的心绪变得难以言说的宁静，这
种宁静主宰了我。我思索着常常吸引着我的那些事：思索着地球上的一切生
物，思索着古代的人类，这轮月亮曾看到过他们所有的人，但是在月亮眼里，
他们大概都是渺小的，彼此长得一模一样，以致月亮都没有发觉他们在地球
上消失。……
（选自“散文随笔精品文库”俄罗斯卷《白天的星星》，戴译，中国社
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３年版）
名言佳句
我觉得，有朝一日我将融入这片亘古长存的寂静中，我们都站在它的门
口，我们的幸福就在那扇门里边。（《静》）
阅读赏析
《雾》是蒲宁在一次航海经历后写成的。该文用精细的笔触描写了迷雾
中大海的千般变化和静夜下月亮的万般姿态，赋予月亮一种神秘之美，让读
者不由自主跟随诗人的思绪飞升到现实之外，思索那永恒的岑寂之美。
蒲宁开篇就点明轮船是在拂晓的雾中航行，迷雾随后占据了全文的中心
意象，作者的所思所感也紧随迷雾的变化而变化。然后，诗人的思绪由迷雾
逐渐过渡到对月亮的遥想，以及对人生的思考，不由得让人想起我国唐代张
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
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同一轮明月，既照亮了唐代张若虚的春江，也照耀着二
十世纪初蒲宁的黑海，此情此景，两相对照，能不感叹“人生若尘露，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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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悠悠”吗？穿越世纪的迷雾，我们又遭遇了张若虚和蒲宁那相同的追问和
探索，这是不是又正好成了“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
的最好注脚呢？相对于浩淼的宇宙，个人的生命永远是渺小无根的；相对于
亿万年来一直悬挂在空中的明月，人生永远是转瞬即逝的。然而人生的奥秘
就在这有限的生命中。所以珍惜每一个早晨，即使人生难免有迷雾，但迷雾
终究会散去。这就是诗人从大海的迷雾中感受到的人生奥秘。
该文写雾中航海所见所思所感，情景交融。凭借对海上夜雾的描绘，诗
人尽情赞叹大自然的奇丽景色，将自己对静夜的领悟与对人生哲理的追求、
对宇宙奥秘的探索结合起来，汇成了情景理三者水乳交溶的幽美而邈远的意
境。
诗人虽有对人生短暂的感伤，但并不颓废绝望，而是缘于对人生的追求
与热爱，全文基调“哀而不伤”。尤其是读到结尾“我觉得所以要有黑夜，
所以要有迷雾，是为了让我更爱、更珍惜早晨”时，一种澄澈通透之感扑面
而来，油然而生的是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的激情。
也许，只有认真对待生活的善感心灵才能体会到这样的迷雾的魅力。
也许，只有真正体会过孤独的人才能体会黑夜蕴藏的奥秘所在。
也许，真正的孤独永远无须倾诉，只有独自体会。
第61章 往事如昨
作者：（俄）吉皮乌斯
季娜伊达·尼古拉耶夫娜·吉皮乌斯（１８６９-１９４５）是俄罗斯
女作家和诗人，俄国象征派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她共出版过六本诗集：《１
８８９－１９０３诗集》
《１９０３－１９０９诗集》《最后的诗：１９１４－１９１８》《长征
之歌》《诗：１９１１－１９２１年日记》《后光》。小说有《鬼玩艺》《王子
的爱情》，剧本《红如罂粟花》《绿戒指》等；回忆录《德米特里·梅列日科
夫斯基》和《活生生的人》（中译本为《往事如昨》）。
吉皮乌斯与俄罗斯文学界、思想界和宗教界联系密切，她的家庭沙龙堪
称当时彼德堡的文化中心之一，因此当时俄国文化界的人都视她为“俄国象
征派的圣母”。她与丈夫梅列日科夫斯基于１９０１－１９０３年发起创立
了宗教——哲学会议，出版面向象征派和宗教思想家的《新路》杂志。１９
２９年他们在巴黎组织文学哲学团体《绿灯社》。
内容精要
《往事如昨》是吉皮乌斯回忆俄罗斯文坛旧事的一本回忆录。在这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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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录中，她回忆了许多着名的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如勃洛克、勃留索夫、
洛扎诺夫、别尔嘉耶夫、布加耶夫、索罗古勃，晚年托尔斯泰……以及沙皇
宫廷的女官维鲁波娃等等，对他们作了她个人化和感性化理解和刻画。书中
她用犀利而优美、细腻而精湛的文笔为那些作家诗人画像，使那些逝去的人
和事重新鲜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有时简直呼之欲出，该书也因此成为一本
精彩的人物画册。
《安妮雅的小屋》是写末代皇后的朋友、宫廷女官安娜·维鲁波娃（即
安妮雅）的，其中还带出了一个着名的俄国“癫僧”拉斯普丁。拉斯普丁与
皇后、皇帝、安妮雅的关系都十分暧昧，在宫廷的地位十分显赫。这篇回忆
十分感性地表现了“癫僧”这一俄罗斯文化的特有现象，同时也是对沙俄帝
国即将崩溃之时，沙皇尼古拉二世“急时乱烧香”的讽刺。
可以说，吉皮乌斯在《往事如昨》中所披露的许多材料都是鲜为人知的，
这对我们准确深入地认识这些作家的个性与创作，了解白银时代的文坛内幕，
感受当时的文坛气息，解释文学史上的某些悬案，甚至纠正某些已有的定论，
具有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在这本回忆录中，吉皮乌斯以生动而精湛
的文笔为我们提供了相当丰富的有关白银时代俄国文坛的珍贵资料，不仅具
有很高的文学欣赏价值，还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精彩片段
我的月亮朋友──回忆勃洛克
勃洛克严肃认真，特别好静少动，而别雷虚与委蛇，始终手舞足蹈。勃
洛克讲话吃力，少言寡语，嗓音喑哑，而别雷口若悬河，挥臂劈手，表情丰
富。他忽而面带微笑，忽而挤眉弄眼。如果你向勃洛克提问，他会半天不吭
声。然后说“是”，或者“不”。鲍利亚有问必答：“是是是……”马上会有
一千句话脱口而出，腾云驾雾。勃洛克浑身僵硬，就像木头或石头。鲍利亚
浑身柔软、温存、甜蜜。勃洛克的头发是深色的、松软的，却不很熨帖。鲍
利亚的头发比羽毛还轻盈，黄色的，像刚孵出的鸡雏。
这是外表。说得在稍微深一些。勃洛克——这一点朋友和敌人都感觉到
了——非同寻常地，绝无仅有地真实。或许，他也对人撒过谎，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整个身心都是真实的，可以说，他浑身散发着真实的气息。（好
像，有一次我甚至跟他谈起这一点。）有可能，他的不善言辞部分地就是起
因于这天生的真实。要知道，我想，勃洛克一直抱有这样的意识或感觉（对
谈话来说这很明显）：他什么都不明白。他是视而能见的，一切对他来说，
他对一切来说，都是言而未尽、含混不清的。很难表达这种痛苦的感觉。他
是视而不见的，因为他不明白的恰是那些不明白它就等于什么都不明白的东
西。
当勃洛克的这种经常状态表现得特别明显时，我不由地想：万一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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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同样“什么都不明白”，并且，勃洛克的罕见之处就在于他总能感觉他“什
么都不明白”，而所有其他人却感觉不到呢？
……
（选自《往事如昨吉皮乌斯回忆录》，郑体武、乐永红译，学林出版社
１９９８版）
名言佳句
他在俄罗斯，在俄罗斯，在故乡的圣彼得堡的城市——他亲眼所见被破
坏得面目全非、变成列宁格勒的圣彼得堡。……但愿有谁能够明白，我关于
索洛古勃的话，今天何以会如此简短，残缺不全，纯贞而又苍白。最主要是
的——残缺不全。（《记忆的断片——回忆索洛古勃》）
阅读赏析
《我的月亮朋友──回忆勃洛克》是吉皮乌斯回忆勃洛克的一篇优美的
文章。在所选片段中，吉皮乌斯比较了勃洛克和别雷这两位天性极为不同而
人生道路又有着某种相似性的诗人，文笔细腻，语言却又非常犀利，甚至是
尖刻的。比如在提及她离开俄国之前，与已经决裂的勃洛克的一次碰面：勃
洛克要求握她的手，吉皮乌斯说：“以个人的角度，而非以社会的角度，我
可以。”也因此，“以个人的角度”，吉皮乌斯才非常赞赏勃洛克早期的为心
灵而写的诗歌，而对后期诗歌则给予了尖锐的批评。虽然吉皮乌斯严厉地谴
责好友勃洛克，但更多的是对他充满同情和爱怜。她称他为“迷途的孩子”，
还说他“以伟大的痛苦和死亡不光赎回了自己有意无意的过错，或许还部分
地洗刷了俄罗斯的耻辱和罪孽”。
吉皮乌斯揭示了勃洛克这位“什么都不明白”的诗人在面对社会历史巨
变时的心路历程。尤其是在勃洛克与安·别雷的比较中，使我们可以重新体
味当时的时代氛围，回到当时的历史情境中去理解这些作家诗人的心灵。吉
皮乌斯站在对俄罗斯文学事业的发展立场上，对勃洛克所作的回顾，有助于
我们认识和理解当时的历史。
《往事如昨》的很多篇幅都涉及了吉皮乌斯对当时政治的理解。表面上
是吉皮乌斯在拒绝那个时代，她个人内心无法与那个混乱、狂暴、恐怖的世
界相通；透过她对这些知识分子的书写和品评，我们可以发现吉皮乌斯始终
坚持着自己的精神独立性，因此从她那犀利的文字中依然处处流露出作者对
俄罗斯的衷心热爱之情，这也正是吉皮乌斯的精神和人格的独特魅力所在。
倒是那些失去了精神独立性的积极地参与了时代的知识分子，反而把自己钉
上了十字架。也许正是在吉皮乌斯的灵魂拷问下，这些俄罗斯知识分子才凸
现出他们特别的意义，迫使读者不得不思考关于精神、关于人格独立、关于
自由等问题。作为一个时代的记录和回声，《往事如昨》可以说正是那个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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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时代的慌乱的回声。
第62章 一年四季
作者：（俄）普里什文
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普里什文（１８７３-１９５４）是俄罗斯
着名作家。早年因“自由思想”被开除出耶列茨中学。１８９７年在里加综
合技术学校上学时，又因参加马克思主义小组被捕。１９０２年毕业于德国
莱比锡大学农艺专业，回国后任农艺师，写过有关农业的着作和论文。后弃
农从文，潜心研究民间文学和人种志学，致力于文学创作。旅行俄国北方地
区后，写成《在飞鸟不惊的地区》（１９０７）等特写集。游历克里米亚和
哈萨克斯坦后，又发表了《亚当和夏娃》（１９０９）、《黑色的阿拉伯人》
（１９１０）等作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任战地记者，写过许多特写。
１９２５年发表物候笔记《别连杰的水泉》，后补充，更名为《大自然的日
历》（１９３５）。二十年代开始写作自传体长篇小说《恶老头的锁链》（１
９２３-１９５４）。代表作中篇小说《人参》（１９３３）描写北方山林的
绚丽景色，用人参象征大自然的富饶和生命力，礼赞人类的创造力和智慧，
表达了作者对自然和人的关系的深刻哲理思考和细腻的观察与感受。此外，
还着有散文长诗《叶芹草》（１９４０）、散文集《林中水滴》（１９４５）、
童话《太阳的宝库》（１９４５）和《杉木林》（１９５４）以及遗稿《大地
的眼睛》（１９５７）。
内容精要
《一年四季》选自普里什文的散文集《林中水滴》。该文集主要记录了
作者对森林中各种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山石水云的细微观察和深切感受，
文笔优美，情趣盎然。
《一年四季》将一年中林中万物的季节变化写得非常细致生动，从雪后
蓝天到春天的溪水再到蚂蚁出洞，一直到鸽子、蜜蜂、青蛙、虾等等，普里
什文用他那生花的妙笔，大量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将这个自然世界描写得
犹如人间天堂，使得林中世界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祥和，生趣盎然。
《一年四季》多为短章，每一小节都展现了森林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正在发生的变化，而且每一节的描写都很细致生动，因此，该文不仅是抒情
散文，也可是一部详细的森林观察记录，并且字里行间时时流露出作为一个
学者的普里什文对自然与人类的关系的思考。这样的思考使得《一年四季》
具有了另一种超越一般抒情散文的魅力。在普里什文与大自然的对话中，不
仅可以领略到作家对大自然四季瞬息变化的细致、精确的观察，也可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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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细腻的抒情以及富有哲理的感慨和描述，更可以感受到那蕴涵在文字中
的对大自然的深挚的热爱。因此，普里什文被称为俄国哲理抒情散文大师。
精彩片段
杨絮
我把山杨树上的鞭毛虫拍摄下来，山杨正在飞絮。蜜蜂好似一球球飞絮，
逆着阳光和风飞着，其实很难辨清这是飞絮还是蜜蜂，是植物的种子飞往他
处去生根发芽，还是昆虫在觅食。
夜静静的，一夜下来，路上和水塘里都落满了杨絮，像覆着一层雪。我
不由得忆起了那一小片山杨树林，林中铺着厚厚一层杨絮，我们把杨絮点燃
了，火苗在小树林中窜来窜去，把所有的山杨都熏黑了。
山杨飞絮——这可是春天的一件大事。这时夜莺、杜鹃、黄鹂竟相啼啭，
连夏天的鹪鹩也迫不及待地啁啾鸣叫了。
每回山杨飞絮，每年春天，我都会忧从中来。山杨如此不知珍惜他的种
子，浪费的程度甚于产卵时期的鱼。这使我压抑，使我伤感。
当老山杨飞絮时，小山杨便脱下褐色的童装，换上了绿色的春装，一如
乡间的少女在一年一度的节日里，总要穿上新衣服外出游玩。
人身上包含有自然界所有的因素，如果人愿意的话，他可以同他之外的
一切生物产生共鸣。即以这根被风刮到此地来的山杨断枝来说吧，他的命运
使我们感动：他落到了地上，横在路上的车辙里，不止一天忍受着大车的重
压，可仍顽强地活下去，仍在飞絮，让风把它的种子带往他处……
拖拉机在耕地，拖拉机展不开的地方用犁耕；条播机在播种，条播机施
展不开的地方，按老办法把种子放在篮子里用手播种。耕地和播种的每个细
节都能叫人看得着迷……
（选自《白天的星星》，叶尔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３年版）
名言佳句
智慧的语言一如秋叶，无须用力便能落下。（《关于智慧》）
阅读赏析
《杨絮》选自《一年四季》中的一节。该节文字描写了山杨借助风力撒
播自己的种子这一自然景象的整个过程，最后写到了山杨林被云杉林所吞并
的无奈命运。这种大自然的无情使作者感慨万端，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苦
乐无常之感。但到了最后结尾处，作家笔锋一转，先前的那种由山杨的无奈
命运所引起的比较倦怠的情绪转入一种情绪和心理上的水波不兴的状态，同
时也进入了一种宠辱皆忘的人生境界，这样的境界只有在寂静中才能获得。
这就使人想起了那句感叹：“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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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大自然的细腻观察与感受中，普里什文还对自然和人的关系进行了
深刻的哲理思考，使文章更具有了别样的风采。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人类
发展。同中外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普里什文认为应该尊重大自然的自然规律，
而且人也当顺从这种自然规律。这时的普里什文不仅是诗人，也是学者，更
是哲学家，也许正因为此，普里什文的散文作品读起来更像诗，因为，他的
散文中还蕴含着“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将是“它不是出于诗意，而
是出于学者的思考”和“追求真理的探索”。
普里什文是公认的“散文大师”，语言精练明快，具有音乐感。而他描
绘大自然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以及四季变化的抒情哲理散文已经到了炉火纯
青的地步，因此高尔基对他的创作评价甚高，称他为“诗人和哲人”。
第63章 人与事
作者：（俄）帕斯捷尔纳克
鲍里斯·列昂尼多维奇·帕斯捷尔纳克（１８９０-１９６０）是俄罗
斯着名诗人、小说家、翻译家。主要作品有：诗集《生活，我的姐妹》（１
９２２）、《重生》（１９３２）、《在早班列车上》（１９４３）、《冬天的原野》
（１９４５）和长诗《１９０５年》（１９２６）、《施密特中尉》（１９２７）
等；散文《安全保护证》（１９３１）、《空中之路》（１９３５）、《人与事》
（１９５７）；译着《莎士比亚悲剧两卷集》（１９４９）；中篇小说《柳威
尔斯的童年》（１９２２）、诗体长篇小说《斯彼克托尔斯基》（１９３１）。
晚年曾创作戏剧三部曲《盲美人》，但未能最后完成。其长篇小说《日瓦戈
医生》（１９５６）出版后引起轩然大波，争议很大。
帕斯捷尔纳克早年醉心于音乐，１９０８年考入莫斯科大学法律系，次
年转入文史系哲学专业，其间曾赴德国马尔堡大学深造，最后转向文学创作。
由于他“在现代诗和俄罗斯伟大叙事诗传统方面取得的重大成就”，１９５
８年１０月２３日瑞典皇家学院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但他最终没有领取该
奖项，还被苏联作家协会开除。几十年来，围绕他的作品的争论时起时伏，
因此他已经成为苏联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一种相当复杂的文学现象。
内容精要
《安全保护证》和《人与事》是帕斯捷尔纳克的散文自传。《安全保护
证》是帕斯捷尔纳克四十岁以前写的第一篇自传。作者将这篇自传献给已故
的奥地利作家里尔克，书中大量阐述了自己对艺术创作本质的个人看法。《人
与事》是作者六十六岁时写的第二篇自传。
帕斯捷尔纳克在自传里回忆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尤其对如何走上文学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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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的过程有精彩真挚的描绘。该书详细叙述了他如何放弃音乐转而热爱哲学
最终转向文学创作的过程，描写了对自己具有重大影响的音乐家斯克里亚宾、
哲学家柯亨、文学家里尔克、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还述及托尔斯泰、勃洛克、
安·别雷、茨维塔耶娃、爱伦堡、伊凡诺夫以及当时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人
作家，并对他们有相当精妙的刻画和点评，文笔优美，感情真挚，是极佳的
散文随笔。
尤其是对音乐家斯克里亚宾、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叙写，更是情真意切，
发人深省。
该书还有不少篇幅论述音乐、绘画、诗歌和哲学，充分表达了帕斯捷尔
纳克的艺术观和美学观，其中很多论述都有独到见解，启人心智。
该书还附录了帕斯捷尔纳克的一些书信，是我们了解和认识这位伟大作
家的重要资料。
精彩片段
《安全保护证第三篇》
世上有死亡和预见。吉凶未卜是亲切的。事先就知晓了，会使人心怵。
任何激情都是躲避临头的不可逆转的危险而向一旁做出的盲目闪跳。
如果激情从共同的道路上无处可闪跳，那就是说明活的物种没有生存与
再现自己的处所了，共同的时间，跟宇宙逐渐毁灭的时间，就是在这条共同
的道路上滚动的。
然而生命毕竟有它生存的地方，激情也有它可以闪跳之处，因为与共同
的时间并存的还有永无止境的复现生命道路秩序，人类嬗替的任何新的一代
就体现了这一秩序。街上的年轻人弓着腰在风雪中行进，他们尽管都有各自
匆忙赶路的原因，但是驱使他们奋力前进的不是形形色色的个人动机，而是
一种共同的契机，这正是他们所具有的历史完整性，也就是说人类刚刚赋予
他们的激情在起作用。激情逃离了共同的道路，已经是借此使人类摆脱了末
日。
为了遮住年轻人逃避不可避免的前途的两重性，以免他们丧失理智而发
狂，从而放弃已经开始的事业并统统吊死在地球上，在林荫路树木的后面伺
守着一股力量——历尽沧桑、非常老练的力量，这力量用它那一双睿智的眼
睛盯着这些年轻人。守在树木后面的是艺术，这艺术对我们了解得极其透彻，
有时竟使我们困惑不解：它是从哪个非历史的世界带来了这一能看到历史轮
廓的本领。守在树木背后的艺术酷似生活，它能容忍这一相似，正像那些献
身于自然科学——逐渐揭示死亡之谜——的学者们能够容忍悬挂的实验室
里妻子和母亲的肖像一样。
……
（选自《人与事》，乌兰汗、桴鸣翻译，三联书店，１９９１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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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只有在我们是孩童时，我们的童心才会舍己忘我的爱，这爱的力量等于
那天晚上我跑出的路程的平方呵。（《安全保护证》）
阅读赏析
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歌在俄罗斯文学中独树一帜，其散文随笔也颇有建树，
文笔优美，感情真挚，富有哲理。《人与事》中的散文充分表现出了这些特
征。
精彩片段选自《安全保护证》第三篇第一部分，作者在文中用自己的切
身体验表达了他对艺术与激情的理解，不仅对我们理解帕斯捷尔纳克的艺术
观和世界观有所启迪，而且为后文作者叙写未来派诗人马雅可夫斯基作了铺
垫。
该篇回忆了他与马雅可夫斯基的交往过程，不仅表达了作者对这位天才
诗人的文学生命的极大关注和思考，还对整个苏联文坛的现状进行了个人化
的思考，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帕斯捷尔纳克对时代及俄国知识分子的深切理解。
帕斯捷尔纳克将深挚的情感藏于古雅的文字之中，将对人生命运的思考隐于
朴质的叙述之中，为我们重新认识马雅可夫斯基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角度。作
为马雅可夫斯基的同时代人，作为马雅可夫斯基艺术生命的见证人，帕斯捷
尔纳克的叙述是我们认识马雅可夫斯基的不可多得的材料。
在《安全保护证》第一篇和《人与事》的《斯克里亚宾》里，作者回忆
了音乐和音乐家斯克里亚宾对自己的影响。文中对青少年时期那种单纯质朴
的爱和激情有深刻的体验并有精彩的描绘，对激情和艺术之间的关系也做了
形象的描写，其间融进了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富于启迪，引人深思。正是由
于作者对人生有深刻的洞察和体悟，因此这些散文随笔常常在读者心中引起
强烈的共鸣。
该书由于涉及当时许多诗人作家，因此作者也就在对这些诗人作家的描
绘中表达了自己对文学艺术的独特理解，引人深思。若将该书作为艺术随笔
来读，读者从中可以理解到帕斯捷尔纳克的艺术主张，有助于理解他的诗歌
和小说。
帕斯捷尔纳克在《人与事》中主要抒发自己的主观感受，因而文风有些
艰涩，思维跳跃幅度较大。不过作者用了很多新奇的比喻和联想，比如将青
少年比喻成飞机库，“不管以后我们活了多少年，都无法填满这座飞机库，
这几十个年头，将分散地或成总儿地，不分白昼或黑夜，随时飞进去寻找回
忆，像教练机飞回机库去添加汽油一样。”这个比喻就十分新颖独特，读后
总觉意味无穷。
而这样的比喻我们在这部集子里可以经常读到。
帕斯捷尔纳克的散文风格偏于古奥，用词较为冷僻，造句比较复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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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时应慢慢品味，注意理解作者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若深入到帕斯捷尔
纳克的文字中，无疑会对人生和艺术有更透彻的理解和认识。
第64章 人·岁月·生活
作者：（俄）爱伦堡
伊利亚·格里戈里耶维奇·爱伦堡（１８９１-１９６７），苏联着名作
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学时代即参加布尔什维克的地下组织，有过被捕和流亡
的经历。１９１０年开始发表作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以军事记者
的身份赴法德前线采访。从１９２１年起，他作为苏联报纸的记者常驻国外，
并开始发表小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回国后，曾任军报《红星报》记者。二
战期间，爱伦堡在各大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笔锋犀利的政论，这些反法西斯檄
文为爱伦堡赢得了国际声誉。
长篇小说有《胡里奥·胡列尼托及其门徒奇遇记》《十三只烟袋》《Д．e．托
拉斯》《第二天》《九级浪》。长篇小说《巴黎的陷落》获１９４２年斯大林
奖金，《暴风雨》获１９４８年度的斯大林奖金。１９５４年发表中篇小说
《解冻》，引起轰动。１９６０年开始陆续发表大型随笔式的回忆录《人·岁
月·生活》（共六部）。
内容精要
爱伦堡的六卷本的大型回忆录《人·岁月·生活》，历时五年才完成，
在世界文坛上引起强烈反响。该书以痛切的感受、深沉的良知忆述了同时代
文艺家的生平事迹和多舛命运，披露社会现实的动荡和阴暗，被誉为苏联“解
冻文学”
的开山巨作、“欧洲的文艺史诗”。
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不仅是他个人的回忆，更是一个时代的
回忆。
作为一位高瞻远瞩的作家，即使面对二十世纪人类的诸多战争，面对社
会的动荡、历史的荒谬、人性的沦落，爱伦堡也并未对人类失去信心，而是
通过对他接触过的曾推动过二十世纪历史进程的优秀人物——爱因斯坦、毕
加索、海明威、马蒂斯、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帕斯捷尔纳克、
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曼德尔施塔姆等等——的描写，通过梳理着与这
一系列名流的交往以及他们留给自己的深刻印象，再现了这些着名人物的精
神世界，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深刻理解和对那个时代的独立思考。
爱伦堡在关注时代的同时，没有忽视人的存在。爱伦堡也许是身不由己
地成为一个特殊时代的特殊证人，因为他的生活本身总是纠缠着时代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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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对那一串串熠熠生辉的名字背后的人物的真诚书写，构成一份沉
甸甸的历史——他们都是曾经是对时代产生过极大影响的人，都曾经是人类
的精华。但他们的人生道路的选择、对时代的理解以及人性中的一些无法克
服的矛盾使他们无法超越时代，但他们对真理和自由的追求又使他们无可非
议地成为二十世纪的伟大人物。这也无形中使《人·岁月·生活》成为一部
二十世纪的巨人传。因此，爱伦堡时代的黯淡与人物的辉煌，在本书中形成
鲜明的对比。
精彩片段
阿·托尔斯泰
二十年后，在一个艰苦的时代，我们常常见面，在当时，只有认识是不
够的，还需要爱和信仰。有人说，他那天生的乐观主义使他永远不会陷入苦
闷；这话不对，我在１９１３年和１９１８年都看到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
奇不仅苦闷，而且有时还悲观失望（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开玩笑、嘻嘻哈哈、
编造可笑的故事）。但在可怕的１９４２年夏，他保持着精神上的朝气：他
稳稳地站在自己的土地上，摆脱了他的天性所深恶痛绝的一切——怀疑、被
迫寻找出路、孤独感。
１９４３年１２月，我和他同在哈尔科夫旁听审讯战犯。我没有到那个
绞杀死刑犯的广场上去。托尔斯泰说，应该去看看，这是不能逃避的。他从
刑场上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开口说话。他
说了什么？
说了一个作家所能说的话，说的是在他之前屠格涅夫、雨果、俄国诗人
康·斯卢切夫斯基都曾说过的那些话……
他晚年很倾心于过去的朋友。他常同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伊格
纳季耶夫和他的妻子纳塔利娅·弗拉基米罗夫娜见面。在谈到第一次世界大
战的时候我要谈到伊格纳季耶夫。托尔斯泰很喜欢他；他们在某一点上有相
同的道路——他俩都是从先前的另一个俄国走向革命的。常到托尔斯泰家去
的还有弗·格·利金、彼·彼·孔恰洛夫斯基、医生b．c．加尔金、所·米·米
霍埃尔斯。托尔斯泰顽强地写作《彼得一世》的第三部。１９４４年秋天他
已病了；有一次我去看他，他皱着眉头，竭力想开玩笑，突然像是精神恢复
过来——他谈起自己的作品来了：“第五章写完了……我的彼得大帝还活着
呢……”他勇敢地和死神搏斗，支持着他的与其说是他的生命力，不如说是
艺术家的热情。
……
（选自《人·岁月·生活》，冯南江、秦顺新译，花城出版社，１９９
１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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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他听得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听得见心脏的跳动、青草的生长，却听不
见时代的脚步声。（《帕斯捷尔纳克》）
阅读赏析
爱伦堡在《阿·托尔斯泰》里回忆了他与阿·托尔斯泰的交往过程，在
对历史的回忆中表达了他对阿·托尔斯泰的理解和崇敬。所选片段比较集中
地体现了爱伦堡对这位作家的理解，从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一位伟大的艺术
家对民族和艺术的真挚深切的爱恋，也可以读到一位伟大作家对自己所处时
代的理解。文中爱伦堡记述了阿·托尔斯泰因美国客人对黑人的歧视而发怒
的事件，从中我们感受到阿·托尔斯泰的人格魅力。爱伦堡在文中再现了一
个作为艺术家的阿·托尔斯泰，还展示了阿·托尔斯泰作为一个思想家的精
神层面，因此，该文也成为我们理解阿·托尔斯泰的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
爱伦堡所置身其中的那个时代，可以说是由一个接一个物质或精神的
“荒年”组成的：俄国的内战，两次世界大战，东西方的冷战……人类的战
争表现出了史无前例的密集与残酷，爱伦堡在承担了和平时代的人们所无法
想像的苦难后，在细致地描绘了他所目击的各类战争之后，筛选出这些人类
的精华，使他们在书中大放光芒，就像他们在那个时代中大放光芒一样。因
此爱伦堡的文字使我们即使在阅读黑暗，却依然能在黑暗中看到光明。这正
是爱伦堡的散文不同凡响之处。
当爱伦堡回顾这些已经逝去的人和事时，他没有充当历史的公正裁判，
只是回到那个时代，写下他的理解，但即使是这样一部无意写下的浮光掠影
的“精神史记”，却已足够容纳历史的折光与缩影。所以，该书是一部积极
性的史书，显示了爱伦堡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品格。也许，正是在这
充满真诚和理解的文字里，我们才能体会爱伦堡所处时代的寒冷和孤单，才
能理解爱伦堡对友谊的珍惜和感激，才能理解那悲凉的文字后掩藏的深切哀
恸，才能理解俄罗斯知识分子承担苦难的力量和勇气。
第65章 第四散文
作者：（俄）曼德尔施塔姆
奥西普·埃米里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１８９１-１９３８）是俄国
白银时代阿克梅派重要的诗人兼理论家。少年时代在彼德堡和巴甫洛夫斯克
度过，商业学校毕业后，先后于１９０７年和１９０９年赴巴黎和海德堡求
学。１９１３年发表第一本诗集《石头》和最初几篇随笔，１９２２年在柏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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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出版第二本诗集《tristia》，１９２５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时间的喧哗》
和文学论文集。１９２８年受到政治迫害，幸布哈林相助使他得以在亚美尼
亚暂避一时。１９３４年５月被捕并被判处流放，１９３７年回到莫斯科，
１９３８年５月再度被捕并被遣送到远东集中营，年底被处决。一直到１９
６７年才被平反，作品与评论亦是１９８５年之后开始被整理出版。
着名诗歌有《你的形象恼人而又缥缈……》《天生我躯体——我怎样处
理……》
《你不用问我，你自己知道……》《月亮上不长草……》《我在天国迷了
路，——怎么办……》《世纪》《我们活着，感不到国家的存在……》等。他
还写过近百篇特写、随笔、文论和书评。
内容精要
《第四散文——曼德尔施塔姆随笔记》是曼德尔施塔姆的文学随笔集，
其中一部分是对作家生活见闻的叙述，包括对一些普通人物的精细描绘和叙
写，其中有着名的《犹太人的混乱世界》、《亚美尼亚之行》等，从中也可觉
察到曼德尔施塔姆在犹太文化和俄罗斯文化中穿行的困窘；一部分是他的文
学批评文章，其中着名的有《阿克梅派的早晨》《普希金和斯克里亚宾》《词
与文化》《文学的莫斯科》《人道主义与现代生活》。
作为阿克梅诗论的重要理论建构者，曼德尔施塔姆对“词与文化”这个
问题有过独到的探索，他认为应从深入研究“词与文化”的关系入手，让俄
罗斯诗歌走出象征派所引人走进的误区。这在《词与文化》中有具体论述。
《阿克梅派的早晨》可以看做是阿克梅诗派的宣言，曼德尔施塔姆把阿克梅
主义的理论主张阐述得非常明晰，同象征主义和未来主义作了区分。
曼德尔施塔姆自己曾一度把《普希金和斯克里亚宾》看做是他的最重要
的文章。文中他关注的是与宗教经验和“纯音乐”相对的“幻觉”或美学意
识经验和诗歌技巧，并针对维亚切斯拉夫·伊万诺夫及其对艺术的酒神崇拜
理解进行了某种争辩，热切地呼唤与酒神崇拜相对的日神崇拜原则，因此，
可以把该文看做是他的美学信条中更具神秘-宗教-哲学性的声明。在《人道
主义与现代生活》中，他看似在为现代与过去的分离而哀叹，实际上是要在
看似不可弥补的损失中累积文化资本。可见，对欧洲文化的关注始终是曼德
尔施塔姆一生文学事业的中心。
精彩片段
阿克梅派的早晨
二
阿克梅派的锋刃不是颓废派的匕首和针芒。阿克梅派对于那些充满建设
精神的人来说，并不畏缩地拒绝应负的重担，而是愉快地挑起这副重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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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唤醒这沉睡中的力量，并将用于建筑。建筑师说，我在营造，这就是说，
我是正确的。我们最珍惜的就是诗作中的这种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意识。与此
同时，轻蔑地摈弃未来派的钓鱼玩具，对于他们来说，用一根编织针去钓起
一个难词，就是最高的享受，而我则将哥特式结构引进词与词的关系，就像
巴赫在音乐作品中确立哥特式结构一样。
说不定哪一个疯子会在不相信材料的真实性的情况下同意建造，因为他
必须克服材料的强度不足。卵石在建筑师手中变成了实体。对于一个不是天
生的建筑师来说，凿碎石头的凿子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形而上学的证明。面对
灰白的芬兰漂砾石，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曾预感到异样的恐惧。巨大的
花岗岩的沉默的语言犹如恶毒的魔法使他惶恐不安。然而丘特切夫的石头仅
仅是一个词，它“从山上滚下，躺在山谷，也许是自己滚落，也许是被一只
思维的巨手推下”。在这意外的坠落中，物质的声音就像清晰可辨的话语一
样响起。
只有建筑学才能回答这一呼唤，阿克梅派虔诚地抬起神秘的丘特切夫的
石头，并为自己的大厦奠基。
石头似乎渴望另一种存在。它自己发现自身中潜在的动能，像是在恳求
成为“十字形拱”，与同类一起愉快地互相支撑。
（选自《第四散文-曼德尔施塔姆随笔集》，安东译，学林出版社，１９
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对于阿克梅派来说，词的有意识的含义和逻辑都是一种极好的形式，就
像音乐对于象征派那样。如果说，词在未来派那儿还像在四脚着地地爬行，
那么，在阿克梅派那儿它第一次获得了与之相称的直立姿态，并且跨入了它
生命中的石器时代。（《阿克梅派的早晨》）
阅读赏析
《阿克梅派的早晨》是曼德尔施塔姆的重要论文，文中曼德尔施塔姆对
阿克梅诗派的理论主张做了重新阐释，因此可以看做是阿克梅主义的宣言。
它宣言接收了象征主义的遗产，宣言创立了新的诗派，宣言不同于象征派的
音乐性。他认为阿克梅派就像构筑绘画、建筑一样明确精密地挑选词语的砖
块，从而构成一幅肌理分明的绘画，筑成一座直指苍穹的哥特式建筑，谱成
一首首交响曲。文中对词语的力量非常重视，因此在分析和阐释中也运用了
很多修辞手法，很多都是非常精妙的表达。所选精彩片段将阿克梅派与颓废
派、象征派作了区分，阐述明晰。该文虽然当时并不受到阿克梅同派人的青
睐，然而后来却成为研究两派不同诗论极其重要的分界点。曼德尔施塔姆崇
尚古典主义，但反对抱残守缺，食古不化，希望能将古典主义的严谨与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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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义的创新结合起来。
曼德尔施塔姆的散文摆脱了当时流行的心理叙述和神话现实主义，也摆
脱了陈旧的情节性叙述方式，加上他对在欧洲各种文化之间穿梭的感受和经
历，使得他的散文风格多样，喜用修辞，因而语言有时呈现出情节或言语上
的诙谐，有时又呈现出交响曲般的结构，可谓机锋四出，妙语连珠。他经常
从主人公生活的环境落笔，间接地侧面地刻画人物，如《港务主任》等。他
的这种间接刻画人物的手法和我们所习惯地用直接和正面的传统手法来刻
画人物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在阅读时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这就需要读者
去精心体会其中的美妙之处。
第66章 茨维塔耶娃文集
作者：（俄）茨维塔耶娃
玛琳娜·伊凡诺芙娜·茨维塔耶娃（１８９２-１９４１）是俄罗斯着
名女诗人。１８岁便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黄昏集》。此后相继出版《神灯》
（１９１２）、《摘自两本诗集》（１９１３），从而引起诗界注意。１９１２
年与谢尔盖·埃夫论结为伉俪，同年第二部《神灯》问世。１９２２年获准
出国与丈夫团聚，从此在德国、法国、捷克前后漂泊了１７年。在国外出版
了《山之歌》（１９２４）、《终结之歌》（１９２４）、《离别俄罗斯之后》（１
９２２-１９２５）、《给捷克人民的诗》（１９３８-１９３９）出版了诗集
《里程标》等。１９２６年，经帕斯捷尔纳克的中介，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
开始通信。而他们三人之间长达十余年的频繁通信构成了一段奇异的柏拉图
式的恋情，为世界文坛留下了一段佳话。１９３９年，茨维塔耶娃返回俄罗
斯后，丈夫、女儿和妹妹都被捕入狱，丈夫后被枪决，女儿被流放。这一时
期，茨维塔耶娃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投到了诗歌翻译中。苏德战争爆发后，
她在移居的小城里经历了一生最不堪忍受的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危机，绝望中
的她于１８４１年８月３１日自缢身亡。
内容精要
《茨维塔耶娃文集》（五卷本），从这位女诗人的生平经历、艺术才华、
情感世界、私人生活的角度，第一次为汉语读者展示了一个丰富的“茨维塔
耶娃”。
从该文集的散文卷、回忆录卷和书信卷中可以全面体现茨维塔耶娃的散
文风格，所有爱好俄罗斯文学的读者都会从中感受到诗人带给他们的冲击力
和审美体验。
茨维塔耶娃的散文主要是她侨居时创作的。她的散文中的名篇如《劳动
英雄》《一首献诗的经过》《记忆之井》《诗人与时代》《被俘的灵魂》《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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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批评家》《普希金和普加乔夫》等，记述了关于勃留索夫、曼德尔施塔姆、
沃洛申、别雷等“白银时代”着名诗人的印象。茨维塔耶娃在以随笔形式阐
述她对生活的思考、对艺术和诗歌的理解的同时，也表达了她自己作为一个
女人对世界的感受和作为诗人的深刻而敏感的洞察力，因此这些散文脉管里
流动的依然是诗歌的血液。也正是由于茨维塔耶娃的真，因此这些文章为我
们重新认识这些文化名人提供了不同的视角，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茨维塔耶娃回忆录中的《母亲与音乐》《往事追忆》《爬满常春藤的塔楼》
《中国人》等，以深情的笔触回忆了一些影响自己生活的重要往事，写得情
真意切，从中可见一个丰富的茨维塔耶娃。她的书信不仅文笔优美，而且感
情真挚，扣人心弦，可看做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传。茨维塔耶娃的内心世界坦
荡无尘，充满对这个世界炽烈的爱。她在孤独中写给帕斯捷尔纳克和里尔克
的这些书信，传达着他们诗化的感情，传达着他们在彼此的生活中交换着的
那种遥远而神圣、崇高而纯洁的精神寄托。所以，这些书信就是一篇篇的诗
化的散文。
精彩片段
被俘的灵魂
我不知晓有什么东西比永远被围着上下打量左右打听更令人孤独不堪
了。人们看着他，更确切地说看戏似地看他，落幕之后猛然将他独自一人抛
在那儿，犹如留在诺大的皇家剧院里的那些老鼠。
毕竟在看着什么。他脚下的整个大地变成一块网球场：手掌变成球拍。
大地似乎将他掷回把他抛出的地方，而那里又将他抛出。不过是天空和
大地在用他打网球而已。
我们——观看。
他的轻信只能与他的不轻易信任相比。他信任——信赖！——初次见面
的人，但在他身上却存有某种对好朋友的不信任。因此他亦没有好朋友。
他总是如此担忧：怕触犯妨碍什么人，怕自己是多余的。他甚至不是及
时，而是先时消失，他会神经过敏地突然想起自己有急事要办，而这急事便
是坐到他看见的第一个可恶之极的咖啡馆里。他太过其甚了——提前的进入
——提前的眼光，眼中流露出提前的恐惧，他好像用触须触到，用手摸到这
恐惧，他暴风雪般急不可待地赶过去，用这恐惧揩拭地板和墙壁——整个大
地，空气，自己房间内的氛围，倘若我不是一下子就站稳双脚，不让自己理
会坠入他的恐惧，像杜罗夫跌向恶犬那样，这恐惧怕是会将我吓呆的：“鲍
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天，看见您我多高兴啊！”
恐惧被改变了——改变它的是如此的神采！
……
（选自《茨维塔耶娃文集》散文随笔卷，李莉译，东方出版社，２００
３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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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马克斯的肉身是一扇通向其实质的大门，肉身的开阔——必然导致心灵
的开阔。他肥胖的躯体所散出的体热，只可能来自心灵的光热之源，所有人
都能守着这颗心取暖，所有人都能因它而发散光热；他的整个肉身的非凡特
质——是通向神话的惟一的入口和长廊，这一神话正是他本人，他本人也正
是这神话。（《记忆之井》）
阅读赏析
《被俘的灵魂》是茨维塔耶娃回忆诗人安·别雷的长篇散文。文中叙写
了他们的交往历程，尤其是侨居国外的那一段时光，对诗人别雷有精细的描
写，传神地写出了这位诗人的不同凡响的命运轨迹。而所选片段更是对别雷
的一生命运有深刻而敏感的体悟，同女诗人吉皮乌斯笔下的别雷有异曲同工
之妙。
茨维塔耶娃是用写诗歌的思维和方式来写散文，思维的跳跃性很大，需
认真静下心来体会她的情感的波动和前进的路线。不知不觉就会被她的文字
所吸引，会被她的情感所左右，还会被她观察的细致所惊叹，更会被她刻画
的精妙传神所折服。文中意象叠出，频繁运用象征比喻借代等修辞手法。而
破折号的运用也极为频繁，可以感受到她的情感在回忆与现实间不断游移的
轨迹。
作为诗人的茨维塔耶娃，其散文笔触范围极广，同她的诗歌一样，她的
散文依然随处充溢着丰富的灵感和想像力，不仅没有丝毫的匠气，而且茨维
塔耶娃在继承了俄罗斯散文传统的基础上，结合自己极为坎坷的经历和个人
体验，创作出俄罗斯散文史上独特的“这一个”。她的散文不仅表达了一个
女人充沛的情感和对世界的爱，而且呈现出一个诗人敏感的心灵，更传递了
一个知识分子深刻的洞察力，其艺术魅力独树一帜。
茨维塔耶娃敏感而又孤独。她唯美主义的性格犹如孔雀眼中容不得一丝
尘埃。
第67章 金蔷薇
作者：（俄）康·帕乌斯托夫斯基
康斯坦丁·格奥尔吉耶维奇·帕乌斯托夫斯基（１８９２-１９６８）
是俄罗斯着名作家。主要着作有中篇小说《卡拉－布加兹》（１９３２）、《科
尔希达》（１９３４）、《黑海》（１９３６）、《猎犬星座》（１９３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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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的故事》（１９４８）、《英雄的东南部》（１９５２）、《查理·隆谢维里的
命运》（１９３３）、《北方故事》（１９３８），长篇小说《闪烁的云彩》（１
９２９）、《浪漫主义者》（１９３５）、《祖国的炊烟》（１９６３），短篇小
说集《光阴飞逝》（１９５４）、《金绳》（１９６２）。文艺随笔集《金蔷薇》
（１９５６）和历时２０年完成的６卷本自传体散文《生活的故事》（１９
４５－１９６５），这两部作品曾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受到广泛赞誉，也使
帕乌斯托夫斯基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作家。
内容精要
《金蔷薇》是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讨论文学艺术问题的散文佳作集。文集
主要通过小说、散文、笔记的方式，在呈现出作者对文学创作观的同时，也
呈现出人性中温暖而充满柔情的光辉。所以，该文集可以说是作家将他多年
来收集的金粉耐心造成金蔷薇并奉献给每一位读者，只要细心品味《金蔷薇》，
就会感受到作家那深深蕴藏于文字中的真诚祝福。
开篇《珍贵的尘土》是一个关于默默的祝福和自我牺牲的动人故事。这
个故事中的主人公的爱是那样的伟大感人，使每一个读过这个故事的人难以
忘怀。而《心上的刻痕》最动人的收是那些讲述他自己人生经历的篇章，其
中他在谈及小说《电报》的生活素材时，写到他为梁赞省一位孤老太婆送终
的场面，感人至深，永世难忘。因为如果没有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善良的笔触，
孤苦无靠２６４的卡杰琳娜的最后一滴眼泪就白流了。所以，“俄罗斯的善
良是闪着泪光的”。
在《夜行的驿车》中，帕乌斯托夫斯基写了童话作家安徒生在爱情和童
话之间的痛苦抉择，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爱情和艺术观。作家还用了较长篇
幅为他所景仰的一些作家作传，如契诃夫、勃洛克、蒲宁、尤里·奥列沙、
莫泊桑、高尔基、普里什文、雨果等，写到了他们的艺术和生活之间的痛苦
和矛盾。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生活不是凭空而至的，它仰赖于生命痛苦的蜕
变，所以《金蔷薇》才这样历久弥新。
精彩片段
碑铭
从这里往西，往文茨皮尔斯那边，在层层烟雾的彼方，有一个小小的渔
村。
这是一个普通的渔村，有晾在风中的渔网，有着矮矮的小屋，低低的炊
烟和拉到沙滩上来的黝黑的汽艇，家家都畜着容易受骗的毛茸茸的狗。
在这个村子里，住着拉脱维亚的渔夫，千百年来世代相袭。从前生着淡
黄色的头发、羞涩的眸子，说话莺声燕语的少女们，被风吹雨打，都渐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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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结实的老太婆，裹着厚大的围巾。戴着漂亮的鸭舌帽，面颊红润的少年，
曾几何时，都变成须发蓬松的老头子，瞪着一双沉静的眼睛了。
但是，和千百年前一样，渔夫们到海上去捉鲱鱼。也和千百年前一样，
不是每一个渔夫都能平安归来。特别在秋天，当波罗的海被风暴刮得汹涌澎
湃，像魔鬼的锅子一般翻腾着寒冷的浪花的时候。
但是，无论发生过什么事，不管人们知道自己的伙伴死了而不得不摘下
帽子来多少次，总得继续他们危险的、沉重的，祖祖辈辈相传的事业。不能
向海低头。
渔村近旁的海边有一块巨大的圆花岗石。在这块石头上，还在很久以前，
渔夫们刻上了一行题词：“纪念那所有死在海上和将要死在海上的人们。”这
行题词远远地就能看见。
当我知道了这个碑铭的时候，它和一切墓志一样，使我很忧伤。但对我
讲述这件事情的那位拉脱维亚作家却不同意地摇头说：
“恰恰相反。这是一行非常雄壮的题词。它说明人们决不投降，无论怎
样都要继续自己的事业。我倒想把这行题词用来给所有论述人类劳动和人类
顽强精神的书作题词。这行题词对我大约有这样的意义：‘纪念那些征服了
海和即将征服海的人。’”
我同意他的话，并且认为这行题词也适合叙述作家劳动的着作。
……
（选自《金蔷薇》，李时、薛菲译，漓江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版）
名言佳句
“只有在想像中，”他对自己肯定说，“爱情才能永世不灭，才能永远环
绕着灿烂夺目的诗的光环。看来，我幻想中的爱情比现实中所体验的要美得
多。”
（《夜行的驿车》）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选自《碑铭》。这段文字通过对一个渔村人民在世代相袭的捕
鱼生涯中的悲壮行为的叙写，通过对海边花岗石上的碑铭的议论，表达了他
对作家天职或使命感的理解。在对渔村人民的悲壮的感叹中、在与荷兰作家
爱德华·德克尔和画家凡·高的对话中，帕乌斯托夫斯基对艺术家的使命感
有深刻的体悟，表达了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启人深思。该段文字夹叙夹议，
写景、抒情、议论有机结合在一起，美不胜收，耐人寻味。
《金蔷薇》既是小说又是散文还是笔记；既是一本作家创作心得的记录，
也是一本谈论人生智慧的大书；既谈论写作的技巧、创作的原则、观察的方
式，也谈论对自然人生的热爱；既探讨对幸福对爱情的理解，也叙写对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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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眼泪的承担；既有对温情的体察与回报，也有对勇敢的坚持；既有对灵魂
的探索，也有对人本身的尊重与呵护。《金蔷薇》最为难能可贵处在于：在
那个思想相对禁锢的年代，作家能以饱含诗情的散文，把俄罗斯的传统人文
精神展示于世人面前。因此它既温柔而深情，又含蓄而沉默，它勇敢而不退
却，又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地坚持与承担。因此，《金蔷薇》的内涵非常丰
富，它将小说、故事、回忆，议论、抒情、写景、随笔等有机结合在一起，
需要读者仔细品味其中的意蕴。
读者不仅可以从书中探触到俄国的人文主义信仰，还可以感受到作家对
俄罗斯的爱深植于他对土地的热爱、对自然的洞察、对每一个最微小事物的
感动、对所有受难人们的关注、对每一滴眼泪的重视、对每一个生命的尊重
与呵护中。因此，俄国的黑夜、大地、沼泽、平原、森林、天空、大海，都
在作家笔下显得美仑美奂，读者从中可以瞥见蕴藏在字里行间的那种只属于
俄国知识分子的精神质素以及他们承担苦难所特有的勇气和力量，而这样的
精神正是人类得以前进的希望所在，所以这是一本温暖的书。
不过，《金蔷薇》也是一本非常难懂的书，这是因为我们要契入作家的
心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帕乌斯托夫斯基虽然讲了许多创作文学作品所应该
具备的观念与态度，但他是将每一个观念具体化为一篇故事，在具体的故事
中把对生命、对艺术的感悟化为篇篇美文，并在旁征博引中为读者奉献出一
朵光芒四射的金蔷薇。
第68章 旁观者随笔
作者：（俄）维克托·涅克拉索夫
维克托·普拉东诺维奇·涅克拉索夫（１９１１-）是俄国着名作家，
出生于乌克兰，因母亲早年行医法国，故童年在法国度过。１９３６年毕业
于基辅建筑学院建筑系和基辅俄语话剧院附设戏剧班。曾先后当过建筑师、
演员、舞台美工。
１９４１年苏德战争爆发后曾参加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担任过工兵营副
营长。后在乌克兰的《苏联艺术》周刊担任过编辑。
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在斯大林格勒战壕里》，获１９４７年斯大林奖
金。
１９５４年发表第二部中篇小说《在故城》，引起评论界论争，认为这
部小说对苏联战后时期的困难渲染过甚。１９６１年发表第三部中篇小说
《吉拉·格奥尔基叶芙娜》，又掀起强烈争议，论者认为作品“破坏了社会
主义文学的规律”。１９６２年发表游记《在大洋两岸》，记述１９６０年至
１９６２年间作者的美国和意大利之行，再度引起重大争论。
１９６６年涅克拉索夫在娘娘峪发表演说反对苏联政府对乌克兰人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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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等少数民族推行大俄罗斯主义，构成所谓“娘娘峪事件”，后又反对
政府对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反对出兵捷克斯洛伐克，拒绝发表声明“讨伐”
索尔仁尼琴和萨哈罗夫，终被开除党籍和苏联作家协会。１９７４年初，他
在基辅的寓所被搜查。同年８月，他获准陪同妻子出国医治眼疾。
《旁观者随笔》在苏联写就，两次被查禁，１９７４年移居西方后，由
西德播种出版社于１９７６年出版。
内容精要
《旁观者随笔》是涅克拉索夫回忆自己一生的重要事件的随笔。出版后
立即引起了西方苏联文学研究者的重视。
该书叙述了作者在苏联几十年的境遇，涉及娘娘峪事件的始末，也涉及
苏联的政治、新闻及文坛的一些内幕，同时还涉及了建筑艺术在苏联的发展
情况，并对苏联一些着名的建筑家的命运做了较为详尽的描述，如魏斯宁兄
弟、列昂尼多夫、根兹堡、梅利尼科夫。从这些着名建筑家的命运中折射出
那个时代的风貌，不仅使读者感叹唏嘘，还促人深思。
该书从个人的亲身经历的角度对苏联社会生活做了一个全景式的勾勒，
使读者可以从中感受到苏联当时的政治气氛和社会生活，有助于认识社会。
该书虽题为《旁观者随笔》，但所涉及内容均为作者所亲身经历过的，
对此涅克拉索夫在开篇对“旁观者”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阐释。作者在书中既
从“旁观者”也从“亲历者”的角度对苏联的社会政治生活做了较为详细的
描绘，对我们研究苏联当代文学和艺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读者可以体会到
像涅克拉索夫这样的“旁观者”，实际上对俄罗斯民族和国家命运怀着深切
的关怀和挚爱，这种爱是有着崇高和理想的爱，而任何损伤这种爱、理想的
行为和制度都会使他异常的沉痛，他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来源与这样的挚爱。
精彩片段
旁观者随笔
喏，那么基辅呢？你的故土基辅呢？你大概正在想念它吧？
不，我并不想念基辅。
我想念的是伊尔卡，就是那个小伊尔卡，她小的时候爱说：“不要妨碍
维加叔叔，他正在搞他的海明威。”她现在早已长大成人，她的谢辽什卡都
已经十岁了……我还在想念她的妈妈——冉妮雅，她早就被尊称为叶芙盖妮
雅·亚历山大罗芙娜了。她的头发远比我还要白，当我们俩年方十八的时候，
曾经友爱相处……我在想念不会照料自己的萨什卡，他聪明，有才华，求知
欲很强，可是都已经三十岁了还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他的本意是想做这
个，结果干的却是另外的事……我想念拉夫尔，我们共同摄制了几部不算坏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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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电影，可最后一部因为我行为不端而未能映出。我想念加夫里拉，他也因
为我的行为而受到株连（他还想替我申辩呢），——被开除出党，被开除出
两个协会——作家协会和电影工作者协会，同时被免去公职……我想念留里
科，他为人尖刻，喜欢嘲弄人，为人势利，是个搬弄是非的大师（每当要离
开他的时候，你总会想，他会不会说出什么话使你不得不留下来？）……我
想念扬卡，就是三十年前大肆吹捧考涅楚克的那位记者；想念他的肥胖的妻
子；想念他的女儿，他的外孙，他年迈的老母，她总埋怨我讲话的声音太
高……嗯，还可以再提两三个人，跟这两三个人我也是愿意促膝谈心，作出
某些判断的……我想念的人尽在于此了！
两百万居民中我想念的就这么些。不能算多吧……
这就是我正在想念的一些人，是我无法与之见面的一些人。
……
（选自《旁观者随笔》，谷启珍、卢康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１
年版）
名言佳句
“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来反对文明社会对人类的仇视和横蛮霸
道。对我们来说，现在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否则，一切社会理想都将会
失去它们的意义。”（《旁观者随笔》）
阅读赏析
精彩片段选自《旁观者随笔》的结尾部分。作者在文中用饱含深情的笔
墨抒发了他对故乡一些朋友的思念之情，写到了他们为正义和良知而付出巨
大代价却无怨无悔，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不幸遭遇的深挚的关切，并对极权
的专制制度给予了批判，但这种批判不是金刚怒目式的批判，而是蕴涵在对
友人的怀念和深切关怀的文字之中。正是在这样的朴实的文字中，作者的沉
痛却溢于言表，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向秀的那句诗——“托体同山阿”。让
读者不由得不思考关于极权、专制、自由等等社会问题。
涅克拉索夫的随笔文风朴实，融抒情与叙事之中，看似不动声色，但其
中却蕴涵着作家的深挚的情感，而读者在阅读中，若沉进文字中与涅克拉索
夫作深入的对话，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这样的文字所吸引。该书是难得的随
笔佳作，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史料价值和思想价值。
从涅克拉索夫的随笔中，我们可以读到俄罗斯民族的优秀知识分子那种
对国家和民族命运自觉的思考和承担的力量和勇气，可以感受到他们为了真
理和正义、文明和理想而奔走呼号的斗士形象，而这些也许正是他们之所以
获得世界人民的尊敬和景仰的原因所在。也许，本书正是对什么是知识分子
的良知、勇气和正义所做的最好的诠释。任何时代都需要这些人类的良知、
正义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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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掌上珠玑
波兰 亨利克·显克维支
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索洛乌欣（１９２４-１９９７）是苏
联当代着名作家，１９４６年考入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１９５３年出版
第一部诗集《草原之雨》。
索洛乌欣集诗人、小说家、翻译家于一身，创作体裁非常广泛，诗歌、
小说、特写、散文，并在介绍其他国家的文学方面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其翻译作品拥有大量读者。早期主要着作是诗歌，有诗集《母鹤》（１９５
９）、《手拿鲜花的人》
（１９６２）、《生活在大地上》等。此后相继发表了一系列中短篇小说
《弗拉季米尔乡间小路》《一滴露珠》。１９６４年后陆续出版长篇小说《判
决》《背后的笑声》《光天化日》《最后的阶梯》。散文集有《掌上珠玑》《俄
罗斯博物馆书简》，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是概述侨民在国外生活的片段的《遭
遇》。而他的《美丽的阿第盖涅》
等一组短篇小说曾获１９７９年苏联国家文艺奖金。他还曾获得作家协
会奖、奥尔洛夫州费特奖等。
内容精要
《掌上珠玑》是索洛乌欣晚年集一生创作、经验和人生阅历的结晶，作
品以格言和短章的形式，对人生、社会、自然等方面进行了深刻的思索和智
慧的总结。该书涉及文学、艺术、作家、作品、翻译、人与自然等方面，既
从自然事物中得出一般哲理，也从周围小事中看出人生至理；既有对古今文
化名人的点评，也有对普通人物的深刻理解；既有对文学艺术的探讨，也有
对社会、教育的思索；既有对平凡人生的描述，也有对崇高和神圣的赞美……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文学艺术的思考，尤其是对诗歌的评论。但这些评论
并非板起面孔说教，而是通过形象的比喻来作通常比较专业化的评论。
该书还是索洛乌欣与死神搏斗后的产物。它如同珠玑一般，串起了索洛
乌欣一生中种种关于文学、人生、艺术、自然、翻译等的感悟和思索，而死
亡的背景更使索洛乌欣不同于其他作家，索洛乌欣也因这样的作品而得到无
限飞升。因此可以说，篇篇都是作家历经苦痛后结出的粒粒珍珠。由于该书
过于真诚和直率，因此，写完十年后才得以出版。
精彩片段
道德与教育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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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了一篇文章，其中提到某些青年人的道德面貌取决于他们的物质条
件，父母生活富裕，父亲有“胜利”牌小轿车，青年人有充足的零花钱……
但是，我觉得优越的物质条件同道德水准没有必然的联系。
人的道德面貌取决于教育。屠格涅夫非常富有，托尔斯泰是位伯爵，狄
更斯并不贫困。再从另外一方面看，贝多芬和伦勃朗在一贫如洗中死去，我
对穷困潦倒的作家亚历山大·格林或者维利米尔·赫列勃尼科夫并不非难，
同样，我对商人特列嘉柯夫或者富翁萨瓦·马蒙托夫的道德缺陷也并不指责。
存在着贫穷的痞棍和行为模范的富人，同样，也有富裕的下流胚和品德高尚
的穷人。
因此，人的道德面貌取决于教育。而教育的质量取决于教育者的文化、
智能和道德原则。教育者包括个别的人——父母、教师、朋友和拥有各种艺
术、印刷出版物、广播等教育工具的整个社会。
社会或时代的道德水准取决于那个时代占统治地位的道德原则。例如：
二十世纪很多国家中的道德原则，准确地说，是道德原则之一便是“放
纵一切”。妥思托耶夫斯基发现了这一原则并在作品中加以揭露。物质状况
天壤之别的人们均受到这个原则的影响。
（选自《掌上珠玑》，陈淑贤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赫尔岑、爱伦堡、魏列萨耶夫等人的作品过于理性，但是，读他们的书
总归很有意思。因为，他们都很聪明。当蠢人理性时，则就可怕了。（《掌上
珠玑》）
科学能够毁灭珠穆朗玛峰，或者甚至月球。但是，科学不能够使人的心
灵哪怕是稍微善良一点。恰恰在这一方面，艺术的作用便开始显露了。（《掌
上珠玑》）
阅读赏析
所选精彩片段是索洛乌欣关于人生、教育、文艺创作的心得体会。通过
对人们平常生活所习见的事物的感悟，使这些议论显得可触可感了，也不再
面目可憎了。索洛乌欣非常善于从社会生活的细部发现人生至理，这些生活
的细小之处，经过索洛乌欣的慧眼便放射出璀璨的光芒。比如索洛乌欣从“登
山运动员不能失去高度”生发开去，扩展到对人生的理解，对人应该怎样前
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对天赋这一问题索洛乌欣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认
为天赋固然重要，但依然需要后天的不断努力培养。语言平易，但蕴涵的深
意却需要读者不断地思考。索洛乌欣通过对周围事件、生活现实的感受，运
用他那诗人的灵魂、农民的敏锐洞察力、公民的良知所构成的特殊天赋，表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185
达了他对艺术家创作的艰辛的理解、对苦难的深刻体悟。索洛乌欣在书中既
为被践踏的大自然呐喊，也为被玷污的教堂痛心；既歌颂人类的崇高精神，
也赞美一切美与神圣；既有对文学艺术的心得体会，也有对世事人情的深刻
洞察。因此，可以说，该书虽为短章，但却折射出了万千世象。
索洛乌欣的语言平实，行文流畅，文中始终流淌着作家对人生的激情。
文中运用了很多新颖独特的比喻，比如把艺术的临界点比做水的冰点和沸点；
把人生比做投影，比做收音机中的天线和地线；把文学艺术中的形式与内容
的关系比做小圆面包圈本身与其中的小眼；把艺术间的对话比做网球赛；把
人类对大自然的关系比做人与奶牛的关系；把散文比做精华素……这些比喻
大多独辟蹊径，给读者留下巨大的想像空间，让读者在索洛乌欣创造的艺术
世界里尽情漫游，品味其中的深刻寓意，于意犹未尽处，思考人生、艺术、
宇宙的许多问题。
总之，《掌上珠玑》这部随笔集的寓意深刻，是难得的散文佳作精品。
读者阅读该书，不仅可以增强对社会生活的认识和理解，还可以加深对人生
的领悟。
第70章 瞬间
作者：（俄）尤·邦达列夫
尤·瓦西里耶维奇·邦达列夫（１９２４－）是苏联俄罗斯作家。卫国
战争期间，在炮兵部队服役，曾两度负伤。战后进高尔基文学院学习，１９
４９年开始发表作品。邦达列夫的创作历程可分为以下两个时期：一是二十
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着力于战争题材的创作，取得巨大成就，成为“战壕
真实”派和“全景文学”的代表作家。这时期主要作品有《指挥员的青春》
《各营请求火力支援》《寂静》等。其中１９５９年的《最后的炮轰》是他
的成名作。《热的雪》（１９６９）是邦达列夫创作道路上的里程碑，获１９
７５年俄罗斯联邦国家奖金；二是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邦达列夫创作
中出现了综合探索的倾向，侧重于对社会生活和人类命运的哲理思考和探索，
在题材和手法上都有新的开拓，对以后苏联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主要作品有：１９７０年邦达列夫与他人一起创作的大型史诗性电影《解放》，
获１９７２年列宁奖金；小说《岸》（１９７５）获１９７７年苏联国家奖
金、《选择》（１９８０）获１９８３年苏联国家奖金、《人生舞台》三部曲
（１９８５）中，他开始追求描绘现实生活的广度和哲理思考的深度。
内容精要
《瞬间》包含邦达列夫从事创作以来的一些故事、随笔、速写、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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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部包罗世间万象的文艺作品。该书通过一些短小的故事、杂感来思考出
现在邦达列夫生活中的各种问题，涉及人生、爱情、幸福、道德、人际关系、
社会生活、战争、人性以及文学等领域，在平实的叙写中表达了作者对这些
问题和事物的见解。
首先该书大多是对一些瞬间感想的记录，包括对成长经历中的某些片段
的回忆和描写，如《瞬间》《一瞬中的一瞬》等。其中《遗孀》写了一个盛
宴场景中的一角，通过这一位遗孀所受的待遇我们可以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做更深入的思考。
该书包括对战争中的一些回忆和小故事。《女性》一文写了一个温柔女
性如何对待德国俘虏的故事。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人性。而
《但究竟……》《理想人物》《绝望》《公园长椅上的谈话》《月光》《一个芭
蕾舞演员的叙述》等文则通过一个个小故事生发出对爱情、理性、青春等的
思考，可谓以小见大。
该书还包括了大量关于文学艺术的杂感随想，如《内心的闪光》《美》
《诗歌》《问题》《珍品的保存者》《克拉拉》等。邦达列夫在这些关于文学
艺术的杂感中，强调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面向自己的内心，必须拥有艺术家
的良知。
精彩片段
苦行僧
那是一个炎热的七月天，彼切尔修道院的金色圆顶沐浴在温暖的蓝天里。
在修道院的古墙和花园的浓荫上空荡漾着愉快、庄严、欢腾的钟声，钟
声有如这夏日一般欢乐，显然，那些年轻的修士也感受到了这种欢乐，他们
群集在铺着石板的院内，聚在一口大钟旁。他们互相温柔地微笑着，灵巧地、
像玩儿似地依次牵动着钟锤的绳索，就像是以极其精湛的技艺娴熟地演奏着
某种飞向云端的空中乐器似的，这种乐器仿佛是上帝亲自创造，用来颂扬爱
情、罪孽和女性的美。
我和妻子穿过香气扑鼻的马林果丛，向古老的修道院的花园深处走去，
地上阳光斑斓，树影婆娑。微风迎面吹来，被太阳晒热了的青草散发着一阵
阵浓郁的芳香，下面的芦苇丛中有一条小河，流水潺潺，一股清淡、湿润的
泥土香扑鼻而来。再往前去，便是一片苹果树林，周围辽阔敞亮，阳光灿烂
——眼前是一大片处在正午炎热中的绿茵茵的林中空地。低垂的、挂满沉甸
甸的大红苹果的树枝下、草丛里，处处蜂箱，点点金黄。这里，空气中充满
了晒热的三叶草发出的香味，到处是一片嗡嗡声：蜜蜂有的麇集在蜂箱中，
繁忙地爬来挤去，有的在香气袭人、结满浆果的黑茶醋栗丛上穿梭飞行。
这时候，就在这充满阳光、温暖、香气和生之欢乐的地方，我看见一个
苦行僧站在林中空地的边缘上，他身穿黑袍，一顶风帽直拉到脑门，风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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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布底上绣着一些不吉祥的、象征着死亡的白色花纹。这位苦行僧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袖着手，他那双昏花的老眼紧盯着蜂箱口，蜜蜂正在那儿忙碌地
蠕动着、来回爬行着。他那张清癯的脸和那毫无血色、死人般的双唇显露出
恭顺安静、悲哀专注的神色。他，这位苦行僧，在临近死亡的时刻已是第二
次削发为僧，而今每小时都在修行，以便迎接明天的死亡，他现在似乎正与
这些蜜蜂、与无谓繁忙的生活告别，而人世间的生活毕竟是美好的、一去不
复返的，正如这艳丽美好的七月天以及春、夏、寒冬的其他日子一样；正如
荡漾于蓝天的钟声，它给人以欢乐和爱情；正如年轻的修士所安排的罪孽的
期待之乐一样，而他自己也曾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苦行僧的内心在想些什么？是和人世间告别的苦恼？还是后悔？
……
（选自《瞬间》，李济生、贺国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３年版）
名言佳句
没有人，艺术的美就会成为反常的、极其丑陋的东西，比起自然界的丑
陋更令人难以忍受。（《瞬间》）
阅读赏析
《苦行僧》描写一位在一所修道院里修行的老修士以及作者见到这位修
士时的所见所思。通过对这位老修士的故作姿态，邦达列夫对人类虚荣心的
无所不在发出了疑问，同时也是对人性本身的一种发问，而这样的拷问总是
能让人警醒的，因而尽管邦达列夫没有过多地发表议论，但其中蕴涵的人生
至理也已经在他的描写中自然显露出来了，并上升到哲理的高度。
邦达列夫的散文描写细致，善于抓住对象的瞬间进行刻画，生发出感想，
并对其进行严肃的思考。但他的思考并不突兀，而是顺理成章地，原因是他
将情、景、理三者结合在一起，议论、抒情也水乳交融，尤其是寓情于理，
使得他的散文文字通俗易懂，风格朴实，感染力强。他善于在叙事中阐发事
理，在描写中抒情。因此，他的散文即使在说理，也依然饱含着强烈的感情。
所以，邦达列夫将极端的精练、热烈的情绪、明晰的情节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使思想和感情有机地容纳在两三页的短小篇幅中，真正做到了以小见大。
由于《瞬间》的以小见大，使得这种形式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体裁，如
同《掌上珠玑》一样，成为一种短小、灵活的随感式的文字，而读者的阅读
也相应的具有了较大的灵活性和自由性，与作者的交流也仿佛是变成了朋友
之间淡淡的散漫的喝茶聊天，不过往往正是这种海阔天空的自由的随意聊天
却相反有可能使读者受益更多，也为读者留下更多的回味的空间。
第71章 致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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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富兰克林
背景探索本杰明·富兰克林（１７０６-１７９０）是一个享有世界声
誉的伟大人物。作为早期美国杰出的企业家、科学家、文人与政治家，美国
独立时期的重要领袖人物与开国元勋，一生中从事过各种科学文化与政治外
交活动，建树颇多，成就卓着。历来受人推崇，被视为美国精神与文化的最
光辉的典范。富兰克林是启蒙时代的思想家，对科学化推动、改进与完善人
类社会方面的巨大作用曾作过十分出色的宣传与阐释，并以其个人的科学研
究与众多发明而丰富了这一认识。
富兰克林也是十分杰出的散文家，从十二岁起开始写作，终身笔耕不辍，
是报刊散文、杂文的巨匠，作品题材广阔，各体皆备，政论文而外，还兼小
品随笔，活泼而有意趣，是美国散文文学的奠基者。
自１７３２年起至以后的二十五年，他以理查·桑德斯的化名坚持出版
了名为《穷汉理查的年鉴》的年刊，内容林林总总，无所不涉；各类通俗科
学、实用技艺、哲理寓言、谚语笑话，无所不包。
《穷汉理查的年鉴》用极富智慧的语言启发人们自力更生，克勤克俭，
劳动致富，不仅异常生动而形象地概括了当日乃至今天所有实用主义的全部
精髓，而且是一切商人和企事业家奋斗成功与发财致富的最好经典，受到美
国社会各界的普遍欢迎，是美国散文中公认的经典。
内容精要
富兰克林的一生横跨整个十八世纪。十八世纪的美国是一个在殖民民族
问题、边界与占地问题以及动乱初步平息、人口渐增和工商业有了进一步发
展的时期，而它的中后期则是民族觉醒日高，反英情绪激增猛涨的武装冲突
斗争与独立建国时期。这也是一个思想空前活跃的时期，科学与理性成了时
代的主旋律。反映在散文文学上，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科学与理性开始取
代宗教，在散文中占据了一席重要的地位，并以主导的形式引导着作家们的
散文创作。因而这一时期美国散文风格独具，文字质朴简洁、清新明快，极
其实用又极富理性。富兰克林可说是开这一时期美国散文风气之先的人物。
富兰克林的散文着作主要完成于独立建国以前的１７３２年-１７５８
年，多载于《穷汉理查的年鉴》上。在北美，这个时期殖民地神权思想依然
盛行，富兰克林用清新幽默的文字，聪明务实的道理阐述世俗生活的智慧，
旨在对当时的一般美国人进行启蒙、教化与提高的工作。启发人们自力更生、
勤俭致富，一扫当时清教徒的武断禁锢之风，令人耳目一新，如沐春风。自
１７４８年起，富兰克林扩大上述《年鉴》的版面，以容纳更多的“文学性
材料”，更名为《穷汉理查变富》，其内容仍林林总总，包罗万象，旨在通过
谚语故事、警句格言以宣传通俗哲学。此《年鉴》创立二十五周年之际（１
７５８），富兰克林特为这一期的出版撰写了《致富之道》一文，以作为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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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的前言，该文将二十五年来曾在这个年报上刊登过的精彩格言全都纳入其
中，借虚构的“亚伯拉罕雄”之口娓娓道来，重申勤奋、谨慎与节约对一个
人在工作与事业上的巨大作用，不仅亲切自然娓娓动听，而且以情动人也以
理服人。文章一经刊出立即受到美国社会各界的普遍欢迎，迅速被译成世界
各国文字，同时也是作者除《自传》外被人广为传诵的一篇名文。
精彩片段
致富之道
懒散有如生锈，对人的劳损之速往往甚于吃苦费力，而一把钥匙只有常
用才有光泽，所以你如果热爱生活，便不可浪费时光，因为生命就是由时光
所组成的。时间在万物之中最为珍贵，那么时间的浪费，也即是最大的浪费，
失去的时光再也寻不回来；让我们大家全都起来动手干吧，而且要有明确目
的，这样凭着勤奋我们就会头脑清醒，成效卓着。懒散常把工作变得艰难，
勤奋才会使它变得容易。因此迟起的人势必整天赶忙，甚至忙到夜晚也赶不
上。正当那懒人逡巡不前之时，贫穷已经追赶上他。你要督促事务，而不要
受着事务督促；还有谁能每天早睡早起，谁就健康、聪明、富裕。
勤奋的人无需幻想，而凭靠希望度日的人最后只会饿死。没有辛苦，便
没有收获；因而既无土地，便得出力，而且即使有地，也会不堪重税。一个
人有了行业，即是有了恒产，另外有了职业，也即是有了可以获致名利的地
位。只要我们辛勤不辍，我们即不致有衣食之虞；饥寒对勤劳人家是只敢窥
内，不敢入内。即使你从未寻觅到任何宝物，也不曾从哪位老人继承到什么
遗产又有什么关系？勤劳即是一切好运之源，而上帝只赐富加惠于勤劳的人。
因此，你必须深耕细作，莫学他人昏睡，如此才能有谷入仓，有粮上市。固
然需要处理的事务确实很多，而你自己又能力不强，但是只要坚持不懈，你
就能够见到巨大效果。因为日子久了，滴水也能穿透坚石；啃啮久了，老鼠
也能咬断粗缆；斧斤不停，力小也能伐倒巨木。
但是勤劳而外，我们还必须兼备沉着坚定与耐心细致等良好品质，我们
对所经营的事务一定要亲自操持检视，而不可事事依赖他人。
（选自《美国散文选》，高健编译，北岳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９年出版）
【名言佳句】
上帝只帮助那些能够自助的人。（《致富之道》）
学问属于勤奋的人，财富属于精细的人，权势属于果敢的人，天堂属于
有德的人。（《致富之道》）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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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富之道》一文选自富兰克林《穷汉理查的年鉴》的第二十五期。１
７３２年，他创办了名为《穷汉理查的年鉴》的年刊，旨在对美国民众进行
启蒙、教化与提高的工作。自１７４８年始，他将此《年鉴》更名为《穷汉
理查变富》，但办刊的宗旨一如从前，用集中了生活智慧的语言启发人们自
力更生，勤俭致富。
１７５８年，值此报创立二十五周年之际，富兰克林特撰写了《致富之
道》作为该期的前言。文章主要阐述勤奋、谨慎与节约对一个人在工作及事
业上的巨大影响与作用；以生动的笔墨，形象地概括了当时乃至今天所有实
用主义的全部精髓，因此，它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切商人与企事业家奋斗成功
与发财致富的最好经典。它的具体表述是十足的美国式的。因而文章刊出后
立即受到美国社会各界的普遍欢迎。迅速被译成多种文字，被人广为传诵，
几百年来流传不绝。
富兰克林在《致富之道》一文中，假托“亚伯拉罕大伯”之口，不厌其
烦地重申勤劳、节俭致富的生活智慧。作品明白晓畅、简练亲切，充满了现
代生活气息，是最符合时代需要的理想表达工具，同时又浅而不俗，具有一
定的文学性，给人一种轻松的美感。文笔成熟老练，朴素凝练的文字，虽看
似普通，但实际上则是一种经过长年严格训练并以广博知识与丰富经验为基
础的相当成熟的文笔。
第72章 见闻记
作者：（美）华盛顿·欧文
华盛顿·欧文（１７８３-１８５９）是美国杰出的散文家、史学家与
传记作者，他以华美清新的散文而驰名欧陆，载誉世界。欧文初学法律，从
兄经商，其间曾多次旅居和出使国外，遍历英、法与西班牙诸国。后经商失
败，渐以写作为生。
１８４２年他再度以公使衔驻西班牙；晚年退居哈得逊湾家中，专事着
述至终。
欧文一生着述颇丰，散文与故事而外，他还写过许多传记与历史书籍，
对西班牙的历史与传奇，他更是一往情深。初着《纽约史》，是一部庄谐间
出、别开生面的裨官野史式的作品，充分显示了作者的幽默诙谐才能，也初
次展露了他潜在的文才。但是他流传不绝的作品仍是那部脍炙人口的《见闻
记》，该书初次面世时，迅速风靡整个欧陆。当时正值法、英与德国等国在
文坛上竞相争荣、才俊并出的鼎盛时期，但是欧文却意外地冲出重围，脱颖
而出，初次亮相便得到了众才俊的普遍喝彩。诗人拜伦曾手不释卷熟读此书；
司各特给过他热情的支持；萨克雷、狄更斯等也都对他的这部散文集作过极
盛情的赞誉。欧文的散文以英国作家艾狄生与斯梯尔为楷模，但清丽妩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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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之而无不及，雍容闲适、典雅华美，极富诗意。《见闻记》一书虽聚焦英
国，但美国壮丽的自然景象、哈得逊湾的传奇故事，以及淳朴爽朗的普通美
国人的生活面貌，都一一在作者笔下得到生动演绎与传神写照，因而迄今仍
就是美国文学中最为人珍爱的瑰宝之一。
【内容精要】
欧文着名的散文集《见闻记》以前所未有的华美清新而驰誉欧陆。文章
从见闻入手，一路写去，触处成趣，触景生情，衍生出无限波澜：美国的壮
丽风光，英国的鲜活乡村和妍丽园林，欧洲的典章文物，哲人之妄，雅人之
俗，乡愿之陋，伧夫之鄙，小人物的妄自尊大，乃至作者的癖好与襟怀等等，
这一切在欧文的笔下都一一生花，历历如绘，生动传神。他的散文体现着浪
漫主义文学的一切最主要的特征：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平民的关注，对弱势
群体的同情，对异域蛮荒的向往，对历史传奇的耽癖，以及对迷信鬼怪的好
奇、对宗教的虔诚等等；行文则异常典雅考究，精致细腻，而又清丽妩媚，
雍容华美。他那多姿多彩的笔触，那浸透着香泽的文字，代表了那个时期散
文的最高成就。
出自《见闻记》的《惠斯敏斯大寺》是这座英国古老寺院的一篇最有名
的追怀凭吊之作，也是欧文这部散文集中的压卷作。文中所描写的惠斯敏斯
大寺为英国着名大教堂，坐落在伦敦议会厅附近，寺的建造约始于公元七世
纪初，中间屡经改建，至十三世纪中叶才初具规模。这里为英国历代国王行
加冕礼处，也是历代皇族、贤臣、名将、文豪、学者的安息之地。络绎不绝
的瞻仰、凭吊者们在此处流连忘返。
而《英国乡村》对英国乡间风貌与园林景观绘影传神的尽情写照，迄今
仍清新鲜活。《着书之秘》则是一篇富于想像而文情颇为热闹的诙谐小品。
文章对那些“向古书中作贼”，“窥陈编以盗窃”的人们进行了无情的嘲讽，
文中虽无一谴责之词，而谴责之意却昭然若揭，在艺术表现上是较为完美的。
【精彩片段】
惠斯敏斯大寺
时为晚秋。正逢这样一天，我曾去惠斯敏斯大寺作半日之勾留。
饱含秋意的骄阳正把它灿黄的金光倾泻在拱廊环抱的空庭上方；杲杲之
下，正中的稀疏草坪一片晶莹，远处拱廊一角也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自
拱廊之间，游目仰望，不时可以瞥见一抹蓝天或一朵浮云，而那修峨的大寺
尖顶，璀璨夺目，高高耸入碧空。
这里的庄严气氛不能不使前来的人有所怵惕收敛，而产生肃然起敬之感。
须知此时环峙在我们周遭的众多骸骨无一不是历代名人，那些曾经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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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业彪炳史册或以其盛名震铄寰宇的伟大人物。
然而今天他们却不得不麇集蜷曲在一土中，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分得一块
偏僻地方，一个阴暗角落，一片狭小地域，而过去在世时，怕是天下万国也
还不能使他们完全餍足的。想到这里，人类的虚荣狂妄不禁令人哑然。
我在诗人祠前曾稍事勾留。莎士比亚与艾狄生在此享有全身像，至于其
余，多数仅为多像浮雕之类，甚至几行铭文。然而纪念物虽较简陋，我却注
意到寺中观客在此处流连的时间往往最为长久。在这里所见到的并非是一般
在瞻谒伟人英雄的宏巨墓碑时的那副单纯好奇与淡漠崇敬心理，而是一种亲
切得多也热烈得多的爱慕之忱。作家的一生与其说为的自己，不如说为的他
人；他们不惜摒弃眼前的一切耳目之娱与郊游之乐，以便自己更能殚精竭虑
地为着远方与异代的读者着述。但愿世人对他们的声名格外尊重；因为它绝
非是依赖杀人喋血所赢得，而是凭借自己的辛勤所带给人们的乐趣。但愿后
人对他们的恩泽永志不忘，因为他们给人留下的绝非是一串无补实际的空名
和徒噪一时的喧嚣，而是一件丰厚的遗产——智慧的宝库、思想的结晶与语
言的精华。
……
（选自《见闻记》，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墓地的一切须能启人对死者的怀念追慕之情，发生者的虔心向善之念。
（《惠斯敏斯大寺》）
英国景物的最大迷人之处却在浸透于其间的一种道德之美。这种美感在
人们心中所唤起的联想则是秩序，是安详，是审慎与持重，是历时悠久的传
统与自由尊崇的风习。（《英国乡村》）
【阅读赏析】
《惠斯敏斯大寺》选自作者着名的《见闻记》，它在众多追怀凭吊这座
寺院的作品中实属上乘之作。英国这座古寺院历来吸引了诸多才俊之士的目
光，纷纷以其生花妙笔生动诠释各自眼中的大寺。欧文一向仰慕的艾迪生就
写过一篇同名文章，但欧文却后来者居上，以其工细的描绘、出众的文才以
及盈满诗意与想像的笔触使这篇记游超乎其他同类作品之上。因而它不仅是
欧文《见闻记》的压卷之作，而且也是整个美国浪漫主义文学中的一个短篇
杰作。
惠斯敏斯大寺为英国着名大教堂，为英国历代国王行加冕礼处，也是历
代皇族、贤臣、名将、文豪、学者的安息之地。然而，“那些曾经以其勋业
彪炳史册或以其盛名震铄寰宇的伟大人物，却不得不麇集蜷曲在一土中，好
不容易才从那里分得一块偏僻地方，一个阴暗角落，一片狭小地域，当年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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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风云不可一世的雄心壮志与死后委泥化尘同归寂天的荒凉情景，竟是如此
紧紧相连，置之一处”，一种盛衰荣枯之感不禁系心萦怀，悲怆之感也油然
而生，一切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飘然世外。“人生的奄息也正是这样，其
姓名将从记载与记忆之中泯灭消失，其碑铭也必沦为废墟，满目凄凉”，既
如此，我们又何苦去追逐“那无补实际的空名和徒噪一时的喧嚣”呢？读后
给人一种能触机生发、妙语天成的快慰，以及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欣慰。
第73章 爱默生散文选
作者：（美）爱默生
拉尔夫·华尔多·爱默生（１８０３-１８８２）是美国十九世纪中期
杰出的散文家、演说家与诗人，超验运动的领袖人物。他生长在波士顿多代
教士家庭，曾两度就读于哈佛大学。毕业后他出任过女子学校校长与牧师等
职；后辞职专事文学。爱默生置身美国资本主义工业化发展的初期，对当时
粗俗的物质文明与充斥于一般社会生活当中的拜金主义市侩习气深恶痛绝，
而希求一种以内心生活与道德修养为主的精神力量以力挽狂澜。他在哲学上
崇尚超验主义。超验主义思想体现了美国独立之后知识分子寻求建立崭新的
美国文化的要求。它崇尚直觉，反对权威，其核心是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
直接感悟真理。
这对于提高人的尊严，建立美国自己的民族文化起过相当大的作用。
爱默生素以哲人自命，但他在美国文化中的不朽地位却主要归功于他的
散文着述，如《自然》（１８３６），《美国学者》（１８３７），《论自力》（１
８３８），《爱》（１８４４），《说馈赠》（１８４４）等，这是一批迄他为止
殊不多见的生气勃勃的有力作品。他的文风气势恢弘，俊逸多姿，矫健灵动，
不拘一格，给人以光芒四射、目不暇接之感。
【内容精要】
《爱默生散文选》收选了他较有代表性的文章十二篇，《自然》《补偿》
《诗人》《政治》《性格》《超灵》《圆》《美国学者》等等，基本体现了他的
思想精髓和文风。
《美》选自爱默生的《自然》。全书除序言外分作自然、物质的善、美、
语言、２８８纪律、理想主义、精神和展望八个部分，内含了他所有重要思
想的胚芽。他倡导“超验主义”；崇尚自然，主张人们“归隐”自然，以期
达到那种道德的高尚境界——德性情感。《美》文发表了他的美学见解。在
他看来，美、人的意识、道德观念是合而为一，不可分割的，“美是上帝置
于德行上的标记”，他强调一切的美必须体现与整体的和谐统一，美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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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多”。
从这些文章可以看出爱默生对人类的终极关怀。他既是文学家又是思想
家。他思想的目的是引导人们走向自己、认识自己。他敏锐地指出人类的弱
点和邪恶，同时又像先知一样描绘人类的伟大及其无限美好的前景。他不厌
其烦地走近自然、探索自然、揭示自然。但这个自然并非单纯的自然，而是
一种道德规范，万物皆合乎道德，道德法则位于自然的中心。这便是爱默生
理想的终极目的。为此，他倡导返归真，渴望一种质朴的性格，拥有质朴，
太阳才能照见人们的眼睛，温暖人们的心灵；拥有质朴，心灵才能与自然感
应契合。
《美国学者》（１８３７）是爱默生在剑桥市大学生“哲学指导生活社”
的一次讲演。他抨击了美国社会中人异化为物的现象，提出了美国应当怎样
培养自己的学者，以及美国学者肩负怎样的历史使命两个问题。他认为美国
学者必须终身从事默默无闻的艰苦探索工作，必须具备拓荒者的精神，“用
自己的脚走路”，“讲出自己的思想”，创造出辗转于帝政奴役下的欧洲所无
法产生的文学。
这个激动人心的讲演曾轰动一时，对后来美国民族文化的兴起产生了重
大影响。
【精彩片段】
美
自然向人类提供一种更崇高的要求，即爱美之心。
自然形体给人的直接感觉是欣喜。对一个由于工作无聊或由于遇上坏人
而身体或心灵痉挛的人来说，自然具有非凡的医治功能，可以恢复他们的身
心健康。那些从城市的喧闹和纷繁的人际关系中走出来的商人，律师，当他
们看到天空和树林时，就又重新变成人了。在自然永恒的宁静之中，他又找
到了他自己。
但在另一些时刻，自然以美取悦人类，而不夹带任何世俗的好处。我曾
在一天早上站在我房子后的山顶上，观察破晓到日出的景色，那种感受天使
也愿意分享。只见几条狭长的云彩，像鱼儿遨游在绯红色的天海里。我站在
那儿，宛如站在大海的岸边，眺望着平静的大洋。我似乎参与了自然瞬间万
变的历程；它活泼的光芒照到了我的脚下，我在晨风中长大，和晨风携手合
作。自然竟以那么一点廉价的元素就使我们神化了！只要给我健康和一天时
间，我就能把帝皇们的华贵贬得一钱不值。黎明就是我的通述王国，夕阳和
日出是我的帕福斯，凡人想像不到的仙境。空旷的正午是我感觉和理解中的
英格兰，而昼夜，则是我神秘哲学和梦中的德意志。
美的更高层次即精神因素，是感知美的关键。美是上帝刻在德行上的标
志。每一次自然的行动都是十分优雅的。每一次勇敢的行为也同样是优美的，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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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辉映现场和旁观者。自然展开他的双臂来拥抱人类，只是为了让人的思
想变得同样的伟大。她心甘情愿地用玫瑰和紫罗兰撒在他的脚印上，不惜屈
身以自己的庄严和优雅来修饰她亲密的孩子。有德行的人总是同自然的杰作
连在一起，成为有形领域中的中心人物。
……
艺术品的制作给神秘的人性投下了一束亮光。艺术品是世界的抽象和概
括。这是自然微形的结果和表现。美的标准是自然形体的完整的圆，即自然
的总体。美，就其最大也是最深刻的意义而言，是宇宙的一种表现。上帝是
万事万物的。真、善、美，是同样事物的不同面目。
（选自《爱默生散文选》，姚暨荣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
【名言佳句】
滋润他人的人会得到别人的滋润。（《补偿》）
伟人总是甘为渺小。（《补偿》）
【阅读赏析】
《美》出自作者的《论自然》的第三章。这是作者第一部有分量的作品，
蕴含了他超验主义的基本见解以及所有重要思想的胚芽，不仅成为美国浪漫
主义文学的重要理论基石，而且以此为契机将当时不少作家才俊如梭罗、霍
桑吸引到他的周围，在美国一石激起千层浪，对美国思想界产生了广泛而深
远的影响。
爱默生认为，美作为一种精神现象，是整个自然的一个最重要的表现。
“美，就其广大、最深邃的意义来讲，乃是整个宇宙的一种表现”。它
源于自然，“但是自然中的美却并非是终极的”，它的全面发展则有赖于人的
意志的干预与参加，即必须与真和善密切结合，才能由原始的自然美上升为
人类的艺术美，才走完了美的完美历程。在这里作者对美与自然，美与真善、
自然美与艺术美等问题提出了自己深刻而独到的见解。其中一些观点常受到
人们的征引。如：“美是上帝置于德行上的标记”，“艺术是人提炼过的自然”，
美是“寓多于一”，是个别与整体的和谐等。爱默生擅长以朴实的语言、生
动的比喻深入浅出地表达深刻的哲理，他的文章就和他的演讲一样，时而波
澜壮阔，一泻无余；时而行云流水，轻快流畅。他的文风气势宏阔，俊逸多
姿，矫健灵动，诗意葱茏，给人以光彩四溢、目不暇接之感。这缘于爱默生
刚直性格与赡蔚诗才的完美结合，既极尽信手拈来自由抒发之妙，同时又是
庄严文体与诙谐口语高度融合的产物。典雅庄重而又不失亲切自然，极富跌
宕闲适之趣。《美》作为一篇散文，实为可诵之佳作，简赅精辟，清才藻思，
文采斐然，极富形象比喻之美，是哲理作品中诗意葱茏的一篇佳作。《谈美》
一文，春风化雨，澡雪精神，给人带来如啖甘饴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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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古屋苔痕
作者：（美）霍桑
纳撒尼尔·霍桑（１８０４-１８６４）是美国十九世纪中期卓越的小
说家与散文家。他出身于马萨诸塞州撒冷城一个世代清教望族。其父曾任船
长，不幸却过早谢世，年仅四岁的霍桑从此便随其母与两兄长，步履维艰，
艰辛度日。霍桑２７岁自鲍德文学院毕业，便义无返顾回乡从事写作，其中
《旧闻重述》（１８３７－１８４２）与《古屋苔痕》（１８４６）是这个时
代的重要作品，主题涉及伦理良心，尤着重对清教主义影响的研究。其间他
还任过撒冷港海关检查长三年，辞职后，遂开始了他文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一
部着作——《红字》的写作。在这部书中他以十分虔诚的态度，精湛深刻的
分析以及卓越的文才对他素来憎恶的清教思想作了经典式的批判与清算，这
部书的出版不仅奠定了霍桑在近代美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而且也以它深
邃的心理分析与超拔出众的文采而成为世界文学经典。它如同横空出世的明
星，刹那间放射出夺目的光辉，自尔神采高骞，无愧于星月辉煌、云霞灿烂。
长篇而外，他的许多短篇作品以及他为儿童所写的《述异记》等对美国短篇
小说的发展也有相当大的影响。
霍桑不仅是一位重要的小说作家，他的散文着述也十分引人注目。其中
特别突出的是他为《红字》与《古屋苔痕》所撰的两篇长序，同时也是可以
独立成篇的优美散文作品，闪耀出他超人的灵性与高超的散文才能。霍桑是
一位艺术造诣颇高的优秀散文作家：他的文风深沉浓郁，大气磅礴，辞采华
美，造语工细，有着瑰丽的幻想与可爱的情趣。
【内容精要】
《古屋苔痕》是霍桑在１８４２-１８４６年间居住于马萨诸塞州东部
康告镇郊时所作。这座古屋原为美国文豪爱默生的祖父威廉·爱默生牧师于
１７６５年所建。爱默生祖父去世时，古屋售与一位名叫吕伯莱的牧师，亦
即文中所说的那个种植果树的老人。老人死后再次转售霍桑。当霍桑成了这
古宅的主人时，“我感到我实在找到了一桩世上最惬意不过的差事”。完全从
一切世俗与传统之中，从人对人禁锢与束缚之中挣脱出来，享受到一种宁静、
自由不拘形迹的生活。
《古屋苔痕》一书真实地记录了作者回归大自然的生活，以及与自然相
契相合的种种妙处。体现了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艺术家基于对丑恶的现实关
系的憎恶，转而到大自然去寻求归宿，渴望从纯洁的自然中吸取精神力量以
对抗城市的腐败的典型浪漫主义特征。霍桑那疏朗清俊、云烟满纸、清香扑
鼻的自然描绘无疑是美国散文中的妙品。
【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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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
那翘企已久的芳馥春天，尽管迟来几周，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来，古宅
的檐苔墙莓，处处一派生机。明媚的春色已经窥入我们的书斋，不由人不启
窗相迎；一刹间，郁郁寡欢的炉边暖流与那和畅的清风顷刻氲氤一处，几给
人以入夏之感。……于是那伊甸园式的淳朴生活恍若又重返人间：此时活着
似乎既不须思考，也无庸劳动，而只是熙熙和和，怡然自乐。除了仰承高天
欢笑，俯察大地苏生而外，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值得人去千辛万苦经营。
园中树木虽还未抽芽着叶，但也已脂遂液饱，满眼生机。只须魔杖一点，
便会立即茂密葱茏，蓊森浓郁，而如今枯枝上的低吟悲啸到时也会从那簇叶
中间突然响出一片音乐。
我书斋窗下的淡紫丁香同样也已开始生叶；不消几天，只要伸出手去就
会触着它那最嫩绿的高枝。
说起春天的赏心乐事，我们又怎能忘记禽鸟？它们在融雪之前便已经前
来看望我们，虽然它们一般喜欢隐居树阴深处，以消永夏。我有时也去打扰
它们，但见到它们高栖树端的那副如作礼拜的虔敬神情，确也不无唐突冒犯
之嫌。偶然引颈一鸣，那叫声倒也与夏午后的岑寂无比相合，其声大而且宏，
且又响自头顶高处，非但不致破坏周遭的神圣穆肃，反会使那宗教气氛有所
增加。……在道德方面鸥鸟倒是更为可尊。这些海滨岩穴中的住户与滩头上
的客人正是赶趋这个时节翔来我们内陆水面，而且总是那么轩轩飘举，奋其
广翼于晴光之上。它们在禽鸟之中最值得一观；当其翔驰天际，那浮游止息
几乎与周遭景物凝之一处，化为一体。人的想像不愁从容去熟悉它们；它们
不会俄顷即逝。你简直可以高升入云，亲去致候，然后万无一失地与它们一
道道逍遥浮游于汗漫的九陔之上。
……
感谢上苍给了我们春天！
（选自《古屋苔痕》，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当我们一生精力最蓬勃旺盛，而时光老人也把他全部的花朵都赐给了我
们的时候，我们却又不免感到，他那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双手下一步就要把这
些花朵再一一拿走。（《古屋苔痕》）
无儿无女的人如果也想懂得一点为父为母之乐，最好是亲自种一畦菜—
—而且要自小至大，亲自浇灌。（《古宅琐记》）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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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选自作者的短篇故事与杂文集《古屋苔痕》，原题作《花
蕾与鸟语》，是书中极优美的篇章，历来为人喜爱，美国小说家曼尔维尔曾
盛赞此文情致幽雅。在《春日迟迟》一文中，霍桑以他敏锐的洞察与善感的
心灵，细致入微地捕捉春回大地时的万物复苏、生机盎然，酣畅淋漓地抒写
他对芳馥春天的企盼与热爱。春天所有的清新，都在那清晰但又梦幻般的旋
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那盈溢于字里行间的许多美丽情思与奇妙幻想都深刻
动人，徜徉其间，令人流连忘返，确实不愧为美国近代散文中的一篇秀作。
它无疑展现了霍桑高超的散文才能。他的文风深沉浓郁，崇高庄严，辞采华
美，造语工细，其中各类比兴意象琳琅满目，充满着动人遐思的美丽幻想，
整个文章也因意象丰富而显得跌宕多姿，绰约可爱。笔锋含蓄，耐人寻味。
《春日迟迟》是一篇立意警策，寓意隽永的优美散文。作者隐隐约约地
表达了他对伊甸园式的淳朴生活的向往和对人类前途的忧虑与不安。“难道
这个世界真会变得完全不可救药，以致连春天也不能给它携来一丝新绿！”
作者从人们熟悉的春天的美景中选择含苞的花蕾、欢快的鸟语、葱绿的田野、
潺潺的小河构成一幅生意盎然的画面，生动逼真的描绘了春天的姿媚与生命
的新鲜，以唤起人们对蓬勃生机的春天的热爱与珍视，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
回归人类童年淳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我们从这篇佳妙的文章中可以充
分领会到早期美国散文典雅细腻的行文风格以及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高度
成就。
第75章 演说与书信集
作者：（美）林肯
亚伯拉罕·林肯（１８６１-１８６５）是美国杰出的政治家，第十六
任总统，出身于肯塔基州一个垦殖农民的家庭，自幼家境贫寒，未曾接受正
规的大学教育，其深厚的学养完全靠自修获得。年轻时从事过各种工作，后
习法律，历任伊利诺州邮政局长及州议员。１８３７年后改业律师，力主废
弃蓄奴制，深得国内进步人士同情。１８６１年他以共和党领袖身份当选为
总统；翌年，颁布了有名的《解放黑奴宣言》，并领导了对南方奴隶主的正
义战争。历经四年艰苦奋战，终于取得胜利，不仅避免了南部的叛国分裂活
动，也对黑人的最终解放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内战胜利后不久，他不幸遭
到暗杀，但他在美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却是坚不可摧的。
作为一位政治家，林肯极有文才。他所遗留下来的一批书信与演说词，
不乏精彩篇章，如《盖兹堡献仪演说》《第二届总统就职演说》等，稍习英
语的人们久已熟读成诵，因而成为英美文学中的重要经典。历来的美国政治
家中能写出他那种深入人心和经久传世的完美文字还很鲜见。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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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林肯虽不是专作散文的大家，但他的一些书信与演说词常常盛传一时，
成为美国文学中不朽的名篇。如《盖兹堡献仪演说》一文，盖兹堡为美国宾
夕法尼亚州城镇名。１８６３年６月美国南北两方曾在此地发生过激战。事
后林肯于同年１１月１９日在此地所举行国民公墓献地典礼上发表了这篇
着名演说。它一直是英美演说文学中最为人们传诵的一个不朽名篇。而《与
比克斯夫人书》
这封短札是林肯总统应马萨诸塞州州长的陈请于１８６４年１１月２
１日，写给波士顿一名寡妇——利底亚·比克斯拜的吊唁信，信中对她五个
儿子在内战中全部阵亡这一无比惨重的牺牲，表示了沉痛的哀悼。信在各报
载后，全国为之感泣。这封信是林肯书信中特别着名的一篇；文仅四句，字
不逾百，却极尽起承转合之妙，面对如此沉重的伤痛，信中不泛泛而作悲切
语、同情状。而以共和国的重大利益为依归，并诉诸其母亲之自豪感，因此
可看出此信命意的高超与抚慰的深切，故读来格外动人，不愧为古往今来吊
唁信中的希有杰作。
《第二届总统就职演说》是林肯于１８６５年３月４日在国会大厦连任
总统时的就职演说。林肯再度当选总统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特别是
前线战士的士气，保证了南北战争中联邦军的最后胜利。演说那天天气阴沉，
天空细雨，但许多民众冒着细雨微寒，肃立在那里，恭聆林肯的这篇演说。
【精彩片段】
盖兹堡献仪演说
距今八十七年以前，我们的先辈在这个大陆上缔造了一个新的国家，这
个国家孕育于自由，并以人人生而平等之主张为其奋斗宗旨。目前我们正在
进行着一场伟大的国内战争，其结果必将表明，一个如此孕育与如此奋斗而
建成的国家，乃至任何这类的国家，是否能够运祚久长。我们今天集会的地
方就是这场战争中一个伟大战场，而我们来此，则是为向那为国捐生因而国
赖以存的烈士英灵，恭行献士之仪；从中辟地一方，以为他们殓骨归骸之所。
我们这样来做乃是完全必要，完全恰当的。但是，从一种更深广的意义来讲，
我们却又深感这种献仪的不足，崇仰的不足，至于为墓地增光，就更说不上。
一切曾经在这里奋战过的英勇的人们，不论是生者死者，他们所做的奉献之
大，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妄加损益。世人对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种种，未必会给
予注意，或者很快忘记，但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却将永志不忘。对于我们生
者来说，有所报效，似更应奋力于他们一向坚贞以赴、多所推进的未竟事业，
奋力于留待我们去完成建树的伟绩殊勋；诚能这样，我们必将更能从英魂那
里汲引壮志奋发忠诚，而他们正是为了我们的事业而肝脑涂地，竭尽忠诚；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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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必将益发坚信这些死者之不枉牺牲，这样，这个国家，上帝鉴临，
必将在自由上重获新生，而这样，一个民有、民治与民享的政府必将在世界
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选自《演说与书信集》，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顷于陆军部文件中获悉，马萨诸塞一高级副官曾谓，夫人竟有五子于战
役中全部作壮烈之牺牲。似此浩重无比之损失，余今纵百欲夫人强抑悲恸，
余之言辞想必已徒劳无力也。虽然，余不能不致吊唁，彼等死难以赴之吾共
和国，固曾深受其赐也。余敬祈彼在天之父使夫人息悲，庶人去而爱存，且
使得以自豪；盖夫人于此自由祭坛奉献之厚，称不赀也。（《与比克斯拜夫人
书》）
一个民有、民治与民享的政府必将在世界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盖兹
堡献仪演说》）
阅读赏析
林肯与民族的生命息息相关，为了人民的自由与平等他竭尽忠诚。
《盖兹堡献仪演说》是美国废奴主义文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非常
出色的散文名篇。它指出：“我们的先辈在这个大陆上曾经缔造了一个新的
国家，这个国家孕育于自由，并以人人生而平等之主张为其奋斗宗旨。目前，
我们正在进行着一场伟大的国内战争，其结果必将表明，一个如此孕育与如
此奋斗而建成的国家，乃至任何这类的国家，是否能够运祚久长。”人权精
神和民主主义思想在这篇演讲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和经典式的表达。
“一个民有、民治与民享的政府必将在世界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整篇演
说中严肃的内容、悲悯的精神、深刻的智慧，精辟的语句极大增强了演说的
鼓动性与说服力，使这篇字数极少的演说盛传一时，成为美国文学中不朽的
名篇。在行文上，语句精练，是凝练雅洁的典范之作。全篇题旨集中，文气
贯注，大气磅礴，音韵铿锵，因而一直被视为英美文学中的重要经典。另外
林肯鼓舞人心，唤起勇气的个性也使这篇演说极其震撼人心。历来的美国政
治家中很少有人能写出如此深入人心，广为传诵的完美文字。
第76章 瓦尔登湖
作者：（美）梭罗
亨利·大卫·梭罗（１８１７-１８６２）是美国浪漫主义时期散文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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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作家，文豪爱默生、霍桑等的朋友，超验主义的中心人物之一。他出生于
马萨诸塞州康谷城一个小商人家庭，其父平庸无为，但母亲颇有才识，力主
梭罗求学深造。正要迈出哈佛校门时，巧遇爱默生来校演讲，梭罗油生敬意，
尤钟情其超验学说，超验主义既强调直觉作用，自然会对纯朴的农村生活、
丰富深邃的大自然，荒无人烟的旷野丛林一往情深。梭罗为了体验人在大自
然中的生活，便独自到瓦尔登湖旁结茅定居，“过强烈的斯巴达式的生活，
排除一切不是生活的东西，以获得直接深刻的印象”，“把生活逼到角落里，
把它提炼到最精纯的程度。”梭罗的最终目的不在生活本身，旨在启发读者
对一切问题，包括教会和美国宪法在内，都重新进行评价。梭罗生性独立高
洁，一生憎恶强暴不公，同情贫苦大众。青年时便同情约翰·布朗的释奴斗
争起义，曾撰文为被害黑人领袖约翰·布朗辩护，对当日吏治的腐败与蓄奴
虐政进行过猛烈抨击。反对美国政府侵略墨西哥，拒向政府与教会交税而一
度避居康谷附近山林，终日遨游林中，以求与大自然的契合。在他看来，这
是为了身体力行爱默生的自力主张，而实际却是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流风余
韵在新大陆作家的身上的再度显现。
梭罗是一位出色的散文作家，他以大自然为题材的散文不属于美国文学
的主流，但这对当时甚嚣尘上的拜金主义却无异是一掬爽洌的清泉。《瓦尔
登湖》一书是他的代表作，文字玄远冷隽，吐放着山野气息与林间幽韵。
【内容精要】
《瓦尔登湖》是梭罗的代表作。地处美国马萨诸塞州东部，依山傍水，
风景幽美。梭罗于１８４５年-１８４７年间曾结庐此地，遨游林间，信步
湖畔，离群索居过一种“深刻的生活”。这部着名文集即是写他在那林间湖
畔两年半左右的生活情景，如《散步》《垂钓》等；对瓦尔登的湖光山色也
作了一些优美的描写。文字玄远冷隽、清丽可诵，令人耳目一新。更重要的
是，书的主旨则在阐发他自己的人生观与哲学。在他看来，对物质生活的追
求是毫无意义的，人生的真谛在于通过冥思默想与大自然契合无间，他憎恶
文明社会，主张人们回归自然。
他的文章疏朗清俊，洒脱空灵，时有物外之趣。同时因观察细腻，又妙
造自然，极具诗情画意。《散步》是一篇典型的蒙田式散文，记录了梭罗在
大自然深处的体验，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和格言警句，有许多奇妙的引人入胜
的笔墨。文章主题是谈野性，这是梭罗很着名也很有影响的论点。梭罗认为
驯服产生不出伟大的文学，伟大的文学应当从自然的野性和人的野性中去寻
求。这种对野性的呼唤，一方面反映了对文明社会的憎恶，另一方面也为美
国文学中写大自然、原始乡村和后来的北极文学作了理论上的准备，远离喧
嚣的社会，回归清新的充满活力的自然是当时的时代思潮，梭罗的这个观点
无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与他同时代的麦尔维尔着《白鲸》、惠特曼着《草
叶集》，稍后的杰克·伦敦着《野性的呼唤》都明显受这种思想的影响。这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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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论调直到二十世纪仍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梭罗生前不十分引人注目，直到这个世纪后，他的文学价值才渐为人所
识，迄今他已是美国人最喜爱的散文作家之一。
【精彩片段】
散步
我要搬到渺无人烟的荒野里去住，那儿有鸫鸟的歌声，我已经渐渐熟悉
了那儿的生活。
非洲的猎人康明告诉我们，大羚羊和许多其它品种的羚羊刚被杀死时，
毛皮里会散发出一种非常美妙的森林和草原的香气。我希望每个人都像野羚
羊一样，每个人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他的身子也要这样散发出芬芳，向我
们的感官宣告他的存在，让我们想起他经常出没的那一部分大自然。
野性的东西多么近于善啊！
生命存在于野性之中。最有生命力的是最有野性的。没有被驯服过的野
性能使人耳目一新。不断前进的，永远劳动不息的人，迅速成长的对生命有
无穷的追求的人永远会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崭新的世界之中，在荒野之中，
周围是生活里的原始材料。他在原始森林里盘根错节的枝干上攀援。
在文学里只有野性的东西才吸引人。沉闷只不过是驯服的别名。在《王
子复仇记》《伊里亚特》和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经卷和神话中，使我们喜爱的
东西正是那没有受到文明影响的、自由的、野性的东西。正如大雁要比家鸭
飞得快而且长得美丽一样，野性的思想——思想的大雁也飞得更快，长得更
美。它在沼泽地里纷纷洒落的露珠中振翅飞翔。一本真正的好书应是顺乎自
然的，却又出人意外地、难以描述地漂亮完美，有如在西方的草原或东方的
丛莽中发现的一朵野花。天才是一种亮光，它能照明黑暗，有如电光的闪动，
它说不定会粉碎知识的殿堂。它不是点燃在民族的壁炉上的蜡烛，一经普通
的白昼的光照，就苍白失色。
……
（选自徐迟译《瓦尔登湖》，上海译文出版社）
【名言佳句】
在文学里只有野性的东西才吸引人。沉闷只不过是驯服的别名。（《散步》）
神话是旧世界的土壤肥力耗尽以前的果实，那时想像和幻梦还没有受到
枯萎病的影响，在它的原始活力没有减弱的地方它仍然结着果实。（《散步》）
【阅读赏析】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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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罗的《散步》是一篇典型的蒙田式散文。平易、自然、流畅、亲切。
作者从步行这个词的法语词义开始，娓娓叙来，记录了他在大自然深处的体
验。抒发了他对充满活力的清新大自然的热爱和对萎靡堕落的资本主义文明
世界的憎恶。有许多独特的见解和智慧的火花。
这篇散文写出了梭罗散步时的种种遐思妙想，正如他自己所说：“散步
时你应当像骆驼一样，据说骆驼是惟一的边走边反刍的动物。当一个旅客要
华兹华斯的仆人指给他看他主人的书斋时，仆人回答‘这儿是他的藏书室，
他的书斋在野外。’”由此可见，在野外漫步是梭罗体察大自然，发现自己的
活动。
在这篇散文里，作者直抒胸臆，朴实清新的文字流溢出作者对大自然和
对原始激情的热爱，对人性的关注，有许多奇妙的引人入胜的笔墨。尤其是
梭罗对野性的看法是很独到的。他认为驯服产生不出伟大的文学，伟大的文
学应当从自然的野性和人的野性中去寻求。这种对野性的重视和追求，一方
面反映了对文明社会的憎恶，另一方面也为美国文学中写自然、写蛮荒、写
人性和稍后的写北极的文学作了理论准备。这是梭罗很着名也很有影响的论
点。远离萎靡的社会回到清新的生机勃勃的自然是当时的时代趋向，梭罗的
这个论点更加助长了这种倾向。它在从霍桑、惠特曼时代到目前的伟大的美
国作家身上都有着强烈的影响。
文章笔触轻灵，舒卷自如，不拘形式，给人以行云流水之感；同时作者
娓娓叙来，亲切自然，又给人一种轻松的美感，引发读者情感和思想上的强
烈共鸣。
最本真淳朴的人生真义，在于率性而为的发现与遐想。大自然的野性和
人的野性使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清新、清凉、清香起来。
第77章 惠特曼散文选
作者：（美）惠特曼
惠特曼（１８１９-１８９２）是美国着名诗人。生于长岛。曾在公立
学校受过五六年正规教育。因家贫，先后当过信差、木匠、乡村教师、排字
工人。１８４２-１８４９年先后担任《曙光报》《自由人报》编辑。惠特曼
的主要诗集《草叶集》初版于１８５５年，以后不断重版，每版都有新诗补
充。至１８９２年共出版并收入３８３首诗。南北战争（１８６１-１８６
５）以前，惠特曼的作品歌颂自己年轻的祖国，激励全世界的革命者为争取
自由而战。赞美开拓、进取、创业的精神，寄托对真正民主的世界的理想，
如《大路之歌》《自由之歌》等。南北战争期间他写作《桴鼓集》，鼓动人民
参加反奴隶制的战斗，悼念被暗杀的林肯总统。南北战争结束后，惠特曼写
了《不，今天别向我提到那重大的耻辱》等作品，表达了他对美国虚伪的民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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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制度的失望。１８７２年的《哦，法兰西的明星》，热情讴歌巴黎公社革
命。惠特曼的诗歌粗犷奔放，是一种灵活多样的自由体诗，深得群众喜爱，
对美国的诗歌和中国五四后的诗歌创作有着深远而广阔的影响。
诗人惠特曼也出现在散文里。惠特曼的诗是一束“草叶”，他的散文也
是一束“草叶”。若想领略这一束“草叶”的清香，不妨读一读《惠特曼的
散文选》。
【内容精要】
惠特曼的散文数量甚多，多散见于一些报刊和书籍之中。早在１８４０
年左右，当惠特曼在《长岛民主党人》杂志社当排字工人时便已开始在报刊
上发表他早期写的散文——《日暮杂文》（共１０篇），１８７１年的《民主
展望》，１８８２年的散文集《典型的日子》，到１８８８年的《堪回首》，
跨越了五十个春秋，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惠特曼对这一束散文“草叶”精心
呵护。其散文如同他的诗歌一样自由奔放。从题材看，涉猎广泛，包括政治、
社会、文艺、哲学诸多领域。从类别看，有杂感、议论、评论、回忆、抒情
等方面的文章。《惠特曼散文选》较全面真实地反映惠特曼散文的面貌及特
征。
惠特曼渴望真正的民主世界，支持民主制度。他的散文中有不少反映这
种政治观点的文章。但他决不是一个盲目的沙文主义者，一味崇拜美国式的
民主。他反对美国制度中的封建成分，他认为不是封建制度也可能有暴君；
他深恶痛绝那些丝毫不尊重民主的美国政客、主张普通老百姓，尤其是灵魂
干净的劳动者进入美国政治。如《民主展望》《第１８届总统选举》。对于民
主进步的林肯，他十分敬仰，并撰文热情讴歌，如《亚伯拉罕·林肯》《林
肯总统之死》。
惠特曼积极支持林肯维持联邦的统一，解放奴隶的行动。他亲历了南北
战争，其散文《葛底斯堡的战役》《骑兵营地》《军中好男儿》《伤病员大军》
就是描写他在这一时期的感受与体验。
惠特曼的散文中还有很多是描写美国风光的：大草原、广阔的田野、密
西西比河岸等。大海在惠特曼的创作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海边幻想》一文
生动演绎作者的哲学理念。他把海岸当做一道分界线，大陆代表固体的、生
硬的短暂的物质世界，而大海则是代表液体的、流动的、永恒的精神世界：
生是暂时的，死是永恒的；前者是客观形式，后者是主观精神；前者是现实，
后者是理想。
选文中最后一篇文章，即１８８８年的《堪回首》是已近暮年的惠特曼
对其作品的回顾，从《草叶集》１８５５年问世以来，作者已经历了三十多
年的风风雨雨。那个时代的人们还不能接受或理解《草叶集》，作者寄希望
于未来。他认为艺术作品必须有它的民族性、时代精神和作家的个性特点。
“诗人的个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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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裸身日光浴
星期日，８月２７日（１８７８年），我又一天没有明显的虚弱和病痛
的感觉。
空气清新，我慢慢一跛一拐地走过这乡村的小路和田野，独自同大自然
——开阔、无声、神秘、遥远但是摸得着而且动人的大自然——坐在一起；
这时，平静和营养好似从天而降，奥妙地渗入我的心田。我同这景色、这快
活美好的日子合为一体了。我徘徊在清澈的溪水边。这里，溪水的汩汩声使
我宽慰；那里，它那落差为三英尺、一泻而下的刺耳的哗哗声也使我宽慰。
哦，忧伤的人们啊，你们身上潜在着可供挑选的资格，从河岸、树林和田野
那里获取可靠的功效吧，两个月里，我已经获得了这种功效，使我恢复了健
康。每天过着隐居的生活——每天至少有两三个钟头是自由自在的，一丝不
挂，沐浴日光，不言不语，毫无羁绊，没有书籍，不拘礼节。
我大大恢复了健康是靠什么？……那就是将近两年来，我时而离开陆地
时而回到陆地，不吃麻醉药也不吃内服药，天天都在户外。去年夏天，我在
那条小河边找到一个特别幽静的小山洼。……长满了灌木，大树，青草，还
有一簇柳树，河滩蜿蜒，一股清清的河水从当中流过，有两三个小瀑布。每
逢天热，我就来到这里避暑，直到今年夏天。在这里，我体会到了他老先生
（亨利·梭罗）的话：一个人孤零零呆着时是最不孤独的。我从不曾跟大自
然挨得这样近，大自然也从不曾跟我挨得这么拢。……
（选自《惠特曼散文选》，张禹九译，湖南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６年版）
【名言佳句】
我赞美我自己，歌唱自己，我所讲的一切将对你们也一样适合，因为属
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我邀请我的灵魂同我一道闲游，我俯首
下视，悠闲地观察一片夏天的草叶。（《自己之歌》）
【阅读赏析】
这是一篇随笔，贯穿全文的是对生命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它向我们表
明生活本身就是诗，就是美。“慢慢一跛一拐地走过这乡村的小路和田野，
独自同大自然——开阔、无声、神秘、遥远但是摸得着而且动人的大自然—
—坐在一起；这时，平静和营养好似从天而降，奥妙地渗入了我的心田。我
同这景色、这快活美好的日子合为一体了。”爱大地、爱阳光，爱花香、爱
鸟语，与大自然合为一体就是生活的本质所在。也是作者的灵感所在。一个
作家要写出美的诗篇，就应回到自然的怀抱，充分体验大自然中的诗意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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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我们心中对大地、阳光、空气、树林等所抱的亲善感情，仅靠眼睛和
心智是领悟不到的，而要靠整个躯体去领悟”，因此，惠特曼主张“在大自
然中畅快地、精神健全地、静静地裸着身子”，享受大自然赤裸的自由驰骋。
在他看来，古希腊文明正是来源于希腊对于裸身的那种自然而虔诚的观念。
他坚持认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完整的人，既包括他的灵魂也包括他的肉体。“赤
裸的身体是下流的吗？不是，确实不是，下流的是你的思想，你的复杂头脑，
你的恐惧，你怕丢了脸……也许他或她从来不配享受大自然赤裸的自由驰骋，
从来不懂得什么叫纯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忠诚、艺术、健康”。从中可
看出，惠特曼对旺盛的生命力的尊重对大自然的热爱。
作品以平和的笔调娓娓地描述了与大自然肌肤相亲的种种妙处，有一种
发自内心的对生命的、自然的感悟。极富现代气息。
专家建议
惠特曼的散文雄浑、粗犷、奔放不羁，“大胆、现代、包罗四周一切以
及整个宇宙”。
推荐译本：《惠特曼散文选》，张禹九译，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第78章 密西西比河上的往事
作者：（美）马克·吐温
马克·吐温（１８３５-１９１０）是美国着名的小说家。本名塞缪
尔·勒·克里曼斯，马克·吐温乃其笔名，素以笔名着称于世。他出生在美
国密苏里州一个小镇。十二岁开始自谋生路，从事过排字、印刷、文字、舵
工等多种行业，并利用闲暇学作短篇故事。１８６７年他以短篇小说《跳蛙》
一举成名，不久便被一家报馆聘为旅欧记者，途中写了大量幽默报道。归国
后着成《海外愚夫》，一时名声大噪。１８７３－１８８８年为他创作的鼎
盛期，主要作品有《镀金时代》（１８７３）、《汤姆·索亚历险记》《密西西
比河上的往事》《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王子与贫儿》，其中《索亚》与
《费恩》两部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作品更是享誉世界的不朽名着。他一生游
历极广，足迹遍布国内外许多地区，深入社会各个阶层，作品题材的深广是
美国作家中前所未有的；他关注弱势群体，率先为普通民众而写作。他那充
满辛辣的讽刺与睿智的幽默的作品在美国文坛树起了一座丰碑，吸引了全世
界各个角落的空前众多的读者。
马克·吐温也是散文艺术的一代巨匠。其散文语言清浅平易伴以深沉雅
驯，质朴敦实的现实主义风格配以热烈酣畅的浪漫色调，咄咄逼人的笔调蕴
含抒情诗般的幽雅韵致。而统摄他作品则是极度夸张的讽刺艺术和饱含哲理
意味的睿智的幽默。这种幽默是他全部生活与性格的折射，也是他的艺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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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人喜爱的宝贵品质，在美国文学中可谓独树一帜，一花独放。
【内容精要】
《密西西比河上的往事》，是马克·吐温成名之后重访这条河时的随笔，
作者以饱满酣畅的笔调对他早年在密西西比河上当领航工的艰苦经历与沿
途风貌作了生动有趣的描绘。“当我把船开到那里，进入了一片我完全没有
把握的河面上时，他还留在舱下没有上来。但是我却高高兴兴地行下去，而
且越来越更得意。我甚至把舵盘一定，撒手全不管了，一边还得意非凡地不
时掉转头来，望望船尾测标，嘴边哼着一支小曲——那副满不在乎的轻松神
情完全跟毕克斯拜和其他舵手一模一样，这点我过去对他们实在是太羡慕了。
但当我再次面向前方时，可把我给吓坏了；那时不是我牙关紧闭，我的那颗
心简直会惊得跌出口腔来的。那里的一处可怕的陡直礁石已经一字排开，严
严实实挡住船的去路”。读来犹如清风扑面，无比惬意，给人留下极深刻的
印象。书属于自传性质，但书中涉及大量的工运史知识，因而具有一定的工
运史价值，对当时舵手的生活、斗争及其协会的组织等留下极为详尽而宝贵
的资料。“那多变的水面有时简直是一部奇书——当然这在不谙此道的乘客
往往没有意义，但对于我它却肯倾心相告，毫无隐瞒，仿佛一个活的声音那
样，将它胸底的种种隐秘衷曲明白如话地吐诉出来。而且这部书绝不是读过
一次便可抛置一旁，而是每天都告给我新的内容、在这部洋洋洒洒长达千二
百英里的浩瀚巨卷之中，篇篇页页都不乏某种新奇事物，没有一处你可以不
读而不受损失，没有一处你会舍得完全略过不观，仿佛其中种种高尚乐趣你
从别的事物中也能同样觅到”。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马克·吐温不仅是一
位杰出的幽默作家，同时也是一位笔下极富诗意和擅长写景状物的文章妙手。
【精彩片段】
河上风光
当我们现在已经完全通晓了水的语言，摸透了有关这条巨河的一切细枝
末节，正像我熟谙自己的文字那样，我确实获得了一种很有用的技能。但是
我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失去了一些今生今世恐怕也再难复得的东西。一
切风韵，一切美与诗意——全部从这条壮丽的巨河之上永远消失！我的头脑
中至今仍保留下一幅日落的奇景，那还是在我初去船上时所看到的。
残照之下，浩瀚的水面一片血红。中间不远处甚至焕作灿烂金黄，一根
独木正从那里缓缓浮来，色暗而醒目；一处，一修长水标横斜水上，另一处
则水面如滚如焚，碎作无数涟漪，晶莹万点，宛如那白石在辉映。其间淡红
处尤为光洁，波面或作环形，或呈条状，滟滟溶溶，娟美细腻如绘。左岸则
是一带林木，蓊郁阴翳，幽影之下，横插入羊肠小径一道，日灼其上，粲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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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林间高高耸３０８出的乃是一株光秃枯木，只剩得活林一具，迎风摇
曳；周围既无遮拦，此木乃得独享尊荣，灿烂的夕阳泻下，恍如巨焰烛天。
这里不仅风物幽美，光影浮动，而且丘冈叠翠，远野如茵；而整个画面之上，
或远或近，但见一天彩焕，氲氤聚散，不绝消溶其中，因而时时刻刻都给景
物携来新的奇幻色调。
我看呆了，仿佛着魔一般。我饱饮着这幅美景，完全沉浸在一种无言的
狂喜之中。……
（选自《密西西比河上的往事》，高健译，北岳文艺出版社）
【名言佳句】
天下最美丽最妙造的事物实在无过于皂泡：适才的一天华彩，云锦天衣，
恰似碎裂在阳光之下的美丽皂泡一样。我想世界上的皂泡如其可求，其价值
将不知几何。（《登勃朗峰》）
【阅读赏析】
《河上风光》出自作者的《密西西比河上》。作者以饱满酣畅的笔墨对
他早年在河上当领航师傅的艰苦经历与沿途风貌作了生动有趣的描绘，给美
国读者留下极深刻的印象，本篇对实用知识与美的关系所提出的看法极有启
发性，“当我现在已经完全通晓了水的语言，摸透了有关这条巨河的一切细
枝末节，像我熟谙自己的文字那样，我确实获得了一种很有用的技能，但是
我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一切风韵，一切美与诗意——全都从这条壮丽的
巨河之上永远消失！”也就是说，当实用价值位居重要位置时，美感便消失。
只有对生活采取一种超越于利害得失之上的情感和态度，即审美的态度，超
出眼前的狭隘功利，才能获得人对现实的审美感受。恰如“一位不谙水性的
乘客在这里所看到的无非是一幅幅美丽的图景，其中的阴暗色调完全是周围
的天光云影所绘成，然而这在一行家的眼中这却绝不是几张景物画片，而是
性命攸关，非同小可的重大内容。”这实际上触及了审美价值与实用价值的
关系问题，颇耐人寻味。
文中河上日落一段，篇幅虽然不长，却是极为精致可爱的景物描绘，为
美国游记作品中的名篇。从这篇文字也可看出，马克·吐温不仅是一位地道
的幽默作家，同时也是极具散文气质的作家，一位极富诗情画意和擅长写景
状物的高手。
第79章 一个大城市的色彩
作者：（美）德莱塞
西奥多·德莱塞（１８７１-１９４５）是美国着名的现实主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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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的德国移民家庭。自幼家境贫寒。１８８８年，十八
岁的德莱塞才在别人的资助下进印第安纳大学学习，有机会接触到达尔文、
赫胥黎和斯宾塞的着作。大学肄业后，先后在报社、杂志社做记者和编辑。
１９００年，德莱塞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嘉莉妹
妹》，以农村姑娘到芝加哥谋生的故事，撩开了资本主义社会冷酷、虚伪的
面纱，让人们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巨大的贫富悬殊和壁垒森严的等级制度。
１９２７年，德莱塞赴苏访问后，发表了随笔《德莱塞访苏印象记》和
政论散文集《悲剧的美国》，主要抨击美国当时政治经济与社会问题。德莱
塞是美国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突出成就在于他突破了美国文坛
的“高雅传统”，用写实主义手法抨击了垄断资本主义制度的腐朽和罪恶，
生动地再现了二十世纪上半叶美国城市的社会生活，特别是来自底层社会与
遭受剥削深重的无告贫民的生活，关注弱势群体。他的主要作品有《欲望三
部曲》（《金融家》
《巨人》《斯多嘎》）《天才》《美国的悲剧》，散文集《一个大城市的色
彩》等。
【内容精要】
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是资本主义工业化初步建成的时代。
剥削掠夺空前加剧，资本财产的吞并集中达到疯狂程度，因此缘于这个
制度的种种罪孽邪恶、腐化堕落、冤枉不公以及一切冲突矛盾也都彻底暴露
无遗。又接连发生了几次大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致使成千上万的中小企业
破产，大批工人失业。与此同时，一些企业乘机兼并或扩大生产规模，周期
性的经济危机和工商业的发展，轮番上场，交替亮相。每次危机之后，工业
生产又出现新的高潮，因此，社会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怪圈。一方面贫富
悬殊越来越大，破产和失业的人数越来越多；另一方面繁华的城市，迷离的
色彩，仍有着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人们象潮水一般涌进城市，等待着自己发
财时机的到来。
面对这样严酷的现实，针对当时政治经济与社会问题，德莱塞撰写了散
文集《一个大城市的色彩》，生动再现了贫富之间的巨大落差，警醒人们不
要被大城市表面的繁荣所迷惑，不要无视越来越深的社会矛盾，要透过扑朔
迷离的繁华表象看到隐藏在整个社会中的精神危机。
【精彩片段】
我的梦中城市
《我的梦中城市》出自《一个大城市的色彩》，是一篇描写纽约城市生
活，表现美国垄断资本主义时期社会风貌的作品。作者以凝练的笔法，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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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潜藏在日常生活中的、不易为人觉察的社会危机，给人留下强烈而深刻的
印象。
它是沉默的，我的梦中城市，清冷的、静穆的，大概由于我实际上对于
群众、贫穷及像灰砂一般刮过人生道途的那些缺憾的风波风暴都一无所知的
缘故。这是一个可惊可愕的城市，这么的大气魄，这么的美丽，这么的死寂。
有跨过高空的铁轨，有像峡谷的街道，有大规模攀上壮伟广市的楼梯，有下
通深处的踏道，而那里所有的，却奇怪得很，是下界的沉默。又有公园、花
卉、河流。
而过了二十年之后，它竟然在这里了，和我的梦差不多一般可惊可愕，
只不过当我醒时，它是罩在生活的骚动底下的，它具有角逐、梦想、热情、
欢乐、恐怖、失望等等的哗鸣。通过它的道路、峡谷、广场、地道，是奔跑
着、沸腾着、闪烁着、朦胧着，一大堆的存在，都是我的梦中城市从来不知
道的。
关于纽约，——其实也可说关于任何大城市，不过说纽约更加确切，因
为它曾经是而且仍旧是大到这么与众不同的，——在从前也如在现在，那使
我感着兴味的东西，就是它显示于迟钝和乖巧、强壮和薄弱、富有和贫穷、
聪明和愚昧之间的那种十分鲜明而同时又无限广泛的对照。
我常常想到那庞大数量的下层人，那些除开自己的青春和去向之外再没
有东西推荐他们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日日时时将他们的面孔朝着纽约，侦察
着那个城市能够给他们怎样的财富或名誉，不然就是未来的位置和舒适，再
不然就是他们将可收获的无论什么。啊，他们的青春的眼睛是沉醉在它的希
望里了！于是，我又想到全世界一切有力的和半有力的男男女女们，在纽约
以外的什么地方勤劳着这样那样的工作——一片店铺，一个矿场，一家银行，
一种职业，——惟一的去向就是要去达到一个地位，可以靠他们的财富进入
而留居纽约，支配着大众，而在他们认为是奢侈的里面奢侈着。
……
（选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一个大城市的色彩》，傅东华译，人民文
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版）
【名言佳句】
美愿意出卖它的花，德行出卖它的最后的残片……名誉和权力出卖它们
的尊严和存在，老年出卖它的疲乏的时间，以求获得这一切之中的不过一小
部分，以求赏一赏它的颤动的存在和它造成的图画。《我的梦中城市》
【阅读赏析】
本篇选自德莱塞的散文集《一个大城市的色彩》。作者从梦境写起，别
具匠心地把读者引入富有诗情画意的梦境之中，让读者在观赏真实的城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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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前，先领略一番梦境中的风光；然后用对比的手法，将梦境和现实中的
不同感受精彩演绎，生动再现，让读者在看到具体的叙事之前，先对纽约市
的总的印象打下烙印。
梦中城市“清冷”、“静穆”；现实中的城市“沸腾”、“闪烁”、“朦胧”、
“罩在生活的骚动底下”、“一大堆的存在、都是我的梦中城市从来不知道的。”
这段对比，很清楚地表明：现实中的城市比梦中城市更令人眼花缭乱、心醉
神迷，更具梦幻般的色彩，这是贯穿作品的重要思想。
在具体表现纽约城的社会风貌时，德莱塞从一个穷苦的缝衣女工居住的
小角落入手，袒露纽约底层人民贫困生活的真相：窄窄的住房、皱皱的面孔、
发财的梦想、寥寥几笔就把一个生活在纽约底层的普通缝衣女工鲜活地再现
了出来。凸显了她生活的艰辛。这段关于贫困的描写没有场景转换，停留在
一个窄小的夹板房里，给人一种沉闷、停滞的感觉。
然后再写纽约城的喧嚣、繁华：以五光十色的灯光，车水马龙的街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橱窗，鳞次栉比的大厦，造成一种运动、变化
的感觉，共同点缀纽约城“闪烁”和“沸腾”的梦幻色彩。二者相比，很自
然地突出了不为人们所注意的贫困角落。
为了加深读者对纽约城扑朔迷离的繁华表象的认识，作者采用高度抽象
的表现手法，以千万张面孔一齐“朝着纽约”，千万双眼睛“沉醉在它的希
望里”
的画面来表现迷恋纽约城繁华，沉迷于梦想中的西方社会，以突出在表
面的繁荣下面隐藏在整个社会中的深刻的精神危机。
第80章 我生命的故事
作者：（美）海伦·凯勒
海伦·凯勒（１８８０-１９６８）是美国女作家及教育家。一个在美
国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幼时因患猩红热不幸成了聋盲人，从此便生活在一
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光明的黑暗世界里。七岁时开始用手触摸认字，练习用嘴
说话。她的老师安·曼·沙莉文小姐从“水”字开始为小姑娘海伦·凯勒打
开了用摸触能看到和听到的多彩世界。１８９０年至１９０４年她以惊人的
毅力先后在剑桥女校和拉德克利夫学院求学。八年的求学生涯，沙莉文老师
一直陪伴着她，一起听课用指语为她作翻译，并带领着她尽可能参加各种社
会活动，最终以优秀成绩毕业，成为通晓英、法、德等５种语言文字的学者
型作家。主要作品有《我生命的故事》《海伦·凯勒日记》《走出黑暗》等。
在美国及整个欧洲产生了强烈的反响。１９５９年联合国发起“海伦·凯勒
世界运动”，产生深远影响。她小时候受教于莎莉文的情况，由威廉·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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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写成剧本《奇迹创造者》，获１９６０年普利策奖并拍成电影（１９６２
年）。
【内容精要】
《我生命的故事》是海伦·凯勒１９０２年发表的自传式处女作。是海
伦·凯勒曲折的生命历程和复杂心路历程的生动写照。她用自己的生命证明
了即便是又盲又聋的人也可以对人类作出贡献，并享有美好丰富的精神生活。
海伦·凯勒以细腻的笔触平和的笔调娓娓地描述了一个盲聋人的生命追
求，以及她绚丽多彩、丰富深沉的内心世界。朴实清新的文字流溢出作者对
大自然、对生命和人类文化的挚爱。春天般的旋律洋溢着一片生命的欢乐。
作者所描写的自然景物和生活场景那般鲜活并富于生趣，你很难相信这
是出于一个生活在没有光明没有声音的世界里的人之手。“在春天，我怀着
希望抚摸树木的枝条，想找到一个芽蕾，那是大自然在冬眠之后苏醒的第一
个征兆。我感觉到花朵的美妙的丝绒般的质地，发现它惊人的螺旋形排列—
—我对探索到大自然的一种奇妙之处。如果我幸运的话，在我把手轻轻地放
在小树上时，还能偶然感到小鸟在枝头讴歌时所引起的欢乐的颤动。小溪的
清凉的水从我撒开的指间流过，使我欣慰。……春夏秋冬一一在我身边展开，
这对我是一出无穷无尽的惊人的戏剧。”这段文字于绚丽多姿、色彩斑斓的
景物描写中唤起读者回归自然的向往，珍爱生命的热情，顽强不息的拼搏。
【精彩片段】
我的老师
我记得在我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安妮·莎莉文老师来到我身边
的那一天——１８８７年３月３日。
在那激动人心的下午，从母亲示意的动作以及人们进进出出地忙个不停
的迹象中，我猜到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在我们家里。我走到大门边，坐在石
阶上等待。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的手指触到鲜花的叶子，我意识到
春天的来临。我一连好几个星期内心感到纳闷和痛苦，感到疲倦和寂寞。我
不能预测未来将带给我什么。
我感到有人朝我走来，我以为是我母亲，我就把手伸出去。忽然，有一
个人拉着我的手，然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就是这个人在我以后的生活中深
深地爱着我，向我揭示了一切。
第二天早晨，莎莉文老师带我到她的房间，给我一个洋娃娃。我玩了一
会儿以后，她慢慢地在我手上拼了四个字母“d－o－l－l”（洋娃娃）。这种
用手指拼写的方式使我很感兴趣。我不断模仿老师的做法，后来我也学会了
拼字，我感到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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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在玩一个新洋娃娃时，老师给我拿来旧洋娃娃，以此表明两样
东西都可用“洋娃娃”这个字来表示。莎莉文小姐很耐心教我，可是我自己
发了脾气，随手把一个新洋娃娃摔得粉碎。我整天仍处于黑暗世界之中，感
到很痛苦，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缺少强烈的爱。
我懂得了每样东西都有名称，每一个名称在我的脑海中都产生新的概念，
回到家我摸到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充满了生气和活力，我用这种新奇的观点观
察事物。
就在那一天我学会了很多新词。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母亲、父亲、姐
妹、老师等这些词肯定是其中的部分。那天晚上睡在床上，我感到自己是世
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热切地盼望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
（选自《我生命的故事》，孙法理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名言佳句】
每一天的黎明都永远会显示出一种崭新的美。（《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充分地使用你的感官吧！陶醉于大自然通过你天赋的不同知觉对你显示
出的种种快感和美感中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阅读赏析】
本篇选自海伦·凯勒１９０２年发表的第一部自传体着作《我生命的故
事》。
１８８７年３月３日，是海伦·凯勒一生最重要的一天，沙莉文老师走
入了海伦·凯勒的生活的世界，为她开启了外部世界的大门，并完成了对海
伦·凯勒的启蒙教育。因此，这一天作为一个伟大的日子永远定格在了海
伦·凯勒的脑海里。
１９６０年凯勒女士参加了拉特克利夫学院的沙莉文喷泉的奉献仪式，
喷泉背后有如下的盲言铭文：“纪念杰出的老师沙莉文。她从‘水’字开始
为小姑娘海伦·凯勒打开了用摸触看到和听到的世界。”
本文就是海伦·凯勒对从“水”字开始的启蒙教育的生动描述，真实地
再现了她受教于沙莉文老师的至情至景。“……我们走到井边，有人在吊水，
我的老师把我的手放到水里。清凉的水涌到我的手上时，老师在我的手心中
拼了‘w－a－t－e－r’（水）这个字。开始她拼得慢，后来越拼越快，我的
注意力全凝聚在她的手指上。突然，我努力去回想一些模糊的事情，一种朦
胧的印象……就在灵光一闪的当儿，我领悟了w－a－t－e－r的手势，指的
正是那种奇妙的、清凉的，从我手上流过的东西。就是这个字唤醒了我的心
灵，并使我的心灵得到了自由”。从此，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在她面前奇妙
地开启了。她与不可见的精彩世界通过对生命、对自然、对人类、对人类文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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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强烈的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沙莉文老师抱着对人类的深厚同情来到海伦·凯勒身边，带给她爱、欢
乐，以及一切人类最美好的情感，给黑暗中的她灌注光明，增添色彩，开启
心智。
尽可能地把一切事物的美生动地再现在海伦的面前。努力让海伦的生活
充实、美满和有价值。海伦用自己曲折而光明的生命历程向我们证明了，即
使是又聋又哑的人也可以对人类作出贡献，并享有美好丰富的精神生活。
沙莉文老师用自己炽热的生命之火点燃了海伦的生命之火，透过字里行
间那跳跃的火花，你将领悟什么是真正的“人”的生活，你将品味到“平凡”
与“伟大”的真实含义。你也会思考如何去面对生活。一个聋盲人尚且如此，
我们自己呢？
第81章 偏见
作者：（美）门肯
亨利·路易斯·门肯（１８８０-１９５６），美国着名报人、评论家与
语言学家，美国当代最有名的散文家之一。他出生并长期居住于马里兰州巴
蒂摩尔市。十六岁毕业于本地工艺学校。毕业后，旋即投身报界。在巴蒂摩
尔市的《太阳报》与《时髦者》等报刊编辑部工作。１９２４年与剧评家拿
旦着手创立《美国水星》杂志，并任主编长达十年之久。这个杂志在当时的
美国颇有影响，对美国社会与思想文化颇多创见，正是在这些方面门肯作为
一名最勇敢的“偶像破坏者”显示了他卓越的才能。他最着名的《偏见》六
辑（１９１９－１９２７）中多数杂文便着成于此时，针对美国社会中的各
种腐败堕落现象不遗余力地进行了抨击揭露。晚期门肯主要致力于语言文献
学的研究，他的《美国语言》一书影响了整整一代美国作家，并对于美语的
发展功效卓着，至今仍被视为这方面的一部权威着作。
【内容精要】
门肯是一个勇猛的偶像破坏者。他嫉恶如仇，毫不容情。他六大卷的《偏
见》有力地揭露了美国社会的种种偏见。如庸俗苟安、自满矜持、清教余毒、
虚假道学、陈腐冬烘与宗教统治，总之，美国社会中的一切腐朽现象他都不
遗余力，口诛笔伐。《纪念白里安》是一篇锋利、辛辣的讽刺杂文，对那个
曾经三度做过美国总统候选人，用愚昧和偏见煽动乡下人向理性进攻的骗子
作了生动的刻画。１９２５年，美国田纳西州通过一项法案，禁止州内学校
讲授达尔文的进化论。不久某中学教师斯考浦斯因在课堂上讲了达尔文的关
于从猿到人的理论，被白里安告发，并被该州法庭判罪。由此酿成了轰动一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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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猴子案件”。
这次审判实质上是关于宗教问题的一场大辩论，不仅轰动了美国而且引
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审讯期间，以白里安及其党人为一方的保守势力同以门
肯、达洛等为另一方的进步人士就此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双方经过十一
天的辩论，尽管最后在判决上未能取胜，法庭仍以违背州的法律为由判了斯
考浦斯一百美元罚金，但是白里安这个起诉人的丑恶嘴脸与愚昧无知却暴露
无遗，在道义上可谓完全败诉，因而成为美国现代史上有名的政治迫害事件。
门肯是采访这场审判的主要记者。这篇文章即是作者以与会记者身份在此案
审讯结束时写成。
【精彩片段】
纪念白里安
有一件事不知道历史学家们注意到没有：威廉·简宁斯·白里安在这个
罪恶世界上的最后一桩世俗行为是捉苍蝇。好个离奇的细节，并非没有点嘲
讽意味的细节。他是美国历史上最为孜孜不倦的捕蝇能手，在许多方面成就
昭着。……四十年来他时而鸽子一样轻呼，时而牛一样大叫，在共和国穷乡
僻壤的背街小巷上追逐着它。凡是乔陶夸运动的明烛冒着浓烟滴着烛泪的地
方，凡是理想主义的傻话在血管里奔流的地方，凡是浸礼会牧师把受洗的人
浸满了河流的地方，凡是人们负担沉重、心情厌倦、他们的老婆吃了满肚子
避孕药仍然像白鱼一样儿女成群的地方，不知疲倦的白里安便在那儿布置好
陷阱，安排好钓饵。他对南部和西部乡下的市镇了如指掌，只须吹起他的法
螺便可以把最偏僻的地方也弄得拥挤不堪。１８９６年曾受过他短期迷惑的
无产阶级很快就看穿了他的花样，从此拒绝跟他来往。２５年来每届民主党
人全国年会城里人都要讪笑他一番。但是他一到那牧草丰肥，长着犄角的牛
懒洋洋地做着午后的好梦的地方，一到人们仍然畏惧冥冥中的神道的威力的
地方，在那儿的玉米棒子畦里，总是法力无边。他不用赶山人满山乱跑去追
来他的猎物，只须传出个他的大驾光临的消息，廉价车立即会弄得满马路尘
土飞扬。黄昏到时他站起身来，传播他的神示，听众们立即大气不出，听得
如醉如痴，发出阵阵轻柔甜蜜的“阿门”之声。自从希律王的斧子砍掉了施
洗约翰的头颅之后，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他最后的日子是在田纳西州的一个最贫苦的村子里赶着苍蝇和蠛蠓蚊
度过的，然后便死在那儿。这种下场跟他的身份倒有特别契合之处。他在这
种简单的基督教环境里真是如鱼得水。他喜欢那些满身大汗的人，那些没有
被考穷服饰的恶习败坏的人。他在缅因州的德顿小镇的大街上逛来逛去，从
康白兰山的高原峡谷里来的灵长目动物在他周围大张着嘴呆望着他。他敞开
了外衣，光着膀子，露出毛茸茸汗津津的胸脯；秃头上沾满了灰尘。他炫耀
这副派头，并以此自鸣得意。他喜欢听粪堆上公鸡的呼唤，一大清早就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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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农村厨房里做出的油腻难消化的食物。他喜欢乡村律师、乡村牧师和
一切乡下人。他喜欢农村的声音和农村的气息。
我相信他的这种喜爱是真诚的——这也许是他唯一真诚之处。……
（选自《美国散文选·栀偏见集枛》，孙法理译，重庆出版社，１９８
５年版）
【名言佳句】
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不蕴涵一点异性的特征，就不可能取得登峰造极的
成就。
（《女性的智慧》）
【阅读赏析】
《纪念白里安》出自作者《偏见》第五辑（１９２６年），最初载于１
９２５年７月２７日《巴蒂摩尔夕阳报》，亦即文中所说白里安死后的次日，
同年１０月又以修订形式重载《美国水星》月刊，１９２６年收入《偏见》
中。这篇文章虽然题名《纪念白里安》，实质上却是批判白里安的一篇讽刺
杂文，犀利深刻，讽刺辛辣，诙谐而富奇趣，是美国讽刺文学的杰出典范。
文中对曾三度做过美国总统候选人，实为威尔逊政府国务卿，在民主党中广
有势力的白里安，用愚昧和偏见煽动乡下人向理性进攻的骗子手法作了入木
三分的刻画。“他好像跟他周围的可怜的人一样冥顽不灵，被许多幼稚的神
学道理弄得昏头昏脑，对学问，对人的尊严、对美、对好高尚的事物，全都
充满着几乎是病态的仇恨。……他的整个事业就是鼓动头脑简单的人反对比
他们强的人，好让他自己出人头地”。“他刚开始生活时像个英雄，一个身穿
明光锃亮的甲胄的加拉哈德（传说中英国中世纪亚瑟王时代的英雄），到死
时却是个跑江湖卖假药的可怜的郎中。”通过对白里安本人的无情揭露，作
者对以白里安为代表的反文明势力给予了强有力的抨击，至今读来仍觉震撼
人心。
门肯的文笔有着突出的个人风格和印记。该文矫健灵动，笔锋犀利，思
想深刻，气势逼人，用语尖刻大胆，辛辣猛烈，酷似鲁迅笔调，具有“痛打
落水狗”的精神。
第82章 达里奥散文选
作者：（尼加拉瓜）达里奥
达里奥（１８６７-１９１６），中美洲尼加拉瓜着名的诗人，拉丁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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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主义诗歌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标志着拉丁美洲现代主义诗歌创
作进入成熟阶段。
达里奥出生于尼加拉瓜新塞戈维亚省的一个小镇上，父亲是一个商人。
达里奥出生之前，他的父母就离异了，达里奥是由姨姥姥和姨姨抚养长
大的。
他从小就表现出文学上的天才，是当时中美洲有名的神童。他青少年时
代曾到萨尔瓦多、智利以及中美洲的一些大城市去求学。十四岁就被聘为《真
理》
报编辑，后来又担任过《时代报》《先驱报》以及《国家报》的编辑和
通讯员。
１８８８年在智利时，在朋友的帮助下出版了他的成名作《蓝》。这部
作品受到西班牙大作家胡安·巴莱拉的赞赏和竭力推荐，引起了西班牙文坛
的轰动。达里奥也从此成为国际文坛的知名诗人。
达里奥的代表作有诗歌《春》《夏》《秋》《冬》《anagke》等，散文《玛
布仙后的面纱》《黄金之歌》《旗手》《海滨》《圣特而模》以及《自传》等，
短篇小说《资产阶级国王》《聋子沙蒂罗》《红宝石》《仙女》等。
内容精要
这本散文选集主要选录了达里奥的成名作《蓝》和他的《自传》中的部
分作品。
选自《蓝》的部分包括散文、短篇小说和韵文。其中的内容多虚构和幻
想的成分。《资产阶级国王》是对“资产阶级国王”穷奢极欲的生活的描述，
同时写了一位诗人遭受的冷落和不幸，表达了一位艺术青年对财富的反讽，
正如作者本人所说：“是艺术家对那种务实而干巴巴的人的永久抗议，是梦
幻者对无知财富的霸道行径的永久抗议。”另一篇《聋子沙蒂罗》则像一篇
新编神话故事，幻想了森林之王沙蒂罗和俄耳普斯的一段遭遇，讽刺了艺术
被置若罔闻的境遇。《白鸽和苍鹭》写了作者在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的初恋
故事，对表姐的迷恋、与爱莲娜的初吻，十分纯真，又充满了热情。《黄金
之歌》用排比的手法歌颂了黄金，表现了饥饿者、贫困者、穷苦人和落拓者
心中，由黄金引发的感情。在另一些短文中，作者还虚构了在巴黎的生活，
仿佛作者身处其中，而实际上当时作者还从没有离开过中美洲。还有的散文，
作者也试图以写实的方式表达他对世界的认识，但更多的仍然是作者诗意的
幻想，由假设的构想成文。
选集中也收录了部分达里奥的后期散文，多是作者旅居国外期间的见闻，
有的写了民族风情和风俗，有的则写风景及人文。在节选的《自传》部分，
可以看到作者从出生到出版《蓝》的青年时代的经历，他曾经有过的早慧的
童年、躁动的少年和开始走向成熟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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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资产阶级国王
在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城池里，有个权势十分强大的国王，他拥有漂亮而
古怪的服装、裸体的黑白女奴、鬃毛细长的马匹、锃光发亮的武器、快跑如
飞的猎狗，还有手持青铜号的猎手，他们把号角吹得震天价响。他是位诗人
国王吗？
我的朋友，他不是诗人国王，而是资产阶级国王。
这位至尊热爱艺术，对他的乐师、赞美诗作者、画师、雕刻师、药剂师、
理发师和击剑师们一概慷慨赏赐。
在树林中，他喜欢在受伤的、流着鲜血的狍子或野猪旁边，让他的词章
专家即兴吟唱颂歌；奴仆们给斟满直冒气泡的美酒，宫女们以动听的节奏拍
着手。他是位十分可爱的国王，他的巴比伦城中整日价鼓乐喧天，笑声和吃
喝打闹声不断。他在闹哄哄的城里住腻了，就出去行猎，大队人马把树林闹
得不亦乐乎，鸟儿们吓得飞出了窝，打猎的叫喊声震撼洞穴的最深处。四腿
极富弹性的猎犬，狂奔乱窜，所到之处，野草尽被踩折。猎手们伏在马背上
驱马驰骋，跑得满脸通红，头发和紫红的披风飘飘扬扬。
国王有座华丽的宫殿，里面储存着金银财宝和奇妙的艺术品。每当国王
穿过丁香花丛，在宽广的水池之间款款走来时，首先向他敬礼的是白颈天鹅，
而不是站得笔直的仆役。此乃情趣也。他沿着一个阶梯拾级而上，阶梯两边
是一根根雪花石和绿闪石柱子，柱旁则有所罗门王宝座上那样的大理石狮子。
此乃高雅也。除了天鹅他还养着一大群鸟雀，因为他是谐音、鸟语和雀
鸣的爱好者。他在鸟雀旁边阅读奥内的小说或关于语法、美学批判之类美妙
的书籍，以修身养性。原来，他还是那些咬文嚼字的经院派和艺术上讲究雕
琢风格者的坚定卫士，具有修饰、矫正癖的高尚灵魂。
……
（选自《达里奥散文选》，刘玉树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版）
名言佳句
女人一般都是妩媚迷人的，而男人则好勾引女人；然而，被人勾引往往
又是如此甜蜜，所以就互相谅解了。（《关于爱情》）
爱情是神圣的事情，它使它所触及的一切变得高尚而纯洁。
阅读赏析
从这些文字来看，达里奥的想像奇诡，辞藻华丽而丰富。作者出版《蓝》
时，刚刚二十出头，这些作品充分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具有天赋的文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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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想像力、创造力和文字能力。
例如，在《资产阶级国王》一文中，达里奥想像了这个附庸风雅其实十
分庸俗、奢侈的国王的生活环境，构思了这个国王与一位诗人的遭遇故事，
更衬托了这个国王实际上的无知和残暴。在描写他的城池的时候，作者想像
这个国王仆役如蚁、锣鼓喧天，被荣华富贵、鹤鸟华池所围绕；在写这个国
王附庸风雅的时候，作者描述他挥金如土，收集各地的文艺作品和古玩，甚
至修建陈列大厅。然后作者用了一段话简短地描述出这个大腹便便的国王的
庸俗外貌：“相貌同纸牌上画的一模一样。”
同样，其他几篇散文里，也有十分奇异而又生动的想像。例如聋子沙蒂
罗住的奥林匹斯山附近的森林里，由于阿波罗神的惩罚而成了聋子，俄尔普
斯来到森林弹琴、被聋子沙蒂罗赶出了森林却赢得了欧里狄克的芳心，以及
玛布仙后和太阳宫等等。
达里奥作为一个少年天才，他的文笔十分优美华丽，写得生动而形象。
例如在《黄金之歌》里，他以排比的气势写了黄金的数十种好处，每一段都
以“让我们歌颂黄金”开头，然后写了黄金能带来的一切物质和情感上的好
处，极尽想象；而在写智利的风景时，又使用了画笔一样的笔法，写出了智
利风景中的“水彩画”、“静物画”、“炭笔画”、“蚀刻画”等等如画的景物，
十分美丽，每一段短小的文字就构成了一幅图画；又如，作者在《白鸽和苍
鹭》中写初恋，把年轻人的战栗而纯洁的情感，结合着活泼的白鸽、苍鹭、
花朵，表达得美丽、生动而形象。
第83章 露珠
作者：［智利］米斯特拉尔
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１８８９-１９５７）是智利着名女诗人、散
文家。米斯特拉尔全凭自学成就了深厚的文学素养，１４岁开始发表诗作。
１９０７年，米斯特拉尔与一位铁路青年职员梅里奥·乌雷塔坠入爱河。不
幸的是，乌雷塔于两年后自杀身亡。悲痛欲绝的诗人以诗抒怀，写成了着名
的《死的十四行诗》。此后，米斯特拉尔辗转各地，先后任中学教师、校长
等职。１９２２年，诗人应墨西哥政府之邀前去参与教学改革，同年，她的
第一本诗集《绝望》在纽约出版。１９２４年以后，米斯特拉尔被智利政府
任命为驻意大利、美国、西班牙、比利时等国的领事，晚年曾任驻联合国特
使。
１９４５年米斯特拉尔成为拉丁美洲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人。诺贝尔
文学奖颁奖辞指出：“她那富于强烈感情的抒情诗歌，使她的名字成为整个
拉丁美洲的理想的象征。”米斯特拉尔被誉为“拉丁美洲的精神女皇”。代表
作有诗集《绝望》《毁灭》《葡萄压榨机》《智利的诗》，以及散文《艺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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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诗》等。
［内容精要］
在文学史上，几乎没有哪位女诗人像米斯特拉尔那样，把自己的创作生
涯与情人之死如此密切地连在一起。这不仅因为伤心之极的女诗人写出了悼
念情人的千古绝唱《死的十四行诗》，更重要的是，诗人从绝望悲哀中升华
出无边的母爱，把它奉献给了整个人类。正如诺贝尔文学颁奖辞所说的那样：
“智利偏僻荒凉的山谷里升起了一个声音，响遍四方。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平
凡的悲剧失去了它的个人特征，进入了世界文学的殿堂。”
《露珠》精选了《艺术》《母亲的诗》《墨西哥素描》等多篇经典美文，
米斯特拉尔的散文像她的诗歌一样，都是来自女性灵魂深处的悠长吟唱。诗
人用激情而不失温存的爱之絮语，向母亲、向生命、向儿童、向受难者、向
自然倾注她博大深沉的女性关怀。
对博大母爱的礼赞是米斯特拉尔散文的主旋律。在《歌唱》中，她塑造
了一个“充满痛苦的生动热切的心”的母亲用“水一般清澈晶莹的歌声”荡
涤世界的感人形象。这位“母爱的伟大歌手”唱出悠扬动听的歌声，就像母
亲乳汁温馨的芬芳悄无声息地盈满了天地之间。《回忆远方的母亲》是诗人
用女儿的口吻细诉的对母亲的恋歌，细腻地传达出每个人心中对母性最复杂
深沉的情感：
“妈妈：我的眼睛，嘴和手在你身体深处悄悄形成。你用丰饶的血液把
我灌溉，正如流水灌溉隐藏在地底的风信子块根。”通过《母亲的诗》，诗人
以女性细致温情的心灵体验孕育新生命的感受，娓娓述说了女性刚怀孕的甜
蜜憧憬、妊娠反应的敏感软弱以及分娩的痛苦与新生，并从中体悟出世界的
母性之美：“大地的模样像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生物偎依在她宽阔
的怀抱）。”
米斯特拉尔胸中的爱是那样深邃绵长，当她奉献给孩子们时，《校园散
文》
就化作呵护儿童的天使翅膀，以至于《女教师的祈祷》成为所有教育者
的《圣经》；当她奉献给受难者时，《最不幸的母亲》就化作圣母的眼泪，滋
润人们干涸的心田；当她奉献给大自然，她的散文变成了《龙舌兰》的长叹
和《大王椰子树》的母性怀抱，给我们带来拉丁美洲广漠大地上美丽生灵的
气息。因为米斯特拉尔虔诚地献出自己全部的爱，所以她的作品总是闪耀着
宗教般圣洁的光彩。
［精彩片段］
一个女人在山谷中歌唱。暮色苍茫，模糊了的她身影；但她的歌声仍在
田野上空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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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已碎，有如今天下午她在小河卵石上磕破的杯子。但她还在歌唱；
缕缕不绝的歌声被隐秘的伤口磨得凄厉。悠扬的声调带着鲜血。
由于每日的死亡，其他的声音已在田野上消失，迟归的鸟雀的鸣啭不久
前也已停息。她的永恒的心，充满痛苦的生动热切的心，在她的声音中汇集
了其他的声音。
她为谁歌唱，为了黄昏时候默默无语凝视着她的丈夫，还是为了将孩子
安抚？或者是为了自己，她的心比傍晚孤单的孩子更无寄托？
夜晚来临，由于歌声相迎，变得深沉，星星含着人的温情陆续睁开眼睛，
星光灿烂的天空能解人意，懂得人间的酸辛。
水一般清澈晶莹的歌声涤荡了平原，把人们互相憎恨的日子洗净。那女
人仍在高唱，辉煌的白天从她喉中升起，直上星空。
（选自《露珠》，王永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８年版）
［名言佳句］
等我同上帝在一起的时候，不必用天使的翅翼抚慰我心上的创伤；只要
把我所爱的孩子们的头发披在蓝天，让它们随风吹拂我的面庞，永远永远
（《孩子们的头发》）
［阅读赏析］
有了米斯特拉尔，拉美文学终于以自己独特的抒情风格走向世界文坛。
米斯特拉尔像来自拉美大陆的和煦春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和龙舌兰的叹
息，令全世界为之陶醉，同时也深刻地影响了拉美文学的发展。２６年后，
她的学生聂鲁达再次登上她曾经站立的诺贝尔文学领奖台便是明证。
在《歌唱》中，作者塑造了一位在暮色苍茫中执着歌唱的女性形象：“悠
扬的声调带着鲜血”，期望“把人们互相憎恨的日子洗净”，“辉煌的白天从
她喉中升起，直上星空”。既是作者自己的写照，也是拉美大陆母性形象的
象征。米斯特拉尔形容自己的风格是“复杂的单纯”。独特的抒情风格，仿
佛是清澈的涓涓细流，又像喷发的火山熔岩。读她的作品，我们忍不住惊叹：
米斯特拉尔是用怎样博大的女性胸怀把一个个爱的字符编织成绮丽非凡的
篇章——深邃而不失清丽，温存又充满激情。着名文学评论家曼努埃尔·德
孟多利奥揭示了造就米斯特拉尔抒情个性的内在力量：“像她这样的诗人，
普遍有着深邃坦荡的内心世界。同时也陶醉在自己作品外在的美学之中，在
他们身上，一种动人的、生活在难以名状的神秘中的永恒激情把幻想、思想
以及精神和肉体的感受都融成一体。不言而喻，这种气质的诗人一定具有巨
大的抒情力量。”可以说，米斯特拉尔的创作是一颗细腻敏感的女性心灵在
穿越了世间的悲苦、贫穷与孤独之后奉献给人类的爱的琼浆。她用最最母性
的鼻音哼唱着摇篮曲，抚慰着被战火、饥荒、灾难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人们。
米斯特拉尔笃信：“爱是女人的宗教”，“美是上帝投在宇宙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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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用基督般的神性把爱和美化炼为一炉时，作者那看似技巧单纯浑然天成
的词句就有了不可言说的感人力量。正因为如此，当米斯特拉尔用充满爱意
的目光注视世界时，我们生活中那些简单而平凡的事物（诸如水、泥土、植
物等等）就被赋予了深刻的人文内涵。
第84章 聂鲁达散文选
作者：［智利］聂鲁达
巴勃罗·聂鲁达（１９０４-１９７３），智利着名诗人、散文家、社会
活动家。２０岁时出版诗集《２０首爱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跻身于智利
优秀诗人之列。１９２７年，聂鲁达进入外交界，历任南美、亚洲、欧洲多
国领事。这段生活对聂鲁达的创作生活影响很大。他在支持西班牙人民的反
法西斯斗争中写成了着名抒情诗《西班牙在我心中》。１９４５年，聂鲁达
被选为议员并加入共产党。１９４８年由于智利右翼势力迫害，诗人流亡海
外，直至１９５３年才返回祖国。１９７３年，聂鲁达在智利内乱中病逝于
圣地亚哥。
聂鲁达的一生历尽沧桑也享有盛誉。他曾获国际和平奖。１９７１年，
他“由于他的诗作具有自然力般的作用，复苏了一个大陆的命运与梦想”而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诗歌《西班牙在我心中》《葡萄园和风》《诗歌
总集》以及回忆录《我承认，我历尽沧桑》等。
［内容精要］
聂鲁达说：“我的一生便是一次漫长的漂泊，始终四处奔波。”与他曲折
的人生历程相对应，诗人的创作历程也较为曲折复杂，犹如一条长河，时而
水流潺潺，时而奔腾汹涌。根据聂鲁达不同阶段的创作基调，大致可以把其
创作分为四个时期。《聂鲁达散文选》精选了作者不同时期的代表作品，较
为全面地展示了聂鲁达散文丰富多样的创作风貌。
第一阶段，聂鲁达的散文创作和诗歌一样呈现出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这一时期，聂鲁达的散文以缠绵忧郁的情调来追问爱情、体验孤独。作
者在《爱》中写道：“因为你，当我伫立在鲜花初绽的花园旁边时，春天的
芬芳使我痛楚。”作者对于爱情的追求与失落在早期散文中交替出现，情感
真挚，语言清新。
第二阶段，奉命出使的东方之行极大地丰富了聂鲁达的阅历，也使他的
散文浸染了浓郁的异国色彩。东方文化的丰富多彩令作者赞叹不已。从中国
戏装、印度纱丽到缅甸隆基，都令作者倾倒，让他在《服饰的妙用》中赞之
为“能走动的水彩盒”。在《水手的梦》《马德拉斯，水族馆巡礼》中，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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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劳动者的智慧，又同情民众生活的艰辛。
第三阶段，西班牙内战让聂鲁达走出了个人的冥想，目睹了政治斗争的
壮阔波澜，创作风格转为现实，文风变得激越铿锵。《复苏而又活跃的万徒
勒里》《我们伟大的兄弟马雅可夫斯基》等文，作者把强烈有力的语言当成
战斗的号角，激励为自由而战的人。
第四阶段，聂鲁达的散文创作和诗歌创作都日趋成熟，激情澎湃、气势
恢弘，有一种粗犷的力度美。在《美洲，请不要熄灭你的明灯》《人民的诗
人》《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等文中，作者表达出自己对历史悠久、广袤
博大的美洲大陆的炽爱以及对自强不息的美洲人民的敬意。
此外，《我承认，我历尽沧桑》是作者晚年写的回忆录。步入晚年的聂
鲁达用旷达的心情回忆自己的人生经历，平淡中蕴含着历尽世事的智慧之美。
［精彩片段］
我们还渡过了一条河。这种源出安第斯山脉之巅的小溪，奔腾而下，流
势湍急恣肆，一泻而成为瀑布，挟着冲下险峻高山时产生的力量和速度，撞
开土地和岩石；不过，这次我们遇到的却是一条缓流，水面开阔，平静如镜，
是一处容易涉渡的浅滩。马匹下到河里，腿没有水里都够不着底了，便向对
岸游去。
突然我的马快要完全给水淹没了，我失去支持，开始摇晃起来；当我的
马挣扎着把自己的头露出水面时，我的双脚就使劲夹住马肚子。我们就这样
过了河。
我们刚刚到达对岸，我的向导，也就是那几位伴送我的农民，微笑着问
我：
“您害怕了吧？”
“是的，我刚才还以为我的大限到了呢。”我说。
“我们可都手拿套索跟着你呢。”他们对我说。
他们中的一个又说：“我父亲就在这里落水，给急流卷走了。你倒不至
于发生这种事。”
……
就在那次漫长的行程里，我获得了创作诗歌的必要成分。在那里，大地
和心灵充实了我的诗的内容。……
自《聂鲁达散文选》，东志方、江禾、林一安、林光、王小方译百花文
艺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版）
［名言佳句］
创造这一切的，全是人类的手，这手永远粗糙而灵巧，它没有眼睛，却
能击碎石头；看似渺小，却能在火海里捕鱼；肤色黝黑，却在寻求光明。（《人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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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的诗人》）
［内容赏析］
聂鲁达在回忆录中讲述了自己的诗歌被战火中的西班牙士兵冒着生命
危险排印和传诵的感人故事。聂鲁达的作品为何拥有从美洲到西班牙甚至中
国的广泛读者？聂鲁达在诺贝尔文学奖的答谢词中，向人们展现了他的创作
历程。在这篇脍炙人口的演说辞中，聂鲁达用自己成为人民的诗人和战士的
人生之路来说明他的思想，用坦诚而富于激情的语言阐述了他积极的人道主
义思想以及对拉美人民命运的深刻关注。
在文章开头，聂鲁达用诗一般的语句娓娓叙说了他在流亡途中的冒险经
历：跋山涉水的艰辛与惊险、充满人情味的相遇、走向自由途中的载歌载舞
还有帮助他的勇敢而朴实的人们，在世界人面前展现出拉美大陆多灾多难的
政治斗争以及神奇的自然景观。聂鲁达只用寥寥数语便刻画出拉美人民饱受
欺凌却自强不息的感人形象，揭示了拉美人民博大坚忍、质朴自然的性格内
涵。
以此为出发点，聂鲁达全身心地融入大地、融入民众。在人民中间，作
者深刻感到：“我们诗人就可共享汗水、面包、葡萄酒以及全人类的梦。只
有经由这条凡人的道路，我们才能使各时代慢慢展露的广袤性再度回归诗的
世界。”聂鲁达在演讲中自诩为“人民的面包师”，伦敦《泰晤士报》的撰稿
人对聂鲁达创作中这种民众思想给予了肯定，并指出：“对拉丁美洲人来说，
聂鲁达是他们自身和他们大陆的诗化的再创造。”在文章末尾，聂鲁达选择
杰出诗人亚瑟·兰波来揭示自己复杂的创作个性。和兰波一样，聂鲁达也曾
从黯淡和光明两个角度来透视社会与人生，但人道主义的责任感使诗人选择
了后者，并且在颁奖讲台上向全世界重申兰波的预言：“只有靠我们燃烧的
耐心，才能征服赐给全人类光明、正义和尊严的光辉之城。”
第85章 博尔赫斯文集
作者：［阿根廷］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１８９９-１９８６］，阿根廷杰出小说家，诗人，评论家。
博尔赫斯从小即显出非凡的语言天才和早熟的聪慧，他６岁时用英语写过短
篇故事，《熙德之歌》一类巨着提前叩开他幼小的心扉。１５岁时他随家人
到日内瓦定居。
２０岁时他参与了马德里极端主义运动。博尔赫斯２２岁回阿根廷开始
写作，２４岁出版第一本诗集。１９３５年博尔赫斯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世
界性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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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３７年，他在首都市立图书馆供职，此后他历任多家图书馆的职员
和馆长，与书籍终生结缘。１９４１年，《交叉小径的花园》引起了世界文
坛的注目。１９４６年起，博尔赫斯因反对独裁者庇隆而被迫当了９年市场
鸡兔检查员。１９５５年，博尔赫斯任国立图书馆馆长时，他已失明。博尔
赫斯后来曾任国内外多家大学的文学教授，并多次到海外讲学。
博尔赫斯以渊博的学识、深邃的智慧和出类拔萃的艺术探索屹立于世界
文坛，被称为“为作家写作的作家”。代表作有：诗文集《创造者》，小说《交
叉小径的花园》《阿莱夫》《虚构集》，随笔评论《探讨别集》《论永恒》等。
［内容精要］
《书》选自《博尔赫斯文集·文论自述卷》。该书是博尔赫斯关于文学
理论、自传回忆及人生杂感的随笔集。说它是随笔，其实稍嫌牵强。博尔赫
斯以空前卓异的文学探索模糊了各种文体的界限。在他的笔下，小说、诗歌、
散文、寓言、神话、随笔都不过是充满生命力的鲜活文字，被他的想像之翼
驱遣着，闪烁着神秘、浪漫、智慧的光芒，变成了迷宫一样的“交叉小径的
花园”或者“圆形废墟”。
“作家们”部分是博尔赫斯对世界文学名家（诸如荷马、卡夫卡、惠特
曼等）
及其作品的解读。作者独抒己见、机智妙悟，表现出高绝的文学鉴赏力。
在《诗人》中，博尔赫斯以自己失明的体验虚构了盲诗人荷马在失明刹那的
感受。
文章以生动细腻的心理描写展示了诗人对黑暗的平静接受，深刻表现了
人对于不幸命运的承担与超越。《栀聊斋枛序》是另一篇令中国读者感兴趣
的评论。
作者以博尔赫斯风格的语言评价《聊斋》里中国式想像与虚构竟然那样
透彻精妙：这是一个“梦魇的画廊与迷宫”，“一架梯子在天空消失，另一架
在井中沉没，因为那里是刽子手，可恶的法官以及师爷们的居室”。
“另一个”部分是博尔赫斯讲述自己生活与创作的自传性随笔。在《我
的生活》里，博尔赫斯娓娓述说了自己一生的经历。从作者平静的叙述中，
我们看到博尔赫斯被迫当市场鸡兔检查时的坦然，以及面对“像缓缓到来的
黄昏”的失明的从容，更看到“他坚忍不拔和澄澈如水的崇高品格”（帕斯
语）。面对不幸，博尔赫斯超越了平庸的怨天尤人，以高蹈的姿态审视着人
间的混乱与无助，达到了一种巅峰的澄明与彻悟，使他的作品始终洋溢着温
暖的终极关怀。
此外，文集中还有一些关于书籍、时间之类的人生杂感，其间闪耀着博
尔赫斯灵智之光的语句俯首可拾：“时间于是成了永恒的礼品。永恒使我们
逐渐地生成”；“我们不了解宇宙的安排，但是知道清晰的推论和公正的行为
有助于这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安排。”这样的话语见解新奇、睿智隽永，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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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醍醐灌顶，使我们的内心充满了清澄的力量。
［精彩片段］
书
我一生中有一部分时间是在阅读中度过的。我以为读书是一种享受，另
一种较小的享受乃是写诗，我们或将它称为创作，这是对我们读过的东西的
一种回忆和遗忘相结合的过程。
爱默生和蒙田都主张我们应该只看能使我们欢愉的东西，他们都认为看
书是一种幸福。我们对书都寄予厚望。我一贯主张要反复阅读，我以为反复
阅读比只看一遍更重要，当然，反复阅读必须以初读为前提。我对书就是这
样迷恋，这样说未免有点动情，当然我们不想太激动，我只是对你们说说自
己的心里话，我不是对所有的人说话，因为“所有的人”是个抽象的概念，
而每一个人才是具体的。
我仍然没有把自己当成盲人。我继续买书，继续让书堆满我的家。前些
日子有人送我一套布罗克出版社１９６６年出版的百科全书，我感觉到这本
书在我家里，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这一套字体潇洒、共有２０余卷的百科全
书在我家里，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这一套字体潇洒、共有２０余卷的百科全
书在我家里，只是我不能阅读，里面有许多我看不见的地图和插画。尽管如
此，这套书总在我家里，我感觉到书对我具有亲切的吸引力，我想，书是我
们人类能够得到幸福的手段之一。
有人在谈论书的消失，我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可以谈谈书和报纸或唱片
的不同。它们的区别就在于，一张报读后便会弃之脑后，一张唱片听后也会
被人遗忘，因为那是比较机械的东西，没有严肃的内容，而读一本书能使人
永志不忘。
……
（选自《博尔赫斯文集·文论自述卷》，王永年、陈众议等译海南国际
新闻出版中心，１９９６年版）
［名言佳句］
不知道音乐会不会对音乐绝望，大理石会不会对大理石不屑，但我明白
文学具有预言沉默的将来的功能，它会不断地吸取自身的美德，爱上自己的
消解，向自己的结局求婚。（《读者的迷信）》
［内容赏析］
从小时候对文学巨着的孜孜以求，到漫游于书海的图书馆工作生涯，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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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赫斯似乎命中注定要与书相伴一生。博尔赫斯和书籍的奇特缘分正如国内
评论家所言：“读书生活是如此奇妙地影响着他的写作，这不仅使很多书籍
通过他而赢得了崭新的生命，也赋予了他的书以罕见的光辉。”
《书》这篇随笔中，博尔赫斯对书这个情深意笃的人生良伴，用诗意而
灵悟的语言倾诉了自己的深刻迷恋。文章开篇便指出书对于人类的重要：“在
人类浩繁的工具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无疑是书。”“它是记忆和想像的延伸。”
接下来，博尔赫斯如数家珍地讲述了书的有趣历史：“古人认为书是口头语
言的代替物。”后来的人又认为“书的神灵之作”。“一本代表一个国家”。在
文中，博尔赫斯用旁征博引的典故、信手拈来的隽言揭开了人类文明史的层
层帷幕，让我们瞥见了无限丰富的人类精神世界以及书籍在其中轻盈走动的
身影。当谈及自己对书的看法时，博尔赫斯把读书看做一种享受，而另一种
较小的享受才是创作。博尔赫斯动情地叙述了书对他的亲切的吸引力：尽管
已双目失明，但当他获得一套百科全书时，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在
博尔赫斯那里，书籍获得了崭新的美学意义和哲学内蕴：“我们每读一次书，
书也在变化，词语的含义在变化。此外，每本书都满载着已逝去的时光的含
义。”博尔赫斯认为，书“总含有某种神圣的令人尊敬的东西”，我们可以“从
中找到幸福，获得智慧”。
博尔赫斯用他宁静淡泊的生命对书的执着与痴迷证实了这一点，同时也
向世人展示了书籍所给予他的穿透黑暗的智慧以及无限宽广的心灵空间。
第86章 太阳石
作者：［墨西哥］帕斯
帕斯（１９１４-１９９８），墨西哥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帕斯
最早的文学熏陶是在他那当作家的祖父的书房里开始的。１５岁时，帕斯因
参加学生运动而被拘留，显示出早熟的政治激情。此后，少年帕斯把文学热
情倾注在创办刊物上，创办了《楼梯扶手》《车间》等多份文学刊物。２３
岁的帕斯作为最年轻的代表应邀去西班牙参加第二届国际反法西斯作家代
表大会。在那里，帕斯不仅目睹了西班牙内战，而且结识了聂鲁达等人，此
行对帕斯的创作影响极大。
之后，帕斯与法国诗人布勒东等人的交往又使他开阔了眼界。从１９４
５年开始，帕斯先后任法国、日本、瑞士等国外交使节。１９６８年，帕斯
辞去驻印度大使之职，以抗议本国政府镇压学生的暴行。
帕斯创作丰富成就卓越，曾获得“塞万提斯”文学奖等多种奖项。１９
９０年，帕斯的作品因为“洋溢着激情，视野广阔”，“表现了完全的人道主
义精神”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诗集《语言下的自由》、长诗《太
阳石》、散文集《鹰还是太阳？》《孤独的迷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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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诺贝尔文学颁奖辞称赞帕斯的诗作“具有一种难以置信的丰富性”。当
我们翻开帕斯的《太阳石》时，发现这种丰富性同样存在于他的散文创作。
《太阳石》精选了帕斯各个时期的散文代表作。在这些散文中，帕斯广泛涉
猎了文学、史学、哲学、音乐、绘画、电影等各个领域，以精深的研究、独
到的见解、丰富灵动的语言进行了多姿多彩的艺术探索。
《鹰还是太阳？》《流动的沙》两辑是帕斯的早期散文作品，带着较明
显的超现实主义和象征主义色彩，形式新颖、构思别致。《蓝眼睛》讲述了
一个青年为了满足未婚妻子对蓝眼睛的怪癖，要挖“我”的眼睛的古怪故事。
在《黑曜岩蝴蝶》中，帕斯用神秘梦幻般的语言讲述了依茨帕帕洛特尔女神
的故事，揭开了古老而神奇墨西哥文明的面纱。《大自然的颂歌》里，帕斯
用丰富的想像赋予了绘画作品以立体的生命。帕斯曾经自述：“我至今喜爱
这些作品。它们几乎都是对墨西哥心理的和神秘的底层作深入的探察。”
《孤独的迷宫》被认为是拉美同时期同类作品中“最精美、无疑也是最
有益的研究性作之一”。该作品反映了帕斯对墨西哥历史和现实的深刻内省。
帕斯在文中生动而幽默地剖析了墨西哥人的社会习俗与心理特征，在所选的
《墨西哥面具》里，作者揭示了墨西哥人戴面具的种种心态，表现了他们自
闭的迷宫似的孤独，从中反映出帕斯对本民族孤独宿命的历史性反思以及探
求墨西哥走向现代化的努力。
《交流电》《帕斯作品中的墨西哥》《伟大的日子小记》三辑主要是文学、
艺术批评随笔。在随笔中，帕斯以广阔的视角、深刻的体验对众多艺术领域
的问题进行了探讨，闪耀着人文思想的光芒。例如，帕斯认为真正的诗人在
本质上都是存在主义者：“每当写作的时候，也就要以具体的、个人的方式
真正面对面地提出生与死的问题。”（《被放逐的形象》）从这些直逼艺术本质
的理论思考中，帕斯建立起了个人的诗学伦理世界。
［精彩片段］
大自然的颂歌
瓦蓝色的颜料描绘出一幅宽大的天幕，水和彩泼洒，深沉的天空在火光
下清澈明朗。疯狂的羽毛，欢乐的枝杈，耀眼的光彩，当机立断，线条总是
那样正确地落在纸上。绿色孕育希望，它要把那寒冷闪光的呼唤仔细咀嚼，
再献给人间。灰色、深灰、浅灰、铅灰、铁灰，各种各样的灰色，无情的灰
色，在大刀前让路，在号角声中躲闪。噢，还有艳红的玫瑰，明亮的火光。
在那斜上方，现出两幅燃烧的几何图案。那是脊椎，那是立柱，那是水银，
在火中，在荒野里安然无恙。
一端，一弯新月在燃烧。它已经不是珠宝，而是一颗在它自己心电那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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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耀下长成的果子。那弯新月在发光，它是孕育万物的子宫，保护我们
每个人的殿堂，一只玫瑰色的海螺，孤零零地在海滩上歌唱，一只夜鹰在飞
翔。下方，在独自弹唱的吉他旁，岩石像一把玻璃匕首，蜂鸟展开翅膀，时
钟不知疲倦地啃咬自己的五腑六脏，在这些刚刚诞生的东西和那些一开始就
放在桌面上的东西旁边，还放着一块西瓜，炽热的曼密果，一条火光。那块
西瓜就是一弯新月，一弯在女人眼睛那轮太阳照耀下生成的新月。
在距水果月亮和太阳水果同样远的地方，在那有限的画面上和平相处的
两大对立世界中央，我们隐约望见了自己的缩影。吃人野兽青面獠牙，诗人
睁开眼睛，女人把它闭上。这就是一切。
（摘自《太阳石》，朱景冬等译，漓江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版）
［名言佳句］
爱情是一种深入另外一个生灵的企图，但是这种企图只有在相互都情愿
给予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在任何地方，这种对自我的放弃都是不容易的。少
数人能在给予别人这一点上看法一致，能做到超越占有欲这一阶段并真正地
获得爱的享受，即这种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发现，对现实之水的沉入和持续
不断的再创造。（《墨西哥面具》）
［内容赏析］
帕斯认为“好的散文必须有一定的诗歌特色”。当帕斯这一理论运用到
散文创作时，他的散文就成了诗歌创作的一面镜子，从中折射出帕斯激情而
丰富的诗学风格。“精彩片断”所选的《大自然的颂歌》是作者献给着名画
家塔法约的散文。塔法约是一位用怪异的想像、绚烂的色彩描绘自然万物的
绘画大师。
帕斯在文中用诗的语言描述塔法约的绘画世界，并借助塔法约的绘画再
造了一个帕斯式的大自然。“大自然的颂歌”既是塔法约的创作主题，也是
帕斯要借此表达的自己对宇宙与自然的想像和思索。涉入帕斯创造的流光溢
彩飞速奔涌的语言激流，我们可以隐约看见《太阳石》的滥觞。
诺贝尔文学颁奖词指出：“帕斯是一位焊接艺术大师。在火花飞溅之中，
他的奇思异想把形形色色的存在之物连接在一起。”在《大自然的颂歌》里，
我们再次领略到这一点。帕斯笔下的大自然早已超逸出现实世界：各种各样
的色彩、线条、形象、声音汇集在一起，驾着幻想之翅在帕斯的空间里自由
滑翔。
宇宙、自然、疯子、女人、月亮、西瓜、骑手、麦穗……千姿百态异彩
纷呈的艺术形象被帕斯巧夺天工地组接在一起，给散文意境罩上扑朔迷离、
撼人心弦的神秘色彩；显示出思维的无限丰富和无与伦比的艺术张力。因此
也有许多评论家把帕斯称做“电影摄影术”大师。帕斯采用了明喻和暗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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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替、拟人与象征的循环等各种技巧，随心所欲地用“蒙太奇”式的剪接艺
术把各种形象组成了流动的不羁的幻想世界。不过，帕斯本人并不喜欢用“技
巧”来评价他的创作，他认为：“技巧是道德力量的另一个名字，它不是对
词语的操纵，而是一种激情、一种苦行。”“我创造语言即自由，它每天创造
自己，也将我创造。”因此帕斯更希望用语言为读者提供一个“类似佛教徒
所说的”“冥思的‘支点’”。在这个“支点”上，读者可以获得无限广袤的
幻想空间，此时，“写诗的诗人死去，读诗的诗人诞生。”
第87章 番石榴飘香
作者：［哥伦比亚］马尔克斯
加西亚·马尔克斯（１９２８-），哥伦比亚杰出小说家。马尔克斯是在
外祖母、姨妈们讲的民间故事及外祖父马尔克斯上校的战争故事中长大的。
童年的听闻给了马尔克斯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把他熏陶成讲故事的能手。
马尔克斯青年时曾攻读法律，但他更热衷于文学创作，先后任多家报社的海
内外记者。１９５５年，他创作出第一部长篇小说《枯枝败叶》，但反响甚
微。此后，他过了很长一段四处辗转生活窘迫的日子。１９６５年的一天，
童年的记忆闪电一样掠过脑际，马尔克斯据此创作出了《百年孤独》，从此
声誉鹊起。其后，马尔克斯全力投入写作，活跃于新闻界，支持人权运动，
为拉丁美洲的和平与发展呼吁。１９８２年，马尔克斯“由于他在长、短篇
小说中”，“勾画出一个丰富多彩的幻象世界，反映了拉丁美洲大陆的生命与
斗争”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马尔克斯作为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潮流的代表人物，他的创作对世界
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代表作有：小说《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
《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谈话录《番石榴飘香》等。
［内容精要］
《番石榴飘香》是马尔克斯与另一位作家门多萨的谈话录。马尔克斯将
谈话录名为《番石榴飘香》，这个散发着拉丁美洲气息的名字极有深意。番
石榴是拉丁美洲的一种常绿植物，果实香味浓郁，可以鲜食或做果汁、果冻、
果酱。作者以番石榴喻示文学创作的规律：文学素材只有经过加工提炼才能
成为不朽的艺术３４３品；文学家的创作也只有经过锲而不舍的艰苦探索才
会香飘四海。在谈话录中，马尔克斯通过引人入胜的对话，展示了自己的文
学之路、对自己作品的剖析以及对拉丁美洲现实的看法；从而深入揭示了魔
幻现实主义文学产生的现实土壤和文化背景。
马尔克斯在描述自己走过的文学之路时，首先谈到家人对他的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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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战斗英雄，他那无数次参加内战的经历使马
尔克斯从小就了解拉美政治斗争的严酷。外祖母故事里那些人鬼混杂的梦幻
世界令马尔克斯心醉神迷，他完全沉浸在外祖母身后那富有拉丁美洲神秘色
彩的精神世界里。由此，马尔克斯读懂了拉丁美洲，也找到了“魔幻文学”
的现实基础。此外，马尔克斯还谈及卡夫卡、海明威及聂鲁达等人对他的启
迪，生动地讲述了大师们的艺术探索如何为他打开了创作的新天地。
接着，马尔克斯剖析了自己的作品，再现了自己的创作心态。他认为《百
年孤独》是为他“童年时代所经受的全部体验寻找一个完美无缺的文学归宿”。
在《家长的没落》里，作者精辟地分析了作家的孤独与权力的孤独，传
达了一种深刻内省的孤独。
最后，作者从“政治”、“妇女”等方面阐述了他对拉丁美洲现状的看法，
回忆了他和拉美一些国家首脑意气相投、令人感动的友谊。同时，也反映了
作者对变乱频仍、愚昧落后的拉丁美洲未来命运的深远忧虑。
［精彩片段］
读物及影响
我的外祖父母是加利西亚人的后裔，他们讲的许多超自然的事情都来源
自加利西亚。不过我认为加利西亚人对于超自然事物的特殊爱好也有着非洲
的传统。我的出生地哥伦比亚加勒比沿海地区和巴西有联系，而巴西是拉丁
美洲中受非洲影响最深的地区。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１９７８年安哥拉之
行是我一生中最使我神往的经历。我认为，它使我产生了新的活力。我希望
来到一个奇特的世界，一个十分奇特的世界；而当我一踏上非洲大陆，一闻
到那里的空气，我就骤然感到我回到了我童年时代的世界。是的，我回到我
早已忘却了的童年时代，看到了熟悉的习俗和事物；甚至我还在那儿做了我
童年时代做的噩梦。
在拉丁美洲，我们一直被说成了西班牙人。一方面，确实如此，因为西
班牙因素组成了我们文化特性的一部分，这是无可否认的。不过我在那次安
哥拉之行中发现，原来我们还曾经是非洲人，或者说，是混血人。我们的文
化是一种混合文化，是博采众长而丰富发展起来的。那时我才认识到这一点。
在我的故乡，有些文化样式来源于非洲，而与高原地区的土着民族文化
大不相同。在我们加勒比地区，非洲黑奴与殖民时期之前的美洲土着居民的
丰富想像力结合在一起了；后来又与安达卢西亚人的奇情异想、加利西亚人
对超自然的崇拜掺和在一起。这种以魔幻手法来描绘现实的才干来源于加勒
比地区和巴西。正是在那儿，涌现了一种文学，一种音乐，一种像维尔弗雷
多·莱姆所画的画那样的绘画，它们是那一地区的美学表达手段。
……
（选自《番石榴飘香》，林一安译，三联书店，１９８７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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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我认为，灵感既不是一种才能，也不是一种天赋，而是作家坚忍不拔的
精神和精湛的技巧为他们所努力要表达的主题做出的一种和解。（《谈写作》）
［内容赏析］
马尔克斯用他的“魔幻文学”创造了一个风靡世界令人着迷的神话世界。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在这神话世界背后，是拉丁美洲异乎寻常的贫困与
落后，是作家因为民族命运焦虑不安的灵魂。马尔克斯在创作谈《番石榴飘
香》中向世人袒露了这一切。当他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些经验时，我们竟丝毫
没有觉察他谈论的是文学创作的理论问题，而被作者饶有趣味的话语带来进
了一个弥漫着拉丁美洲神秘气息的陌生世界。
所选的文章从文化和地域渊源两方面深入肌质地剖析了魔幻文学的文
化底蕴和现实根源。马尔克斯用安哥拉之行的经历指出：拉美文化“是一种
混合文化，是博采众长而丰富发展起来”。“非洲黑奴与殖民时期之前的美洲
土着居民的丰富想像力结合在一起了；后来又与安达卢西亚人的奇情异想、
加利西亚人对超自然的崇拜掺和在一起。”马尔克斯以宽阔的文化眼界和对
民族文化的无限依恋深刻地解读了拉美文化的底蕴。由此，我们才真正理解
了“魔幻文学”的神奇世界为何如此牵动全人类的心灵——因为它不仅反映
了拉美人民深层的心理结构，而且凝聚了人类的心智情感。
马尔克斯在谈及“魔幻文学”的现实土壤时说：“加勒比教会我从另一
种角度来观察现实”。在传奇般的加勒比，有来自全球的各色人种，有“不
堪旋风吹刮的小屋”，也有“装有防光玻璃的摩天大楼”，是落后和愚昧造就
了这块土地光怪陆离的现实。正如作者在诺贝尔文学奖答谢词中所说：“每
一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死亡，都是由这种现实决定的。这种现实情况蕴育出
一种充满美与哀愁，难以满足的创造力源泉。”正是这种创造力源泉迫使马
尔克斯用独特而卓异的文学形式来反思拉美民族孤独无助的宿命，表达自己
对民族命运的焦虑与诉求。
第88章 镜中瑕疵
作者：［澳大利亚］帕·怀特
帕特里克·怀特（１９１２-１９９０），澳大利亚小说家、剧作家。怀
特出生于澳大利亚一个农场主家庭，自幼喜爱文学。少年怀特曾赴英国读中
学，毕业后回父亲的农场工作，此间怀特的三部长篇小说均被出版商退回，
但他从未气馁。
１９３２年，他再次赴英就读于剑桥大学，广泛接触了欧洲文学。１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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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９年，他发表第一部小说《欢乐谷》。二战爆发后，怀特中断了写作供职
于英国皇家空军。
１９４８年，怀特回到澳洲并发表《姨母的故事》。然而评论界对此的
冷漠反应让怀特心灰意冷，失望之余，怀特隐姓埋名在悉尼郊区自己的农场
工作了７年。
１９５５年，雄心未灭的怀特成功融合了澳洲题材与现代派手法，推出
了他颇具史诗风格的成名作《人类之树》，确立了他在澳洲文学界的地位。
１９７３年，怀特的代表作长篇小说《暴风眼》出版，同年他成为澳洲第一
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指出：他用“史诗般的气
概和刻画人物心理的叙述艺术，把一个新的大陆介绍到文学领域中来。”淡
泊名利的怀特没有参加颁奖仪式，并捐献出奖金成立了“怀特奖金”。怀特
晚年曾着有回忆录《镜中瑕疵》。
［内容精要］
帕·怀特一生淡泊名利、离群索居，对他的个人生活三缄其口。因此，
这位走遍世界的“回头浪子”、北非战场的反法西斯战士、澳洲新富豪的叛
逆者、大器晚成的文学巨匠的人生便充满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怀特晚年
出版了回忆录《镜中瑕疵》，向世人袒露了他奇特而丰富的一生，“剖析了他
作为个体的人生五彩斑斓而又矛盾重重的内心世界”。要认识自己并展示于
众，这需要真诚和勇气，因此，怀特别有深意地把自传取名为《镜中瑕疵》，
颇具慎独自省之意。
怀特的自传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怀特对早年生活的回忆。怀特讲
述了他的家庭和亲戚朋友，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澳洲移民的众生相，深入剖析
了他们矛盾复杂的移民心态。怀特把在英国读中学的经历视为牢狱，通过描
述英国寄宿学校的刻板生活，辛辣地讽刺了压抑人性的教育制度。怀特在文
中还充满感情地回忆了自己走上文学路的始末和其中的甘苦。他认为性格中
的多面性使自己成为了小说家：“我看中了小说，或者更像是我把它作为我
这样一个由相互矛盾的性格组成的角色介绍给不肯轻易相信的观众的手段。”
内向坚韧的怀特在文学路上备受挫折，但他坚守寂寞执着追求，终成大器，
这样的经历对我们不无启迪意义。此外，怀特回忆了他在二战中的经历，惊
险曲折的描述中隐含着作者对人民命运的关切。在第二部分中，怀特温情而
真挚地记述了他和挚友曼努雷在希腊的一系列旅行，同时也坦然地将两人之
间相依为命永难割舍的深挚感情剖白于世。第三部分“往事与随想”是怀特
晚年生活的片段。作者如实记叙了被女王接见的尴尬经历以及与克尔爵士夫
妇和诺兰夫妇的交往经过，表达了他对澳大利亚贵族生活方式的不屑与批判。
他犀利地指出：“在用来保护少数特权阶级生活的栅栏对面，存在着无形的
痛苦和物质上的贫困。”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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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镜中瑕庇
我到底相信什么？人们谴责我不能明确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对于一个因
太宏大而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问题，什么样的回答才算明确呢？这是一种每天
都要进行的搏斗，对手的四肢却永远不会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体；这是
一场需要严肃的作家在他写下的每一页文字上面都洒下血汗的搏斗。这是个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话题。犹如水面上的图案。一阵风。一朵盛开的花。
我犹豫不决，是否再添个孩子。因为一个小孩可能长成魔鬼，长成一个破坏
者。
我是一个破坏者吗？镜子里面这张面孔一生都在寻找他到底相信什么，
但一直没能找到可以认为是真理的东西。这是一张因为纳闷真理是否是最坏
的破坏者而变憔悴了的脸。
人们告诉我，上帝无处不在。那么班芽树里有上帝吗？有的，既然它无
处不在。而且我早年的生活和拉尔窝斯汽车道旁边那株班芽树有那么多的联
３４８系，我对此几乎深信不疑了。等到下定决心完全相信这一点的时候，
我又问道：“上帝的裤子也会撕破吗？”人们对我说：“别傻了。”这问题当
然傻。因为上帝活像鲍拉尔的贝格特先生。他那雪白的胡子要比照片上我的
祖父、叔祖父们的胡子漂亮得多。他们的胡子让人觉得上面粘着发了霉的烟
叶。而且耶稣总是那样逆来顺受、温和亲切，仿佛笼罩着一层粉红色的雾。
如果他们把上帝描绘成迪福特——我心目中那位一贯正确的印第安英雄，我
也许不经过任何灵魂的搏斗就可以成为一个基督教徒。我只是不能接受维多
利亚时代石印油画的翻版——人们期待“救世主”露丝和狄克的那些咩咩叫
的羊羔对他的崇拜。
……
（选自《镜中瑕疵》，李尧译，三联书店，１９９８年版）
［名言佳句］
我一贯追求的是：在人的肉体与幻想允许的范围之内获得最大限度的真
诚与信任，以及对所有的一切尽可能长久的保证。（《镜中瑕疵》）
［内容赏析］
怀特在《回头的浪子》中写道：“也许一切艺术之花在沉默中更易开放。”
怀特的回忆录《镜中瑕疵》就是在沉默中粲然开放的艺术之花，正如尼古拉
斯·周思的评价：“《镜中瑕疵》是一位天才的作家十分出色、别出心裁、诚
挚坦率的自画像。作者在这本书中对他的家庭、生活以及整个人类的评价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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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然不无刻薄之处，但仍然洋溢着对真理、爱情的信仰和赞美。”
在所选的文章中，作者以他对自己心灵的深刻自省回答了关于信仰问题
的自我诘问。长久以来，评论家们对怀特作品的宗教性问题争论不休。在《人
类之树》中有一个颇富争议的细节：帕克向地上吐了一口痰，说：“这就是
上帝。”人们对此中蕴含的反宗教倾向抑或泛神论思想莫衷一是。怀特在回
忆录中用灵动诗意的文笔，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讲述了他少年时代对上帝的
质疑以及当作家后对信仰问题展开的灵魂搏斗。怀特认为，信仰是“一个因
太宏大而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问题”，“是一场需要严肃的作家在他写下的每一
页文字上面都洒下血汗的搏斗”。怀特曾经把自己描绘成充满了矛盾的人：
“一个离经叛道的英国圣公会的利己主义者，信奉不可知论的泛神论者，神
秘主义者，存在主义者，本来可以成为基督教徒却终究没有成为的澳大利亚
人。”怀特灵魂中丰富而宏丽的矛盾使他“一生都在寻找他到底相信什么”，
这就像怀特笔下那些外表沉默坚忍、内心焦灼不安的主人公，“由于一种神
秘的命运之劫”而不得不用终生来追问生命的真理，不屈不挠也无怨无悔。
这种追问反映了作者伟大而悲壮的孤独，也具有一种超越世俗的神性。在这
神性光芒的照耀下，怀特借助《人类之树》中的小男孩诉说了他对人类多元
特质的洞察以及对人类伟大绵延生命力的赞颂：“他要写一首诗，一首包含
了所有的生命，包含了那些不曾相识，又曾相识的生命的诗。男孩垂着头，
从这树木中间走过，瘦小的身躯正在变得茁壮，绿色的，思想的嫩枝在舒展。
因此，归根结底，没有一个完结的时候。”
第89章 孟加拉掠影
作者：［印度］泰戈尔
泰戈尔（１８６１-１９４１），印度文学巨匠，诗人，散文家，１９１
３年诺贝尔文学获得者。出生在印度一个开明地主家庭，青年时赴英伦学法
律。他８岁开始写诗，２１岁出版第一部诗集《暮歌》，２５岁已蜚声国内
文坛。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他到乡下替父亲管理田产，也迎来了创作的多产
期，书信体散文《孟加拉掠影》
就诞生在此时。１９１３年，宗教抒情诗集《吉檀迦利》为他赢得诺贝
尔文学奖，并使他成为首位获奖的东方作家，在东方文学界引起强烈反响。
１９１９年，泰戈尔为抗议英国制造阿姆利则惨案而决然辞去英国爵士封位。
之后，他曾于１９２４年、１９３０年访问中国和苏联，他的创作风格对冰
心、徐志摩等中国作家影响很大。泰戈尔晚年以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参与了
积极的反帝国主义、反法西斯活动。
泰戈尔以惊人的创作激情和多方面的艺术探索为后人留下了数量众多
的诗歌、散文、小说、戏剧及绘画。诗歌代表作有：《吉檀迦利》《飞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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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集》
等。散文名着有《孟加拉掠影》《在中国的谈话》等。
［内容精要］
《孟加拉掠影》是泰戈尔隐居孟加拉乡间时写的书信，被有心的侄女收
集起来作为他五十岁生日的献礼，遂开创了孟加拉语书信体散文的先例。正
如作者在文集序言中所说：“只有在思想情感过剩从而郁积起来之时，书简
才可能成为一种任凭笔墨恣肆的文学形式。”那一段自由无拘的孟加拉乡野
生活，让泰戈尔的思想情感任意驰骋，任凭笔墨恣肆成了早期散文的代表作
——《孟加拉掠影》。
对孟加拉自然风光的诗意抒写是文集的主要内容。恒河风光旖旎的水乡、
孟加拉广阔无限的原野温柔地拥抱了泰戈尔，让他深深迷醉其间，并体验到
一种物我交融的神秘境界：“我自己的意识，似乎流过每一片草叶，每一条
吮吸着的根，和树液一道穿过树干向上升，在翻着波浪的稻田里，在沙沙作
响的棕榈树上，欢乐地颤栗着迸发出来。”（第３７篇）泰戈尔感到：“我非
得表达出我与大地的血缘关系和我对她的亲属的爱不可。”于是，他饱蘸着
自己生命的灵汁来描绘大自然变幻美妙的瞬间，捕捉大自然一颦一笑的神韵。
在泰戈尔极富诗情的描摹中，大海与小河（第１、７篇），河岸边的稻田与
树林（第１８篇），羁旅中的圆月与风暴（第１１、１２篇）组成了一幅色
彩斑斓的孟加拉风光写意画卷，带着芒果树的清香和恒河的水沫在我们面前
活灵活现。
乡野生活不仅使泰戈尔亲近大自然，更使泰戈尔博大人道的心灵贴近了
民众。在文集中，他怀着浓厚的兴趣细致生动地描写了孟加拉农村的风俗人
情：从吉卜赛人的流浪生活（第８篇）到乡村顽童的游戏（第１３篇），从
河埠头送别新娘的场面（第１６篇）到恒河里女子戏水的风情（第２３篇）。
对民间生活真诚而热切的体察使泰戈尔更加关注人民的苦难，字里行间蕴含
着对民众深挚的悲悯与关爱。他为在洪水和暴雨中抢收的农民（第５０篇）
而悲哀，也为在英国统治下噩梦一般的加尔各答（第１４篇）而忧郁。对人
世间苦难的思索使泰戈尔的作品升华出一种崭新的生命哲学——“泛爱”，
并“在印度辽阔的平静的，奉为神圣的森林中达到完美的境界”（诺贝尔文
学奖颁奖词）。这种“泛爱”
的人道精神使泰戈尔的作品有了穿越时空的独特魅力。
［精彩片段］
孟加拉掠影·十九
一只只船停靠在码头上，浪迹天涯的人们，在阔别一年之后，从遥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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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地回到故乡来，过难近母大祭节。他们的箱笼包裹装满了礼物。我看见
一个人，在他的船靠近岸边时，换上一条刚刚折叠过的满是皱褶的细洋布腰
带，在棉布衣服上套了一件中国丝罩衣，小心翼翼地整理那已经利落妥贴地
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然后步下船来，朝村里走去，手里高擎着一把雨伞。
稻浪滚过田野，发出沙沙的响声。芒果树和椰子树的树梢耸入碧空。越
过这些树木向远处望去，地平线上低垂着棉絮般的白云。棕榈树叶的边在微
风中起伏着。沙洲上的芦苇就要开花了。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刚刚踏进家门的游子的感怀，望眼欲穿的亲人们的热切期待，这秋日的
天空，这世界，轻柔的晨风，树林、灌木丛以及河中微波为风吹动而发出的
瑟瑟颤抖，这一切汇合起来，深深地触动了我年轻而寂寞的心。我从窗口向
外眺望，心里有说不出的欢乐与悲伤。
从路边窗口看到的世界掠影，使我产生了新的愿望，或者不如说，使我
的宿愿以新的形式出现了。前天，当我坐在船窗边时，一只小渔船从旁边漂
过，船夫唱着一支曲调并不十分优美的歌。但它使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
夜晚。……
（选自《孟加拉掠影》，刘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５年版）
［名言佳句］
我以为，像人一样生，像人一样死，热爱并相信世界，既不把它看做是
造物主的幻想，也不把它视为魔鬼的诱惑，就足够了。（《孟加拉掠影·十九》）
［内容赏析］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称《孟加拉掠影》表现了泰戈尔“观察事物范围之
广泛”，“他的内心对各种不同类型的人物的命运和遭遇的同情”，“足以证明
他的多才多艺”。《孟加拉掠影》就像采集自孟拉加乡间草叶上晶莹剔透的露
珠，情真意切且如诗如画，流畅清丽又深蕴哲理，称得上泰戈尔散文中的精
品，反映了他独具个性的散文风格。
泰戈尔的散文风格质朴、清新自然，有着“清水出芙蓉”之美。正如作
者自述的那样：“只有把诗的语言和表现手法的那种华丽而羞涩的面纱揭去，
在散文自由的天地里，行文才得以自然。”所选的《孟加拉掠影·十九》正
是这种风格的集中体现。在这篇写于孟加拉的“春节”前夕的散文中，作者
娓娓细述了远方游子回归故乡的场景，并由此抒发了万千感慨。“棉絮般的
白云”、摇曳着芦苇的沙洲、还有“轻柔的晨风”与“河中微波”构成了令
人浮想联翩的秋景，作者“年轻而寂寞的心”从游子归家的现实飞回孩提时
代的月夜，想起了月光下驾舟放歌的浪子。泰戈尔就像一个写意派的绘画大
师，让孟加拉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笔端充满灵性。从他那和大自然一样亲切自
然的文字里，我们看到恬静安宁的灵魂与自然的相互和谐，充满了印度式浓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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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的东方情韵。不过，泰戈尔散文最动人的地方还是来自他那博大悲悯的心
灵中“诗意盎然的思想”。他不仅在回忆往昔中感叹韶华易逝，更在生死的
无常中抒发理想主义的情怀：“带着诗人的歌曲”，“就像热切的疾风”“走遍
全世界”，“把歌唱给人们听。”事实上，泰戈尔也正是这样做的。他运用炉
火纯青的技巧和清新隽永的语言来歌唱他的“泛爱”理想，使他的作品成为
真、善、美的完美融合并同时被全世界所接受。这就难怪冰心会对泰戈尔推
崇备至：“读其书，我好像探得了我生命中的生命，探得了我生命中的泉水
一样。”
第90章 泪与笑
作者：［黎巴嫩］纪伯伦
纪·哈·纪伯伦（１８８３-１９３１），黎巴嫩诗人、散文家。二十世
纪阿拉伯新文学的开拓者，阿拉伯现代小说和散文奠基人。纪伯伦一生命运
多舛。幼年时，家里因父亲吃官司而陷入赤贫。１２岁的纪伯伦跟随母亲到
美国波士顿贫民区居住，１５岁时重回黎巴嫩求学。在一年中，他的小妹妹、
哥哥和母亲相继去世，给他留下了大笔治病的债务。１９０８年，纪伯伦因
发表《叛逆的灵魂》触怒当局而遭驱逐，再次前往美国。后来，纪伯伦得到
挚友玛丽·哈斯凯尔的资助去欧洲学习绘画与雕塑，曾得到艺术大师罗丹的
赞赏，称其为“二十世纪的威廉·布莱克”。１９２０年纪伯伦与旅居海外
的阿拉伯作家组成阿拉伯文学史上第一个文学团体——“旅美派”，并成为
其领袖人物。１９３１年，饱受颠沛流离和疾病折磨的纪伯伦病逝于纽约，
年仅４８岁。
纪伯伦与泰戈尔并称为“站在东西文化桥梁上的两位巨人”。代表作有：
英语散文诗集《先知》《沙与沫》；阿拉伯语诗文集《泪与笑》《暴风集》
等。
［内容精要］
罗斯福曾赞扬纪伯伦“是东方刮来的第一阵风，从根本上扫荡着西方”。
然而，纪伯伦那些令西方人深深震撼的睿智与激情之作却是一个饱经沧
桑的灵魂在人生艰辛中的挣扎与彻悟。《泪与笑》是发表于１９１３年阿拉
伯语散文集，属于纪伯伦的早期作品。这一时期，青年纪伯伦接连遭遇了痛
失亲人、债务缠身、作品被禁、被逐出国等人生不幸。洞悉了生命痛苦的作
者用悲怆之泪与幸福之笑谱写成了一曲令人荡气回肠的咏叹调——《泪与
笑》。作者在文集《引子》中剖白道：“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是泪与笑：泪会
净化我的心灵，让我明白人生的隐秘和它的堂奥；笑使我接近我的人类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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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我赞美主的标志、符号。”《泪与笑》用哀伤与激情交织的文字显示了纪
伯伦对人生真谛的深入思考和对人类福祉的真诚探求。“爱”与“美”既是
《泪与笑》的主旋律，也成为纪伯伦一生的创作母题。
纪伯伦把“爱与美”视为最完美和谐的人生境界，并终生对之顶礼膜拜，
他说：“我来，就是为了在爱的荣耀，美的光辉中生活。”爱是抚慰伤痛的天
使之吻，爱是苦难人生的温馨栖所，在苦难中辗转的纪伯伦更加明了爱的珍
贵，他用爱的灵光照亮了世界，引领人们走出生命的如磐黑暗。在《爱情的
生命》《笑与泪》《爱情的故事》中，作者歌咏情侣之爱的曲折忧伤与美丽温
馨，营造了一个弥漫着爱情芳香的美幻乐园。不仅如此，作者还用《田野中
的哭声》表达他对大自然的殷殷之情；用《致我的穷朋友》抒发他对苦难民
众的无限悲悯。在《致责难者》里，作者让爱的旗帜高扬在全人类的头顶，
使爱的境界更加博大深邃：“整个地球都是我的祖国，所有的人类都是我的
乡亲。”另一方面，纪伯伦把“美”看做生命的本源，认为“只有在美中才
有真理”，“只有在美中才有光明”。
当现实的生存境遇使人们日益麻木，日益远离真“美”时，作者深沉地
呼吁：“把美当做宗教，把美当做神祗崇拜。”在《美》《在美神的宝座前》
《美之歌》等一系列“美”之颂歌里，纪伯伦激越优美的礼赞中蕴含了哲学
的深邃和宗教的神圣。
［精彩片段］
在美神的宝座前
我的头脑摆脱了物质的羁绊，而在幻想的天地中翩跹起舞。于是，我回
首一望，只见一位少女伫立在我跟前。那是一位仙女，她没有什么穿戴打扮，
只有一根葡萄藤遮着她的躯体，金色的长发上戴着一顶花冠。她从我的眼神
中看出我对这一奇遇的惊愕和不知所措，就说：“你别怕！我是森林之女。”
她甜润的声音不禁使我恢复了镇静，于是我问：“像你这样的人怎会住在这
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地？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又来自哪里？”她坐在草
地上，说道：
“我是大自然的象征。我就是你的祖先崇拜的那位神女，他们在巴勒贝
克、艾弗加和朱拜勒曾为我建筑过祭坛和庙宇。”我说：“那些庙宇早已夷为
平地，我祖先的尸骨也已化为尘埃消失，有关他们崇拜的神祗和信奉的宗教，
只是在断篇残简中可以找到只言片语。”她说道：“有些神是靠着他们的崇拜
者生存而生存，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逝。有些神则有永世无穷的神性而长生
不死。我的神性则来自你随处都会见到的美。这种美就是大自然的一切。这
种美是丘陵间的牧人、田野中的农民以及在山与海之间漂泊的人们的幸福的
开端，这种美是智者哲人登上真理宝座的阶梯。”我忐忑地嗫嚅道：“美是一
种威严可怕的力量。”她嘴角露出似花的微笑，目光显得仿佛能洞察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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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秘，说道：“你们人类总是怕这怕那，甚至连你们自己都害怕。天是安宁
的起源，你们却怕，自然是舒适的摇篮，你们也怕。你们还害怕上帝，说他
会震怒，会怀恨。其实，他不过是博爱与仁慈的化身。”
……
（选自《泪与笑》，仲跻昆、李唯中、伊宏译，湖南人民出版社１９８
４年版）
［名言佳句］
人们追求冰冷的物质，如影随形；我却寻求爱的火焰，把它搂在胸口，
让它吞噬我的肋骨，把我的肺腑熔蚀。因为我发现，物欲能使人没有痛苦地
死去，而爱却会用痛苦使人重生。（《诗人的声音》）
［内容赏析］
作为近代第一个从阿拉伯世界走向全球的文学巨匠，纪伯伦既保留阿拉
伯人独有的文化底蕴，又吸收了近代西方人文思想的精华。所以，纪伯伦的
创作是一道奇异的文学风景，融合了东方式的神奇想像、浪漫激情和西方式
的冷峻思辨、深刻理性。
所选的《在美神的宝座前》是纪伯伦众多探讨和阐释“美”的名篇之一。
“美是什么”这个亘古常新的问题，虽然有无数先贤哲人试图追问它，
诠释它，但结果仍莫衷一是，正如柏拉图的感叹“美是难的！”对于这个千
古之问，纪伯伦用自已的方式通过塑造一个生动可感的美神给出了独特的答
案。作者塑造了一个集天地造化于一身，钟灵毓秀、无所不在的美神，并借
美神之口批判了人们对“美”的敬畏，指出“美”是“漂泊的人们的幸福的
开端”，“是智者哲人登上真理宝座的阶梯”。作者通过自己与美神的倾心交
谈揭示了美的深刻内涵：
“它是这样一种力量：起始于你最圣洁的心灵深处，结束于你的想像之
处。”在文章末尾，纪伯伦把“美”上升到了宗教的境界，让“美”闪烁着
神性的光彩：“美——就是你见到它，甘愿为之献身，而不愿向它索取。”在
此，纪伯伦用生动简洁的文字言说深邃精辟的思想，全文哲理与诗意水乳交
融。作者用瑰丽的想像、新奇的象征和美妙的比喻使文章的哲理思辨氤氲着
东方式的神秘诗意。
当我们在生命的苦海里难于自拔，当我们在生活的丑恶中迷失自己，请
记住纪伯伦给我们的精神馈赠：珍惜笑与泪，超越苦难去追寻生命中爱的荣
耀与美的光辉。
第91章 自然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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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本］德富芦花
德富芦花（１８６８-１９２７），日本近代着名小说家、散文家。德富
芦花生于熊本县一贵族家庭，１１岁进入京都教会学校学习，１８岁接受基
督教洗礼，自幼受自由民主思想的熏陶。２２岁时，芦花开始在哥哥经营的
《国民新闻》报社当记者。１８９８年，３０岁的芦花发表其成名作《不如
归》，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
该书于１９０９年被林纾译成中文，深受中国读者喜爱。１９９０年，
芦花把发表在《国民新闻》上的散文结集出版，名为《自然与人生》。该书
在日本文坛产生了深远影响，并成为日本明治到大正时期进行“感情教育”
的典范教材。１９０２年，芦花发表了他的代表作《黑潮》，小说构思宏大，
题材广阔，深入剖析了日本极权政治的黑暗与腐朽，被誉为新《日本外史》，
其深刻性在日本近代文学中独树一帜。１９０７年，芦花去耶路撒冷朝圣，
途经俄国时曾与托尔斯泰见面。１９０８年，芦花在东京郊外过着托尔斯泰
式晴耕雨读的生活。１９１０年，幸德秋水事件中，芦花发表公开演说《谋
叛论》，反对天皇极权统治，声援民主运动。芦花晚年着有散文集《蚯蚓的
梦呓》。
［内容精要］
虽然德富芦花自谦地认为：《自然与人生》不过是“将几页关于自然界
以及人生的写生文字公布于众”。事实上，这本散文集不仅成了日本人进行
审美教育的经典读物，而且使芦花以“自然诗人”的身份在日本散文名家中
独具一格。
文集包括《面对自然的五分钟》《写生帖》和《湘南杂笔》三部分。就
其思想内容来看，则可分为大自然写生和对人生感悟两方面，正如芦花在篇
首引用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诗点明题旨：“我学会了如何看待自然，不再像
没有头脑的青年人一样。我经常听到那平静而悲伤的人生的音乐，它并不激
越，也不豪放，但却具有纯化和征服灵魂的浩大的力量。”
日本文人对大自然的钟情有着悠久的传统，然而芦花对自然的钟爱却已
达到灵犀相通的程度。在日本近代史上最黑暗的年代里，生性浪漫、满怀理
想的芦花只好寄情于山水。他把山川草木、流水夕照当成可以月下对酌的知
己，当做可以任情撒娇的慈母；把整个生命和一腔情怀都融入了自然。芦花
以他对自然特有的专注和敏感的体验细致入微地描摹自然界的季节变幻、花
开花谢，也借此抒发对生命的热爱。在芦花轻盈柔和的画笔勾勒下，壮阔多
彩的《大海日出》、清幽空旷的《空山流水》、美幻如梦的《富士倒影》、绚
烂绮丽的《八夕之花》都是那样恬淡美好生动亲切。芦花的写景散文就像山
百合一样清新脱俗，散发着来自天地的自然芬芳，充满了大自然的蓬勃生机。
因此吉田精一在《现代日本文学史》中评价芦花的作品：“教给了同时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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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人们要以新的眼光观察自然界，和以往传统的自然不同，要以去掉了那
种夸张和修饰的态度来掌握自然美。”
另一方面，芦花以冷静的目光穿透世相百态，洞察人生底蕴，冷峻中隐
含着作者对社会时弊的针砭与讥讽。在《可怜儿》中，芦花透过一个婚姻不
幸的女性的自杀事件来观照妇女的悲剧命运。作者由《兄弟》刻画入微地表
现了手足间的无情，折射出世态的冷漠。在《国家与个人》里，作者揭露了
极权统治给人民带来的无尽苦痛。透过芦花对芸芸众生的深切关注，我们不
难看到他那颗在隐逸外衣之下热切跳动的心。
［精彩片段］
我家的财富
（一）
房子不过三十三平方，庭院也只有十平方。人说，这里既偏狭，又简陋。
屋陋，尚得容膝；院小，亦能仰望碧空，信步遐思，可以想得很远，很
远。
日月之神长照，一年四季，风、雨、霜、雪，轮番光顾，兴味不浅。蝶
儿来这里欢舞，蝉儿来这里鸣叫，小鸟来这里玩耍，秋蛩来这里低吟。静观
宇宙之大，其财富大多包容在这座十平方的院子里。
（二）
院里有一棵老李。到了春四月，树上开满青白的花朵。碰到有风的日子，
李花从迷离的碧空飘舞下来，须臾之间，满院飞雪。
邻家多花树，飞花随风落到我的院里，红雨霏霏，白雪纷纷，眼见着满
院披上花的衣衫。仔细一看，有桃花，有樱花，有山茶花，有棠棣花，有李
花。
（三）
院角上长着一株栀子。五月黄昏，春阴不晴，白花盛开，清香阵阵。主
要沉默寡言，妻子也很少开口。这样的花生在我家，最为相宜。
老李背后有棵梧桐，绿干亭亭，绝无斜出，似乎告诫人们：“要像我一
般正直！”
梧叶和水盆旁边的八角金盘，叶片宽阔，有了它，我家的雨声也多起来。
李子熟了，每当沾满白粉的琥珀般的玉球咕噜滚到地面的时候，我就想，
要是有个男孩，我拾起一个给他，那该多高兴啊！
（选自《自然与人生》，陈德文译，百花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４年版）
［名言佳句］
自然界的春天宛如慈母。人同自然融合一体，投身在自然的怀抱里，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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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有限的人生，仰慕无限的永恒。就是说，一旦投入慈母的胸怀，便会产生
一种近乎撒娇的悲哀。（《春天的悲哀》）
［内容赏析］
德富芦花在《写生帖》里转述了一个凄美的故事：许多画家用贵重颜料
作画，浓墨重彩，力图使画面醒目。有一个画家则只用一种颜色，画面现出
奇异的红光。一天，面色惨白的画家死去，人们发现他用的奇特颜料竟是胸
中的鲜血。画家死了，他的画却永葆生命。这个动人的故事不仅喻示了艺术
的真谛，也是芦花自己的写照。芦花所作的与众不同充满灵性的自然写生，
其实也只用了一种颜料。这便是他胸中对自然和生命的无尽深爱。由这深爱
衍生出美好诗意的境界，成就了一幅幅美仑美奂的自然写生图。
《我家的财富》芦花描绘自家庭院的一篇极为温馨感人的散文。作者在
开篇就指出自己居所的简陋环境：“房子不过三十三平方，庭院也只有十平
方。”
然而，芦花却以恬淡超然的心境在方寸之间尽享大自然的恩赐；“屋陋，
尚得容膝；院小，亦能仰望星空，信步遐思。”当芦花满怀浪漫与诗情静观
小院时，其中的一草一木都与他情意相投：小院之中，风雨霜雪轮番光顾，
花木虫鸟生机勃勃；春天花雨纷飞，夏天花香阵阵，秋天落叶翩翩，冬天月
朗星稀。一个平凡的小院，在芦花点石成金的妙笔描画之下焕然变成了美不
胜收令人向往的温馨３６１家园。至此我们也不得不赞同芦花自得其乐的感
叹：“静观宇宙之大，其财富大多包含在这座十平方的院子里。”尤为难得的
是，身处乱世的芦花以非凡的定力专注和珍视自然万物，这使他能够超脱世
事纷扰，深入到大自然内部去发掘其间不为人知的情趣，还原出自然的本真
之美，进而表达他对生命的温情的向往。可以说，芦花的散文教会了我们用
婴儿一般纯洁恬静的目光来注视自然，这让我们从世事纷扰中顿悟：原来功
利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是如此亲切可爱！
第92章 阴翳礼赞
作者：［日本］谷崎润一郎
谷崎润一郎（１８８６-１９６５），日本小说家。谷崎出生于东京一个
米商家庭，后来家道中落，谷崎在亲友资助下念中学。谷崎从小对汉文学充
满兴趣，十几岁时就能赋汉诗。谷崎在帝国大学读书时，接受了西方悲观主
义和虚无主义的思想。大学辍学后，谷崎发表唯美主义小说《刺青》《麒麟》，
受到永井荷风的称赞，使“天才谷崎”名声大噪，１９１８年，谷崎到中国
游历，返国后写下了《苏州纪行》。１９２３年，关东大地震后，谷崎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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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往京都定居。此后，关西风情成为他后半生的创作背景，其创作风格也逐
渐演变为古典。１９２５年，谷崎再次访问中国，在上海与郭沫若、田汉、
欧阳予倩等人结识，回国后写有《上海交游记》。
从１９３４年开始，谷崎用了八年时间把《源氏物语》译为今言。１９
４９年，谷崎获日本政府颁发的文化勋章。
作为日本唯美派文学的实力作家，谷崎推崇艺术至上、追求唯美，自称
“恶魔主义”。对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人产生过重大影响。代表作有：
小说《春琴抄》《细雪》《疯癫老人日记》等，随笔集《阴翳礼赞》。
［内容精要］
在日本文学史上，谷崎绝对算是一个另类。他的创作一直颇多争议：一
方面，有人把他沉溺于感官和艺术之美的探索斥之为颓废；另一方面，萨特
等人却认为谷崎的作品是日本文学的杰作。但不管如何，谷崎都堪称一位异
峰突起的文学大家，正如佐藤春夫的评价：“日本文学这只岛受到自然主义
的束缚，首先给这只鸟以鸣声的是永井荷风，给它以翅膀的是谷崎润一郎”。
《阴翳礼赞》是谷崎的随笔集。在文中，作者独辟蹊径，从迥然不同的
视角，用风趣优雅的文字，剖析日本民族的风俗习惯和心理特征。谷崎认为：
“在幽暗中寻求美的强烈倾向”是日本民族独特的审美习惯。“美并非存在
于某物，而是出于物体与物体互相之是制造出的阴翳之中”，“离开阴翳就谈
不到什么美”。为了证明一切美离不开阴翳，谷崎从东西文化对比中赞叹阴
翳之美，遍及建筑艺术，居室装饰，日用器具，饮食文化，歌舞戏剧，风景
相貌等各方面内容。谷崎的文笔从容优雅，一路写来妙趣横生。例如谷崎以
“妖怪”作比分析东西文化差异，生动而诙谐：“西洋人的幽灵像玻璃一样
透明”，而“日本的妖怪是没有脚的”，“连我们的幻想也是在黑咕隆咚的地
方漫游”。（《阴翳礼赞·十三》）即便是如厕之类不堪入文的事情，谷崎在《如
厕记》中也能化俗为雅，写得风雅幽默，充分显示了谷崎唯美的笔力。
此外，文集中还有一些谈论中国文化艺术的随笔也相当精彩，如《中国
饮食》《谈中国趣味》等。谷崎对汉文化充满感情，他说：“吾人是最爱汉字
的，爱它的音响之妙犹如钢琴，形态之美犹如锦绣。”（《诗与文字》）在《谈
中国趣味》中，谷崎指出：“我们血管的深处被称做中国趣味的东西，仍然
是意想不到的使人吃惊的根深蒂固。”这既是作者的个人体验，也反映了日
中文化之间的内在渊源，对中国读者颇有启发意义。
［精彩片段］
阴翳礼赞·九
假若我们把日本的民居比作一幅水墨画的话，那么拉门是其中墨色最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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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而壁龛则是最浓重的一笔。每当我凝视格外讲究情趣的日本民居的壁
龛，我就非常感叹日本人是如何深悟阴翳的秘密，如何巧妙地运用光与暗的
搭配。要问原因何在，须知，日本的宅居并无特殊的摆设。最根本的只是用
朴素典雅的木料和素朴的墙壁造出一个凹陷的空间，让引进的阳光投射到凹
陷处的各个部位，产生浓淡相接朦胧的光晕。尽管如此，每当我们出神凝视
那填补了壁龛与书房上的横梁后面、插花周围和不同隔板下面空间的幽暗时，
虽然明明知道那里只有一片阴暗而已，然而得到的感觉却是一种千劫不变的
闲寂统治着一方静土，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实在沁人心脾。这时不由
得想起西洋人所说的“东方的神秘”，大概指的正是这种幽暗所具有无以言
表的威严的静寂。就连我们在少年时代，窥视茶室和书房的壁龛深处，不是
也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发怵，感到毛发悚然吗？那么，神秘的关键在哪里呢？
揭穿谜底，不过是阴翳的魔法而已。假如把各个角落的阴翳一扫而光，突然
间壁龛就会大白于天下，则会成为一片空白。我们祖先的天才就在于在无的
空间里自如地遮掩起光线，让空间自然地产生出阴翳世界，使它具有胜过任
何挂轴、装饰而使房间产生幽暗的韵味。……
（选自《阴翳礼赞》，孟庆枢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艺术家创造新的美，创造是最重要的，不是通过美来发现生命，而是在
“美”自身中发现永久的，他们把灵魂寄托于美而寻求自己的解脱。（《某时
之日记》）
可以说痛苦越多，对于物质的欲望也相应地增加，物质欲望的增加和精
神欲望的增加实乃构成人类的进步，而且它也带来生活内容的丰富和复杂。
（《某时之日记》）
［内容赏析］
在小说《春琴抄》里，谷崎讲述了一个哀婉动人的故事：男主人公为了
永远保持破了相的恋人在心中的美好形象，竟欣然刺瞎了自己的双眼。这个
美艳得惊心动魄的故事从侧面反映了作者对“美”的执着追求。在谷崎看来，
“为了建造艺术的殿堂，我会鞠躬尽瘁，在所不惜”。这种对艺术的痴迷促
使作者全身心地探索艺术的唯美境界，创造出谷崎风格的“完整的、个性的
世界”，唯美而另类，令人震撼。
谷崎相信：“艺术家信仰的神是‘美’”。然而，谷崎所信仰的“美”与
众不同，他“憧憬恶魔的美”。从这一点依稀可见波德莱尔对作者的影响，
中国也曾有评论家用“罪恶谷底有樱花”来描述谷崎的美学风格。不过，谷
崎浸淫最深的还是日本传统文化。通过对日本人内心世界的洞幽察微，谷崎
走进了日本传统文化幽深的内核，发掘出了独特的日本传统的“阴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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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本已经沿着西洋文明的路线前行”时，谷崎期望“把我们损失的阴翳
世界，至少在文学领域里呼唤回来”。“精彩片段”所选的文章是从日本居室
装饰的角度来谈阴翳之美的。在文中，谷崎优雅细腻地描述了日本的居室装
饰“如何巧妙地运用光与暗的搭配”而获得“阴翳美”的。深谙日本民族审
美心理的谷崎别具匠心地运用明暗对比、动静映衬，把日本居室里的阴翳空
间写得极富层次，别有情趣。
谷崎典丽舒缓的文字就像一条幽幽流动的河流。流过日本传统的审美世
界，流过人性深处的幽暗角落。置身于被谷崎赋予了生命感和时间感的日本
居室建筑当中，我们百感交集地体验着谷崎式的阴翳幽暗与神秘沧桑，情不
自禁地被阴翳之中的另一番景象感动着……
一休大师有句名言：“入佛界易，入魔界难。”谷崎恰是凭着反社会的非
凡勇气和天才艺术禀赋闯进魔界的。在那里，谷崎开辟了美的另一半世界。
在那令人耳目一新的阴翳之境，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惊艳和难以言传的美
妙……
第93章 侏儒的话
作者：［日本］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１８９２-１９２７），日本小说家、散文家。芥川出生后
因为生母精神失常而过继给舅父。舅父家浓郁的传统文化氛围使他深受中日
古典文化的熏陶。芥川１１岁时编辑杂志，显示了早熟的文才。上中学后，
芥川广泛涉猎欧美文学，西方的世纪末文学对其影响很大。读大学期间，芥
川先后发表《罗生门》《鼻子》，受到夏目漱石的赏识。此后，《芋粥》《手绢》
的问世，奠定了芥川作为日本新思潮派代表作家的地位。１９２１年，芥川
以日本每日新闻社海外记者身份到中国，回国后创作了《上海游记》《江南
游记》等。２０年代末期，日本阶级矛盾日渐尖锐，芥川深感“生活在道德
和艺术的夹缝中的知识分子”的极度苦闷。１９２７年，芥川服安眠药自杀，
年仅３５岁。
芥川创作勤奋、才华横溢，每一部作品都力求有所突破。他那洗练的文
笔以及在技巧方面的不懈探索对其后的日本文学影响极大。在短暂的创作生
涯中，芥川共写了一百多篇小说和大量的随笔、札记、诗歌。代表作有：有
小说《鼻子》《罗生门》《地狱图》《一个傻子的一生》，随笔集《侏儒的话》
等。１９３５年，为纪念芥川在文学上的成就，日本特设立以他命名的日本
文学最高奖“芥川文学奖”。
［内容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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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像流星一样掠过日本的文学星空。他短暂的一生留下散若珠玉的作
品却奠定了芥川在文学史上不可动摇的地位。时至今日，许多日本评论家都
认为：“芥川的文学依然是我们必须要跨越过去的目标之一。”
《侏儒的话》是芥川的随笔集，因为随笔以一个侏儒代言，所以又有小
说的某些特征。芥川借大智若愚的侏儒之口，用犀利幽默的笔墨讽刺荒谬黑
暗的现实，透视人生的种种境界，同时感悟艺术的真理。
芥川曾说，“真正的随笔的产生只能是绝望。”此语看似偏激，却真实地
反映出大正时期知识分子对时政的灰暗心态。当时，日本政府残酷压制人们
思想，强力推行帝国主义。面对严酷现实，芥川以清醒的洞察力进行了尖锐
的批判：“道德是一套旧衣服”；“正义本身也没有可怕的，可怕是煽动家的
雄辩”；“政治天才就是把他本人的意志变成民众的意志”；“理想的士兵必须
绝对服从长官的命令。绝对服从就是绝对不负责任”（《侏儒的话》）。从这些
直刺世事的精警之言，充分显示了芥川批判社会的勇气和力度。
不过，芥川尽管能深入透辟地批判现实，却无力改变现状。这种痛苦使
芥川在彻悟人生苦难时往往带有怀疑厌世的色彩，认为“人生比地狱还地狱”。
但在这悲观消极背后，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作者对自由与解放的深沉向往：
“人生就和疯子们主办的奥运会极其相似。我们必须边和人生战斗边学习如
何和人生战斗。认为这种游戏混帐透顶而愤慨的人，趁早走开，走出比赛场
地……
不过，想留在场的人那就必须无畏创伤，战斗下去。”（《人生》）
此外，文集中还有许多探讨艺术真理的短篇，短小精悍、妙语连珠，反
映了芥川精深的艺术造诣。诸如：“庸才的作品即使是大作，它也一定像没
有窗户的房间，对于展望人生毫无用处。”“气韵是作家的后脑勺。作家自己
是看不见的。如果硬是要看，他的颈骨非断不可。”（《侏儒的话》）
［精彩片段］
某一自警团员的话
好，各就各位。今晚上的星星给每棵树上撒了清凉的光。小风好像也开
始刮起来了。好，躺在这个藤子长椅上吧，点上这根马尼拉雪茄，今晚整夜
舒舒服服地警戒吧。要是渴了，喝那水壶里的威士忌好啦。还好，我衣袋里
还有巧克力棒。
听着，那些高树上过夜的鸟还在吵哪。鸟大概不知道这次大地震带来的
灾难吧。不过我们人类早就体验过因为失掉衣食住的方便所带来的痛苦。
啊，还不仅仅是衣食住。喝不到一杯柠檬水，只好忍着这不方便。人这
种两条腿的兽实在是可怜的动物。我们失掉了文明，最后只好保护这恰如风
前之烛不保险的一条命。看吧，鸟睡着了，睡得很安静，尽管它们不知道用
枕头和鸭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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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已经安然入睡。它们的梦比我们平静吧，因为它们只生活于现在，而
我们人类还必须生活于过去和未来。因此也就必须尝悔恨或者忧虑的痛苦。
特别是这次大地震，它给我们的未来投下了很大的阴影。东京已被烧，我们
不仅苦于今天的饥饿，而且还受明天的饥饿之苦。幸而鸟不知道这些痛苦，
不，不仅是鸟。尝三世之苦的惟独我们人了。
据说小泉八云不愿意当人而愿意当蝴蝶。既然说到蝴蝶，那就不妨看看
蚂蚁。如果幸福只是以痛苦少为标准，那么，大概蚂蚁也比我们幸福吧。不
过也不能忘记我们有蚂蚁不知道为破产和答恋而自钉的倒霉事。它们也像我
们一样能有值得高兴的希望么？我依记得，在月光昏暗的废都洛阳，曾经哀
怜过蚁群连一行李太白的诗都不懂！
……
（选自《侏儒的话》，李正伦、李菁、李华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
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强者蹂躏道德。弱者又受道德爱抚。受道德迫害者往往是处于强弱之间
的人。（《修身》）
天才和我们相距仅仅一步。同时代者往往不理解这一步就是千里，后代
又盲目相信这千里就是一步。同时代为此而杀了天才，后代又为此而在天才
面前焚香。（《天才》）
［内容赏析］
虽然芥川英年自杀的行为容易使人误解为怯懦，其实芥川却是日本现代
文学史上一位英勇的斗士。在他短暂的文学生涯里，芥川始终以笔为武器，
不余遗力地和强大的社会黑暗作战，颇有点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的悲壮。
作为新思潮派的重镇人物，芥川近代理性主义的态度来认识和表现社会，发
掘出其中新的“生活的真实”，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和现实意义，赋予了现实
主义创作方法以崭新的生命力，因此也被称做“新现实主义”。
芥川的随笔《侏儒的话》也体现了他的“新现实主义”风格。在军国主
义肆虐、强权统治的现实环境里，芥川敏锐地体察到日本社会中新旧道德、
不同阶级之间的尖锐对立，他用令人发噱的讽喻、剔肤见骨的批判嘲弄虚伪
的道德，质疑世俗的权威。从对荒唐世态的生动描摹里透出警世的风骨；在
对国民根性的揶揄调侃中深藏救世的苦心。所选的文章《某一自警团员的话》
是一个日本自警团员（日本居民治安组织成员）值夜时的内心独白。芥川借
自警团员之口揭露了日本大地震后民不聊生的社会现状。芥川以独出心裁的
巧妙构思、生动细腻的心理描写，深入表现了民众惶恐绝望的内心状态，反
映出他们人命如草芥的生存状况。通过自警团员的形象，折射出广大民众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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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性命于乱世的卑微生命；自警团员对鸟和蝴蝶的羡慕，更是民众凄凉命运
的辛酸注脚。其实，当芥川以冷澈的目光审视混乱病态的社会时，作者于理
性静观之中充满了对芸芸众生的无限悲悯。只不过芥川深知个人反抗社会的
无力和无奈，所以只好借助叔本华的厌世哲学表达自己对世道的愤慨以及对
生命的热爱：“我们必须彼此怜悯”，“这比谈论如何绞杀对方要容易多了”。
或许，三好行雄的话可以更深刻地阐释芥川的厌世思想：芥川“不是通过否
定人生而选择艺术的，他是面对‘残渣的人生’而选择‘人生’的”。
第94章 我在美丽的日本
作者：［日本］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１８９９-１９７２），日本现代派文学先驱，小说家，１９
６８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的童年是在死亡的阴影下度过的，父亲、
母亲、祖母和姐姐相继去世，１６岁时惟一的亲人祖父也离他而去。孤儿的
生活使川端饱尝世态炎凉，也让他过早地在《十六岁的日记》中思索生死的
问题。他２６岁那年，相恋４年的未婚妻撕毁婚约，又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这些经历对川端的创作生涯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使他一生都无法摆脱死亡和
虚无的纠缠。１９２４年，川端和横光利一创办《文艺时代》，宣告新感觉
派的诞生。川端大胆借鉴西方现代派手法进行艺术探索，成为新感觉派的干
将。１９３５年，《雪国》的发表标志着川端形成了独特的创作个性。１９
６８年，川端“由于他的高超的叙事艺术，以非凡的敏锐表达了最具有民族
本性的日本灵魂”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第二位获奖的东方作家。１９
７２年，川端饮煤气自杀。
川端的文学创作集唯美派和现代派于一身，融个性与民族性为一体，对
日本现代文学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其代表作有：小说《雪国》《千鹤》《古
都》；散文集《我在美丽的日本》等。
［内容精要］
川端的创作从反对传统、倡导现代出发，最终又返回传统，实现了两者
的完美融合。川端作品中那种“诗一般的的纤细情韵”，很容易使人回忆起
纤美精致的日本平安朝文学。不过，从川端作品的象征主义手法和自然主义
描写，又可窥见西方现代文学的印迹。这种既具个性又带有强烈的日本气质
的创作风格，使戈温·鲍德曼·佩特森等评论家认为：“仔细阅读他的作品，
会发现西方作品中不曾有过的美学体验。”
《我在美丽的日本》是川端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散文作品的
汇集。川端在文集中抒发了自己对自然之美的迷恋，对艺术之美的感悟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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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死亡的观照。
在文集里，记游性散文占很大的比重，从伊豆的温泉到浅草的公园到西
国诸地，都留下了川端徘徊留连的足迹。川端与传统日本文化对大自然的钟
情一脉相承，在记游散文中，川端以其对自然景色精妙细腻的描写表达自己
对自然之美的体验和迷恋。《伊豆的印象》《伊豆温泉记》《伊豆序说》诸篇
写于川端创作《伊豆的舞女》前后，是川端记游散文的精品。在文中，川端
以日本画一样纤细简约的文笔描写伊豆的自然美景，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
于精美的风景描绘中渗透了一个作家观察社会的敏锐与力度。
艺术之美是川端探讨的又一个主题。《我在美丽的日本》是作者获诺贝
尔文学奖的答谢词，川端漫无边际而又幽雅流畅地谈论了日本的艺术传统，
表现出他极丰富的艺术感受力和对日本文学的挚爱。散文《花未眠》从一个
别致的角度探讨艺术美。作者以自己夜半起床发现“花未眠”的经历生发开
去，感悟艺术创作的玄机，并指出“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极富启
发性。
此外，文集中有些文章反映川端对死亡的思索，如《临终的眼》《菊花》
等。
川端站在佛教精神的终极境界来返观存在于永恒和瞬息之间的美与生
命，显示出不同于西方的“东方式的虚空和虚无”。
［精彩片段］
伊豆序说
世人说：伊豆是诗之国。
一个历史学家说：伊豆是日本历史的缩影。
我在这里添上一句：伊豆是南国的模型。
也可以说，伊豆是有山有水的风景画廊。
整个伊豆半岛是一个大公园，是一个大游览胜地。也就是说，伊豆半岛
处处都可以感受到自然的恩惠，富有变幻无穷的美。
现在，伊豆有从下田、修善寺和热海三处入口。不论从哪一处进入伊豆，
伊豆会首先以它的应该说是乳汁和肌肤的温泉来迎接来客的。毫无疑问，伊
豆这三处都会让来客产生不同的感触。
北边的修善寺路和南边的下田路，在天城岭上汇合。山之北称为伊豆的
入口，属田方郡；山之南叫做里伊豆，属贺茂郡，北与南不仅植物种类和花
期不同，南边的天空和海的颜色充溢着南国的风味。东西约四十四公里，占
半岛的三分之一的天城火山山脉，与半岛三面环海的黑潮一起，给伊豆着上
无边无际的颜色。如果把山茶花称为海岸线之花，那么石楠花就是天城之花。
山谷之深，原始森林之严峻，使你不会认为这是个小小的半岛。它不仅是作
为猎鹿山而闻名遐迩，而且越过这个天城会体味到伊豆的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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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俏皮地把开往热海的火车称做情侣车。男女殉情是热海着名的产物。
热海在伊豆就是如此出名，它也是一个关东温泉中具有近代式的都市。
如果可以把修善寺称作历史的温泉，那么热海就是地理的温泉。修善寺
附近充满一派寂寥，热海附近则显露出华丽的明朗。从伊豆山走向伊东的海
岸线，会令人联想到南欧，这是伊豆开朗的容颜。即使同样是南国式的，里
伊豆的海岸线，却是多么像一首朴素的牧歌啊！
……
（摘自《我在美丽的日本》，叶谓渠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
版）
［名言佳句］
风雅，就是发现存在的美，感受已经发现的美，创造有所感受的美。（《美
的存在与发现》）
［内容赏析］
川端康成在诺贝尔文学奖的答谢词中说：“以‘雪、月、花’这类词来
表现四季转换的美，在日本被视作包含有山川草木、宇宙万物以及大自然与
人的感情之美，乃是有历史传统的。”川端完全继承了日本古典诗人们对自
然之美的亲近与痴迷。当谈及“月之歌人”禅宗大师明惠，川端对那种物我
交融、天人合一的境界极是推崇：“望月之人变成了月亮，他所望的月亮变
成了他，他已浸入自然，与自然合而为一”。因此，川端用他那极端丰富的
感受性去感应自然界的春风秋月、落花流水时，他笔端流出的那些优美灵动、
简约含蓄的文字便具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和不露声色的动人力量。
在川端的记游散文中，要数写伊豆的散文最富情韵，最精致感人。为了
写《伊豆的舞女》，作者曾数次去伊豆感受生活，在来来往往中对伊豆的一
草一木已是熟稔得犹如故土，写起来便如数家珍，也格外动情。
所选的《伊豆序说》虽写于《伊豆的舞女》完稿后８年，然而川端描写
伊豆的山川人情依然像当年一样情真意切。文章开篇便指出：“伊豆是诗之
国”，“伊豆是有山有水的风景画廊”。接下来，作者用日本画一般清俊幽雅
的笔调勾勒出伊豆的山形水色，含蓄凝练中蕴含着对伊豆山水情意缠绵的渲
染。作者由伊豆的火山地貌联想到“男性的力量”，把汩汩温泉象征为“女
性乳汁的温暖和丰富”，立意精巧把外界事物投射在心灵中的瞬间意象生发
为有声有色的艺术情境。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所说：“他对那种纤细的
美的热恋之情和充满表情的象征语言，显示了自然的生命与人类的生命的结
合。”在倾情描摹伊豆景观时，川端没有忘记关注热海男女殉情之风俗。在
美景中谈论死亡似乎不太和谐，但这恰好反映出川端的创作个色。当万物达
到美妙至极的境界时，川端却透过美丽感悟到它的永恒与短暂，这样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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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使川端的作品弥漫着一种唯美而感伤的情调，在幽幽慨叹中触动了我们心
灵中最柔软的部分。
第95章 穗高的月亮
作者：［日本］井上靖
井上靖（１９０７-１９９１），日本小说家。井上靖的父亲是日本陆军
军医。他６岁时被送到乡下庶祖母家生活了６年，使他接触了日本农村生活。
２０岁时，父亲让他进第四高等学校学习，他却整日迷恋柔道。大学读书期
间，井上靖过着闲散自由的生活，除了读书写诗，就是结交诗友。１９３３
年开始，井上靖为挣零用钱而写的作品连续三年在《每日周刊》征文中获奖，
但他并未兴奋反而兴致索然。毕业后井上靖在每日新闻社工作。１９５０年，
井上靖在中断十一年后重新开始创作的《斗牛》获芥川奖，从此步入专业作
家生涯。１９５６年，他的代表作《冰壁》发表，引起文坛轰动。１９５７
年，井上靖到中国访问。他对中国历史文化充满兴趣，此后曾多次到华探寻
西域古迹，创作了大量历史小说，其中以中国历史为题材的有：《天平之甍》
《敦煌》《楼兰》等，生动反映了中国的文化历史与社会风貌。１９８６年，
井上靖做完食道癌大手术后创作出酝酿达２０年的长篇小说《孔子》引起巨
大反响。井上靖晚年曾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
［内容精要］
井上靖是个热爱旅行并深谙旅行之趣的作家。他在《旅情·旅情·旅情》
中说：“既然是旅行者，在我身边流淌的时间就与平时截然不同”，“由于把
自己从刻板固定的生活中解放出来，仿佛所有的感官都是恢复原有的功能”。
井上靖以这样的心境走过日本和中国的山水古迹，写下了《穗高的月亮》。
沿着这些纪行文，我们走进了井上靖的“旅行世界”：一幅幅笔力苍劲意境
悠远的风景画，无言地诉说着作者对于人类、历史、自然、时间的深沉探询。
日本纪行文的创作传统悠久，俳圣芭蕉的《澳洲小道》，铃木牧之的《北
越雪谱》直至川端康成的伊豆系列，都是极难逾越的高峰。井上靖的纪行文
创作融汇了传统精髓与现代意识，自成一家。一方面，井上靖沉浸于自然美
景，追求与自然合一的境界，再现自然之美。文集中关于穗高的游记（如《穗
高的月亮》《美丽的穗高山》等）是极富特色的一类。井上靖与穗高缘起于
创作《冰壁》体验生活期间，自此对穗高的迷恋一发不可收。穗高山千变万
化，“每看皆异”的奇丽景色令作者感叹：“我的山只是穗高山。”于是，瑞
雪初降的穗高、月色清幽的穗高、暴雨滂沱的穗高和井上靖在“相看两不厌”
的默契中不分彼此。如果说川端给了伊豆新的生命，那么穗高绝对属于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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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井上靖风雅绝妙的文笔赋予了穗高“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另一方面，
井上靖的纪行文流淌着浓厚的现代意识，作者清醒地看到了现代社会人与自
然的抵牾。这位年近五十的“外行登山家”不仅在文中抒发了“老夫聊发少
年狂”的登山豪情，也在对山难事件的冷峻审视感慨人与自然搏斗的悲壮。
此外，井上靖的中国西域之纪行文也颇有特色。他以新奇的视野，深情
的神往描绘出神秘苍凉的西域风情图，在时光的流沙中去追寻久远的历史之
谜：
“沧海桑田，时代变迁，但是那里的沙漠、绿洲，草原等在自然风景依
然保持着原始的风貌，变化的只是历史。大自然中如人骨一样散落着往昔人
们生活的碎片。”（《向往丝绸之路的梦想》）
［精彩片段］
西域旅行归来
飞越天山
从乌鲁木齐去和田，飞机要飞越天山。无数的雪山接连不断，如同波浪
一样，一浪接一浪地涌来。天山被喻为亚洲的屋脊。我想，名副其实的确是
亚洲的屋脊。许许多多的层峦叠嶂造就出这雄伟的大天山山脉。
山与山之间镶嵌着永恒的冰河和碧如翡翠的小湖。
山与山之间还镶嵌着别的东西。这就是历史。长二千公里、宽四百公里
的山脉南北两侧镶着绿洲的边带。东西方向的绿洲连接在一起，形成天山北
路和天山南路的东西文化交通的道路。另外还有几条超越天山的道路把两个
绿洲南北方向地连接在一起。这是古时候北方的游牧民族通往南方绿洲的远
征道路。
飞机的影子从白雪厚重的大山峰上宁静地滑过。恐怕不只是我一个人目
不转睛地凝视着这窗外的一切吧。
和田街道
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城镇和田是风的城镇。风一吹过，如面粉一样的细
沙就飞扬起来。风一停止，沙尘中便出现身穿色彩艳丽服装的妇女。当然不
仅仅这些妇女，还有与黄沙同样颜色的土屋、驴子拉着的板车、赤身露体的
小男孩。驴子拉的板车上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坐着几个人。这种驴车是这里
重要的交通工具。老人、妇女、小孩，甚至婴儿都坐在上面，而手握缰绳的
大概是一家之主吧。看到这个情景，我觉得一家子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实际
上也许就是这样的相依为命。在沙漠的绿洲里生存，大家只能如此。
无论是站在路边的小姑娘，还是坐在板车上的小姑娘，都戴着小小的耳
饰。我从来没有觉得耳饰竟是这么美丽可爱。
（选自《穗高的月亮》，郑民钦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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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佳句］
使自己变成单独一人最简捷的方法就是旅行，从一成不变的生活框架中
摆脱出来，自己身边流淌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时间，置身于陌生的风光景物，
风土人情之中，而且这样新鲜的环境从不凝固，总是不停地流动出现。（《旅
行与人生》）
［内容赏析］
井上靖曾经十分风趣地讲述自己少年时代对中国的向往：“曾经十分认
真地考虑到中国东北去当土匪，想眺望坠落在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的火红的
夕阳。”成年之后，中国西域特殊的自然环境、迷离莫测的历史则更加强烈
地吸引着作者，当西域之行的梦想变成现实时，谜一样的西域和它的探寻者
在一个早已注定的历史时空相遇了。
所选的文章是井上靖西域纪行文中的一篇。游记从鸟瞰天山、和田漫步、
废墟访古等不同角度描画西域的立体画卷。作为一个熟知西域历史却又初到
西域的异国人，井上靖调和了对中国文化的深情，对西域之谜的新奇，对悠
远时空的感慨诸种颜料为西域作画，笔力遒健、深婉雄浑地画出了西域之魂，
令人掩卷神往：雪峰连绵的天山山脉，相依为命的绿洲人民以及残破荒芜的
古域遗迹……在文中，井上靖略带苍凉的文笔与西域的沧桑历史相得益彰，
就像打开了一条幽深无形的时空隧道，让读者在漫天黄沙的现实景观中依稀
望见逶迤远去的历史的痕迹。井上靖的作品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从声名远
播的历史小说到独树一帜的纪行文，都在字里行间透出悠悠古意，浸满了作
者对历史的沉思。然而，井上靖对历史的追怀并非简单的思古悠情，而是出
于对人类命运的深刻观照。他从西域诸国的兴衰变迁中洞察人类创造的历史
与时间，他在《楼兰古国之谜》中写道：“那里沉睡着以碎片讲述人间戏剧
形式的历史，那是人们一无所知、名副其实的梦幻之国、谜团之国的遗址。
人的喜怒哀乐、人创造的历史、漫长的时间，一切在那里都得到升华。我想
在这样的土地上思考曾经在此生活过的人们。”这样的思考就使井上靖从历
史的维度走向了文学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第96章 艺术断想
作者：［日本］三岛由纪夫
三岛由纪夫（１９２５-１９７０）是日本小说家、剧作家，三岛由纪
夫生于东京一个官僚家庭，６岁时进入贵族学校学习，１６岁时发表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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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花朵盛开的森林》。少年三岛在与《文艺文化》同人的交往中交替接
受了日本中世文学、浪漫派的影响。１９４４年，他考上东京帝国大学法学
系。次年三岛应征入伍时由于军医误诊而遭遣返。１９４６年，经川端康成
推荐，三岛发表小说《香烟》，开始在文坛崭露头角。三岛大学毕业的在大
藏省银行局任职，不久即退职从事写作。三岛２４岁时出版《假面具的告白》，
确立了他在日本文学中的地位。１９５１年，三岛去希腊旅行期间，在希腊
为自己的古典主义找到了归宿，并以此为出发点在文学创作中进行将浪漫、
唯美、古典主义融为一体的探索。１９５５年后，三岛的创作极为丰厚，先
后发表了《金阁寺》《美德的蹒跚》《镜子之家》等作品。
后来，三岛在陆上自卫队生活了一段时间。１９７０年，三岛鼓动士兵
政变未遂后当众剖腹自杀。
［内容精要］
三岛由纪夫曾两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并被日本文学研究专
家唐纳德·金称做“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天才作家”。他在日本文学中开创了
男性美的艺术天地，“将浪漫、唯美与古典主义发挥到尽美之境”，把由谷崎
润一郎、川端康成等人建构的女性美的唯美主义推向了另一个极致，从而营
造出三岛式的怪异丰富的美学世界。《艺术断想》包括“海外艺谭”、“艺术
断想”、“美学浮思”三部分，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多棱镜，从不同的侧面折
射出三岛独特迥异的文学与美学思想。
“海外艺谭”主要收录了三岛的旅行游记。从《纽约》到《巴黎》，从
《雅典》到墨西哥，三岛不仅生动优美地讲述了海外游历的逸闻趣事，更在
旅行见闻中寄寓了独到的哲学、美学观照，构筑了一个抒情与理趣并重的散
文世界。在《巴黎》中，三岛由观看走钢丝的杂技演员用身体保持平衡一事
生发开去，感悟出艺术创作及人的精神的平衡问题，见解新颖精辟：“精神
直面要求活生生的危险，具体的危险，由于紧张而保持平衡状态”，“才能证
明精神的真存在。”《雅典》是三岛的游记散文中最为动情极富哲思的一篇。
因为希腊古典主义是三岛的精神归宿，他带着无限向往与膜拜之情描绘了希
腊的古典美。神游在希腊古典美的世界，三岛读懂了希腊的废墟之美，并由
此进入了“美之不灭”问题的哲学遐思。
“艺术断想”是三岛关于日本能乐和其他舞台艺术的评论随笔。其中三
岛对于小说、戏剧高潮的界说为我们理解他的美学思想提供了意味深长的诠
释：
“不论它多么悲惨，多么令人毛骨悚然，高潮在不断反射的想像力的火
焰里，一定会潜藏着某种甘美的东西。”（《群众戏剧的宿命》）
“美学浮思”是三岛对人生、艺术的随笔，视角独特、文笔洗练，不时
浮现出令人惊叹的奇思妙想：“所谓行为，就是宿命与自由意志之间所产生
的不像父母的孩子”；“也惟有文学家才拥有分辨纯粹美丽的虚伪与所盼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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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之间那种微妙的不同神韵的职能。”（《裸体与衣裳》）
［精彩片段］
雅典
希腊人相信美之不灭。他们把完整的人体美雕刻在石头上。日本人是不
是相信美之不灭，这倒是个疑问。他们思虑具体的美如同肉体那样有消亡的
一天，因此，总是模仿死的空寂的形象。石庭园那不均整的美，令人感到仿
佛暗示着死本身的不死。
奥林匹亚的废墟之美，究竟属于哪种类型的美呢？或许其废墟和残垣断
壁仍然是美本身，就关系到整体结构是依据左右相称的方法这点上。残垣断
壁失去部分的构图，是容易让人窥知的。不论是帕台农神庙还是厄瑞克特翁
庙，我们想像它失去的部分时，不是依据实感，而是根据推理。那种想像的
喜悦，不是所谓的空想的诗，而是悟性的陶醉。看到它时，我们的感动，就
是看到普遍性的东西的形骸之感动。
而且不妨想像一下，废墟所给予的感动，之所以可能超过我们看到它们
的实在原形时所受到的感动，其理由还不仅于此。希腊人思考出来的美的方
法，是重新编织生。是再组合自然。瓦莱里也曾说过：“所谓秩序是伟大的
反自然的计划。”废墟偶然地使希腊人所思考的那种不灭之美，使希腊人从
自身的羁绊中解放了出来。
在山顶城邦的各处，我们可以感受到希腊的群山、东方的鲁卡贝托斯山、
北方的帕尔纳索斯山、眼前的萨罗尼克湾的萨拉米斯岛，乘上猛刮向它们的
希腊的劲风，插上搏动的翅膀。（这正是希腊的风！正是这种风吹拂着我的
脸颊，拍打着我的耳朵）
……
（选自《艺术断想》，唐月梅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所谓青春就是尚未获得某种东西的状态，就是渴望的状态，憧憬的状态，
也是具有可能性的状态。（《青春的倦怠》）
［内容赏析］
希腊是三岛由纪夫文学创作的精神圣地。希腊造型艺术充满活力的恢弘
气魄和享受生命的乐天精神；希腊古老废墟之中激荡的“人的意志的辉煌”
都令三岛心醉神迷。正如三岛的自述：“具有希腊艺术性的东西，在现代不
可能复苏，但它所具有的理念，反而比艺术更加强烈地逼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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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可以看做三岛对希腊古典美的一次庄严而浪漫的巡礼，鲜明地
凸显了他对希腊古典精神的深厚情感。在“苍穹绝妙的蔚蓝”和强烈明亮的
日光下，帕台农神庙、宙斯宫殿、奥林匹亚的废墟焕发出撼动人心的美，使
三岛沉浸在“想像的喜悦”和“悟性的陶醉”之中。从废墟的残垣断壁中，
三岛读出了“希腊人思考出来的美的方法，是重新编织生”。三岛欣喜的发
现，“废墟偶然地使希腊人所思考的那种不灭之美，从希腊人自身的羁绊中
解放了出来。”三岛曾“梦想着通过死亡和破坏总是可能复苏。”希腊的废墟
之美恰好让三岛看到了生命和美通过死亡和破坏获得永恒的可能：“人正是
这里振翅的”，“从大理石与大理石之间”，“看到了摆脱羁绊的生”，以及“获
得诸神不死的无形的肉体，振翅的景象。”由此，三岛飞越废墟上升到了对
希腊精神的形上思辨，破译出希腊古典美穿透时空的堂奥：“希腊人相信外
面。这是伟大的思想。……希腊人所思考的内面，总是保持着同外面左右相
称。”换言之，也就是肉体与精神的平衡造就了希腊古典美，并使之不灭。
三岛对希腊美学的领悟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创作，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三岛
都在创作中追求感情与理智的平衡统一，从而臻达古典主义的至美境界。他
在《我迷恋的东西》里这样说：“我循序渐进地在文学上懂得思考理性的东
西与感性的东西，尼采所说的阿波罗式的东西与狄俄尼索斯式的东西，缺少
哪一方都不是理想的艺术。”《雅典》正是这一创作理论的最好印证。三岛用
知性的骨骼和激情的血肉造就了希腊雕塑般的散文，把它作为对希腊美学的
神圣祭献。
第97章 广岛·冲绳札记
作者：［日本］大江健三郎
大江健三郎（１９３５-），日本小说家、散文家。大江幼年丧父，学习
极为勤勉，１２岁时即把日本新宪法作为自己的道德规范。１９５５年，大
江求学东京大学，在渡边一夫教授指导下研读萨特。１９５７年，大江以《死
者的奢华》初露锋芒。次年，《饲育》获芥川奖，让这位学生作家成为文学
新时期的代表。１９５９年，大江尝试从性意识的角度发掘现代人的内心世
界，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１９６３年，畸形儿的出世给了大江莫大的打
击。同时，大江参与了广岛原子弹爆炸的有关调查。这两件事使他在极度的
震撼与苦闷中思索现代人生存环境的危机。以此为契机，大江创作了长篇小
说《个人的体验》和调查札记《广岛札记》，具有浓厚的人道主义倾向，也
奠定了大江的文学地位。１９９５年，大江的作品《个人的体验》和《万延
元年的足球队》为他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
在这两部作品中，大江描写了现代人无法回避的严峻问题：核问题和残
疾人问题，用类似存在主义的思考表现了作者对人类生存问题的深刻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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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精要］
大江健三郎认为：“所谓文学的责任，就是对二十世纪所发生过的事和
所做过的事进行总清算。关于奥斯威辛集中营、南京大屠杀、原子弹爆炸等
对人类文化和文明带来的影响，应给予明确的回答，并由此引导青年走向二
十一世纪。”在这种责任感的驱策下，大江先后考察了核战争的两个见证地：
广岛、冲绳，并把考察中的见闻和感想写成札记，反映出作者对核战争的严
肃反思。
《广岛札记》从作者参与第九届禁止原子弹氢弹世界和平大会开始记叙。
“艰涩困苦”的大会令作者深感失望，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原爆
地“广岛人抗拒孤独的内心痛楚的忍耐力”。在札记中，大江以翔实、客观
的描述再现了核战争给广岛人带来的深重灾难。从目击者和受害者的讲述到
原爆病院的各种病例，大江向世人展现了核战争给广岛人带来的在身体和心
灵上触目惊心的双重戕害。更为深刻的是，大江真实地描述了广岛人在面临
巨大灾难时无比勇敢的抗争以及从中显示出的人类尊严。在札记中，我们看
到一位在核爆炸中容颜受损的年轻母亲，以超越自我的勇气坚持要看被医院
处理掉的死产畸形儿。还有一对恋人，男青年自知身患白血病却坚持在生命
的最后两年里像正常人一样出色地工作。他的女友一直用爱支持着他，当男
友离开人世，她安详地向医生赠送了表达谢意的纪念品之后服安眠药自杀。
《广岛札记》中的人物，都令人震撼地表现出广岛人在灾难极限状态下的坚
持以及对生命黑暗的不屈承担，其中有长达二十年与原爆病持续作战的医生
重藤博士，有挺身而出用和歌控诉战争的正田筱枝，以及从沉默中振作起来
的“原爆少女”。在他们身上，我们才能看到人类经历了最绝望的时刻生存
下来的希望。
在《广岛札记》中，大江揭开了日本人记忆中关于核战那道鲜血淋漓的
伤口；《冲绳札记》则以更严峻的现实警示人们注意依然存在的核战阴影。
在札记中，大江以确凿的记录揭露了美军控制下的冲绳岛进行核试验的现状，
谴责了日本政府对冲绳一事的暧昧态度，也记叙了冲绳人民的不屈反抗。
［精彩片段］
广岛札记之四·广岛的人类威严说到屈辱或羞耻，我曾写过一位老人，
他为了抗议恢复核试验剖腹未遂，说：“到底活着丢人现眼了。”他的廉耻之
心就足以构成威严。我还写了原爆孤老们对于白发送黑发感到羞耻的感觉。
我在原爆病院里认识的一个青年妇女，一年以后再次住院，当我再见到她时，
她说自己感到羞耻。很多脸上带有丑陋疤痕的姑娘们，至今由于感到羞耻而
深居简出，足不出户。这就是广岛。
我们如何能够不知羞耻地理解这些曾经经历过原爆的受害者们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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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耻辱呢？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感觉错位！
一个姑娘为自己脸上带有疤痕而感到羞耻，在她心中，以这种羞耻为分
界线，可以将地球上的所有人分作两个群体：一个是带有疤痕的姑娘们，另
一个其余没有疤痕的所有人。面对其余没有疤痕的所有人，带有疤痕的姑娘
们为自己的疤痕感到羞耻；面对其余没有疤痕的所有人的视线，带有疤痕的
姑娘们感到屈辱。
有疤痕的姑娘们背负自身的屈辱和羞耻，如何选择人生道路呢？一种活
法就是躲到昏暗的房屋里，避开他人的视线。这种逃避型的姑娘无疑占大多
数。悄悄躲在广岛许多家庭里的这些姑娘们，一天天衰老下去。另一种不逃
避的类型，也可以分两类。一类人希望原子弹氢弹再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爆炸，
使地上所有的人都同她一样落下疤痕，以此获得足以同自身的羞耻和屈辱相
抗的心理支柱。那时，凝视她们疤痕的目光就会全部消失，他人已不复存在，
在这个大地上也不会再有可怕的分裂。实际上我已经听到过这种声音，还曾
引用过这样的短歌。当然，这种诅咒未能超出心理支柱的范畴，这样的姑娘
们只能很快就默默加入逃避型的行列。
……
（选自《广岛·冲绳札记》，王新新译，河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
版）
［名言佳句］
只有那些将极限状态视为日常生活的一个侧面接受下来的迟钝之人，才
能够与之斗争。我必须对所谓“迟钝”加以补充说明。因为，只有能用这种
迟钝的眼光观察极限状态的，才能置身于这一状态而不绝望，才会产生人类
的匹夫之勇。这种迟钝是有忍耐力的支撑，在它后面，潜藏着敏锐、灼人的
洞察力。
（《不屈的广岛人》）
［内容赏析］
当大江在广岛走近那些“广岛特质人”的生活和内心时，他的刚出世的
畸形儿正躺在玻璃箱里。个人不幸与人类不幸的偶合，使大江深味痛苦的同
时也在寻找把自己和人类“从沉郁渊薮中解救出来”的“绳索”。所以大江
以广岛为锉刀，“检验自己内心的硬度”。其实，大江的札记之于每个读者，
也不啻于检验自己坚强程度的锉刀。大江用极富冲击力的文笔带领读者走进
一段心灵炼狱之旅：去目睹核战争造就的人间地狱，去感受广岛人难言的内
心痛楚；同时，也深刻地反思人类的获救之途，在无尽黑暗中寻找黎明微弱
的晨光。
所选的文章主要从人类尊严的角度来的反思核战争的问题。大江以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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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笔触深入到广岛人难以愈合的内心创伤，裸呈出原子弹给日本老人、姑娘
们带来的各种屈辱感，以及对人类尊严毁灭性的践踏。这是核战给人们带来
的远甚于肉体的严重伤害。大江由此出发，探讨了背负着羞耻的人们应该如
何走出耻辱的深渊，进而找回生命的价值和尊严，愈合战争的创痛。在那些
灰暗而凝重的文字里，大江以一个作家的良知直面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经验，
并从中汲取走向未来的勇气。正如他自己所言：“我觉得文学还是应该从人
类的阴暗面去发现光明的一面，给人以力量。”其实，大江的作品是“一边
写那可怕的深夜里流失着的河水清凉的声音，一边思索着写到最后，展现于
人类面前的究竟应该是多大的欢乐。”这样的深刻与坚强给了在绝望中的人
类以生存繁衍的希望和信心。
第98章 高速公路上的雄狮
作者：［南非］戈迪默
纳丁·戈迪默（１９２３-），南非女作家、反种族隔离活动家。生于南
非一个矿业小镇，父母都是犹太移民。从小梦想当芭蕾舞演员的戈迪默１１
岁时因病辍学，但她独立性很强，热爱看书和写故事，１３岁时，戈迪默发
表第一篇寓言故事，从此涉入文坛。戈迪默从小生活在种族隔离肆虐的环境
里，黑人备受欺凌的惨状使她决心投身于控诉种族主义罪恶的文学事业。２
５岁时，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面对面》问世；３０岁时，第一部长篇小说《说
谎时光》发表，赢得评论界的赞扬。１９７０年，戈迪默发表《尊贵的客人》，
标志着她的写作风格向更为复杂的长篇小说技巧转变。戈迪默的创作对南非
白人政权产生了强大的震撼力，她的《陌生的人世界》《没落的资产阶级世
界》以及《博格的女儿》三部长篇小说被南非当局列为禁书。创作的同时，
戈迪默积极投身于反种族隔离的运动中。
１９８６年，戈迪默勇敢机智地出庭作证，使２２名非国大党员免于死
刑。１９９１年，她的长篇小说《七月的人民》为她赢得诺贝尔文学奖，颁
奖词指出：“她的壮丽的史诗般的作品使人类获益匪浅。”
［内容精要］
作为被世界公认的当代文学语言大师和反种族歧视战士，戈迪默的散文
创作和她的小说一样，都是作者以独特的女性经历、高尚的同情心创造出来
的激荡着人类之爱和反抗精神的华章，深入人心地表现了南非在种族歧视下
的苦难。遗憾的是戈迪默的散文被译成中文的不多，所以我们只能从以下三
篇散文经典中一睹作者的创作风采。
《高速公路上的雄狮》是作者写于１９７４年前后的散文。高速公路和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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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狮都有丰富的象征意义，深刻寓意了南非人民在自由之路上的觉醒与抗争。
戈迪默用诗意与激昂的文笔，描写了在囚笼中的雄狮和苦难渊薮里的南非黑
人，反映了作者对被压迫人民的觉醒的焦灼期盼。
《写作与存在》是戈迪默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受奖演说。戈迪默从语
言的产生与演变说起，深刻地探讨了作家的写作与现实存在状态的关系。她
指出，“为谁写作”是困扰着每一个作家的问题，仿佛一只铁皮罐拴在每一
篇已发表的作品的尾巴上，刺耳地发出赞扬或贬斥的声音。作者在广博的文
化视野里讨论了文学大师们关于“写作与存在”的态度，并对“艺术家以对
显现在她或他周围生活中的存在状态的反叛性诚实深入我们时代的可耻秘
密”的写作方式给予了深度褒扬。戈迪默把作家写作的审美冒险置于人类存
在状态的背景中进行观照，她的观照以一个作家的良知照亮了种族制度下的
人民苦难的心灵：“只有寻求真理的尝试才会使存在有意义。”“真理是言语
的终极言语。”
《老虎索因卡》是作者献给非洲另一位反种族主义战士索因卡的散文。
戈迪默生动凝练地叙述了索因卡在反种族主义运动中英勇不屈的斗争经历，
真诚地赞扬索因卡是非洲作家中“把实际行动做得跟写作一样好的”最好和
最出色的例子。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指出：“非洲作家必须在承担中创造艺
术”，“在自由缺席的地方，政治即是命运”的现实中，“承担乃是我们的习
俗”。
［精彩片段］
高速公路上的雄狮
只有在温暖的夏夜，狮子们才躁动不安。白日里，当它们目不转睛地凝
视着的时候，它们看见的却是虚空。它们的眼睛睁着，但它们并未看见我们
——当那瞳仁的晶体，对于穿过狮笼的铁栅、猛然飞扑到近前求食爆玉米花
的鸽子空然闭起时，你便可以断定这一点。在其它情况下，那眼睛始终一片
茫然，毫无表情。这些狮子生在动物园里（幼狮刚出生几周就向公众展览，
孩子们可以把它们抱在怀中），它们除了动物园一无所知。它们并没有在表
达我们的那种渴望。只有在某些夜晚，它们才显示着自己可怕的力量。它们
开始喘息，胁腹鼓起，好像它们一直在穿过暗夜而飞奔，别的动物纷纷从它
们的路上退缩逃遁。它们的大口保持着紧张，流着口水，湿漉漉的，好像是
对某种牺牲品的气味做出的反应。终于，它们昂起它们硕大无比的头，沉甸
甸的，沉甸甸的头，发出了那吼声。吼声飞扬到郊区上空。一种可怕而强烈
的要解放自己的欲望：
一声呻吟，回荡在那一幢幢沉浸在低低的烟云与苦闷中的房屋之上。
……
速公路上的雄狮》，邹海岑译转引自《外国散文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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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名言佳句］
任何有价值的作家都只希望发挥袖珍手电筒般的光亮——难得有通过
天才而骤然亮起的火炬照入血腥但美丽的人类有关存在的经验之迷宫。（《写
作与存在》）
［内容赏析］
纳丁·戈迪默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把她的获奖与黑人领袖曼德拉的获
释并称为两件令她激动的事，并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它们代表了我生活中
的两个方面”。戈迪默以反对种族歧视的鲜明立场从事写作，她的作品三次
被当局封禁，闲置多年无人阅读。然而，她始终对现实倾注了莫大的关注，
执着地用文学创作的光亮“照入血腥但美丽的人类有关存在的经验之迷宫”，
用她对于人类的忠诚来抓住存在状态中产生的“真理的断章残句”。
所选的《高速公路上的雄狮》忠实地体现了戈迪默坚守的创作主张：作
家所进行的颠覆黑暗趋近真理的审美冒险应该是他以“反叛性的诚实深入地
探索存在状态”的创作活动，戈迪默的这一主张在她坚忍不拔的文学探索中
获得了成功。国内评论界指出：“她的最大成就就是给予全世界知道她的祖
国由于种族主义付出的巨大代价。简直不是新闻报告所能尽述的。”在种族
压迫的现实黑暗中，戈迪默目睹了黑人矿工们遭受的粗暴污辱以及不对任何
黑人儿童开放的图书馆。这些现状使作者明白文学在特定时间和地点的存在
位置，并勇敢地担负起一个作家存在的责任。在文章中，戈迪默巧妙地运用
象征的手法把笼中的雄狮与种族压迫下的黑人融合为一体，用“高速公路”
（freeway）寓指“自由之路”，激情洋溢地表达自己对黑人运动的信心和希
望，秀美隽永的文字之中蕴含着摧枯拉朽的战斗力。作者把对囚笼中的雄狮
惟妙惟肖的描述与对现实生活中压抑恐惧的氛围渲染结合起来，显示了她
“缓慢而又有耐心地积聚事例”的叙事艺术。另一方面，作者又用女性独特
的想像力把自己对生存现状的思考、黑人罢工运动和雄狮的怒吼编织在一起，
让“写的每一个句子都使人感受到一个真正的小说家的想像力”。就这样，
戈迪默用想像的张力整合了生存现实和作家的思想，以“自由之路上的雄狮”
这个意蕴丰富、鼓舞人心的形象表达了自己对正义、自由的人类存在之境的
追求。
第99章 阿凯——童年纪事
作者：［尼日利亚］渥·索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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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索因卡（１９３４-），尼日利亚剧作家、诗人、小说家。索因卡的
父亲是当地教会学校的督学，使他从小就受到西方文化和非洲传统文化的熏
陶。在伊巴丹大学读书期间，索因卡曾发表诗作。１９５４年，索因卡赴英
国利兹大学读书时，深受大学里戏剧艺术氛围的影响，毕业后曾在伦敦皇家
剧院撰写剧本。
１９５９年，索因卡在皇家剧院举办首次专场演出，上演了独幕剧《新
发明》。此后，随着《狮子与宝石》等剧本的相继上演，索因卡步入戏剧创
作生涯。１９６０年，索因卡回国后创建了“１９６０年假面”剧团、奥里
森剧团等，他的剧作《森林之舞》震动世界剧坛。尼日利亚内战期间，他写
下了着名的荒诞剧《路》。１９６７年索因卡因反对暴力与内战而被捕入狱。
出狱后。他发表了《狱中诗抄》《疯子与专家》（剧本）、《人死了——狱中笔
记》等“正视噩梦般的人生”的作品。１９８２年，索因卡出版自传体作品
《阿凯——童年纪事》。１９８６年，他因为“以广阔的文化视野创作了富
有诗意的关于人生的戏剧”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索因卡以他卓越独特的创
作被誉为“英语非洲现代剧之父”。
［内容精要］
戈迪默在《老虎索因卡》中评价索因卡“是布莱克式的老虎，燃烧的双
眼穿透带偏见的冷漠之夜；无须以任何其他方式宣布他的存在”。这位荣获
诺贝尔文学奖的首位非洲作家以他对非洲传统的忠诚和熔多种文化为一炉
的文学创作向世人昭示了非洲作家和非洲文化的存在。除了成就卓越的戏剧、
小说和诗歌，索因卡还以“充满成熟、高压的感情”的散文创作展示了非洲
文化缤纷多彩的各种元素，从而获得了“卓越的英语散文大师”的称号。然
而，由于国内尚未出版索因卡的散文专着，所以我们只能介绍他的散文名篇，
以飨读者。
《人死了——狱中笔记》是发表于１９７２年的自传体回忆录。索因卡
以两年监狱生活的经历写下了非洲乃至世界的最完整的监狱文学作品。在这
本带有超现实因素的回忆录中，作者以形而上学的经验叙述他与死亡的交锋，
在灵魂的死亡与再生中感知的对于死亡、永恒以及“第四阶层”（死者与生
者领域的接界处）的体验。索因卡在对人类全部历史的心灵回溯中重申了人
的社会责任以及一个作家忠于人民而不是政治派别的写作立场。戈迪默认为
该书“就其真实和陌生意义而言，是艺术战胜所有平庸势力的楷模。”
《阿凯——童年纪事》是索因卡关于童年生活的回忆录。作者曲折有致、
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在家乡一条叫阿凯的街道度过的童年生活：到农场打蛇
的冒险经历、捅蜂窝的“英雄举动”、伊巴丹公学的学生生活……索因卡以
生动轻快的笔墨描绘童年生活的同时，也细腻深入地展现了丰富多彩的非洲
民俗与文化。
《外国散文名家名著快餐》 田园居士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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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必然导致现在》是索因卡在诺贝尔文学颁奖仪式上献给南非黑人
运动领袖曼德拉的演讲。演说词以凝重而铿锵的语调回顾了非洲的历史，索
因卡对种族偏见造成的历史歪曲进行了有力的反正，揭示了被歪曲历史背后
的真相，义正词严地控诉种族歧视政策。同时，索因卡阐释了自己对非洲历
史与文化的理解，扞卫了被人认为不存在的或者落后的非洲文化，并庄严地
指出，“生产这一文化的人民是有尊严的人民”。
［精彩片段］
童年纪事
另外，还有两个男孩是一起从同一城市来的。他们也是伊杰布地区的，
不过不住在伊萨拉。我们来到伊巴丹郊外学校所在地阿泼塔甘伽还不到两小
时，就有人警告我们要留神这两个人。他们随身带着欧贡，那是专门为了使
其他所有人都脑子糊涂，而他俩可以没有对手地名列前茅。从耶多来的一个
孩子发誓说他看见他们在我们将要进行考试的那间教室的墙角里埋什么东
西。
另外还有一点可以证明他们有这种阴谋诡计，那就是他们比规定的提前
一天来到这里。对于那些远道（像从贝宁、阿乌喀、马库尔狄等）来的人，
是需要早一天到达的，至于从附近的伊杰布省来的人就没有任何理由早于面
试的前一天启程。所以只可能有一个理由——他们是来“破坏别人的阵地”
的！
这最后的论证非常有说服力，因此只可能有一种回答。有人提议趁他们
人不在时搜他们的行李，赢得了一片欢呼声。我并不真正相信我们会这样做，
想不到我们真找到了一整套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几个护身符，一纸包黑色
的粉末，好几个我看到过帕·阿达坦带在手上的那种戒指，还有一张纸，画
满了奇形怪状的图形和文字，依我看倒像是旧约圣经上的名词的走了样的临
摹。
……
（选自《阿凯——童年纪事》，邵殿生译，《世界文学》编辑部编《镜中
疵》，新华出版社出版）
［名言佳句］
当人类已经有时间洗刷自己的伤口，并再次看到他振奋起精神的时候，
就会战胜错误，从而继续被放弃过的领域。（《历史必将导致现在》）
［阅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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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迪默指出：“索因卡通过艺术而不是教诲来证明，非洲心灵中被殖民
主义者的宗教和哲学掩盖的东西既不必在非洲不可逆转地要介入的现代世
界中被抛弃，也不必最终返回部落主义，而是可以与现代意义接合的（成为
其一部分），一如现代意识吸纳各种思想体系及其化身。”索因卡对非洲文明
的深厚情感，使他成为非洲社会风俗与历史的记录者和苦难时代的理想表达
者，正如他自己所认为的那样：非洲艺术家应起到记录社会风俗和社会经验
的作用，是他时代的视野和声音。被美国杂志评为１９８２年度“最佳书籍”
之一的《阿凯——童年纪事》就是索因卡以早年生活的个人经验返观非洲社
会风俗的力作。在自传中，作者展开了一幅斑斓驳杂形色各异的非洲风俗画
卷，反映了非洲风俗文化对于非洲人深远的影响。
所选的章节记叙了作者在伊巴丹公学读书时同学之间的龃龉。作者围绕
着几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搜查两个同学装有巫术用品的行李一事，生动形象地
展现了非洲少年心中对本土宗教巫术混合着恐惧、好奇、敬畏的微妙心理，
折射出非洲本土宗教思想与西方现代宗教在非洲人心灵中遭遇的观念冲突
与碰撞。非洲文化在现代社会的走向一直是作者反思的问题。在世界潮流中
放弃还是固守本土文化的选择使索因卡在创作中一再通过想像和观察去探
寻非洲人的心灵之根，这根来自于黑人文化中神秘而多元的各种要素，是非
洲人生命中无法舍弃的精神养料。正如作者在自传中展示的那样，“把他从
小养大的基督教徒家庭远远抵不过周围环境中那另一种的鲁巴人本土的力
量和他倾向于迷信鬼魂神灵的心灵。”然而，索因卡并没有因为热爱非洲文
化而固步自封，在他那撩拨人们缅怀过去的文字里，蕴藏着对人类共同的生
命活力与生机的深沉向往，从这个意义上说，索因卡“力图将他的经历砸成
碎片，然后组装成新的整体。它既不属于非洲，也不属于欧洲，而是属于全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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