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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姑妄言》有意识地广泛反映社会生活,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的艺术形象。作者善于运用大段的描写,在人物关系中突现人物性格,且赋予几个贯穿全书的人物性格以发展变化。这在向以叙述见长的中国古代小说中显得异常突出。】 《姑妄言》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的艺术形象, 正如本书第一回回前总评所说: 此一部书内,忠臣孝子、友兄恭弟、义夫节妇、烈女贞姑、义士仁人、英雄豪杰、清官廉吏、文人墨士、商贾匠役、富翁显宦、剑侠卫士、黄冠缁流、仙狐厉鬼、苗蛮獠猡、回回巫人、谄父恶兄、逆子凶弟、良朋损友、帮闲梨园、赌贼闲汉,至于淫僧异道、比丘尼、马泊六、坏媒人、滥淫妇、娈童妓女、污吏脏官、凶徒暴客、淫婢恶奴、庸人乞丐、逆巨寇,不可屈指。世间所有之人,所有之事,无一不备。余阅稗官小说不下千部,未有如此之全者。勿草率翻过,以负作者之心。 象这样有意识地广泛反映社会生活,刻画各类人物,在古代小说中是不多见的。《姑妄言》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的成就,尤其是它做作的开创,值得深入研究,但至今学术界还未有人专题谈过,本文试作初步探讨,以期抛砖引玉。 从某种意义上说,《姑妄言》的人物形象还带有类型化的遗迹,这一点无须置论。 一 值得注意的是:《姑妄言》的人物形象不但鲜明,而且是发展的。几个贯穿全书的人物——钟生、钱贵,宦、贾、童、邬和他们的妻子等,性格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变化,宦、贾、童的改恶从善尤其引人注目。 这些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不一定写得都很可信,尤其是宦、贾、童的改恶从善,前后变化之大,真可谓天渊之别,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也不是全无根据,作者和批点者都对人物变化的原因作了可贵的探索。 第五回回前评对宦萼的前后变化作过这样的分析: 此一回写宦萼之愚蠢,亦可谓至矣尽矣,后来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何始痛贬之而终过褒之也。古云:像逐心生,像随心灭,此必至之理。即如一个人有一个上好品格,只往下流处一走,那像貌不因不由,全然改变,就是那下流的形状;一个极丑恶的人,他一心向上,不知不觉,那丑恶之中就生出许多的慈祥和霭的样子来。宦萼之始贬终褒,同此一理。他起初是个痴顽公子,惟知骄矜使气,那一种呆气勃勃自然日盛一日,那呆就无所不至,与禽兽几希;忽尔洗心改变,刻意要做好人,那呆便一日减似一日,久之纯是一番仁慈恺恻的心肠,把那呆竟不知往何处去了。孟夫子云:虽有恶人,斋戒沐浴,亦可以祀上帝,何况他不止于斋戒沐浴而已哉。李笠翁《奈何天》传奇中两句说得好,“世人莫道形难变,欲变形骸早变心”,此之谓也。 这里把变化的动因归之于人物自身的洗心革面。 第七回,作者写到赢阳变好,议论道: 嬴阳这么个旦而兼龟的人,有这一点报恩的好处,不但成了个好人家,后来竟还做了官,焉知非冥冥之中报之耶?足见人生何不学好,这是后话。 这里也把变化归因于自身学好,但同时还涉及变化的基础——赢阳本来就不是一个坏透了的人,他原本就有一点报恩的好处。 第七回说到赢氏:“这妇人幼虽淫荡,到后来改过自新,竟做了一个贤妻慈母,寿考善终。”强调的也是人物自身改过自新。 第十五回回前评说“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人能改过迁善,孰不可为圣贤?况宦萼之恶,不过一片呆公子气习未除,心性暴戾,贾文物不过欺世盗名,童自大不过鄙吝刻啬,虽皆为造物所忌,然其罪未至于杀人淫人,天良尚未泯灭,一朝悔悟,便能出人头地,非异事也。所可异者,邬合以蔑为生者也,自他三人改过后,而邬合谀亦减于往昔,为可异。然亦无足异也,如裴矩为隋家之佞臣,而后为唐室之良臣,顾其主为何如耳。”这里涉及两个方面:“自身天良尚未泯灭,一朝悔悟”,还有客观的条件:“其主为何如”。 第十五回,老道与贾文物讨论富氏何以悍妒: 老道又道:“居士可知妇人中这种悍妒的缘故么?”贾文物道:“自然是天性使然。”老道道:“非也。人生自幼至老,其性不改,方谓之天性。居士请想,人家女子在闺中悍妒的可有么?间有一两个性凶粗暴者,乃父母失于教训之故耳,此孟夫子所谓'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岂天性使然耶?” 这里从哲学上解释人是可以改变的。 第十七回解释宦、贾、童三人的妻子何以会变好,是因为宦、贾、童改过迁善,冥冥之中已抽去了他的妒筋,换了他的恶肠,俱已化成人心。 作品的具体描写比作者、批点者的理性解释更为丰富。他生动地揭示了人的改变是人自身努力和外界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最典型的是宦萼的前后变化。他原本不过是一个拖鼻涕的傻小子,说不上什么善恶,后来—— 他因跟着父亲在都,官场中混了几年,大非昔比,竟是心地如剑如枪,行径似鬼似蜮,学问虽不曾长进分毫,只他眼眶越发大了,体统越发尊了,势利越发重了,身躯越发胖了。虽学了些文文绉绉、半通不通的话语,却……腹内空空无物,言谈字字粗疏,不知何物是《诗》、《书》,使势横行到处。 待到魏啰倒台,泰山已化做冰山,三人设誓,痛改前非。三人之变自此始,亦环境使然,非无源之水。倒了靠山,离了坏人,身陷逆境,这是宦萼变好的第一个原因。宦、贾、童三人因嫖钱贵不成而得罪了钟情,不料他们失势之时,钟情偏中了举,他们担心钟情挟嫌报复,想不到钟情谦和至极,一毫狂妄的气儿也没有。人辱了他,他还说是他得罪了人,而他们每常凌辱了人,还说是人触犯了他们,这样比并起来,他们不免自愧。亲近好人,良心发现,这是宦萼变好的第二个原因。宦实因依附魏忠贤被逮,得钟情相救,才保得身家性命,抚心内愧,殷殷教训儿子学好行好。宦萼听了父亲这些话,时刻在念,一心一意要寻些好事做。家庭教育改善,这是宦萼变好的第三个原因。由于这些描写,宦萼的改恶从善才不显得那么虚妄。可贵的是,即使在宦、贾、童似乎脱胎换骨地改恶从善以后,仍然各自保留着自己的某些特性,宦萼的呆气、霸气,贾文物的文气、酸气,童自大的小气、俗气,仍不时流露出来,始终还象他们自己。但也有人物前后脱节的败笔。宦萼本来其貌不扬,到小说后部写他行善,居然变得气宇轩昂起来。梅生本是个淡薄名利的正人君子,到第十六回中,却贪图宦萼千金之报。明明是钟情出以公心要救宦实,他却添些话头,说亏他尽力进言,才得以成事,前后判若两人。这样为了情节需要割裂人物性格,为突显钟生而牺牲梅生,实在算不得高明。 二 为了表现人物个性,《姑妄言》调动了各种描写手段。 《姑妄言》常常细心地描写各种不同人物的居处环境,诸如钱贵的闺房,钟生的斗室,火氏的卧房,游夏流的住宅,乃至穷人的破屋等等,无不各尽其妙。例如第九回,描写童自大家的大厅,不但写出了他的身份、排场,而且充分地暗示了他的性格: ……到大厅上,见有许多人皆在厅内两边靠墙大凳上坐着,邬合近前拱拱手,也随众坐下,看他蓝粉贴金的屏门上,贴着一张红纸捷报“侯选州左堂”的报贴。中间悬着一轴红绫金字的大画,是夥计们贺他援纳的贺轴,[林钝翁批语:“夥计们”妙,大约他除行财夥计之外,未曾相与他人也。]后面许多名字。[林钝翁批语:是财主家的堂画。]正中间放着一张大公座,摆着笔砚,拴着大红潞绸桌围,桌子上放着一架大天平,一个大算盘,傍边放着一张方桌。[林钝翁批语:笑倒,是个财主监生,以富翁而效官样者,趣甚。]堆着许多帐簿、包裹。屏门两边放着两架大插屏,朱红漆描金螭虎架子,一边画的是虎牢关三战吕布,一边画的是九里山十面埋伏。[林钝翁批语:这两架插屏,非财主家别处再用不得。]正中放一张椐木金漆大几,几上放着一个红绿花大磁瓶,黑退光漆座子,内中插着一枝裁帛做的大牡丹花,还有几根孔雀尾。[林钝翁批语:好点缀,不愧是财主。]厅东南角上放着一面大镇堂鼓,西边一顶屯绢围子,五岳朝天锡顶的大轿,一把大雨伞,两对大灯,一边是“候选州左堂”五字,一边是“童衙”两个大红字。[林钝翁批语:真好铺设,虽与前卷邬合向宦萼所说一字不移,他那是口说,这是眼中看见,故不觉其重出。]中梁悬着一个大匾,红地金字,题着“世富堂”。[林钝翁批语:堂名妙绝。]两边柱子上贴着朱砂笺的对子,一边是: 但愿银钱涌来如长江大海万载无休, 那边是: 惟求米粮堆积似峻岭高山千年永在。 这段环境描写的妙处,林钝翁的批语一一作了指点,因而特意在引文里保留下来。在回前评里,林钝翁也特别点名这段环境描写对于表现人物性格的意义:“只看他厅上的一番摆设,俗气冲人,真是财主家款式”。 向惟仁是做生意折本欠债的小商人,书中描写他的住处: 两(门)[间]透风的房子,四面墙上大洞小眼,头顶上还有几个天窗,朔风凛烈,刮得飕飕声响。大严冬天到屋里,连个火星儿也没有。两张破板床上,铺着两床破草帘,还铺着破竹席,连被也没有一床。床上□着两个妇女,还有两个孩子,都穿着稀烂的衣服,肉都露出在外边,抖抖的战。 我国古代小说除了用韵文描述人物生活的环境以外,很少在散体叙述中详细描述环境。《姑妄言》中这种表现人物性格的环境描写,具有可贵的创新意义。 在外貌描写方面,本书不但象中国中国古代小说常见的那样,用韵文来描画,而且在叙述中用散句作白描式的勾画,特别是通过书中人物之眼来观察行动中的人物。例如第七回写红梅看胡旦: 红梅到了书房,见胡旦上身脱剥在那里洗脸抹身,露出一身白肉,下穿一条大红绉纱单裤,白绸裤腰画着许多人物,红梅心爱得了不得,笑嘻嘻的道:“小厮家也穿条大红裤子,你那裤腰上画的是甚么?”那胡旦正想要调戏他,便把裤腰扯开,拎着那个道:“你看看这样的好故事。”红梅一看,原来画的都是春宫。 又如书中写爱奴看郏氏: 古语说:“日近日亲。”他每日在房中出出进进,那郏氏或早间坐床上裹脚,露着白森森的腿儿,因不防他,常被他瞥见一眼;或临窗梳头,遇天暑穿着对衿小衫儿,扬起两手理发,袖手卷下,影影露出乳峰,嫩藕般两只玉臂;或着纱裤,偶然在日影之下微微照见双股。他好生动火,……后来见郏氏在无人处和颜悦色,间或向他吟语说笑,他虽不敢答应,也做个笑脸相迎。 这简直就是一组人体素描。 第十九回由宦萼眼中看向小娥: 那女子羞羞惭惭的下床来,走到面前,拜了一拜。宦萼把他一看,虽然穿着一件破补丁蓝布衫,一条锯齿边的破裙子,好个标致端庄的女子,有一首《一斛珠》的词儿以咏其美,道:……一点脂粉也无,全是天然本质,真是秀色可餐,若再妆饰起来,可称个十全的佳人了。但只是脸上寒毛都冻得直竖竖的,真令人可怜。 一个美丽的贫女,就有如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一样。 这样的描写,不但写出了人物外貌的特点,还在人物身上蒙上了书中看者的感情色彩,极具感染力。 在场面描写中展现人物性格,《姑妄言》做得也颇为成功,宦、贾、童相聚的场面,宦、贾、童嫖钱贵被钱贵戏弄的场面,等等,都把在场的人物写得鲜蹦活跳。我们这里再举一个并不显眼的场面——富氏泼打贾文物为例: ……富氏是有心的人,轻轻走到身后还不知觉,手中拿着条门闩,那金桂早已看见,急得要挣起来,富氏摇了摇手,双手举起闩来,连腰带股尽力打了一下,打得贾文物哼的一声,一交跌在地下,抬头一看,原来是母大虫,顾不得疼,想挣起来跑,那里挣得起来,被富氏连肩带脊又是几下。那贾文物娇嫩皮肤,何曾尝过这种恶味,且只穿着一件单衫,痛得满地打滚,高声喊叫救命,那金桂却笑嘻嘻背着脸穿衣服。他母亲莫氏正在廊檐下纳凉,只见含香忙忙的走来,道:[林钝翁批语:到底是他。]“奶奶,不好了,相公不知甚么缘故,大吆喝叫救命呢。”莫氏听得,撂了手中扇子,慌的两步做一步跑到后边。只见媳妇拿着一条门闩,儿子在地下哭喊,那地下因洗澡溅了一地的水,被他滚得一件雪白纱衫葛裤就像泥浆的一般。媳妇还在那里恶狠狠的要打,那莫氏又气恼又心疼,上前夺住门闩,变下脸来发话道:“你也是宦家小姐,那里有这个道理?就是丈夫有不是,好好的劝,他再不听,告诉公婆,有你动手就打的么?我养他这么大,还不曾荡他一下。你看打的恁个模样,你也忍心,少年妇女这样不贤慧。”那富氏从小无娘,被他爹娇惯了,任性横行,大气也不敢呵他,今见婆婆来[属](数)落,如何受得,他就回话道:“你养的儿子不长进,还来护短。谁叫他偷丫头来,不说你儿子没廉耻,倒来说我!你说我不贤慧,谁叫你家娶我来?嫌不好,休了我去。你既护短,我偏要打,看把我怎么的。”此时门闩被莫氏夺住,他抢不下来,就丢手扑了贾文物去。莫氏恐怕他难为了儿子,丢了闩,死命将他抱住,连忙吆喝儿子道:“你还不走么!”那贾文物见势头凶恶的很,也顾不得疼了,挣起来就往外跑。正走不动,幸得含香也跟了莫氏来的,看见打得恁个样子,好不心疼,说不出口,见他跑出来,连忙将他扶住,往前边去了。莫氏见儿子已去,才放了媳妇。那富氏见贾文物走去,一口气不得出,自己一头撞倒,(傥)[躺]在地下,[林钝翁批语:写出一个活跳泼妇的样子来。]大哭大叫道:“你家娶我来做媳妇,是娶我来受气的么?我爹爹也不曾说我一句,你倒来骂我。”撞头磕脑,亏得丫头多,将他扶住,不曾着伤。莫氏见这个样子,再要说他,料道也不肯服顺,且恐亲家知道,他是溺爱的人,不说女儿不贤,反说婆婆嘴碎,只得忍了口气回去。 在这个场面里,把对人物行动、语言、眼神、心理的描写揉合在一起,富氏的泼辣、凶恶、深沉、阴狠,贾文物的幼稚、顽劣、愚笨、无能,莫氏的疼儿和隐忍,含香的心疼情人,都刻画得跃然纸上。 《姑妄言》常用大段的心理描写直接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第三回童自大被妻子铁氏打伤后关于如何告状的左盘右算,便是典型的一例。更妙的是,作者有时借助一个小小的场面,同时刻画几个人物的微妙心理。例如第六回写阴氏和嬴阳的初见: 他因自己标致,一心要娶美妇,常想道:“我这样个面孔,弄个丑婆娘来,如何相对,万不可冒失,除非自己看中再讲。”偶然一日到阴老儿铺中来买些东西,只看见一个标致女子,掀着半边布帘同阴老儿讲话,见了他,忙把帘子放下,却还拿雪白的手攥着,掀开一缝,两只俊眼钉钉望着他。嬴阳嘴中虽对阴老儿说话,两眼不住睃着帘内。阴老儿把东西查了付与他,他不好再站住,只得出来,还不住回头望。那女子也露出脸来,目不转睛的望,看去远了,问他父亲道:“这是个甚么人,爹爹怎认得?”阴老儿道:“街上的娃娃,怎么不认得。他在西头住,唱戏旦的嬴大官。”那女子就想道:“好个清秀男子,比当日那起学生强多了,我若嫁得他,夜里搂着睡觉,便不怎么也是快活。”[林钝翁批语:怕未必然,得陇之后,恐有望蜀。]那嬴阳一头走着,一头想道:“常听见阴家有个好女儿,也不过说是看得过罢了,谁知这样标致,只恐怕不是。”又想道:“他家并无多人,不是他是谁?他方才不转睛的看我,也有爱我的意思,我得恁个老婆也罢了。”又转念道:“不好,我听得人说他十二三岁就同六七个学生们混弄,是个大破罐子了,要他做什么?”又回想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大约是有人恼阴老儿的,脏埋他的女儿;就是破的,怕甚么,人家还有娶婊子的呢,我烦个人说说看。” 这里写少男少女一见钟情的那一煞,实在妙绝。“一个标致女子,掀着半边布帘同阴老儿讲话,见了他,忙把帘子放下,却还拿雪白的手攥着,掀开一缝,两只俊眼钉钉望着他。”这是自赢阳眼中看到一个正在贪婪地看赢阳的阴氏,“羸阳嘴中虽对阴老儿说话,两眼不住睃着帘内”,写透这个少年的内心。此后,两人一个“还不住回头望”,一个“也露出脸来,目不转睛的望”,已是心有灵犀了。接着的心理描写,特别是赢阳的几番转念,把彼此的向慕直写个风急帆满。这样细致深入的心理刻画,恐怕只有在后来的《红楼梦》中才常见。至于人物语言描写,更是《姑妄言》的拿手好戏,笔者已在《〈姑妄言〉的语言艺术》①一文中探讨过。 需要指出,我国古代小说向以叙述见长,很少大段的描写,尤其是大段的环境描写、心理描写,向来被认为是西方小说的专利。《姑妄言》在这些方面的探索,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开创意义是显而易见的。 【数据整理：郇霆 本期编辑：郇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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