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项塔兰》里如同传奇一样的故事情节,很大程度上居然来源于作者的亲身经历。 格里高利·大卫·罗伯兹,1952年生于澳大利亚。 18岁退学结婚,却又通过夜校学习后以高考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墨尔本大学学习哲学。 25岁婚姻破裂,用毒品麻醉自己,上瘾后成为劫匪,却总是以全套西装打扮、温和的谈吐、礼貌的举止去抢劫银行,被称为“绅士大盗”。 26岁锒铛入狱,因24起持枪抢劫获刑23年,神奇的是,仅仅两年时间,他便越狱了,然后用一本假护照和“林赛”的假名字一路逃亡,来到印度。 三十而立,他30岁开始的“印度人生”如同开挂:先是在一个偏远的村庄里住了6个月,学会当地语言,随后在孟买的贫民窟中开了一家免费诊所;接着加入孟买黑手党组织,从事现金流犯罪、黄金走私、伪造护照……直至在阿富汗走私军火,因受伤潜逃至巴基斯坦,伤愈后回孟买成为黑手党伪造部领导人;随后在继续走私的同时写短篇小说、成立演艺公司、组建乐队、当演员、开旅行社…… 38岁,他在法兰克福被捕,期间自学德语。一年后引渡至澳大利亚,接受了两年单独监禁、四年集体关押(我一直疑惑一个法律问题:前面判的23年,因为越狱成功就一笔勾销了?),期间开始写《项塔兰》。 45岁假释出狱,50岁刑满释放,51岁(2003年)《项塔兰》出版。 根据手中这套2020年磨铁版的封面介绍,目前该书已全球发行122个版本,被翻译成39种语言,畅销600万册。 故事主角在开篇自述:我曾是在海洛因中失去理想的革命分子,在犯罪中失去操守的哲学家,在重刑监狱中失去灵魂的诗人。 毫无疑问,这也是作者的真实写照。 在绝大多数人的生命里,贫民窟、监狱、黑帮……这些领域几乎陌生,走私、吸毒、战争……这些经历完全空白,但在作者细腻生动的笔触下,读者会感觉到如同亲历。 譬如第三册第一章,写林吸毒和戒毒的经历,比任何禁毒宣传材料都要入木三分。 看看这段关于戒毒要面对的痛苦吧—— 很难有比这个更形象的体验了吧?读过这样的文字,谁还会想去触碰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玩意儿呢? 无论是贫民窟里的艰难生活,还是战场上的生死难料,或是黑帮犯罪的凶险残酷,在格里高利笔下,都显得无比真实。 在故事里,当林成为贫民窟的医生后,认为这种事只能发生在他身上,“换成另一个人,受过我那种急救训练或更扎实训练的人,未必会因为犯罪和逃狱而被迫住在贫民窟里。换成另一个罪犯,即使他愿意和这些穷人同住,却未必有我的急救本事”。 同样,《项塔兰》也只能由格里高利写出来,换成另一个功力深厚的作家,未必有他这样的传奇经历;换成另一个有类似经历的人,未必有他这样的文笔。 《项塔兰》有很多触动读者的点,如把哲学讨论当做组织文化的黑帮,如关于犯罪与司法制度的思考,如温暖感人的“熊抱”故事,如扑朔迷离的爱情,如硬汉间的热血情义……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对孟买(也可以代表印度)底层生活淋漓尽致地呈现。 孟买是一座有着独特“气味”的城市,“那是与仇恨相反的希望所发出的、令人感动的甜美气味;那是与爱相反的贪婪所发出的、让人透不过气的酸腐气味;那是众神、恶魔、帝国、复活与腐败的文明所散发的气味;那是人们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会闻到的蓝色海水味,是机器的冷酷金属味。” 一边是现代化的都市,灯红酒绿的生活、光鲜亮丽的人群;一边是遮天盖地的贫民窟,充满触目惊心的脏污和绝望。 任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都只会觉得撕心裂肺的愧疚,“为自己的健康、为口袋里的钱,感到可耻”。 但这些如蝼蚁一般的生命,却并不苟活,“他们那么忙碌、那么勤奋,活得那么有劲”,他们眼里都洋溢着真诚的笑意,就像那个自称孟买最好的导游,普拉巴克。 他们虽然拥挤在极其有限的土地上,依赖最简陋的资源勉强生存,面对诸如霍乱一样的灾难时束手无策,却依然能够坚守自己的规则,就像故事里领头人卡西姆处理打架、打老婆事件那样。 这个和我们一样有着十几亿人的国度,虽然并不完美,“但印度人知道如何相爱,这点是世上其他民族比不上的”“每个印度男人都会告诉你,爱或许不是在印度发明的,但肯定会在印度被提升到完美境界”。 就像林跟着普拉巴克回老家时候抢火车座位一样,争抢的时候每个人会竭尽全力,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一旦尘埃落定,无论抢到座位的,还是没有抢到的,突然都变得和气有礼;就像普拉巴克的家人担心陌生人孤单,晚上会守在客人身旁直到确定对方睡着;就像打劫的匪徒听到被骂丢了印度人的脸,居然把护照和手表塞回受害者身上才扬长而去。 说到底,在这些卑微的生命里,都流淌着情义,印度是情义至上的地方,“我们能把这个鸟地方团结起来,靠的就是情义。两百种语言,十亿人。印度就是情义,情义把我们团结在一块。” 致敬印度。 致敬情义。 2023.1.17 去印度不太现实,但文字里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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