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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桃婶从家门前路过时，瞅着张志平的车停在路边，故意伸长脖子我们家大门里探了探，一双鼠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后，满脸讪笑地冲我说：“志平回来过年了？” 几十年邻居了，不知为何，我每次只要看到她那双冒着金光的小眼睛，跟人寒暄的兴致无形中就会降下一半。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已经站到你家门口跟你搭话了，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于是，我浅浅地应了她一句：“嗯，是的。” 谁知，我这经过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好不容易才挤出的三个字，却勾起了她的强烈的唠嗑欲。 她马上朝我的方向紧跟几步，噼噼啪啪地问：“他开车回的？什么时候到家的？路上车多不多？邓婷婷一起回了没有？” 我再一次确定，桃婶这人就是那典型的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染房的主。 张志平的车都停在家门口马路边了，他不是开车难道还是开飞机回的？再有，好不容易抗疫胜利都能回家过年了，路上的车能不多吗？她上午十点多在这儿路过的时候，张志平还没回，她会猜不到他大概什么时候到的家？ 最后一个问句，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邓婷婷是张志平的老婆，我的儿媳妇。结婚七年多了，给我们老张家生下了一儿一女。一直跟张志平一起在佛山打工。 我跟老张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嫁出去以后一肚子生了俩儿子，张志平也有一儿一女。按理说，在这样的太平盛世，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日子应该是幸福、平淡、安康的。 但是，自从2022年国庆节，邓婷婷跟着张志平回家看孩子，跟我们大吵一架后，一切都变了。 我叫罗桂英，今年53岁。 八年前，我跟老张位于郊区的房子被征收刚搬进拆迁房时，有亲戚给张志平介绍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邓婷婷。 张志平原本非常排斥相亲，但听说对方也同样在佛山工作后，才改变主意同意去见上一面。 没想，一见就看对了眼。二人恋爱近十个月，邓婷婷怀上孙女，便回家领证办了婚礼。 第二年五月间，孙女呱呱坠地。为了方便照顾，邓婷婷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辞职回了家。 生下孙女刚半年，邓婷婷说不想跟社会脱连太久，便给她断掉母乳，将她交给我跟老张，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了佛山。 一年半后，邓婷婷再次怀孕，并依照差不太多的“流程”，给我们添了个孙子。 那一年年底，邓婷婷的驾照到手后，他们买了台车。 自从他们将孙女交给我跟老罗带之后，因为家门口就是公路，小孩又调皮，很活跃，总想到外面去玩，加上孩子也时不时感冒得去看医生，我便让老罗慢慢推掉一些装修业务，在家帮一些忙。 于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慢慢变成了，仅剩四五楼的房子租金，每年七万多，不到八万块。 老实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根深叶茂，且兄弟姐妹庞杂的本地人，这八万块钱是真不够用。 张志平刚结婚的那两年，考虑到他们的经济情况也不宽裕，老张偶尔接点业务还能赚回十多万，虽然孙女在家里带，我也没问过他们要什么钱。 但是，张志平毕竟是我的儿子，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多少少还是受了一些熏陶。每年过节和过年的时候，都有转钱给我们。 那时的我，心下只感觉挺欣慰的。从没想过，这样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举动，竟为以后他们的婚姻生活，埋下了一个莫大的隐患。 邓婷婷将孙子放家里，老张也不得不真正“退耕返林”之后，家里的经济状况眼看着就捉襟见肘了。 孙女上幼儿园后，邓婷婷对孩子的教育要求颇高，坚持一丁点大就让她去学芭蕾。觉得她还有时间过剩，又送她去学了跆拳道。 这样一来，孙女一个人的开支，除了幼儿园的学费之外，每年多出了七八千。这还不包括她买衣服鞋子和玩具零食等。 当然，邓婷婷有时也会在网上替孩子们买回一些衣服鞋物。只不过，孩子运动量大爱出汗，有时一天要换好几身，靠她买的那些远远不够。 孙子才两岁半，就应他们的要求送去了早教班，说什么要赢在起跑线上，超车就要赶早。我跟老张心疼得不行，却还是没拦住。 更为揪心的是，孙子刚进幼儿园，他们就替他联系好了珠心算班和跆拳道班。 我在电话里反复规劝张志平，他不要把孩子当机器人养，可他总让我别管，他绝不能让他的儿女，还没开始就输给别人家的孩子。 说的次数多了，他还不耐烦，说不了两句就将电话挂了。 我被他气得哇哇叫，老张却劝我，让我把心放宽些，说孩子毕竟是他们的，我们只是帮个忙，究竟怎么教，想教成什么样，还得他们当父母的拿主意。 我一想，还能怎样呢，反正我说的人家也不听。便由着他们去了，他们让上什么班，我就往哪儿送。 直到去年国庆节，张志平开车带着邓婷婷一块回家看孩子。 离国庆节还有一个多星期时，我听说他们要回家，特意将他们住的三楼打扫干净，柜子里的被子枕头都拿出来重新晒了一遍，凉席洗好晒干，并铺好了床。 然而，他们到家的当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小点的孙子因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跟他们还没完全热络起来时，邓婷婷便拉住拿起衣服想替孙子去洗澡的我，问：“妈，我都查过了，这几年来，张志平给您转来的钱都过30万了。这些钱真的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吗？孩子们用得着这么多吗？” 我拿衣服的手愣在半空中，好半天没找回知觉：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邓婷婷又追问：“他是不是还拿了一些现金回来，我不知道的？” 一旁的老张先我一步反应过来，指着邓婷婷问张志平：“她这意思是说我们贪了你们的钱吗？” 邓婷婷：“不是贪不贪的问题。爸，张志平转给你们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有一半的。短短几年时间，他给你们转回这么多钱，就是在防备着我。说难听点，就是在转移婚内财产！” 听到这儿，我再迟钝也缓过来了：“你能说得再仔细点吗，我还是没听明白。” 张志平插嘴道：“她的意思，就是我给你们转钱，转多了。将来你们留下的遗产都是我的，儿媳妇是没有继承权的。” 只有老天知道，我那一刻有多后悔把自己的儿子教成了这样一个谨守规矩，诚可得几近于傻的品种。 “那你们现在住的这房子是谁的？” 这话我原本是想问邓婷婷，但考虑到她终归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话说出口时，我眼睛看着的是张志平。 张志平听我这样一问后，拧紧嘴巴回避着我的视线，悄无声息地低下了头。 我的心，从那一刻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原以为，邓婷婷听到我这话后，应该非常知趣的。即便是怀疑给多了，也会换取另外一种方式，跟我们沟通。 谁料，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那般，神情激愤，动作夸张，嘴巴也不饶人：“当初拆迁时有张志平的那一份，房子一共有五层，我们就只住了三楼，压根儿就没占别人的地盘。” 老张气得满脸通红：“被拆掉的老房子是我跟他妈妈建起来的，地皮是老张家祖上留下的，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再说了，两个孩子上了好多兴趣班你知道吗？别说你给的这点钱没啥剩的，是剩了又怎样？你两个孩子都扔家里，请保姆带的话要多少钱？” 老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邓婷婷给打断了：“他们有爷爷有奶奶，为什么要请保姆带？谁家的孙子孙女不是爷爷奶奶带？” 我心底的委屈全被邓婷婷这话翻搅了出来。 这几年为了带一双孩子，我的右胳膊每天晚上都必须老罗替我按摩好一会儿，才能止住痛。 孙子直到现在，晚上还得吃一次奶。 冬天时不管有多冷，也不管刚睡下多久，他到点就醒，醒来就哇，他一哇我就得爬起来给他冲奶粉。反复折腾下来，我每天晚上真正的睡眠时间，从没超过五个小时。 以前是孙女闹完睡下孙子闹，现在孙女大点了晚上不吃，但孙子从没落下过一个晚上。 45岁到55岁这些年，正是一个女人身体开始走向衰老的分水岭，身体本就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但我心疼他们，体贴他们，强忍不适顽强地坚持着。 没想得来的却是这样奇耻大辱般的问责。 愤恨交加的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天底下从来没有爷爷奶奶带孙子是天经地义的这一说法，法律也没有这样规定。看样子我们这带孙，完全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孩子们每年用掉好多钱，我心里都有一笔账，不到一小时我就可以完全统计出来。 如果有多余，需要我们归还的话，我哪怕是借也借给你们。但是有一点，过完国庆节你们回广东，两个孩子你们都得带走！” 因为话说得急，又带了点情绪，我不得不说上一句又清清嗓子，喉咙口才感觉舒服点。 我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邓婷婷的尖叫：“啊！张志平，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张志平脖子上的青筋爆得老高，冲她一吼：“离就离，不离老子就不姓张！” “好！有本事别反悔，这算什么鬼家庭，明明就是个狼窝，一家子欺负我一个人。走着瞧，你们怎么把钱吃进去的，我就要你们怎样给我吐出来！” 邓婷婷说完，气冲冲地开车冲回了娘家。 好事不出门，坏事像电线杆子充电一样，只要沾点风就不径而走。七天国庆节还只过到一半，邓婷婷怪张志平给家里打多了钱，要离婚的消息就传遍了附近乡邻。 张志平给我们解释说，邓婷婷嫌老家的教育跟不上，想把孩子们带到那边去读书，就必须先到那边买房。 当她拿过张志平的手机，看到他这两年老是往家里转钱时，当场就炸了毛。 张志平左解释右分辩，说也只是这两年家里老爸要帮忙带孩子，没出去赚钱，原来的积蓄都用完了，才转得多了点，之前一直没怎么往家里拿钱的。 可邓婷婷说什么也不相信，并且还拿近两年的记录类推出，他这七年一共往家里拿回来快40万了。 后来，张志平摆出自己的收入，说刚涨点工资有了点存款就买了车，头几年确实是拿不出什么钱来，邓婷婷才勉强相信。 但是，最后她一直认定，张志平往家里拿的钱，一定不下于30万。张志平气到无语，决定不再理睬她，倒看她怎么折腾。 没想，就闹成了这样。 事情传出去后，有明事理的邻居给我们算了一笔账。 就按邓婷婷所说的7年转回30万来讲，每年也只有4万2，不到4万3千块，每月只有3500多块。两个孩子在家，这数目也不算大的。 除开孩子开支，是真没什么剩余。我跟老张别说工资，自己费了力气时间和精力不说，多多少少还得贴些进去。 张志平每月工资1万2，在两个孩子都放在家里带的情况下，转回3500给家里也不算多。 我是真不明白，这么浅显明白的账，连旁边人都能随口算出来，邓婷婷好歹也读了几年大学，为什么就想不明白？ 难不成，她是希望俩孩子都要我们当爷爷奶奶的来养? 邓婷婷这一走，直到国庆假期结束也没回来。我借孩子的口打电话想让她回家，张志平在我们的劝说下也去她娘家接了好几次，但都无功而返。最后，连他自己都是坐别人的顺风车去的佛山。 后来，我在电话里也跟张志平说过，让他别再往家里拿钱，尽快想办法把房子的事敲定，早些把孩子接过去，我跟老张还能出去赚几年钱。 张志平回我说:“妈，您想什么呢?把孩子带到这边来上学，您不得照样跟过来?我俩在这边这么多年了，人家就只管上班，其余一概不管。家里洗衣服搞卫生和做饭，都是我管的。” 我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语气平淡地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志平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说:“都怪当儿子的没用。你们帮我带孩子多辛苦，以前你老嚷嚷着减肥减不下，自从妞妞放家里后，您瘦下来就再没胖过，我没那么蠢，都看在眼里的。 可现在，我还让你们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能怎么办，您跟老爸还是继续多辛苦点呗。我在这边也努力工作，多赚点钱。孩子们来势不错，好好培养，将来争取考个一中。是金子总会发光，到哪都能成才的。” 我心里顿时勇气倍生:“好，儿子，就冲你这一席话，你老爸老妈只要还有一口气，连孩子都给你好好带着!你就放心上班吧。” 这次回家，张志平告诉我，邓婷婷是跟他一起回的，但她说想先回娘家看看。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邓婷婷执意不回家，要把事情往坏里赶，他会随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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