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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孟绮 张听雨 小提琴家、中国爱乐乐团首席曾诚因心脏病抢救无效，于1月14日10时10分在成都猝然逝世，终年46岁。曾诚突然离世的消息一出，音乐界一片唏嘘。朋友圈迅速刷屏，大家表达着对这位年轻且优秀的音乐家离世的哀思，从不敢相信到不愿相信。 1月18日，曾诚的告别仪式在成都举行。
 追悼会现场 指挥家张国勇、余隆于1月16日赶到成都送曾诚最后一程。余隆表示：“看着曾诚的遗像，心痛到无语，才46岁……”张国勇在朋友圈发文：“今晚到成都送曾诚最后一程，在《英雄生涯》凄美的小提琴独奏声中，看着他的遗像，我心如刀绞，这种痛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曾诚是我的同事、伙伴，更是兄弟。音乐中我们心有灵犀、亲密无间，日常里亦是相互辅佐、无话不谈。他对艺术的虔诚总是感染着我，他的宽厚真摯、优雅谦逊，也给所有同行们印下难以抹去的回忆。英年早逝，实在是遗憾啊！待到天堂相聚，咱们继续做音乐——你首席，我指挥……” 曾诚，1976年出生于四川成都，4岁开始随小提琴家杨通六学习，7岁便登台公演；1989年考入四川音乐学院附中，1995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师从小提琴教育家王振山。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期间，他先后担任中国青年交响乐团乐队副首席和首席。1999年，曾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考入中国交响乐团，同年获得文化部直属艺术表演团体艺术专业人员考评（弦乐专业组）第一名。1999年，他在小提琴大师爱萨克·斯特恩访华期间参加其大师班。 2000年8月，24岁的曾诚加入中国爱乐乐团，先后担任乐队副首席、乐队首席，在这里成长、成熟。 据了解，曾诚与中国爱乐的最后一次演出是1月7日在深圳保利剧院的音乐会。作为乐队首席，上半场结束前，曾诚与乐队副首席刘睿一起为听众带来了西班牙作曲家萨拉萨蒂的《纳瓦拉舞曲》作为返场。
曾诚（前排左一）在他的最后一场演出中谢幕 中国爱乐乐团/供图 从加入中国爱乐起，曾诚参与了无数重大演出和出访。2012年2月，中国爱乐出访欧洲，曾诚作为独奏在捷克布拉格鲁道夫·德沃夏克音乐厅与中国爱乐合作演奏了皮亚佐拉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英国BBC逍遥音乐节、伊朗德黑兰团结宫剧场、雅典卫城希罗德·阿提库斯剧场……都留下了曾诚美妙的琴声。 曾诚2013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2021年10月，曾诚与来自全国近21支交响乐团百名党员组成中国音协交响乐团联盟-BMF节日乐团，作为百人乐团的乐队首席，参加了第二十四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开幕式演出。 指挥家、曾任中国爱乐乐团常任指挥的杨洋回忆：“我和曾诚认识39年了，我们相识于1984的成都，曾诚跟随我的伯伯、小提琴家杨通六学习小提琴；后来在中央音乐学院上学时，我经常指挥排练中国青年交响乐团，彼时的曾诚就是乐团首席；再到中国爱乐成立，我们是同事。我们最后一次合作是2022年6月26日中国爱乐的乐季闭幕式演出，他作为乐团首席，我们一起演奏了肖斯塔科维奇《第八交响曲》。去年12月本来准备与他和成都交响乐团一起演出皮亚佐拉《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四季》，可惜因为疫情原因未能如愿，我们微信的聊天记录也停止在了这里。”
（左起）洪音、张吉、杨洋、曾诚 曾诚绰号阿牛，典出《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曾化名的“曾阿牛”。很多朋友都亲切称呼他“牛哥”。1月15日晚，杭州爱乐乐团拉赫玛尼诺夫专场音乐会开场前，杨洋给曾诚的微信上留了一条语音：“阿牛啊，希望你能听见，待会儿那个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就是献给你的，希望美好的音乐能一直陪着你。”这是一版充满思念、催人泪下的《练声曲》。上半场结束后，杨洋收到曾诚微信上他家人的回复：“谢谢你，他一定会听到的。” 1月15日晚，杭州爱乐乐团在音乐会中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练声曲》纪念曾诚 单簧管演奏家王弢在曾诚去世前几天刚刚见过他，更是无法接受现实。“5岁，在杜甫草堂，我们一起学琴；初中，每天中午在琴房厮混，假期去我家瞎玩；高三，我们住在五棵松的一个招待所里，那年的大年三十我俩从五棵松走到复兴门，向往开春后考入桥下的学校；大学，同一个宿舍，关系起起伏伏，最终变成话不投机，毕业后几乎不相见；投身社会若干年，职场难免碰面，磕磕碰碰时有虚情假意；40岁那年，决定放下所有的过往成见，推倒往事尘封的墙；之后5年，只要一碰到他的话匣子，都是弹过来十余条59秒的语音，见一次面从中午要聊到夜里，话题从此刻聊到曾经。周一的下午，我们还刚刚在成都畅聊未来。此刻，我却收到无数的短信，沉痛不足以表达，转发一个朋友圈也不能说明惦记的重量。回头看看来时，我也已恍惚……”
曾诚与王弢 中央音乐学院钢琴教授王春是与曾诚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惊闻好友去世的消息，王春第二天就赶回成都。
王春拿出了两人三十多年前的合影，“我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几十年来，身边最近的发小，心中最具生命活力的你突然离去……”据悉，夺走曾诚生命的是一种严重的心血管急症（主动脉夹层破裂）。曾诚在救护车上只说了几分钟话就昏迷了，到医院后抢救80分钟无效，从此再没有醒来。 青年小提琴家林瑞沣与曾诚相识于2020年的秋天，“在2020年第二十三届北京国际音乐会闭幕式暨中国爱乐乐团20周年庆典音乐会'我们生于2000’中，我与中国爱乐和余隆总监合作演出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对琴弓研究颇深的曾老师演出前借给我一把19世纪中期法国制弓名家弗兰索瓦·尼古拉斯·沃伊林（Francois Nicolas Voirin）的琴弓，让我的演出得以更加顺利。曾老师对后辈的关爱，是热心肠和宽容的，也是没有架子没有距离的。他愿意将他花费大量时间、金钱、精力收藏的琴弓借给一个初次接触的年轻人，也愿意与我畅聊'黄金时代’演奏家们的不同演奏版本（我们都很喜欢米尔斯坦和梅纽因的一些历史录音），讨论某一款提琴肩垫的优劣……此刻，我点开曾老师生前与我聊天时发给我的语音记录，我知道，我们的友谊会延续下去直到永远——因为我心里一直记得。”
林瑞沣与中国爱乐合作演出，曾诚为该场副首席 西安交响乐团发文称：“曾诚是西安交响乐团的老朋友，多年来以极大的热忱和深厚专业积淀支持着西安交响乐团事业的发展。曾诚长期担任西安交响乐团客座首席，以其精湛的艺术魅力在西安吸引了一大批观众走进音乐厅。” 1月14日晚，成都交响乐团新春音乐会在成都城市音乐厅上演，原本曾诚也要亲临现场。成都交响乐团发文称：“作为从成都走出去的优秀小提琴家，曾诚一直关注着成都交响乐团的发展，他参与音乐季规划和演出，以极大的艺术热忱和深厚专业积淀全力支持着成都交响乐团的成长。”当晚，成都交响乐团特意空出首席位置，表达对曾诚的怀念。
文 | 王春 这冬天，太冰冷 一阵萧瑟的风 起自西窗的外沿 摇着梧桐树哭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你的琴音 你的笑声 侃侃而谈 犹在耳畔 今天，在一穹匀净的澄蓝里 书写我们的悲恸与叹息 —— 兄弟呵 你的冬天过去 将是永远的春天 愿你在没有苦痛与烦扰的天堂 一切安好 2022年1月14日是令人悲伤的日子。我三十多年的发小、我的亲人、最好的兄弟曾诚突然走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突如其来的噩耗使我顿然崩溃茫然，除了深深地悲痛却又不知所措，只有泪如雨下。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到让我们猝不及防？我无法相信，也完全不能接受。 在我们眼中，你永远是那么热爱生活、充满活力，不论在哪里，你总是大家的中心焦点。你每一分钟都在发光发热、激情四射；你口若悬河、谈笑风生，富于智慧的幽默感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影响着身边每一个人。你在哪里，哪里就有光彩。但是现在你却孤独地一个人躺在那里不再说话。“嘿！曾诚，你在哪里？” 1989年秋天，我们在四川音乐学院附中相识并很快成了好朋友，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志趣爱好。从小时候起，不论老师同学还是长辈都喜欢你。你学习优秀，写一手令人羡慕的好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你纯洁善良，如同你白净的脸庞。你常到我家玩，每次对长辈都特别有礼貌，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叔叔们都喜欢你，夸你家教好有修养。我俩还经常为大家表演一些他们熟悉的小提琴曲子，如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这些经典片段，每次都由我给你即兴伴奏。我记得第一次正经给你伴奏的曲子是李自立的《喜见光明》，我俩当时合奏得可开心了，到现在我都能伸手就弹。大学毕业时你参加“文化部直属艺术团体应聘资格考评”，演奏著名的老柴协奏曲，我给你弹的钢伴，得了第一名，我也好开心。“嘿！听见了吗？我弹完前奏了，该你进小提琴了，你怎么没有进？” 你从小就很懂事，独立自理能力很强，经常像个兄长一样教导帮助我，老说：“你生活上什么都不会以后出去怎么办？”一直到四十多岁了还这样说我。放学我们常常一起骑车回家，有一次我托东西在后座上不会绑绳子，把你急得一边说我一边帮我绑好。你在经济上不乱花父母的钱，很懂得节约。1994年我们到北京求学，有一次我住在中央音乐学院对面的广电部招待所地下室，你知道后跟我商量说合着分担房费，跑过来跟我挤着睡一张1.2米的小床。地下室招待所很小还比较老旧，天天夜里跑老鼠，那时我们一点也没觉得条件不好不舒服。还有一次一个招待所是那种两个小床的房间，一张床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河南人睡，另一张床我俩睡，生怕被服务员发现。毕业后你进了乐团我留了学校，各自也都成家了，你住在北边我住在南边，距离很远，工作忙见面很少，但是心里感觉一直很近。可是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却已是在两个世界。 自从我的儿子学了小提琴，我就更加依赖你。后来我儿子成了你的干儿子。我对小提琴一无所知，跟学琴一切有关的事都需要你事无巨细地关照帮助。儿子当时尚小，我实在又笨，就连换弦这样的小事也老搞不好，你一次一次地教我们，后来干脆拍了个详细的视频，现在我还保留着。对干儿子你一直是不满意的，说他不够刻苦，每次说我太惯孩子，我相信你说得很对。我们那时候学琴多单纯、多能吃苦啊，全凭自己热爱。你在4岁时经过一家乐器店看到一把小提琴就怎么也不走了，拉着大人的手恳求要买一把小提琴，后来爸爸妈妈满足了你，你当天晚上高兴地一直抱着心爱的小提琴睡觉。你是那么热爱你的小提琴，热爱舞台演奏，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到另一个世界去拉琴了。 你是我们身边大神级的偶像，神通广大，天南地北无所不晓。你从里到外帅气潇洒，气宇轩昂。你从小要强，你是那么优秀，追求在各个方面做到最好。除了专业是班上尖子生，其他的也样样精通。书法、乒乓球、篮球、台球、足球、唱歌、玩游戏机以及关于汽车的一切知识等等，都是一流。我俩玩了一辈子台球我很少赢过你。记得我们高中时男生都在变声期，唱歌像鸭子声很难听。当时流行张学友的《吻别》，只有你唱上去了，我们都激动地给你鼓掌。在大一的时候我们同在视唱练耳A班（水平程度高的班），视唱老师付妮跟你合唱了一首二声部，赢得了同学一片赞叹。大家是多羡慕你啊，我们的大才子！ 来到北京上大学后，我感觉你一直很忙。你勤工俭学，常常听你说出去录音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来。再后来你名气越来越大，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除了担任爱乐乐团首席，还被各大交响乐团邀请去指导、做艺术总监，还有自己的独奏和室内乐演出、各种重要录音，创办比赛、担任评委……你曾跟我说，你那时的理想就是一天能睡够五小时，把我惊呆了！我常劝你别那么拼命身体要紧，你却喜欢说“生命在于折腾”。我妻子昨天说，也许上帝觉得你太优秀，也太累了该休息休息，让你到另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去了——但是我们很想念你。 最难过的是你怎么能如此之快就走了，连最后与妈妈和妻子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连与我们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这是不能原谅你的。我一生的挚友、惟一的发小走了，我们就这样突然失去了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接受，我会难过一辈子。亲爱的曾诚，不论在哪，你永远都是这样年轻帅气。我们永远会想念你。 2023年1月17日于成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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