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辉,江西省莲花县人,现居南昌,供职于南昌日报社。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南昌市作协理事、南昌市诗歌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中国新闻出版报》《中国文化报》《北京文学》《羊城晚报》《深圳特区报》《杂文报》《经理日报》《文学与人生》《民间传奇故事》《江门文艺》《思维与智慧》《新闻天地》《星火》《东方文学》《浙江诗人》《青年文学家》等各种报刊。 ◎一场冬雨的回归 清晨的鼾声尚未平息 久违的雨声,从夏天 穿越秋天 降临到初冬的阳台 用它绵柔的细手 轻轻地敲打着窗子 唤醒欲梦无梦的梦中人 隔着厚厚的窗帘 透过冰冷的窗户玻璃 我能感触到这场冬雨的敏感神经 它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离家出走数个月后 终于在这个寂静的黎明 悄悄地溜回家 以孩童般的纯真向家人认错 无雨的日子,满世界 都飘浮着雨的影子 满世界都是关于雨的记忆 雨是人类与世界 减少磨擦的润滑剂 又是人类给世界流下的多情眼泪 我们在雨中拥有前世今生的美好 又在雨中,诀别一切恩怨情仇 ◎干涸的爱情 江水一天比一天消退 赣江从未像今天这样 与天地坦诚相见 她裸露腹部 掏心掏肺 也没有感动上天 流下半滴眼泪 两只贝壳裂开了嘴巴 静静地躺在沙滩上 它们干瘪的身体 早已体无完肤 江风不停地刮过 雨水依旧未来 但它俩痴痴相望 紧紧依偎的姿势 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只渔船搁浅在江边 渔娘坐在船头甲板上晒太阳 她无聊地织着毛衣 这件毛衣织了又拆 拆了又织好多回 她在等待工地上忙活的老公 带回一天的好收成 ◎北风吹 北风没头没脑地吹着 不需要任何理由 像无数支冷箭射向赣抚平原 赣江两岸的万物 都在寒风中不停地颤抖 它们各自发出嗷嗷的嚎叫声 却从来没想过要抱团取暖 它们刚刚相识于荒凉的原野 又将匆匆相忘于嘈杂的江湖 江水渐枯 河床裸露 两个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小孩 拖着四条长长的鼻涕 正在赣江边的滩涂上捡河蚌 他们冻得红肿的手 比篮子里的河蚌肉还要肥 他们躬身弯腰在泥滩里仔细搜寻 似乎藐视这北风肆虐的淫威 冬日里的太阳竭尽全力地发光发热 但是温暖始终与人间毫无瓜葛 这里除了冷还是冷 待到滁槎老街隆兴餐馆的老板娘 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米粉肉 还有一壶早已温热的自酿米酒 才能真正慰藉过路旅客几近冰冷的心 我在夕阳西下 北风吹得正欢时 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昌东小镇 ◎晒太阳 再大的太阳,也无可奈何 北风依旧,肆无忌惮地 吹着。吹过眼前寂寥的田野和村庄 吹走了田野里的庄稼、村庄上的炊烟 吹得江边上的行人站立不稳 直把赣江里的水,一点点吹干 我们闲来无事,来到赣江边 晒太阳。这冬日的暖阳 与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北风 一直在较劲,谁也不肯让着谁 就像在这茫茫的人海中 大家互不相干,又相互设防 北风就是一个十足的二楞子 它时时刻刻在跟我们抬杠 我们刚刚张开嘴巴,想把 潮湿已久的心事吐出来 在太阳底下晒晒。北风一浪接一浪 涌来,硬生生把我们的心声堵回去 我们回到喧嚣的都市,回到茫茫人海 我们走到哪里,北风就追到哪里 我们刚想张开嘴,北风就无情地堵着 我们继续互不相干地工作和生活 又仍然神经兮兮地相互防备着 把满腹的心事烂在里面,发霉 再大的太阳,也无济于事 ◎残冬 天气骤冷 穿再厚的棉衣 也挡不住风寒无情地侵袭 它们穿越江河、村庄、城市 穿越街头小商贩和立交桥下流浪汉 瑟瑟发抖的帽檐 直抵他们柔弱的心窝 草木凋零,百花残败 不该消失的全都消失 应该生长的尚未生长 只有等待一场大雪降临 才能掩饰一切无奈的窘境 这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人间模样 偌大的世界,却找不到 一个可以抱团取暖的人 你只能紧紧拥抱自己 你只能加倍热爱自己 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 在自己的城池中来回踱步 落日啜泣,余晖化为灰烬 人间黯然失色 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祈求在黑夜里 慢慢长出一颗温暖的心 ◎虚度 寒风在窗子外面捣鼓了整宿 一锤接一锤击打失眠人的心门 虚无的日子愈加虚无 就像天边若隐若现的那片云 总是令人捉摸不定 一些青年时的蓬勃梦想 随着风,随着雨 随着天边的那片云 已经不知飘向何方 窗台上长着一小块苔藓 在凛冽的寒风中 慢慢地由青绿变成枯黄 四季轮回,寒暑交替 它终年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 我每天晨起都要凝视它一会儿 直至自己在人群中越来越静默 直至越来越多的白霜布满两鬓 直至我与苔藓对视的时间越来越长 ◎春节的脚步 气温陡降 到处凉飕飕 朋友圈却热火朝天 春节迫在眉睫 圈里圈外弥漫着 “回家过年”的气氛 无论何时何地 中国人的“年” 都是根植在心底 从喉管中向外生长 一遇见春风就枝繁叶茂 下班后 我乘坐地铁回家 故意提前一站下车 街上人车稀少 不见平时熙熙攘攘的景象 此刻,漂泊异乡的我 心里比街头还要空荡荡 茫然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来越慢 似乎想让春节临近的脚步 也越来越慢些 ◎慰藉 真没想到 冬天的阳光也会这么好 一簇一簇地撒落在江边上 江水无忧无虑地相互嬉戏 像乡下期盼春节到来的小孩 心里充满着温馨和甜蜜 一个从故乡出走 永远回不去故乡的游子 不停地在异乡的江边徘徊 他的步履仓促无序 湿淋淋的乡愁涉水而来 岸边的小草悄悄泛青 它们在轻声地交头接耳 酝酿一个新春的故事 它们想邀请春风、桃花、燕子…… 一起回来欢聚 给思乡的人一缕迟到的慰藉 ◎初冬即景 初冬久违的阳光 爬过小区围墙栅栏 稀稀拉拉撒在墙角的几棵树上 一树一树的残秋 在瑟瑟的寒风中 摇摇欲坠 一颗柿子 来不及张开嘴巴 来不及喊一声疼 就被风吹落 在苍黄的草丛里 几只正在树下嬉戏的小狗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 惊呆了 它们睁大眼睛 围着突然落地的柿子 半天都不敢作声 此时,栅栏外面的一位路人 用眼睛默默地记录了这一场景 他揉一揉酸楚的鼻子 想起远在家乡田间的晚稻 还一摞一摞地堆放在田埂上 等待着他赶回去抢收 ◎对一场雪的抒情 渴望一场雪激情降临 犹如渴望你在我梦中翩翩而至 我需要用圣洁的白来涤净内心的锈迹斑斑 我需要你的影子来缓解绷紧的相思 我想在你曾经徘徊的小路上来回遛达 用我的双脚掀开那床洁白的被子 淌下两行深深的泪痕 一步一步地丈量你过往的心事 假如大雪姗姗来迟 假如你将写好的信藏在抽屉不肯寄出 我宁愿做一个闷骚的痴情汉 把冬天捂得严严实实 把自己当作一粒种子埋进冰冻的土地 然后静静地等候春风的呼唤 将躁动的心出卖给这个多情的世界 随着鹰去远方狂野 ◎梦想总是姗姗来迟 在这寂寥漫长的冬夜 我梦见梦想的身影 她圣洁无瑕,身披白纱 轻盈地在夜空漫步 她走得有点急促 又似乎徘徊不前 她在我梦里一笑而过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万人期待的时刻 我听见梦想的声音 她铿锵有力,又润物无声 就像所有美好的东西一样 总是蜻蜓点水般 轻柔地抚摸我的脸庞 落在我的心上 成了我一块永久的心病 都人到中年了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道理 我有足够的耐心 化解你的姗姗来迟 我会用温暖的沉默牵着你的手 不说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只愿陪你走过寒冬的最后时光 迎来和风细雨的又一春 ◎向一位外星朋友致歉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在一片惊呼之中 你缓缓出现 你闪亮登场 你仿佛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被肆虐的寒风裹挟 闯入我们的世界 你是我们非常熟悉的陌生人 你的造访彻底打乱了我们的生活 又给我们带来无穷的欢乐 你最大的奉献 是送给我们一床厚厚的被子 把我们昨天所有的罪愆 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让我们的履历如同白纸一样 向世界呈现 给了我们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 而我们今天又任意践踏你的身子 将昨天的过错一一重复 我们该如何饶恕自己 感恩你的宽容 你轻轻松松地一笑而过 就从这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我们无穷地忏悔 却找不到一块圣洁的十字架 ◎一只蚂蚁的梦想 一只蚂蚁 曾经怀揣着许多伟大的梦想 它想找到一个支点 轻易地就能将地球撬起 它想挖掘一条神秘隧道 随意钻出地球到太空漫步 它还想和大象谈一次恋爱 然后怀上大象的宝宝 一场风雪来袭 把蚂蚁从冬眠中惊醒 它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它从厚厚的雪堆里爬出 在冰天雪地中体味世态炎凉 它面对冰冷的世界发出长长叹息: “若能找到一颗米粒, 就可以熬过这个漫长的严冬” ◎怀念 初冬暖阳,人间美好 正是呼朋唤友围炉煮酒的好时候 此时,我突然想起 鲜衣少年携剑纵马而去的英姿 想起月下丽人脉脉含情的秋水 想起我正在想起的江湖上的兄弟 现在江湖上可以叫兄弟的人越来越少 大多的时候都在酒桌上称兄道弟 酒肉穿肠过,悲在心中留 曲终人亦散,人比酒杯瘦 南方的冬天,多年未见雪 触雪生情的机会几乎没有 我用大把的时间,躲在屋子里发呆 辜负了室外天高云淡,清风徐来 辜负了山间草木凋零,秋果自落 我用大把的时间来怀念 梦中曾经梦见过的朋友 尽管现在能够怀念的朋友寥寥无几 我还在深深地怀念,那些周而复始 被我早已用旧了的老时光 ◎冬夜 风从这头吹向那头 又从那头吹到这头 仿佛在试探人间的冷暖 善良的人默默点燃一豆孤灯 站在黑夜的尽头 为来来往往的行人送去光明 这漫长的冬夜 这无边的漆黑 吞噬了所有的善念 也隐藏了所有的邪恶 瑟瑟发抖的人各自埋头赶路 无暇顾及似曾相识的同路人 那盏微弱的灯光 像一抹孤苦伶仃的鬼火 在肆虐的寒风中 忽明忽暗 直至慢慢熄灭 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从此消失在 比黑夜还要黑的黑洞里 广东诗人(gdsrj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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