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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宾:熬年

 乡土大河南 2023-01-21 发布于河南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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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熬年



作者 | 杨道宾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小时候慌年,过年有鞭炮放、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三十这天晚上要熬年,不会被家长要求早睡,可以尽情玩耍,是童年生活中最嗨的一晚。

民间关于熬年的传说,由来已久。

传说在上古时代,有一种叫“年”的兽,面目狰狞,非常凶猛,每到三十这天晚上,来到人间转悠,专吃大活人,天亮离开,故民间有“年关”一说。到了三十晚上,家家闭户,在屋里吃年夜饭,话家常,开着灯不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让“年”无机可趁,只好第二天早上悄悄溜走。

关于春节时期的神话故事,饱含着人们对天地生灵的敬畏,是先祖几千年人们生活经验的凝练。正如宋朝大文豪苏轼在《守岁》所述,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况欲系其尾,虽勤知奈何。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熬年守岁,也传递着人们对岁月易逝的珍惜,引导人们,珍惜生活,珍惜年华。

熬年这一晚,家家团圆,灯火通明,亲人围坐一起,吃团圆饭,各种水果、点心,平时舍不得买的,应有尽有。吃过饭,大人们话家常、看电视,小孩子聚在一起放烟花,玩游戏,欢度宵夜。

第一轮放炮,是在年夜饭后。伙伴们循着炮声,纷纷聚在一起,这家放完去那家,看谁家买的烟花新奇,听谁家的烟花带哨音,数谁家的烟花发数多,持续时间长。这个时段是最热闹的时候,村内主干道上,站满了人,这头儿到那头儿,这一摊儿,那一堆儿,是乡人们最集中的时间。玩过这段最热闹的时间,就该进行下一个项目了。

90年代之前,电视不多,人聚起来后,都直接去打麦场玩了。后来,我家买了台索尼VCD机。临近三十,父亲会专门跑到县城光盘店,买上几个儿童光碟。在收到碟片后,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待大家聚齐,便相拥到我家,一个挨一个,坐在地板上,蜷腿并脚,拥挤着坐一起,客厅里一会儿就成了儿童乐园。母亲给大家挨个发糖吃和瓜子,拿到手里,也没人吃,都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镜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片段。

那时候,我们除了小人书(长方形画册),基本没有其他外界信息的来源。少林寺、旋风小子等经典儿童电影,都是那几年才接触,也成了童年最难忘的回忆。尽管碟子看着有趣,疯了多年的我们,仍然是坐不住的,毕竟三十晚上的时间弥足珍贵,不能关在屋里看碟子,还有更多有趣的事情要做。

从我家出来,我们便开始第二轮放炮。边放炮,边不约而同向打麦场走去。那时候家里孩子都多,看碟的,不看碟的,听着炮声,一会儿功夫就在打麦场聚集几十人。我们在场里做各种游戏。

猛牛抵阵是常玩的游戏之一。几十个孩子分两组,三人一分队。个子高在后边,肌肉强劲的在中间,稍微矮点的在最前边,个高的抱起中间人,中间人双脚搭在前边人的双肩上,前边人双手紧握肩上的双脚,一个阵架就完成了。双方约定同时进攻,冲上去,中间人的双脚,与对方互撞,直到一方败下阵来。这个游戏考验的完全是体力,技巧性不强,但竞技性强,平时也玩,人会少些。三十晚上,孩童大集合,阵势较大,玩着更有趣。

还有一个叫单挑子的游戏,也是人越多越好玩。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圈,然后朝中间靠拢,成为面对面均匀两列。接着分别钻入对面拉着的手臂下,把对方两人的手臂抗在肩上。如此每个人都均匀的钻进去,成为一列,整个过程始终互相拉着手,拧成了一股绳。

游戏开始,当头人调转方向,与当尾呈反方向。当尾人一条腿抬起来,膝关节跨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条腿着地。当头人开始转动,中间的人,随着转动迅速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两三圈后,当尾人就坐在自己手臂上被甩的飞起来。整个过程所有人都是双手互拉,不能有一人松开,否则即整个队伍解散了。

这个游戏非常刺激,人越多队伍越长,离心力越大,越好玩,速度最快时候,当尾人速度可以赛过自行车,不过也存在一定危险性,当尾人如果手臂力量有限,速度快的时候松开手,就有可能被甩出去好远。好在这个游戏大家都是在场里玩,场地开阔,避开石磙,场里就剩麦秸垛了。一旦当尾人说受不了,大家也就停了。

有时候,年龄小点的,也玩丢沙包、老鹰捉小鸡、老龙磨腰、抢人等游戏,童年这些游戏,都是不限制人数,甚至是人越多越好玩,非常有趣。每年三十晚上,我们都会把能做的游戏,都做上一遍。

游戏玩上几个小时,夜渐渐深,就开始第三轮放炮。三十这天,大家兜里都有炮,或拿根燃烧的秸秆芯,或拿根香,边走边放。那时候还没有太多擦炮,放的基本是从挂鞭上拆下来的零炮,炮捻短,点燃就要立即扔掉。胆小的小伙伴,常是把鞭炮放地上,身子咧一边,一只手点燃炮捻,然后迅速转身离开。有胆大的,一手捏着炮身的后半部分,一手点燃炮捻,迅速扔向天空,炮就在空中爆破,这个动作最潇洒,要学会这个,得下功夫。考验的是反应能力。

第三轮炮放完,外边人渐渐稀少,家家都关上门。小伙伴们也该进屋了,这时候就该跑到娃娃头的家里。我们小时候,常去小坤家,他家父母也支持孩子们去玩,从不打扰与过问。每年春节,深夜都是在他家玩。那时候他家用的是灯泡,发黄光的,瓦数也不高,即便如此,也不耽误大家尽兴。

在他家常玩的是打扑克。当然,男孩子,没点儿竞技性,便少了游戏基础。打扑克玩的是比点大小。仍然是多人游戏,把他家洗衣服的大胶盆往地上一扣,我们围坐在地上,扑克放在盆中间。竞技用的是火柴。一轮每人取两张牌,比大小。看自己点,可以决定是否一比,要比,可以找身边人比,但是要押一根火柴,比下去就自动退,火柴归公。

把对方比下去,就一直押,跟其他人比,直到最后剩下两人。最后可以继续选择押火柴,不开牌,也可以决定押上多少根火柴,看对方牌,对方若坚定不让看,则要押上更多火柴,表示不让看。你要跟对方对着杠,则押上与对方相同数量的火柴。不过,谁押完,谁占主动说话权。但对方都可以拒绝。直到有一方,信心被击破,或迫于兜里火柴不够了,主动退出。或双方都觉得差不多了,一方提出看牌,另一方同意,则比出大小,分得胜负,胜者赢取所有火柴,包括之前其他人互相比点时候押上的,都归赢者。

有时候玩的激烈,一场牌能打十几分钟。这个游戏比的是心理素质。有时候,也有人使诈,明明点很小,就是给人对着杠,不看牌,直到对方心理崩溃,弃权,则赢。当然,这个游戏也有明确规则,剩最后两人时,一方选择了弃权,游戏结束,非双方自愿,其他人不能翻看他人的牌。不管是否使诈,都要服输。这个游戏较有意思,往往玩到大部分人兜里的火柴输光。

那时候的火柴有两种,开封铁塔火柴、安阳火柴,都是五分钱一盒,里边有一百根左右。过春节,家里都会买上一包火柴,一包十盒,除了做饭引火用,家里来客人点烟也要用,都是有数的。

我们能支配的,基本就是一盒,都是从家里悄悄拿出来的。胆大的敢从家里拿出两盒,可以不被家人知晓。两百来根火柴,要输着也很快。一个小伙伴输光,另一个小伙伴输光,直到剩下两三个人,玩着也没啥意思了,面前堆了一大堆火柴,这时候,就有人提议出去放炮了。

赢了的,心满意足收起自己的战利品。这些火柴从你手里押出去,他手里收回,经过几个小时的来回,在地上,盆底上不断摩擦,大多火柴头都磨掉了,只剩一根火柴棍,但赢家仍然是手舞足蹈,不亦乐乎。

第四轮放炮时候,大人们基本都睡觉,家家都亮着院里的灯。伙伴们在室内玩乏了,便再次走到村里,这次是绕着村子。从东走到西,零零星星放着兜里剩余的鞭炮。时不时在某个位置,看到同村其他也坚守的小伙伴,上前聊一会儿,相约聚在一起,在随处可见的柴垛上,拽一些柴,找个位置燃起来,众人围在一旁,学着大人们冬季打更的样子,边烤火便聊天,时不时往火堆里扔一个鞭炮,火星四起。

再晚点,小伙伴有人提出熬不住了,要回家睡一会儿,大家商议一下早上起床拾炮的时间、地点,众人渐渐散去。

宋代诗人席振起在《守岁》中写道:“相邀守岁阿咸家,蜡炬传红向碧纱,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

一岁一年华,岁岁年年,守望中,童年悄然溜走,那段岁月,却成了生命中最难忘的回忆,每到三十晚上熬年时间,再次一一浮现,恍如昨日,却似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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