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沛 这是一种不多见的情况，一场血战被回忆者简化成一场虽然激烈但规模有限的战斗，战果不小意义却未充分展现。 用谦虚不能完全解释这种做法。 这场战役就是自1938年9月25日开始的麒麟峰战役，万家岭战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回忆者是当时十八军副军长兼第六十师师长陈沛，也是当时防守麒麟峰的主力部队的主将。 陈沛说，麒麟峰一战是由日军夜袭开始的。麒麟峰失守，六十师面临被日军压迫到秀水北岸而遭全歼的命运，不止于此，陈沛说的还不够严重，该要点若失，赣北国军左侧背就受到巨大威胁，整个南浔线的国军都将被迫西移，赣北局势将一落千丈，南浔线、南昌都将沦于敌手，万家岭大捷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陈沛当时第一反应是本军面临巨大的危险，这是一名师长的基本直觉，因此严令一八〇旅、一七八旅董煜、梁仲江两旅长务必于拂晓前克服阵地。据说，陈沛还说不惜全师拼光也要务必克复该峰。 为何强调拂晓这个时间？因为日军很少夜间进攻，如果有，规模也不会大，这是一个有利条件。但若拂晓前进攻不能奏效，天亮后，日军飞机与大炮扫射轰击起来，阵地几无收复可能，局面将会迅速恶化。 一八〇旅拼死作战，全旅以连为单位发起了波浪式冲锋，三六〇团团长杨家骝不幸在奋战中阵亡。一七八旅三五五团在团长黄保德率领下，也以迅捷行动赶至麒麟峰北面山脚阻敌增援，主力登山与董旅夹攻麒麟峰。经迭次冲锋，日军遭受重创，退守麒麟廊，终为我聚歼。至凌晨4:30，麒麟峰收复。 陈说，此战将一日军大队完全歼灭，毙敌大队长荒木贞一以下300余人，俘135人，还有负伤军官9人。由于此战令日军攻势顿挫，第六十师解除了生死之忧，南昌外围得以确保。 陈在这里所述的战果与他上报的有所出入。陈上报生俘日军只有4名，这里却变144名。不知是记忆错误，还是有意夸大。 但根据其他方面的资料，麒麟峰战斗并未在这个早上就结束，其战斗范围也远不止麒麟峰一处。 进攻麒麟峰的是日军二十七师团，师团长本间雅晴。二十七师团冒险深入麒麟峰地区后，薛岳就下令调集就近的第九十一师、第一四二师，连夜抢占了瑞武线上的要地南屏山，切断日军第二十七师团后路。堵住了麒麟峰，就堵死了二十七师团的出路。 冈村在获知第二十七师团陷入困境后极为恐慌，急令南浔线上的第一○六师团从马回岭、星子等地火速支援。28日，第一〇六师团开进德安以西50华里的万家岭一带，与第一〇一师团一四九联队会合。该部在第一〇六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指挥下，企图“冲出白槎，窜扰南武公路”，以切断德安中国军队的退路。此时，薛岳却看到了一〇六师团孤军犯险，给了国军一个难得的反攻时机。于是，薛岳决心“抽调德兴、南浔、瑞武三方面兵力，包围万家岭附近之敌，捕捉而歼灭之”。万家岭战役至此全面展开。 万家岭战役的第一个关键是，麒麟峰是否能守住。守不住，二十七师团冲过麒麟峰，推进白水街以东，接应上一〇六师团，不仅救出了后者，也给了自己一条生路；守住了，二十七师团自身都难保，一〇六师团自然顾不上了。 因此，二十七师团必须不惜血本、不择手段要攻下麒麟峰，尽管它的后方联络线已完全被国军截断。27日，二十七师团派出第三联队残部扑向麒麟峰。 日军在进攻中大量使用毒气弹，仅27日就使用毒气弹200发。战斗至为惨烈，很多中国士兵由于缺乏防毒器具和经验而中毒，丧失战斗力，随后都被冲上来的日军直接用刺刀刺死在阵地上。但还能动的士兵依然还在顽强抵抗，向着日军投掷手榴弹。日军第三联队第三大队代理大队长上田谦次郎也被国军击毙。凭着极端凶狠的进攻，日军最终还是攻上了麒麟峰，但也只是抢占了山顶北部阵地。敌我双方各占麒麟峰顶部一角，形成僵持局面。 第六十师拟趁日军立足未稳将其击退。于是27日夜三五五团团附何希哲率敢死队队并协同川军新十三师一个营发起反攻，何希哲团附牺牲在了冲锋的路上，而敢死队和协同参战的川军也伤亡殆尽，不得不饮恨而返。 连日血战，六十师伤亡巨大，川军新十三师投入麒麟峰战斗。日军第三联队也续派部队增援。接着商震部第三十二军也加入此一战场，其第一四一师在小坳西的甑盖山，配合第一四二师七二五团及其他各友军猛烈反攻麒麟峰。据赵子立等人回忆，六十师右翼的预六师也给与了麒麟峰这一边以支持。 29日，二十七师团在攻击再次受挫后，奉令采取新的行动，但不是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要求的为“确保白水街”对麒麟峰的再进攻，而是师团长本间雅晴的撤退命令。二十七师团第三联队即铃木已大部被歼，本间师团长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所以他撤离了或者说转进了。日军中罕见的抗命行为在此发生了。 麒麟峰战役给了日军沉重打击。日军记载说，第三联队在麒麟峰附近战死78人，伤亡总数大约300余人，这是明显的缩水。25日一个晚上一个中队就几近覆没，所死亡日军已大大超过78人，后面连续四天血战，怎么可能只受伤不死人。国军这边伤亡更重也是事实，仅六十师和新十三师伤亡就有两千余人，战死团长杨家骝上校、团附何希哲中校等多名军官。这是当时敌我实力差距所不可避免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麒麟峰与白水街两场阻击战的胜利，粉碎了东、西两支日军汇合的企图，使国军顺利地收紧了口袋，为合围一○六师团取得万家岭战役的胜利创造了决定性的条件。 然而，在陈沛的回忆中，只有25日凌晨所发生的战事，此后连续四天的战斗，都被忽略了。显然这是不应该的，一名曾经的一场战役的主官，最熟悉战役的全貌，更应该了解战斗的艰苦与残酷，怎么可能只记得战役的一个片段呢？ 是记忆的疏忽，还是记忆的慵懒？但既然行之于文，这么说就有点讲不过去了。 回忆者的行为如此不合常理，那么咱也不妨恶意揣测一下，这个写法是不是就是想让后来的阅读者产生一个错觉，六十师一个晚上大败了日军，麒麟峰守住了，麒麟峰战役也宣告结束了，南昌由此得以安全？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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