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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4

 gm63 2023-01-21 发布于北京

我的父亲4

  ——淮阴侦察记

  1948年3月底,胶东半岛淮河支流,昌邑至诸城分段,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

  河两岸垂柳随春风飘飘扬扬,两岸的白杨树也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坝堤上下的小草争先恐后的长绿了一片,有的从石头底下不甘寂寞的探出了头,有的也开了黄花在春风中摇头。站在坝堤上春风迎面吹来,像妈妈的手在抚摸着。同时也闻到了从村庄飘来法国梧桐树开花的香味,更有凑热闹的丁香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父亲站在淮河支流的坝堤上,看着三三两两的小船在河中摆渡着,有的船头船尾上,偶尔有几十只鸭子在扑扇着翅膀,有的单腿独立,有的嘴啄羽毛,有的张开翅膀像是要跳到水里捉鱼的姿势,有的在呱,呱,呱的叫着,可谓是千姿百态。也不凡有的小船主人撒下了鱼网,正慢慢的收拢着,希望有个好的收获。也有的小船在摆渡着过往的人群。看着随春风微波动荡,日夜流淌着的淮河水,心情激动不能平静,父亲就要离开生他养他的家乡,参加大部队南下作战。

  回想三年多的敌后武工队游击战,使父亲成熟了许多,战斗经验也慢慢积累了不少,同时也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思想有了更高认识,眼光看得更远了,信心也更坚定了。从一个贫苦不懂事的孩子,转变成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这个过程是多么的艰难曲折呀。

  时下,正是全国解放战争,形势一片大好,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而国民党节节败退,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参加了大部队南下作战,隶属于陈毅的华东野战部队。当时父亲正是十六岁,穿上军装心里美滋滋的,在大部队一切都是统一标准,与在敌后武工队是有很大区别的,每天都在训练,学习,行军,打仗。父亲所在的部队一直往南开辟前进。

  听父亲讲:参加大部队没多长时间,因岁数小,脑子灵活,身体轻巧,加上三年多的敌后武工队游击战,被调到纵队某团直属侦察连当侦察兵。父亲喜欢到敌占区和敌人打游击,也许是三年多的敌后武工队战斗习惯所造成,这样可以到最前沿阵地,侦察和打击敌人,这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也因此由于这些条件在后来的战上海以后,成为第一批被挑选维持治安的公安部队便衣警察,也就有了很多传奇的同敌人特务,斗智斗勇,明争暗斗等惊险故事,当然这是后叙,我会一  一的写出来。随着时间慢慢的往前走动,到了1948年的10月淮海战役已经开始了。南方阴雨连绵,在这样的情况下,部队已接近淮阴时,便吹响了休息的军号声,此时,天正下着密密麻麻的小雨,有的战士穿着草衣,有的战士戴着斗笠,有的干脆除了粗布的军装外什么都没有,任凭雨水浇湿,这种情况占大多数。听到休息的号声后,战士们都在原地坐下互相依靠。有的两人背靠背,有的多人背靠背,也有的靠在近身的树底下休息,还有的脱掉了鞋子在用针,把脚底下磨起来的脓疱扎破引流。

  听父亲讲到这儿,我便歪着头问父亲:这样的下雨天气和环境,叔叔们能休息吗?父亲看着我们姊妹四个,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实在是劳累了,也缺觉了,所以天虽然下着小雨,战士们刚坐下来就睡着了。那个战争年代这也是家常便饭,战士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听到这儿我不停的点着头,更加敬重父亲和他的战友们。

  兵书上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部队准备攻打国民党统治下的淮阴城。为了先排除准阴外围的敌人障碍,上级下达了任务,先让父亲所在的侦察连,摸清敌人的外围情况。

  那天临出发的时候,纵队首长亲自给他们讲话说:同志们,前面的道路布满了地雷和碉堡,需要让你们摸清敌人的外围布防情况,为大部队攻打淮阴城扫除一切障碍,党和人民在看着你们,淮阴城内的老百姓在期待着你们,纵队几十万人在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你们是一只勇敢的侦察连,相信你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首长讲完话后与战士们一一握手告别,当握到父亲的时候就说:小同志,叫什么名字?多大啦?执行任务害怕吗?父亲立即站直说:报告首长我叫刘文学,今年十六岁,此去前沿阵地搞侦察不害怕。话刚说完,在一旁的连长立即对纵队首长说:别看刘文学同志岁数小,他可是在敌后武工队有三年多的战斗经验了。“噢,看不出来人小胆大,也应该是老战士了”纵队首长刚说完,便有哈哈哈一阵笑声,这时父亲也不好意思了,给纵队首长敬了军礼后

  ,随侦察连一起奔向了淮阴城外围。

  此时,正赶上太阳火辣辣的毫不留情地照射着大地,像是要把大地上的水分全部收拢走,还能看到太阳底下袅袅升起的水蒸气。在这种闷热潮湿的状况下,连队的战士行军汗流满面,后背早已湿透了,尽管这样,战士们也没有放慢行军的速度。两个小时后,父亲他们就到了淮阴城外围的南门,开始侦察敌人城外的布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外围全部用木桩铁丝网相互交替串联,而且铁丝网带有刺头,铁丝网离城墙约一百米左右。城墙离地面有8米高,城墙上面每隔二十米便有一挺机枪火力点,每隔一米便有一个射击口。墙正南门有重兵把守,至少有两个排的兵力以上,而且两侧各有一个碉堡,碉堡之间相距100米左右,一旦打响火力可相互交叉,形成一道封锁线。出入城门需要经过一道吊桥方可,但一般情况下,吊桥始终吊起。在铁丝网的外围下面有壕沟,沟深两米多,宽有三米,沟里有半米高的水。最后又来到北门侦察,北门城外围火力布防与南门一样,只不过看上去沟里的水好像深了,与南门有差距,鉴于此连长便派了父亲去探测水量。因父亲瘦小灵活,不易暴露目标,而且也会游泳,另外也派去了平时与父亲,最要好的战士王雷同志。

  据父亲说:王雷长得很结实,1米70的个子,圆脸络腮胡,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右上方,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皮肤黄里透着红,平常表情严肃,很难看到他的笑容,比父亲大两岁。也是个孤儿,同时和父亲在老家胶东半岛参加的大部队南下。

  接受任务后,连长对我父亲说:此次任务也很艰巨,是要到北门碉堡据点附近,探测壕沟里水的深度,因为大部队主要还是从北门附近攻城。北门有重兵把守,火力集中,非常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轻易暴露,我和连里其他战士在外围,掩护和接应你俩。接着连长把侦察连最好的冲锋枪给他俩配上,并特意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我父亲,同时又把两顶用树藤加叶子,编织的草帽给他俩戴上。交代装束完后问他俩个,还有什么要求和困难?父亲和王雷两个同时站直敬礼说:连长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完毕后,俩人便向北门碉堡据点附近摸去。此时接近中午,太阳直射下来像下了火似的,把大地烧得犹如蒸笼让人难以忍受,加上两人全副武装,扎腰带,裤子从小腿开始至最下端,专用绷带自上而下,一圈一圈的裹缠起来,所以全身基本上都是湿的,当然这些都吓不倒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不怕牺牲,不怕困难,勇于冲锋陷阵的精神。当快到北门壕沟吊桥时,怕被敌人发现,所以他俩基本上猫着腰或在草丛里葡匐前进,当爬到离吊桥大约五六十米的时候便停下来了,在壕沟边上父亲用一小块石头轻轻地扔在水中间,噗的一声随见有轻微的小波纹向四周散开,父亲便知道了水的深度并告诉了王雷。然后准备撤离,为了警惕小心,父亲又回头看了一眼斜对面吊桥的敌人,可就在这回头一看,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父亲对王雷说:吊桥一直不敢放下来,吊桥下面两端,为了坚固耐重,特用石头和水泥砌成,无可怀疑,可是下面石头砌成的底坐,比上面的吊桥要宽出了三倍还多,难道这是为了以后要建一座大桥不成?这也不合乎常理呀!王雷听后也觉得疑点重重便说:咱们现在不能撤,必须弄清楚后告诉连长。父亲也同意了,又仔细的用望远镜观察起来。这一观察又发现了好多疑点,原来吊桥下面西侧,石头砌成的底座前面有几颗小树有一米多高,透过小树的缝隙隐约看到有一块约25公分见方的石头,四周没有水泥砌缝的痕迹。父亲对王雷说:桥下面有水草、野草等植物均属正常,可是象这种藤子树既不成才,也妨碍雨季汛期流水的速度,那就有点奇怪了。王雷同意父亲的看法,同时两个人相互对看一眼后,又异口同声的说:“敌人的——暗堡”。这一发现也让父亲王雷两个人胆寒心惊,如果没有发现这个暗堡,大部队攻城不知道会牺牲多少战士,想到这儿父亲为了探明是不是暗堡边对王雷说:我过去探实你在这儿掩护我。不容父亲说完王雷不同意说:你身体瘦小,没多大力气,还是我去吧!父亲也没等王雷说完,便摘下冲锋枪,递到王雷手里,然后又把望眼镜摘下来,递给王蕾说:望远镜还给连长,如果我牺牲了不要管我,赶快回去把这里的复杂情况告诉连长。再就是咱们好多一块从山东老家,参加南下大部队的老乡,让他们记住:不要丢了山东兵勇敢不怕死,冲锋似猛虎的美誉名声。另外山东老家还有一个哥哥,等南下全部胜利了,别忘了回去替我看一下,就说他的弟弟死得其所光荣。说完后便从王雷手榴弹袋里,拿走了二棵手榴弹,插在自己的腰周围。这时的王雷眼含泪水,本来平常严肃的脸,现在看起来更加难看了。就在父亲刚又要下壕沟时,被对面吊桥下的巡逻兵发现了,约有二十多人并大呼小叫的向这儿边开枪边跑过来,只见有的子弹打到了壕沟里,便溅起了小水花,有的子弹打在了草丛上,草枝便立即穿断,也有的打在庄稼秆上,庄稼秆应声折断。瞬间情况有了突变,父亲又重新拿起冲锋枪,与王雷一起向敌人扫射。等敌人又近点了,父亲拿起了一颗手榴弹,拉开保险环向敌人扔去,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团红光呈现,而后黑烟飞向了天空,就在敌人趴倒在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父亲催促王雷赶快回去报信,他暂时掩护。可是王雷不同意,想要父亲回去,他掩护。就在两人互相争执留下的情况时,后面的班长,带领全班的战士,过来接应他俩。

  本来父亲王雷两个执行水位探测任务,这个时间,连长估摸着差不多应该完成任务归队了,正在犹豫,忽然听到枪声,知道出事儿了,马上先派班长过来接应他俩,他也随后就到。班长见面后立即说:你俩任务完成,连长让我接你们回去。这时又从对面跑过来好多的增援敌人,和先前趴倒在地的敌人起来,一起向父亲他们开始还击。见此情况班长说:不能恋战了,赶快撤退。他们边打边退,这时连长也带领全连战士过来狙击敌人,此时已经是午后了,仗打的越来越激烈,到了白热化阶段,枪声,手榴弹声,响彻一片,天空也硝烟弥漫,空气中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有的树被手榴弹炸的正在燃烧,有的钢盔,枪枝和人的肢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满地到处都是,也有的满脸是血辨不清模样。

  有好多战士牺牲了,其中包括父亲的老班长。有的战士头上虽然缠着绷带,可是血迹依然渗透出来,有的胳膊受了伤,但依然在坚持战斗,也有的受了重伤在那儿不能动,因为激烈的战斗,使战士们无暇顾及,加上战士们打的越来越少。而对面的敌人越来越多,像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一样,没完没了。此时,连长很沉着的把父亲叫到了跟前,问明了敌人暗堡的位置,并标注到今天侦察所画的外围城防图——北门吊桥位置,并加上红圈以示重点火力暗堡,并随手折叠好,装在一个牛皮公文包里交给我父亲说:刘文学同志,城防图是咱们今天好多战士,用生命鲜血换来的,我现在继续派你和王雷同志,把它尽快的在下午三点以前送到团长手里,不能耽误。说完后催促父亲快走。此时父亲看到全连八十多人,加上受伤的还不到一半,就对连长说:让王雷一个人去,我还是参加战斗。话刚说完,看见对面的敌人,又架起了小钢炮,准备向这边发射。见此情况,连长急了对我父亲又说:不要违抗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奈父亲只好背起牛皮公文包,同王雷一起奔向团部。刚跑了不到三百米,便听到后面炮声震耳欲聋,两人忍不住回头看连长的阵地,被炸的碎石泥土漫天乱飞,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知道连长他们凶多吉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继续往前跑。可跑了没几米,便听到炮弹尖耳的声音朝他俩飞速而来,父亲与王雷还没来得及趴下,炮弹就在俩人身边爆炸了,等他俩反应过来的时候,父亲感觉额头右眼眉上侧钻心疼痛,眼睛也被流淌的血液弄得看不清了,只能用左眼看,这时发现王雷躺在炮弹炸开的窟窿边上,肚子全是血水,走到近前发现里面的肠子也出来了,父亲赶紧睁着左眼,用手拖着王雷,把他拖到一个附近的沟里平躺下,便对王雷说:我的好战友,好弟兄,时间紧张刻不容缓,我先把城防图送到团长手里,然后再回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父亲刚说完,就见王雷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平时严肃不爱笑的王雷,今天也露出了笑容,父亲看到此情景,心里更加难受,想哭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此时的父亲,从斜挎包上取下白毛巾,用自己的尿水把毛巾打湿了,擦了擦被炮弹崩伤的右眼眉上侧血液,然后忍痛的从沟里爬上来,望了最后一眼的亲密战友,继续跑向团部。

  终于在下午5点多才赶到了团部,并把城防图交给了团长,然后对团长说:我们的连长,他还在和敌人战斗,快去援救他们。说这话时父亲知道连长他们,生的希望渺小,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要百分之百的努力。团长对我父亲说:你去包扎伤口休息,就不要去援救他们了。可是,父亲想到了王雷战友还在沟里平躺着,肚子里的肠子还在外面,便又要求跟着援救部队,重返阵地。当返回到王雷的地方时,因时间太长,流血过多,他已经停止了呼吸,父亲见状哭得拉不成声,抱着王雷的尸体,久久不能松开,被援救的部队强行拉开,然后又去连长掩护自己撤退,狙击敌人的地方。那儿枪声早已停止,只有没完全着透的树和人的胶鞋衣服等,在冒着轻微的烟,刺鼻的焦糊味,地上尸体到处都是,被炸断胳膊大腿的,脑袋血肉模糊的,有的肠子被炸的抛散了一地,情景惨不忍睹。父亲站在原地发呆,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往日连长和战友们的音容笑貌,在他的眼前又浮现的飘来飘去。

  据父亲后来讲:那次城防图虽然时间耽误了,但是,仍然存在并为攻打淮阴城,起了很大的关键作用。也因那次侦察之战,全连战士除了父亲一人外,其他人无一幸存。也因那次战斗后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在以后的战斗工作中,每年被评为模范党员。

  父亲所在的部队,继续南下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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