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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是三幕剧,我也不是按时走出黑夜的主角 | 展信佳

 新用户08244729 2023-01-21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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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佳!

这是迟迟到来的的第2期「展信佳」节目。我们共收到80封,将近15万字沉甸甸的来信。之所以沉甸甸,是因为很多人提笔下来了到目前为止的人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信里包含着痛苦、踌躇、自我怀疑和自我反思,写下这些需要勇气,打开它也同样如此。

在阅读这些信件的时候,我们发现「人生突然走上另一条轨道」也许是我们出的一道错误的题目。人生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时刻吗?但令人惊奇的是,来信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对抗了这种迷思:命运有歧途,但人生不是三幕剧,我们也不是按时走出黑夜的主角。如果一个人愿意,可以站在雨中看旋转木马,感叹之后我的人生再也不同;但同样正当的是,一个人也可以单纯地享受这段经历,根本不把它当回事。

点击音频条收听我们的回信:

我们也选择了6封信并获得了授权,将全文信件发布出来,希望你也展信佳!💌
1

我的人生选择向来不太一样。中考之前想去读技校,高考之前想休学,大学毕业之前想延毕。这些都在爸妈的苦口婆心下泡汤了。直到20年毕业,我是一个看起来还过得去的正常人。但后来我选择了最节省经费的活法,家里蹲,一切变得不太正常了。

这三年最大的改变是重新认识了老人与家庭。

20年,我毕业了,只回学校收拾了三天行李,那年家里经历了姥爷的病重去世,那是我第一年在家。姥姥82岁了,开始了让人胆战心惊的独居。她好像李尔王,身体逐渐失去能力却依旧想指挥大局。然而现实世界里大部分子女都没法成为将其放逐荒野自生自灭的角色。我的母亲的姐妹,也就是我的阿姨,期间偶尔去她家处理家事,时日积累,身心崩溃,以至于住院了。于是,我,一个毫无社会经验,也没什么家务能力,又具有一些先锋意识的无业游民成为了陪伴她的最佳选择。最近半年,老人不得已搬到我家居住。

我主要任务是父辈上班的时候给独居老人做饭。其次是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比如,处理她突然滑倒,找不到东西,打不开电视,关不掉手机,并且带她做核酸检测。

最开始我真的很懊恼。她常在母亲面前抱怨我做饭难吃,说我不听她管教,不配合她活动。总把自己憋在房间。她对我家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也提出了天真的疑问 “你家是不是信了什么邪教?”我非常讨厌她随时随地打扰我的思路,我十分钟打个来回的散步线路要慢吞吞地拉着我走三个小时。我很讨厌她评论我的生活。

父母的生活哲学,真的就是见招拆招,生活是只能接受,没有选项的。我慢慢地通过观察她的言行举止,我看到了老人的世界。老人身体多重退化,听不见看不清,牙口和味觉一同退化,肌肉力量也在萎缩。家务是唯一坚守的阵地,刷不干净的碗不过是她努力过的印记。她身体物理性的疼痛让她每天都在吃大量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功能的药,而糟糕的记忆又让她想不起来吃了还是没吃。真的能懂这一切只有散步认识的同龄的老奶奶。

在她来之前,我从未感觉到小区有如此多的台阶,市场是如此的遥远。让八十岁的人无法改变生活方式。只能是我改变。在漫长的散步过程中听一些播客节目,在做饭时播放佛教音乐舒缓心情。想一些软烂且有浓郁味道的食物。和小区里的老奶奶们热情打招呼,极大地舒缓了我的焦虑,她们会说“脑梗谁没有啊”“六十岁才哪到哪啊”“止痛片谁不吃啊”。

在姥姥糊涂的时候,我和母亲的关系是姐妹。而母亲真正的姐妹,也就是那个住院的我的阿姨曾发消息说,抱歉耽误我的生活了,没有一个年轻人该过老人的生活。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因为我的父母从未像她这么觉得。我一直坚定地认为我的出生是对父母人生的重大干扰,拼命地想离开家。但没想到这个家成了能托住失落的我的关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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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表达过,我特别抱歉成为她的女儿,至今还不能独立生活,打扰她的人生。她说,带我长大的过程极大地丰富了她的人生,我带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况且我一直不是一个费事的孩子。

同样的话,其实我也想说给我的姥姥,如果不是陪她散步吃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标记自己的这段一事无成的失业的时间。是她让我认识什么是真实老年人,并更加珍惜当下灵活的大脑和丰沛的体力。

家是平衡的,得到了关照就也会有相应的牺牲。家庭给的视角和体验是独特的,有真诚的谎话,也有隐瞒的真话。我可能很难再有机会和父母聊如此多的天,姥姥也是家里最后一个长辈。在多年后回顾这段经历应该是充满温度与力量的,因为我和我的家庭共同面对了衰老与死亡带来的恐惧,我可以是不满意,但也可以是有意义。我们可以是不相互理解的,但不妨碍我们相互托住对方满是漏洞的生活。

——时针。

2022.11.19

写在最后,

感谢展开讲讲让我保持和社会小小的连结,间歇性快乐一小时。还能接收我反复编辑的废话。

其实,脱轨的人生也是值得过的。


2

阿康,洞姐,王老师:

你们好。

我现在在隔离宾馆给你们写信。我乘坐的那列火车据说有阳性/密接(说法不一),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安排在一家在这个月份没有供暖也没有空调(我现在人在黑龙江)的疗养机构,自费集中隔离了。

说到人生突然走上另一条轨道,我感觉我从出校门以后就一直在脱轨。

17年研究生毕业时是互联网教育的风口期,我是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当时对这个行业充满好奇,对未来满怀期待。很快,19年年初公司开始裁员,已经工作了一年半的我对互联网行业996的生活模式也从兴奋变成抵触,但没想到离开公司只是我迷茫期的开始。

大家都说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当时的我没有感觉到人生如何有无限的可能,我只感觉我能说出我不喜欢这个工作,但说不出我喜欢什么工作。对社会缺乏了解,对自己的了解,实际上也并不多。加上生活中其他一些问题,我抑郁了一年。2019年12月31号那天,我接到了药企默沙东的offer,职位是base沈阳的医药代表。

在沈阳工作的8个月,我每天都感觉精疲力竭。最后一次工作聚餐时大区经理和另外一位同事一直灌我酒,我本身酒量差,竟然中途睡着了。散场回家,我一个人在小区楼下凳子上坐了几个小时。期间有同事给我发消息问我还好吗,说我趴在饭桌上睡着的时候还在流眼泪。第二天我向大区经理辞职,5天后离开沈阳,也结束了和男友漫长的争吵生活,恢复单身。

这次离职后又经历了一年抑郁期,比上次更重些。第一次抑郁期间勉强考下的教师资格证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我经朋友介绍去了一所私立高中当英语老师。从小我就抵触教师这个职业,没想到这份工作后来竟然治愈了我。开始教书的头三个月,我每天睁着眼的时间除了上课就是备课,我爱我的孩子们,他们对我的认可和喜欢深深地滋养着我。我第一次感到,我是可以在这个社会找到一个准确的位置,把自己嵌进去的。我也第一次对“职业身份”这个词有了认知,我愿意以教师的身份标示我自己,愿意一直以这个身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有抑郁症的人去应聘老师是不负责任。但我真的非常尊重、爱护、喜欢我的孩子们。我经历过情绪的谷底,所以我更珍惜他们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内心的声音。我时常觉得我能看见他们身上的创伤,跟他们在一起时我感到充满力量,内心稳定又踏实。

故事的结局是,今年9月学校突然更换整个管理团队,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博弈、争吵、谈判,我接受了安排去做德育行政工作,不接受安排的人只能自行离职。但实际上教师的招聘季已经错过了,这个学期无论如何先保住收入,再寻找机会换到环境更健康的学校,去做一个让学生多年后回想起来还觉得温暖的老师,我是这么想的。但目前非常无奈了哈哈,新工作没那么好找,办公室氛围乌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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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啰嗦了这么多,谢谢你们的耐心。我人生中一些重要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并不是我主动怎样的选择的结果,更多是感到被命运推向了某个地方。很多时候仅仅是把自己拼凑起来,承受住生理和精神上的疼痛感,已经花光了全部力气。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怀疑和责备自己为什么与周遭的社会格格不入,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必须活着。但我现在能够喜欢自己,觉得自己是比以前更有同理心的人,有更好的理解力,能意识到自己对自己有哪些误判,也接受一个事与愿违的,随时可能坍塌但也随时可能出现新生机的人生。我感觉过往的生活给了我某种确定感,就是我确定地知道,无论我在最寒冷的地方已经休眠忍耐了多久,曙光都有可能就在下一刻就到来。我似乎是习得了这种坚信,我觉得它是非常大的奖赏。我很感恩。

展开讲讲我每更必听。开始时是因为大家每期聊的作品有我感兴趣的,比如春夜、密会、再见爱人、解放日志好多好多。后来真正觉得跟这个节目以及三位主播生出某种想象中的亲密感,是大家开始聊自己的时候。像阿康说的,那些敞开自己又被听的人好好回应的时刻,那些交谈让我也获得滋养和慰藉。

很开心遇到你们,谢谢你们出现。

熊猫阿水

2022.11.9. 20:11

3

可爱的康王洞:

你们好呀。在周五阴雨天的工作间隙,耳机里循环着安溥《最好的时光》,我默默地敲打着这封信。

先概述一下,我去年毕业于上海某高校临床医学八年制(本博连读),专业是肿瘤学,毕业后进入学校附属的三甲医院做住院医师,同时接受内科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俗称规培,2-3年,在上海需要结业后才可以去医院找正式工作以及后续晋升;本质是医院住院部的主力军&底层廉价劳动力)。今年7月退培、离开医院,进入了一家外资药企做临床研发(一个物质在成为真正的、可上市的药物之前,需要在一定数量的患者中进行安全性和疗效等临床试验)的研究医生。听起来好像还是“医生”,也还和“临床”有关,但却是体制内外、医院/企业的本质区别。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心路历程的变化可谓旷日持久、曲折坎坷。借着写这封信的契机也可以梳理了一下,不嫌弃的话我就从很久以前讲起吧。

因为自幼体质不佳、小毛病不断,充分感受到就医不易,所以大概初中就决定做医生了。一方面减少因对疾病的无知而带来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方便就诊(原谅我这自私的初心)。2013年高考选专业,毫不犹豫地填了临床医学,父母虽觉得学医太苦,但也向来尊重和支持我的选择。进入大学,从理论知识到临床见习、实习和科室轮转工作,同大众的印象相同,学医很累,卷帙浩繁、博大精深,但我发现自己享受其中,我好奇各种系统器官的疾病,也喜欢人与人直接交流和沟通的工作模式。在临床,见各种各样具体的人,感受人与疾病共处时迥异的态度和能量,以及通过医学知识切实地帮助到患者所带来的意义感和成就感。写到这里,发现自己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

但是,但是。

医院对于年轻医生的压榨已经超过正常人可承受的极限,相较于《疼痛难免》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首先是日益提高的病床周转率,一个住院医生在一天之内要同时办理数个甚至十几个病人的出院和新病人的入院,整套病史书写和签字、化验检查和医嘱的开具等等都是大量机械重复的文书工作,我们没有闲暇去消化和学习病例,只能从主治和主任查房地只言片语中学到极少的临床诊疗思路。其次是疫情后极其严苛的管理政策,从2021年初起医院就要求全院每天测核酸,并且被统计,若漏测则需要说明情况、被记录和批评。年假和离沪审批是几乎不可能通过的,明文规定只有直系亲属的红白事可以申请,于是朋友跑了n个部门签字终于批准了3天年假,但在离沪申请时被医院行政部门要求提供家属的死亡证明,她忍不住发火,但得到的只是冷漠和一个不通过的回复。

此外,医院大概是一个封建父权制几乎未被挑战过的地方,充满对经验和权威的供奉,上级对下级的厉声批评和当面辱骂屡见不鲜,遑论小医生们逢人必喊“老师”。医院也是个见惯生死病痛的地方,因此它对医护的病痛是冷漠的。病假手续极为繁琐,等跑完申请半天病假的流程可能病都已经好了。有朋友因为心悸头痛申请少值一次夜班,排班老师不同意,说道:“住院医生怎么可以不值夜班,你不值班谁来值呢?你管的床交给谁呢?这不是给其他住院医生增加负担吗?如果不舒服,可以打胸腺肽(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安慰剂)再来值班。” 还有医保政策等等令人头痛的现实情况,不再赘述了。医院的压榨往往包裹着治病救人的高尚性和为人服务的奉献性,因此鲜有人去质疑,医生在被当成医生之前,是否被当成人。似乎只有和医生朋友们才能得到共鸣和互相抚慰,曾和非医疗行业的朋友讲述这些痛苦,他们会说:“辛苦了,但是你们辛苦一些确实可以造福更多人。” 已经被架到道德高地,此时再多说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了。

在极重的工作负荷和严苛的管理之外,其他的压力是更令人厌倦的,也是促使我离开的根本原因。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顾名思义,各种课程、培训和考试(甚至要在很简陋的系统里抢课)也要来挤占本就少得可怜的闲暇时间。在不同科室轮转,每个月换一个科室,其实1个月能学到的临床诊疗经验还很浅薄,往往只是成为一个熟练的打工人之后就要出科了。出科考有面试和笔试,如果不通过需要扣钱和补考。随着所谓对“创新”的追求,三甲医院逐年重视科研,科研成果成为医院排名的指标,相应的,科研对于医生也已经排在临床能力之前成为最关键的晋升指标。不问开刀如何、临床诊疗思路如何,只问发过几篇文章、影响因子多少、国自然基金中了没有。而在此环境下,医院的科研发展已经相当畸形。

大部分科研只是功利性的、毫无临床转化可能的基础实验结果,大家都知道这些没有意义,但也都卷在其中,每年烧掉巨额纳税人的钱,我们常常调侃,这些钱进了医保,实现全民医疗是没问题的。因为目之所及,没有科研文章但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成了“万年主治”,而年纪轻轻还没上过几年临床的基础实验室出身的人早早升成了副主任甚至主任医师。因此,医生焦虑和思考的重点已经不是临床,而是实验怎么设计、文章怎么发。当然,不否认部分极其优秀的医生可以临床科研两不误,做出真正有意义的成果,但着实是凤毛麟角,并且完全牺牲掉了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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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毕业前3年,进入博士阶段,我在临床轮转的间隙和休息日开始在实验室埋头做实验,我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痛苦(在实验室边养细胞边听《展开讲讲》是我缓解压力的重要方式)。我终于认识到自己对实验科学是如此无感,这不是我认识和感知世界的方式,我丝毫感受不到颜宁教授说的那种在实验中感受到的快乐,只有实验的不确定性带来的痛苦,而这个课题本身对于临床是也毫无帮助和转化价值的。想到要为了做医生而与基础科研纠缠到地老天荒,我陷入了挣扎和迷茫,一些从未怀疑过的职业规划也开始松动。

在挣扎中,我逐渐接受了自己喜欢的事物必定伴随着一些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比例还在变化,我也还在评估这比例。随着痛苦逐渐大于喜悦,我意识到我最终会离开这个行业,只是需要一个真正下定决心的时机。毕业前的秋招时已有同学已经转行,但当时的我还有不舍。一方面仍然喜爱临床工作本身,另一方面医生确实是一份稳定且能让人不断成长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并不多。于是先留在医院规培,继续体验和感知,但转行的念头在上述的经历中不断被催化。终于在今年4月上海封控初期,和一位已经在外资药企工作的师姐聊天,她经历和感受与我相似,聊到药企临床研发岗位非常适合临床出身去做,收入、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显然更好。恰好有内推的职位,我就把简历给了她,只当作一个机会试水,但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我在5月收到了offer。谈薪资前,我把自己少得可怜的工资流水发给HR(封控期间虽然根据排班去医院上班,但是工资依旧被腰斩),然后在听到自己新工作的薪资之后感到惊讶,并迅速接受了。当然不只是因为薪资,而是我意识到这是我早晚要面临的选择,如果现在拒绝,规培结束前这个问题还会长久萦绕,并且2年后也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

7月顺利入职,新工作比我预想得更与临床紧密相关,并且这个岗位的所有同事都有医生经历,工作内容本身与药物临床研究相关,间接地接触到患者资料和数据,并做一些疗效和不良反应的分析。我想,如果要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创新,那么做新药的临床研究以帮助它上市,帮助延长和改善更多肿瘤患者的生存,比我在实验室做些没有结果的细胞和动物试验要好太多了。现在也还在继续用专业知识做着对患者有益的工作呀。

上文抱怨了很多,但医生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业,我始终这么认为。它相对真实、客观,受意识形态影响极小(COVID除外),身体和疾病不会被无效的东西蒙混过关。只不过目睹这些年行业的发展让很多人心灰意冷。2013年在我大一时出台了规培政策,随着它的执行,规培年限逐渐从1年延长至3年,现在又在在推行专科培训,可以预见这是延长压榨年限的又一手段;2016年起科研在医院的比重日渐上涨,至今已超越临床成为举足轻重的考核指标。医保和集采对整个行业的扭转和打压我也不展开说了,又是另一番长篇大论。看到这些年的变化,看到自己预想的职业内容和路径被扭曲,是无力的,越来越多的朋友选择离开,也有朋友仍然令人敬佩地坚持着。

2020年毕业前居家的半年,读福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加缪,从相似的痛苦和迷茫终得到慰藉,也逐渐跳出以前的思考框架,剥离一些个人情怀,更冷静地分析:这个依据既往经验看来是“前期辛苦、长线发展、厚积薄发”的职业,在未来数十年会怎样?这一切痛苦和挣扎为了什么?在这种社会环境和预期下,很多东西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我要继续让一份工作剥夺我感知生活的精力、甚至我的全部生活吗?此时想起郑爽的一句话:“如果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么就意味着我可以做任何事。”(注:这句话应是秦牛正威在接受采访时所说:“如果一旦我做什么都会被攻击,那就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觉得这句话很契合此时此地,如果已经不存在好的选择,那么就意味着可以做任何选择。可能这是促使我下决心转变的根本原因吧。

离职后许多朋友来咨询我转行相关问题,才发现大家都有此意。但我努力只传递相对客观的信息,比如药企和研发的工作内容、职业发展路径等。决定还是要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性格、规划等实际情况来做。“做选择”和“了解自己”相辅相成,我觉得这是每个人各自的课题。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谢谢你们耐心读完它。没读完也不要紧,这封信也像是我自己的一篇日记。从6月离开医院,注销执业医师时老师问我:“不做医生了吗?”,到今天入职已经4个月,我还从未系统梳理过自己的思考和情绪。未来对自己的期许是保持真诚和勇敢,真诚地面对自己和他人,勇敢地有所为和有所不为。也祝康王洞和展讲一切都好。

* 一些题外话,4月上海封控期间至离职,我在急诊病房和普通病房都工作过一段时间,病人明显病情更重更危急,值班压力非常大,以前可能1-2个月才会送走一两个重病人(我们称去世为送走),现在每天都会听说某位同行值班期间送了患者。更荒谬的是送去殡仪馆前需要出具核酸报告。封控导致的延误治疗和超额死亡是巨大的,也许目前会被粉饰,但历史终会给我们一个令人心痛的数字。每每想到医生用尽全力延长的每一个生命,被这个社会如此蹂躏践踏,就只感到愤怒和悲凉。

Z

4

Hi 康王洞,

两周前看到这个征信题目的那个晚上,心里涌起好多想法,想着怎样能把自己的经历用文字的方式表达出来。因为工作原因搁置了开始下笔的计划,今天终于有空,还是想赶个ddl写出来。

2019年时,我在美国读研。那时我的规划是在研究生毕业后,回国加入一家咨询公司,与当时的男友结婚并且在上海安居。男友在上海工作,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当时已有六年稳定的感情。我收到的工作邀请也是我的努力后获得的dream offer。因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条轨道是理想的,是自然而然的。

人生突然走上另一条轨道源于一次失恋。那年夏天,我和前男友分手了。原因在这里不做细述,但整件事对我来说是很意外且突然的。当时的我,还剩四个月就要毕业回国。工作已敲定,机票也定好,没有理由因此而放弃既定的规划。除了接受自己接下来要一个人在上海打拼,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其他的选择。然而,震惊,困惑,失落,自我怀疑多种情绪包裹着的我,还是想尽量利用在纽约的最后几个月,也是开始新工作前的半年,治愈自己,从这段经历中走出来。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下载一个约会软件。与其说是享受成年后第一次单身的自由,更多的是用来疏解我也许并不值得被爱的恐慌。虽然因为失恋而烦恼,但那段时间其实是我人生中难得的一段空档期。不用再辛苦找工作实习,不在乎成绩,同时又身处大都市,我因此有很多时间去逛博物馆,咖啡厅,和爵士酒吧,正好有空就会找软件上认识的人去。尽管还是失落,但那几个月我的心开阔了很多。第一次和陌生人出去的时候会很有很多顾虑,但渐渐开始学会如何开启话题,也对了解他人的经历产生了兴趣。同时,因为很快就要回国,所以我也没有commitment的要求,常常一个人只见了一面,就去奔赴下一场约会。

尽管大部分约会都无疾而终,我还是对其中一个约会对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认识的短短两个月中,我们从刚开始的一周一见,很快进展到两天一见。直到我回国机票的前一周,我才回过神来,重新开始思考回国的决定。尽管当下我们相处很合拍,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因为一个才认识两个月的人就放弃国内的dream offer。同时,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在美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管理咨询属于非技术类的工作,国际生在美国会受到更多语言和身份的限制,因此来到美国的一年多里,我从未想过尝试。最后,如何在回国前一周向父母解释我改变主意了呢,他们才是我这个任性决定的经济成本承担者,替我继续支付昂贵的房租和生活费。

总之,在2020年1月前一周,我需要做出选择,是留在美国开始一段不确定的人生,还是回国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理智上,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国。在回国前一周前反悔这种事情,不像是成熟思考后的决定。即使回国,我也可以三年后通过公司赞助的MBA项目回来上学并且有可能transfer到美国办公室。但是,'为什么不试试留下来’这个声音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每个时刻,在我走路时,我洗澡时,我睡觉前。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除上海以外的目的地。我开始对于留在美国的不确定性感到兴奋,我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我能多久找到工作,我和当前的约会对象会有怎样的发展。我开始怀疑通过MBA回到美国这条路,这个选项虽然存在,但是三年内什么都可能发生,如果我的最后目标是回来,那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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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0年1月初,我留在美国了,简单和父母说了一下想法,父母虽有多重顾虑,但也只是让我多考虑考虑。很快,我们共享共同记忆的疫情就爆发了。美国的新冠虽然没有国内管控严格,但在2020年前半年没有人不对病毒感到恐惧。很多公司的招聘放缓甚至裁员,着实给刚刚开始任性留在美国并找工作的我增加了不小的压力。那时每天看着上升的病例数和未知的未来,我也不敢多想,还是尽量寻找大大小小可能的机会。后来,我一共收到了四个面试机会和两个offer,其中一个是一家小型的咨询公司。我也就终于有机会成埃落定,在快到25岁生日前,开始了第一份全职工作。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回头看,我想我的人生轨道是有些转变的。我的职业起点有了变化,我居住的城市变了,当时认识了两个月的约会对象也已变成陪伴我了两年多的男朋友。同时,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整个世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躲过了静默和半夜核酸,但自2020年初我取消了回国的航班后,我也至今还没有机会能回去看看家人。

我之前很喜欢《荼靡》这部剧,主人公也是经历了事业和感情的分岔口,走上了完全不同的A/B面人生。在各自轨道上走着的她,也会时不时想着,如果当时做了另一种选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虽然我在选择留在美国的时候,就想好了不再回头,但是还是无法避免地想象如果有另一个时空在上海的我会过着怎样的生活。虽然三年并不能提供一个足够远距离的视角观察人生走上另一条轨道的影响,但最近有两件事情的发生还是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我今年夏天跳槽的时候申请了我原先dream offer公司的美国办公室并收到了offer。这让我意识到,我当时百般纠结难以放弃的机会,并不会错过就不再重来。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想去创业公司试试了,所以再次放弃了这个机会。另外,前段时间我的前男友结婚了,看到照片时我还是受到了一些震动。所有你们能够想到前任结婚的所会产生的心情都混杂在一块。会有一些惋惜,一些年龄焦虑,一些对于曾经那条轨道的不舍。但是当我问自己,是否想成为照片上的新娘时,我也确实不太想了。在美国克服困难留下来的这两年,和现在男友共同成长这两年,我很喜欢。

我想说的是,《荼靡》中因为一个选择走上完全不同轨道的人生是不会发生的。一个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也许会突然走上不同的轨道。这些轨道的去向也许会暂时分岔,但最后还是会价值回归到我们自身的内核。这个内核是什么,我也说不准,也许是我们的价值观,也许是内心最深的渴望。但只要我们的内核还在,就不害怕突然走上一条不知未来的轨道。

没时间结尾了,希望能踩上这个ddl:)期待节目播出!

Eva

5

亲爱的康王洞,

展信佳。

昨天我听完了反派《开局的终局》第三章。我知道主播们都听完了,也不是想复述任何波米老师的节目,只是因为波米老师最后说的,阿斯加德是一群人,希望离开的人能落地生根,留下的人不做伥鬼,才让我找到了语言的锚点来写这封信。

“人生走上另一条轨道”,三位写想要征集的变化包括“为了生活下去内心发生的转变”,我清楚得知道我的内心在过去三年发生了巨变,但是当时我仍然不清楚,该怎样把自己的感受传达出来。今天听完波米老师的节目,我找到了我需要的语言:作为一个离开国内已经许多年却曾经一直想要回去的人,过去的三年里我发生的最大的变化,就是生出了要落地生根的决心,也找到了我可以落地生根的信心。

我很早就出国读书了,如今也生活在非常开放的纽约,所以我对于在国外的生活没有不适应或者不习惯的部分。我一直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在地铁上遇到奇奇怪怪的人,然后观察大家各自的反应(或者无反应);在公园里被路过的人随口调侃,然后和他呛声;走在街上见证激烈的对骂,结果在打起来的时候落荒而逃;韩国城脏兮兮的,哪怕每个小楼都别有洞天;我住的地方住着一些对我无法理解的宗教非常虔诚的人,我总会遇到他们。即便是这些有时会让人感到害怕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也都是我喜欢这座城市的理由。

更何况在这里让我每天都在观察和碰撞中成长,许多年来我的好奇心只增不减,这座城市功不可没。周围的人会对事情做出和我完全不同的反应,对事情发表和我完全不同角度的意见,她们能做到许多我不会的,我也能做到许多她们不会的。前两天我的一个同事告诉我,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吃毛豆,每次在寿司店的时候,遇到毛豆都会默默的关注自己身边的亚洲朋友怎么样吃毛豆,但是到现在也不会。就是像这样的一些小小瞬间,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人和人可以有多么的不同,我觉得这些小小的提示在帮助我把我的世界维持在一种开阔的状态,我很感激。

但是疫情前,我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

在这样的节点分享这种生活,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的,或者冒犯的。如果有的话,真的很抱歉。我想要说清楚自己对纽约生活的喜爱是因为,我如此喜爱这里,但仍然从没想过留下,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我中途回国的几年拥有过的生活,我也有幸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还曾很向往回到国内后我可以做的事情,有一些只有在那个地方,只有我和我的伙伴们可以做的的事情(夸张了,就是很小的事情,但对我是这样的意义)。

可疫情来了,我想做的事情如今也因为和疫情无关但和政策相关的原因,恐怕做不了了。时代的转变也无需多言,就连原本一直盼着我早日回国的爸爸妈妈如今也开始认真学英语了。

润不是新鲜事了,可是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润成功的我,当时竟然还没放弃,想要回去,是不是很愚蠢,可能是太脱离国内的现实了。一方面我也许只是无法接受我所向往的一切如今是确实不会实现了,总有点”也许事在人为“的妄念在。但另一方面是,我一直觉得,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不管是精神上的,健康上的,天灾还是人祸,我都希望我跟我的家人朋友在一起。我一个人活下去,意义在哪里呢?我无法承受失去他们,如果要我选择离开他们,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这在曾经的我眼里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说我宁可和他们一起死一起受折磨,而是说我宁可和他们一起对抗,而不是留他们独自对抗,我觉得那不是我可以承受的人生。

波米老师说不要落叶归根。我并不曾觉得自己有根,从没想过要归根,我没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这不是我回国的理由。而我的理由真的是因为,国内(曾)是我在未来想要去到的地方,我要去到我爱的人们身旁,和他们站在一起。

这三年里,起初的我每天都在等待可以去到”那里“的那天,可以开始我的未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被”等待那天到来“占据着我全部的生活的日子,我就只能过这么多了。几个月前,钱佳楠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讲她这三年的心境,她说:我以为我在等待“真实生活”的归来,却不知等待的过程已经成了我最真实的生活。

”等待”变成真实生活的过程,似乎就是落地生根的过程。在三年的等待后,如今我开始研究能够让我拥有更多自由的海外签证,原本想做的事情,我还是想找个角度把它做出来。开始研究了发现,原来即使我不回去也还是有机会的,我只是以前没有想过。我参加了一些海外的华语活动,认识了许多能谈论这些心境的朋友。我还一直有一些非常喜欢但不算深交的,不说中文的朋友,从前的我总觉得我的生活终将在国内,和这些朋友的交往总是少于其他的朋友,如今他们慢慢成为了我最常见面最亲密的人。甚至当下这份我曾经觉得自己做不太长久的工作,如今我偶尔会有”好像我也能在这个领域成为很不错的人“的瞬间。

一度我也觉得这个时代剥夺了我一直以来对自己人生的规划,但是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我算得上是最最幸运的那批人,而这个时代剥夺了其他人太多更重要得多的东西。这也让我痛苦,因为我这小小的剥夺感都令我如此难过,那其他人该有多么的无奈和束手无策。

但我决定不再去痛苦了。《我的大叔》里有一集,至安知道自己偷听被发现后,躲在那位爷爷的小屋里,大叔来找到她的时候,大叔对至安说,我决定要做一个幸福的人。现在我决定要过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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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很多人在现在的状况下,几乎被剥夺了所有幸福的可能性,大家无非是想要一点点快乐一点点安全一点点自由。但是如果从客观的角度去看,我没有资格抱怨任何事情,我完全本有可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所以我决定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而做到的方法,也许就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或者是,从此带上一种落地生根的心态,去任何地方生活。

我下定决心的,也不只是要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我也想成为一个更勇敢一点的人,我想真的为对抗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被波米老师鼓舞了吧,同时也是被不明白第23期里的Kathy小朋友鼓舞了。虽然说我的胆量做不了什么英雄,但是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再一味地把安全、独善其身、管好自己,这种词语当作挡箭牌。已经知道了我知道的,已经学会了我学到的,已经拥有了我拥有的,如果我再去选择把它们当作挡箭牌,我想我应该不会对我的人生感到幸福。我还是要与我爱的人一起去对抗剥夺我们的那股力量,我只能这样生活,我只是同时也决定要幸福。如今我只盼望,落地生根中,盘根错节里,阿斯加德人能彼此遇到。

抱歉写得太长了。最后表白一下康王洞,像你们这样的人存在,真的也是我曾经想要回国的理由。真心希望你们都好,不管你们在哪去哪!

也很感谢展信佳这个栏目,”人生是宽阔的河流,小镇只是你的来处”这句话我应该会记一辈子。

遥寄一些爱意,

一瓶

6

展开讲讲编辑部:

展信佳。

哈哈,可能待会儿你们会猜出我是谁。

看到本期的主题,忍不住想要讲点什么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向展开讲讲反馈内容,可能会比较混乱,先请谅解。

可能近三年最大的一次变轨就是决定和好朋友一起创业吧。

19年我的好朋友从法国回来,我们很早之前打打闹闹的时候约定过,想开一家自己的小酒馆,当时她已经跟另外两个女生在经营线上店铺了,回老家后她就跟我说,要不要来一起做,我基本上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当时另外两个女生我都没见过,但是因为对好朋友很了解,她虽然是一个很自由很放纵的灵魂,但是交朋友还是非常靠谱的,我们四个几乎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信任危机,就一路玩玩闹闹到现在,开了一个天猫店,一个淘宝店,两家线下店,钱挣得不多也不轻松,但我们配合得挺愉快的,我从她们身上也学到很多。

其实在此之前也有一些项目和选择,但是那一次决定创业就是很顺其自然,我只觉得:第一我自己想试试,就是很不甘心只过一种按部就班的生活;第二,合作的人除了大家性格不同能力不同,但是基本的观念和处事原则是差不多的。我很信任基于友谊建立起的合作关系。现在我跟另外两个女生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大家彼此知道对方的底在哪里,很多事不需要单独解释和修饰,沟通交流起来效率非常高,这是在我之前所有的工作经验里没有的。

尽管如此,创业对我来说带来了更多全新的体验。

尤其是我们几乎是踩着疫情的节奏开始布局,在这期间我们经历了好几次管控闭店、物流受困,实体消费信心的低迷也回带来很多经营上的迷茫,这都是一些不可抗的大环境的影响,还有很多细小的、从未预料过的问题,需要不停不停地面对和解决,完全不会给人回避的空间。

这三年来,我不知道其他三个伙伴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强大,但是我自己是很清楚自己的成长的,最大的变化就是我敢去面对生活中最实际的那些问题了:跟装修公司吵架、跟合作厂家沟通、跟员工沟通;修一台机器、搬成吨的货、处理怒气冲冲的投诉;做很多妥协、也做很多坚持。有了员工就有了责任,有了团队就有了底气。但也就是共同面对和解决这一件一件的事情,一些很小的成就感叠加,我开始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不错的大人了。

而且我敢说之前的人生也没有浪费,我们的每一段经历、交往的每一个朋友、甚至是购物记录,都在创业的不同时刻因为各种不同的机缘被编织进来,甚至我最喜欢的播客,有一天也会跟我们做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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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我的人生没有太多断舍离的大举动,也没有什么很drama的情节,所以可能今天说的这些有点离题。虽然有点鸡汤,但我真的觉得,人的一生面临的大抉择时刻很少,变轨都不是一个尖锐的角度,而是圆滑的弧线,其实就是一些很小的事情,只要不逃避,做出无愧于心的行动和选择,哪怕做得不够好吧,等回头再看的时候,也会有人生突然走上另一条轨道的错觉。

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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