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386

0386-2

长至抵崝庐上冢

一

已扫层岚入，初惊宿草长_（1）。亲颜支寤寐，儿气冷山冈_（2）。飞雉衔松色，黏蜗湿藓香_（3）。纸灰飏泪尽，天照一杯浆_（4）。

【笺注】

    此二首诗，抒写在长至（即“冬至”，12月22日）日到崝庐上坟。第一首直接写来到坟前的所见所感。

    （1）“已扫”二句：已经过了层层山峦，才惊讶坟上隔年的陈草长得这么长！

“宿草”，此指坟墓上隔年的草。《礼记·檀弓上》：“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孔颖达疏：“宿草，陈根也，草经一年则根陈也，朋友相为哭一期，草根陈乃不哭也。”

首联写进山至墓地，惊讶墓草之长。

（2）“亲颜”二句：亲人的容颜，支撑着我日日夜夜，儿子我的情绪，来到这山岗就变得凄冷。

“支”，支撑。宋陆游《闲游》：“野饭聊支日，山蔬不直钱。”“支寤寐”，意谓支撑着度过日夜。

“儿气”，儿子的情绪。气，情绪。宋李新《送姚深之》：“还家少鼓男儿气，尘尾驱牛笑煞人。”

颔联写自己的凄楚心情。

    （3）“飞雉”二句：飞着的野鸡，似衔着松树的颜色；蜗牛黏液弄湿的苔藓，散发着香气。

“黏蜗”，蜗牛爬过有黏液，故称。宋张炎《木兰花慢》词：“黏壁蜗涎几许，清风只在樵渔。”

颈联写墓地的景色，倒也幽静。

（4）“纸灰”二句：纸灰飞扬，眼泪流尽，天空映照在这一杯酒浆中。

“浆”，酒浆。唐杜甫《赠卫八处士》：“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此处指祭奠的酒水。

尾联写祭奠的场景。

二

翠华终自返，碧血更谁邻_（1）。万恨成残岁，馀生看负薪_（2）。子孙身外物，今古墓旁人_（3）。为解冥冥意，乌啼霜露晨_（4）。

【笺注】

    第二首从自身的境遇写对父亲冤死的痛悼。

    （1）“翠华”二句：皇帝的翠华车盖终究要自己返回，碧血的冤魂，又有谁来亲近？

“翠华”，天子仪仗中以翠羽为饰的旗帜或车盖。《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李善注：“翠华，以翠羽为葆也。”此代指光绪皇帝。

“碧血”，《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因以“碧血”称忠臣烈士所流之血。此指陈宝箴之冤死。

“邻”，指亲近的人。唐李白《把酒问月》：“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首联以对比的笔触，写两宫会回京与父亲含冤，直指清廷之罪孽。

    （2）“万恨”二句：万种怨恨积聚到了岁末，我的馀生看来将穷困终了了。

“负薪”，背负柴草，指贫困的生活处境。唐李贺《自昌谷到洛后门》诗：“为探秦台意，岂命余负薪。”王琦汇解：“今将西适秦地，必将有所遇合，岂令余穷困无聊，而至于负薪自给乎？”

颔联写自己万恨堆积，馀生贫困终了。

（3）“子孙”二句：子孙后代真是身外之物啊，无论今古，都是在墓旁祭奠罢了。

“墓旁人”，此指“子孙”就是墓旁拜祭的人而已。

颈联上句悲愤地发出不情之语，为人所未道！下句表达自己终生祭悼的心愿。可谓哀痛之极之语。

（4）“为解”二句：因为懂得坟墓中人的心怀，乌鸦在霜露的早晨也哀哀啼叫。

“冥冥”，指阴间。《汉书·外戚传上·孝武李夫人》：“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分。”“解冥冥”之“解”，可做“懂得”与“解释”两解，此用前解，似更通达而有情。

    尾联写清晨乌鸦啼叫，似与人祭扫之情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