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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那天，你大爷跟我说，要借给我五万块钱，资助我翻盖我们的房子。他说：'这五万块钱不用着急还，就是一直等我老了，有一天没了，也不用还给亮亮（他儿子）。你就把钱给你嫂子，够她吃馍馍的就行。’”父亲转述大爷的话里透着淡淡的伤感。我知道爸爸是感动大爷对他的贴心贴肺，和真诚的关照。我听了大爷的话，也很感动。我感动的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关爱，可以从儿时的懵懂无知，一直到五六十岁的花甲岁月，甚至更远；更感动一个丈夫对妻子深深的爱。那爱不是风花雪月时的甜言蜜语，不是香车宝马的奢靡陪伴，不是天长日久的你侬我侬，而是一个男人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妻子，想着让她怎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即使有一天，他老了，不在了，他也希望她能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说到大爷，我就想到了大娘，想到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他们之间那些夹杂着烟火气息的旧日生活片段，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快速播放。可在这回放的间隙中，让我对什么是爱情有些茫然了。大爷和大娘是自由恋爱。在上世纪70年代初的小村落里，那也是相当轰动的事情了。大娘人长得漂亮，利落，心善嘴巧，勤劳能干，热心肠又落落大方，那双忽闪闪的大眼睛迷住了高大帅气、孔武有力又聪明机警的大爷。就这样，他们在劳动中相识、相爱，直至结婚生子。刚开始，日子过得还算甜蜜。后来，听大人们说，长袖善舞的大爷干出了不少风流韵事。起初，大娘也哭过，也闹过。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来大娘索性随他去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就只能偷偷地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日子。如果事情是这样，我对爱情的看法，也还是审美疲劳的罪恶。可后来，由于生活的艰难，大爷爱上了喝酒，喝了酒就乱发脾气，骂人、打人成了家常便饭。当然，这挨骂、受打的只能是他身边那个娇小、瘦弱的大娘。打狠了，大娘就拼命地往邻居家跑，要么就拿刀自杀。每当闹到不可开交，那个打人打红了眼的大爷，总会突然清醒过来，下跪求饶，磕头作揖的下保证，求原谅。这些年，大娘就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求饶、原谅中熬了过来。眼看着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也各自成家立业。他们也老了。我想他们老了，他们的爱情还有吗？“把钱给你嫂子，够她吃馍馍的就行。”这句话那么朴实，且饱含着一个丈夫对妻子深沉的爱及责任。这句话那么形象、直白地向我诠释了大爷与大娘的爱情。他对大娘的爱就是让她活下去，即使他不能再挣钱养活她的时候，他也希望给她留下足够的钱，让她不为吃饭犯愁。这就是爱，最简单、又最复杂的人世情爱。这就是婚姻，一个因爱而生，因情维系的社会组织。我看到了大爷，大娘的爱情，懂得了茫茫人海中的爱情不只是光鲜亮丽的才子佳人、不只是感天动地的儿女情长；爱情里不只有甜蜜，也有苦涩。婚姻就如一杯美酒，它需要籽粒饱满的粮食，经过一道道工序，才能发酵而成。它的形体变了，可它的精华却从中析出，成为醇香的酒。是生活把大爷婚姻中的爱情提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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