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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八，明晃晃的太阳咧嘴笑着，凛冽的寒风带着一丝喜庆，归乡的游子像欢乐的河流，奔腾入海。 梦中的故乡就在眼前！大亮的眼里闪着光，就像夜空璀璨的星星！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媳妇林娜有点漫不经心，拎着大包小包。每年，她最发怵回婆家过年了，为了夫妻和睦，又不得不回。 女儿小蕊撅着嘴，戴着红围巾，红手套，鼻子尖冻得通红，背着双肩包，觉得回奶奶家，简直是找罪受。 一家三口，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穿着大棉裤，脚踏厚皮靴，老家没暖气，必须从头武装到脚。 他们回老家一趟，不容易，从广州坐高铁，到冀南小城下车，再坐上去县城的大巴。从县城打车，回葛家庄。 “大亮子，回家过年啦？媳妇也回来了呀？”村东头王婶拿小眼睛瞧着林娜，圆圆的脸上满是八卦。 “是哩，是哩”，大亮子无缝切换成家乡话。 “这是你家妮儿吧？长这么高了。”王大娘一说话，就漏风，还缺了一颗门牙。 “对呀，王大娘，您老身子骨挺硬实哩！”大亮跟每个乡亲都很熟。 眼前就是自己家半旧的红砖房，木门开着呢，红红的对联已经贴上了。 他们三个人刚踏入小院，大亮的娘挑起门帘儿，满脸褶子都是笑，张着两只手说，“我家小蕊回来啦！”  老太太是一个勤劳贤惠的农村妇女，今年65岁，生了一儿一女，大亮的妹妹没读大学，嫁到了邻村。 “奶奶好！”12岁的小蕊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她对奶奶多少有点儿陌生，但还是要懂礼貌，爸爸嘱咐了很多遍。 “哎！快进屋，院里冷！”大亮的娘眼圈有点红，广州离老家太远了，一年才能见着孙女一面。 大亮的爹老葛头坐在炕头，听见动静，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当人家的公爹和爷爷，一定要稳住！ 老葛头叼着烟，只剩下短短一小截烟屁股，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因为有点紧张，差点烧到手。 一家人都进了屋，林娜的眼镜片蒙上了一层雾气。 老家的屋子比去年温暖一点，估计是婆婆看他们要来，终于舍得烧煤。 他们把带来的特产和年货，一大堆，放到坑上。 大亮喊了声“爹，您这几天没犯老毛病吧？” 老葛头端着架子说，“没。” 林娜也喊了声，“爹，娘”，老两口连连答应。这金贵的儿媳也是一年见一次面。 大亮的娘拿来瓜子、麻糖给小蕊吃，女孩子并不稀罕，还是说了声，“谢谢奶奶。” 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招呼他们坐在炕头，炕头比较暖和。 老家还烧着火炕，白天可以做饭，晚上可以取暖。  大亮方头方脸，42岁，两鬓已经闪了银光，长途奔波，很是疲惫。 他喘息了片刻，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老葛头。 “爹，这是1万块钱，你们拿着过年，零花吧！”大亮笑着说。 大亮的娘惴惴不安地拿眼瞟了一下林娜，怕儿媳有意见。林娜表情丝毫不动，老太太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老葛头理直气壮地接了过去！儿子有出息，腰杆就是硬！他老葛头在村里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老葛头和老伴没有退休金，他前年犯了脑血栓，幸亏送医院及时，一条腿和一只胳膊有些不灵便。 他们老两口的全部收入都是儿子奉献的，每月给他们3000元养老费，就连医药费、住院费，儿子也给报销。 简直比某些人的退休金还高！ 老葛头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拄着儿子给他买的龙头拐杖，溜达到十字街口，坐在木头墩子上，跟一帮老头侃大山。 他从怀里摸出儿子给买的全自动剃须刀，在一帮老头羡慕的眼光中，吱吱啦啦，慢条斯理地刮胡子。 然后，再拿出崭新的智能手机，在大家面前晃一晃，播放单田芳的评书《童林传》，不管听不听，要的是这个范儿！ 老哥几个哈喇子快流出来了！也就是村西头老张有一部智能手机，还是老张的儿子淘汰的。  大亮在一家大企业做人力资源部经理，硕士毕业，月薪3万，在北方小村庄，就是顶级的存在。 林娜是一位小学教师，她在广州上的师范大学，趁机留在了广州，每月工资8000多元。 林娜的父母在三线小城市，都有稳定的工作，她娘家属于小康家庭。 所以，两口子最大的负担还是大亮他们家。大亮对林娜是感激的。所以，只要一下班，就回家。 大亮和林娜去广州打拼，也是白手起家。他俩也算是患难夫妻，家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是自己用血汗钱添置的。 几年前，他们买了房子，83平，2室1厅，400万买的，每个月还房贷1.5万元。  听说大亮回老家了，村里的发小们纷纷登门，大亮也算是衣锦回乡！ “亮子，听说你发达了呀！啥时候带着大伙一块发财？”山子大着嗓门嚷着。他只读了个初中毕业，出去做建筑小工。 “广州热闹不？过年跟咱这儿一样不？”石头憨厚地问，石头上了个小学毕业，只在县城帮人家拉货。 “你是大经理了吧？年薪多少？50万？还是100万？”立峰高中毕业，有点见识，还知道年薪。他学了汽车修理的技术，在4s店上班，算是混得好的。 “哪里哪里，跟大伙一样，都是混日子。”大亮嘿嘿地笑。 老葛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瞄瞄那个。嗯，还是自己家儿子最有出息！  大亮怕爹娘担心自己，爹娘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老葛头还是有点遗憾，听说儿子买了宝马车，怎么没有把车开回来呀？那样，多风光啊！ 还有，电视上的老板和经理不都是穿西装，打领带，踩着锃亮的皮鞋吗？ 可惜，这是大冬天。儿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看不出比别人强到哪去啊？ 他悄悄问儿子，“每月工资有多少？” 大亮愣了一下，怕爹娘不舍得花钱，就随口说，“3万，放心吧，我们过得挺好，给你们的钱，你们该花就花。” 老葛头的眼睛暗了暗，才3万呀，肯定没说实话，自己儿子那么有本事，怎么着，还不挣10万 、8万呢？ 随后，他又挺了挺胸脯。 老葛头又问起儿子的工作，他也弄不清楚儿子到底是干嘛的。 大亮笑着说，“人力资源经理，就是管人的工作。” 老葛头眉开眼笑，如果有山羊胡子，肯定会抖三抖。 老爷子又问了一些房子的问题，哦，83平，到底是多大呢？ 老爷子没去过儿子的新房子。盘算着，有一天，是不是过去，享享福？  然后，老葛头心满意足，去十字街口唠嗑了。他对着老哥几个一顿胡吹海聊。 “我儿子年薪100万，手底下管了几千号人，家里住着别墅……”老葛头吹牛，眼都不眨一下。 然后，小北风把“大亮子发财了，有本事，年薪1000万，开着豪车，住着别墅”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2天，第3天，不得了了！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有3个来借钱的！其中，一个还是大亮的二叔，一张口就借10万。 “大侄子，你堂弟马上要在县城买房，娶媳妇，就差10万，对你来说，还不是毛毛雨啊？”二叔满脸期盼地说。 还有老老少少10来个人，想投奔大亮，让他给找工作，赏口饭吃。 “大亮叔，听说广州遍地是金子，随便捡，就能发财。”邻居家的儿子立伟说。 大亮哭笑不得，这些人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要经验，没经验，到他的公司能干什么呀？再说，公司又不是他家开的。 更让人头疼不已的是，本家三婶说，“我家二妮儿想去广州闯闯，一个小姑娘家，在外面住，我不放心，就让她住在你家吧。你家那么大一个别墅，总有房子住。” 大亮差点哭了，他从哪里搬来一个别墅？83平的房子只有2室1厅，他和媳妇住一间，女儿住一间。 万一来个客人，只能住客厅了。偶尔，住一两晚，还不要紧，长期住的话，估计媳妇林娜要跟他打架！ 果然，他扭头一看，林娜的脸比锅底还黑…… 后来，大亮一了解，原来是老爹坑自己啊！真是坑苦自己了！  大亮竭力跟大家解释，可是，大家都不信！觉得他看不起乡亲们，不拉扯亲人们，简直是个白眼狼！ 大亮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苦不堪言…… 媳妇也跟他赌气，甚至不想在老家过年，要返回广州。 闺女小蕊开始被大家捧着，忽然遭受了白眼儿，也不干了。 大亮要气死了，干脆跟老爹打开天窗，说亮话。 “爹，以后您出去，少吹牛，我每月有3万工资是不假，还要还15,000的房贷。广州生活成本又高，我们真的很不容易。”大亮急眼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有的是自家院里的长辈，能帮你就帮一把呗！”老葛头还想摆个款儿。 “爹，您别掺和我工作的事儿！您不懂。您再这样下去，我的饭碗就砸了，每个月3000元的养老金，我就没办法拿了，您自己想办法吧！”大亮吓唬亲爹。 这下子，老葛头卡壳了！ 明月写在最后： 每年过年，打工的都要返乡，儿女在外面打拼，相当不容易。父母有三件事不要说： 第一，儿女的工资不要说。吹嘘儿女工资高，别人可能过来借钱。如果借出去，很难收回来，如果不借的话，又伤感情。 说儿女的工资低，又容易让人看不起。所以，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二，不要说儿女有本事，尤其有某方面的权力。简直是给儿女添乱，别人求到头上，帮，还是不帮呢？ 无原则地帮别人，就是给自己挖坑。拒绝帮别人，同样是给自己拉仇恨。所以，别吭声。 第三，儿女买了大房子不要说。在大城市买房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容易招来别人的嫉妒。 再说了，人家如果要借住的话，十分不方便。拒绝别人借住，明显又是得罪人。 谦虚低调，方得长久。 大家说呢？ 老葛头做得对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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