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明争暗斗 梅兰芳此次演出非同寻常。上两次营业演出都可以看作是热身性质，舞台状态处于逐渐恢复过程中，演出角色并不整齐，老梅剧团的诸位老先生还在北平。这次就不一样了，通过热身，测试了自己的感觉和台下的反应，梅兰芳自信可以恢复旧山河。此次出演不但梅剧团集齐，特别是将古稀之年的萧长华和已经半退休状态的徐兰沅都一起请到上海，都是合作老伙伴，演出起来驾轻就熟。再加上有杨宝森加盟，遂起烘云托月之效果。虽然梅兰芳有八年未唱，且年过半百，精力相比盛年终有不逮之处，但是他身上尚有一种抗战胜利之后可以登台演唱的舒畅之气，这八年不唱所积蓄起来的力量可以使他精神倍增。从艺术的角度出发，梅兰芳虽然不登台，但反而促使他不断琢磨、加工，对于演戏的精髓有了更加进一步的体会，演戏是他的释放，也是他的自我树立。 所以，尽管这次演出会冒与徒弟、也是劲敌程砚秋对台的风险，梅兰芳选择了坦然面对。丁秉鐩先生在记录这次对台的时候，提到梅兰芳的态度是：既然要碰，就碰一碰。
梅兰芳 就当时的实际情况来说，梅兰芳坐镇上海，一切都以逸待劳，而且中国大戏院是2000多座位，而天蟾舞台有近4000座位，两者相差差不多一半，这个差别在同等量级的演员在卖座上的压力明显不同，而这一点的焦虑显然是在程砚秋这一边。上海的演出京角都是拿包银，卖座好坏是戏院的事，但是最高票价和卖座的多少，却与演员声誉悠关，这个是市场环境当中演员最为看重的。 程砚秋也力图将秋声社老班底尽量恢复起来，比如请嗓音有所恢复的王少楼出山，并试图请出周长华操琴等，但是还面临很多问题。为了全力争胜，10月底，天蟾经理周剑星再次飞到北平，与程砚秋密商对策，重点就是合作老生的问题。天蟾方面已经瞄准了正在上海皇后戏院演出的谭富英。谭富英此次上海演出不甚得意，期间还遭遇戏院降低售价，令谭富英颇为不快。经过天蟾方面初步接触，其他都可以看在包银的份上搞定，只是谭富英提出两个条件：一、一周内要有三天停演，他所谓的“调剂精神”；二、如派他的拿手戏《战太平》等则须列大轴。这个条件无异于拒绝合作，但是程砚秋审时度势，准其所请。程砚秋的大度令周剑星精神大振，不惜血本、积极张罗，于是程砚秋出演天蟾的超级豪华阵容成型。   除了演出阵容，最高票价也是一个很为关键的问题。票价虽无关演员的收入，但是对于戏院方面的开销却是至关重要。豪华的阵容需要有超级的大包银换来的。天蟾方面在梅兰芳未出演之前预估梅兰芳会卖到三万元，所以他们的预算都是按照三万元来折算，最起码要保证不会亏。但是等到梅兰芳11月2日打炮登台，才知道，梅兰芳此次采取一个“低价策略”，最高只卖两万元，且申明，若是一期三十六天唱下来中国戏院不能赚钱，再白唱十天予以补偿。很明显，这是一个对抗策略，一可以保证上座率，二可以牵制对手。因为当时京朝名角在上海演出市场的价码经办戏院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随便算一算都可以知道大概。秋声社此次合作的谭富英、叶盛兰都是大包银的挑班头牌演员，天蟾的开支可想而知。现在我们无从了解天蟾和程砚秋是用何种手段解决这个难题，但是此时的程砚秋赌气不赌财，在各种压力之下确实是处于逼上梁山的境地。好在卖座方面，上海拥程的大老板不乏其人，只要没有售出的戏票，都有老板抱腰，保证能“满”，可以免却天蟾戏院的后顾之忧。 程砚秋为协调各方面关系和演出事务，同时也为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随时研究应变，提早半个月赴沪，诸事亲力亲为。据报道，他曾走访话剧团体，了解他们对于舞台布置的方法，指导天蟾舞台对舞台设施进行改善，天蟾舞台出资数十万元，重置台幔；另外还找了一个俄国籍的灯光师指导戏院对舞台灯光运用进行改进。报纸广告宣传等都提出具体要求，反其道而行之，将程砚秋等主要演员的名字做成黑底白字，以区别旁边的梅兰芳广告。上海有家报纸报道，在对台期间两家戏院都有广播电台进行无线电转播，转播梅兰芳的演出都很正常，而转播程砚秋的戏往往到了大半截就不转了，说是程砚秋的主意，这样可以促使大家去戏院看戏。报纸的报道未见得是真，但程砚秋为争胜而费尽种种心机却一定不是假的。程砚秋的操心还是有道理的，因为期间还发生一件令他极为不快的事。
为资扩大宣传，梅兰芳于中国大戏院演出时特推出《梅剧团出演特刊》的宣传册，费资百万，印数一万册。除了对此次演出进行宣传之外，刊登一张梅兰芳主演《上元夫人》老剧照，其中四个宫女有程砚秋在内。这样的小“亮点”据说是梅之近臣姚玉芙、郭效卿、许姬传等所策划，其意图不言自明。然而此举发生在梅兰芳即将与程砚秋对垒的当口，实在太过刺激，企图贬损程，反而有损梅的人格风范。程砚秋在拜访梅先生的时候，说：“我是以一个小宫女挑战伶界大王，实在是自不量力！”这话自然让梅很觉难堪，于是梅兰芳只得收回全部宣传册，停止发行。当时沪上媒体对此也颇有议论，并透露前次程砚秋限价之事，也与这几位梅党近臣暗中活动有关。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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