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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记忆开始，我便住在那里。那个由黄墙青瓦组成的房子里。 房附近就我们一户人家。后面是一片竹林，夏天时有很多竹牛盘旋在上面。猪圈在房屋左侧，小时候跟几个堂哥争抢吃的，被丢进去过。右侧是茅房和牛圈，但更多的则是与房屋并排的数十座坟墓。也不知道多久就在那里了，白天倒是没有太害怕过，但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晚，屋檐水顺着瓦片滴到木桶的声音，打在阶沿的声音，大风摇晃竹林的声音，夜里大白的犬吠声，都让上厕所之路变得举步维艰。我那时还问爷爷为什么要搬到墓地旁住，爷爷连忙阻止我，说道：“童言无忌，各位老人家莫要怪罪与他。你这傻孩子哟，是先有的这房子，后面才有这些坟地，当时有个风水先生说这里风水好，就搬来了，这里视野开阔，冬暖夏凉，也倒是清净不少。”我便也不再追问。 在农村，每到过年之前，家家会拿上鞭炮和纸钱前往自家祖坟祭拜已故亲人。"今年挺热闹的，李强一大家子好像都来了。”爷爷抽了一口土烟，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便上前和那些来祭拜的大人们打招呼、摆龙门阵。那时也听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他们走了，那些没放完的鞭炮拿来炸点啤酒瓶好呢，还是拿来炸牛粪。 在过年后，总会下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雪，离屋不远处的鱼塘也会被覆盖上接近四公分左右的冰盖，我和几个堂哥们会在火堆里埋一些洋芋和红薯，然后出去打雪仗，堆雪人，吃冰块，把树上的雪摇到的对方头上。等玩得差不多了，才欢欣鼓舞地去掏早已经被烤成煤炭的地瓜，并开始互相谦让起来。爷爷总会骂我们不懂珍惜，糟蹋粮食。 在吃饭时，爷爷会跟我们讲起有关于当地“苦竹签”“鲤鱼池”的神话传说；讲起他少年时因为家贫无以致学，劝诫我们认真学习；讲起他青年时遇到的意难平；讲起自己在当地声名远扬的事迹等等。即便在之后的岁月里，他曾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述，我却仍会饶有兴致地一遍又一遍聆听。 当爷爷在凳子底写上我的名字起，我便开始进入学堂念书，小时候总是很困，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睡醒。挨过无数次手板，耳朵被揪过无数个180度，在地上跪着睡觉，面壁睡觉。我那时一定是上学上早了，一定是这样。 那会儿农村总是停电，爷爷便会找出那盏年代久远的煤油灯，来让我们把作业写完。我的几个堂哥写着写着就开始给我一个人讲鬼故事了，一个接一个的鬼故事冲击着我幼小的心灵。 后由于不停的地睡觉，考试考得一团糟，爷爷不放心，又让我继续留在二年级深造。所以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同学都上三年级了，我这才发现，有关于我的时间慢下来了。于是，父母便决定带我去了北方的大城市念书，那一年我好像突然就睡醒了，在外地读书时基本稳定在班级前三。 “我在屋外站了一天，太阳都落山了，也一直不见你们回来。”爷爷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几个堂哥都出身社会，我也回到了家乡的县城里念中学，我们基本都是过年才回去一次。爷爷身边的小孩子都变成了大孩子，我们几个大孩子离他也越来越远… “你爷爷住院了，现在在县医院，他说想见见你们，赶紧请假过来！”父亲用低沉且急促地语气说道。我突然就慌张起来，办完请假手续后，坐公交立马赶往县医院。我走进病房时，看到爷爷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一根管子，眼睛闭着没有说话，他一定很疼吧。“你爷爷从床上摔下来了，医生检查说是偏瘫，左半边的手脚都动不了了。”父亲让我先出去等他，我走出病房的一瞬间，眼泪不听使唤一直掉个不停。 在爷爷被接回家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只记得送葬那天，刮了很大的风。门前那颗最年长的树的叶子，被吹掉了很多。 再过不久，老房屋由于危房改造，便被拆除成了一片废墟，后来又被其他亲戚种上了蔬菜。我总会想起，小时候老房子飞来过一只彩色的鸟，在房梁上停留了好长的时间，我问爷爷会不会是神仙变的，他说：“这谁说的准哦，乖孙儿，也有可能是哪个去世的亲人回来看看我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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