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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在洗澡的时候会成为哲学家或者歌唱家，而我偏偏成了医学家。 我在我的右侧乳房发现了一个肿块，蚕豆那么大。一瞬间，洗澡水的温度都感觉不出来了，因为后背上全是冷汗。 凡俗人间的庸常小民，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首先想起的不是去医院，而是去百度知乎一通搜索。 百度上说，乳癌的肿块表面粗糙，没有包膜，与周边组织有粘连。我这个是粗糙还是光滑？没有摸过患癌症的胸部没有参照呀。或者找谁健康的胸摸摸对比下？ 知乎上这个女孩说了，她发现自己得乳癌，就是洗澡的时候摸到一个硬块，有点疼。得嘞，情况一模一样，乳腺癌，没跑！
说来也奇怪，那个肿块忽隐忽现的。隐的时候心情就阳光点儿，觉得祸害还是具有遗千年的潜力。现的时候又随时能哭出来，连遗产怎么分配，爸妈怎么安抚，朋友怎么通知，托谁去联系协和医院做手术，都计划了一遍。 悲喜交加哀怨惶恐了半个月，蚕豆忽然就变成了栗子。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是得去医院，被终极宣判也算给个痛快，好过胡乱瞎猜自我折磨。 没敢向家长坦白，打着上班的旗号去了医院。 从车站到医院有十分钟的步行，一路上腿都有点发软。仔细想来，怕的倒不是英年早逝，而是父母承受不住打击。本来接受我终将孤独终老这件事，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又突然被告知“对不起，孤独还行，终老这事也悬了”，搁谁受得了。 心情灰暗，连路边护国寺小吃的大炸糕都没有了诱人的颜色。
普通外科之乳腺科被安排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满目荒凉门可罗雀，仿佛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的悲惨命运。 会不会有人想看乳腺病，挂了个胸外科呢？ 毕竟普通外科看上去太普通了——我都凄惶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起这么个梗。 一个锁着眉头的女大夫，简单粗暴地按了几下：疼吧？增生挺严重。哪儿有那么大的硬块，你手法不对吧？别老信网上瞎说的自检，定期查查比什么都管用，做个彩超吧。 诚惶诚恐地去彩超室排队。 彩超3诊室的医生是个男的，不断听见他的声音从帘子后边传过来：没什么事啊。 我希望，我听到的也是这句话。 躺在诊床上，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到有点抖。 看不见超声检测的屏幕——看见了也看不懂，只能看见检查医生的脸。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夫，眉毛都白了，眼窝深深的，眼睛有点混浊。 左侧很快扫完，轮到让人不放心的右侧。大夫的眉头皱了一下，又皱了一下。扫描探头走了一遍，又走了一遍。 为什么扫了腋下？是不是因为乳癌的腋下淋巴会有结节！刚刚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一两分钟就结束了，我得有三五分钟了吧！ 真的完蛋了！ “最近生气发火了吧？” 嗯？为什么是这么熟悉的问题！ 长期被增生折磨的女同胞们都知道，生气是大忌。 “嗯嗯。增生是吗？” “对。控制情绪，越生气会越重，自己受罪。” “没有其他比较严重的情况？” “没什么事啊。” 忽的一下，心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自己乳腺彩色超声大照片下写着“腺管扩张，结构紊乱”能笑出来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毕竟后面还有一句“未见明确占位性病变，未见异常血流信号”。 我要去买大炸糕，我要去买豌豆黄，我要喝瓶冰可乐！ 答应闺蜜的“若劫后余生就海鲜自助”好像有点贵啊？当时太冲动了…… 算了，咬咬牙，要去！ 回到家，妈妈正在煮饺子，我最爱的韭菜鸡蛋馅。简单说了句去医院查了下乳腺，老妈也没有多问。 换好衣服回厨房，听见老爸正跟老妈嘀咕：“她去医院检查，你怎么也不问问结果？” 老妈多机智：“她要有事，还能欢天喜地地回来，买那么些烂七八糟的吃的。” 烟火人间，我的太平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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