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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静物画 | 繁花盛宴中的暗黑密码

 yy2751 2023-01-30 发布于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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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德·林《金色高脚杯静物》1640-60年

Still Life with Golden Goblet

Pieter de Ring, 1640-60

一束微光照彻画面,静物从黑暗背景中浮现出来,无声无息地吸引观者的目光在其上游移观测。看似岁月静好的静物画,却从来不是对现实生活的客观写照。画中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经过了画家的细密考量、每一朵花、每一支被掐灭的烛火都饱含深意。今天,橄榄文艺带你走进十七世纪荷兰静物画的世界,解锁繁花盛宴中的暗黑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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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为虚空

vanit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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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克莱兹《骷髅与羽毛笔静物》1628年

Still Life with a Skull and a Writing Quill

Pieter Claesz, 1628

17世纪的荷兰通过海外贸易和殖民掠夺累计了大量财富,进入物欲横流、世态浮华的黄金时代。荷兰人愈发沉迷于世俗享乐的甜蜜陷阱,渴望定格与颂扬物质财富,这些变化猛烈冲击着艺术市场,使静物画上升为一门独立的绘画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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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古城的古罗马镶嵌图案 memento mori

虚空画(vanitas)作为静物画的一个重要类别,兴起于17世纪20年代的荷兰莱顿。Vanitas一词出自圣经旧约的《传道书》,拉丁语原文 'Vanitas vanitatum omnia vanitas” 意为“虚空的虚空,凡事皆为虚空”。Vanitas的艺术母题在各个时代均有衍生,在中世纪的墓葬艺术中较为常见,并多以雕塑的形式出现。而虚空画在荷兰的兴起则与加尔文教的迅猛发展密不可分。加尔文教徒非常重视道德生活,主张谦逊的品德和严格的自律,谴责奢侈的物欲享受和放纵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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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利特·范·武赫特《虚空静物》1658-97年

Vanitas Still Life, Gerrit van Vucht, 165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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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克莱兹《挑刺的男孩虚空静物画》1628年

Vanitas Still Life with the Spinario

Pieter Claesz, 1628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虚空画就担起了说教的义务。它以刻意营造的精美画面透露出一种阴暗、悲观的心理,成为抵制物欲诱惑的一道有力禁令。画中,无论是骷髅头、凋谢的花卉、腐烂的水果,还是略为隐晦的意象,如燃烧过的蜡烛、缓缓流动的沙漏、或是一本翻开的书,都属于vanitas的母题,提醒人们记得自己终有一死。在死亡面前,一切浮华的人生享乐都是虚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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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维尔特·科利尔《静物》1696年

Still Life, Edward Collier, 1696

早期的荷兰空虚画氛围都比较阴郁,展示的物品数量也少,多数包含骷髅和书籍。经数百年的演变,画作的元素愈发丰富奢华,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从似锦繁花、珍馐美馔到琳琅器物,画面的装饰功能加强,说教意味也渐渐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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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中的秘密

bloemstill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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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拉罕·米尼翁《花卉与钟表静物》1660-79年

Still Life with Flowers and a Watch

Abraham Mignon, c. 1660-79

通过国际贸易,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纷纷涌进荷兰的港口,其中就包括各种新奇的外来花草。在人们的眼中,珍贵的花卉不再仅仅是制作草药的原材料,也成了富人赏玩和收藏的对象。花卉静物画(bloemstilleven)也因此盛行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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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沃斯玛尔《花瓶》1613年

A Vase with Flowers, Jacob Vosmaer, c. 1613

在成百上千种花卉中,郁金香以其浓烈又富有异域风情的色彩脱颖而出,成为最受荷兰人青睐的花。郁金香于16世纪末从土耳其被引入欧洲大陆,成为荷兰富裕家庭的花园中的抢手品类。部分稀有品种的杂色郁金香更是在花卉界引发了“郁金香狂热”,郁金香种球成了“期货”,一颗的价格堪比一位技艺娴熟的花匠的十年薪水。这样的狂热甚至一度造成了历史上一次有名的泡沫经济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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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尔·勒伊斯《花卉静物》1726年

Flower Still Life, Rachel Ruysch, 1726

花卉静物画中的花朵并非完全依照现实而创作的。画家会将一年中不同季节绽放的花朵放在同一个画面中。比如荷兰女性画家雷切尔·勒伊斯(Rachel Ruysch)的《花卉静物》中,罂粟花、金雀花、玫瑰、康乃馨、冬青、金盏花、牵牛花和一朵红白相间的郁金香共处一隅,构造了一束纷繁错落的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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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塔萨·范德阿斯《花卉静物》1625-30年

Still Life with Flowers

Balthasar van der Ast, c. 1625-30

然而从虚空画的维度看来,无论是多么烂漫繁盛的花束,细看总有那么几支花草是枯萎下垂的。再美好的事物总有消逝的一天,生命也是如此。这是在告诫世人,一切浮华享乐皆为虚无,切勿沉迷于物质、财富和世俗的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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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餐的寓言

ontbijtjes & banketj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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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拉·佩特斯《奶酪、杏仁和椒盐饼静物画》1615年

Still Life with Cheeses, Almonds and Pretzels

Clara Peeters, c. 1615

花卉静物画主要流行于安特卫普、米德尔堡与皇家之城海牙,而另一类被称为“早餐画”(ontbijtjes)“晚宴画”(banketjes)的单色静物画则盛行于商业城市哈勒姆。克莱拉·佩特斯(Clara Peeters)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女性画家之一,也是将此类静物组合引入荷兰绘画传统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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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拉·佩特斯《奶酪、洋蓟和樱桃静物画》1625年

Still Life with Cheeses, Artichoke, and Cherries

Clara Peeters, ca. 1625

克莱拉·佩特斯的《奶酪、洋蓟和樱桃静物画》描绘了荷兰引以为豪的诸多奶制品,如黄油和车轮奶酪。画家的笔触尤为精细和逼真,每片黄油上都留下了锯齿状的刀痕,散落在银盘上的鲜红车厘子各各都映着晶透的影子。桌子的边缘留有一颗吃剩下的樱桃核,画家借此温和地影射稍纵即逝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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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克莱兹《有鱼的静物画》1647年

Still Life with a Fish, Pieter Claesz, 1647

晚宴画的类别则由彼得·克莱兹(Pieter Claesz)与威廉·克拉斯·赫达(Willem Claesz Heda)等哈勒姆画家引入静物画传统。随着国际贸易日益繁盛,荷兰国民对生活质量和物质财富的追求也愈发丰富,进口商品逐渐成为人们触手可及的日常消费品,被定格于静物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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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克莱兹《土耳其派静物》1627年

Still Life with a Turkey Pie, Pieter Claesz, 1627

威廉·克拉斯·赫达是17世纪30年代荷兰盛行的“单色”画风大师。他的作品多为色调统一的冷灰色或暖褐色。《百果馅饼晚宴画》中,白色的桌布上所摆放的金银和玻璃器皿与背景墙的中性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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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克拉斯·赫达《百果馅饼晚宴画》1635年

Banquet Piece with Mince Pie

Willem Claesz Heda, 1635

乍一看,这幅画似乎在邀请观者一同加入这场丰盛的晚宴。桌上的食物有产自地中海的橄榄和柠檬、醋汁腌牡蛎、盐和胡椒等珍贵调味料,以及这场晚宴的主角——百果馅饼。然而,无论是垂下桌缘的柠檬皮、在桌边摇摇欲坠的餐盘、后方倒下的酒器、还是破碎的玻璃杯,似乎都预示着暗流涌动的危机。象征情欲的牡蛎空壳旁放着没有被动过的面包,暗示宴会宾客只顾享受肉体上的欢愉,对救赎置若罔闻。被掐灭的蜡烛则隐喻着生命的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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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熠生辉的珍宝

pronkstill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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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卡尔夫《银壶和瓷碗静物》1655-60年

Still Life with a Silver Jug and a Porcelain Bowl

Willem Kalf, 1655-60

17世纪50至60年代,荷兰的黄金时代迎来顶峰。亚伯拉罕·范·贝耶林 (Abraham van Beyeren)和威廉·卡尔夫(Willem Kalf)等画家创作了被称为“炫耀画”(pronk)的静物画。这类画作少了一份说教意味,多了一份对美感和装饰性的强调。画中,中国瓷器、威尼斯玻璃制品、银质器皿等昂贵的进口工艺品被置于天鹅绒般丝滑的布料上,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无比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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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拉罕·范·贝耶林《龙虾与水果静物》

Still Life with Lobster and Fruit

Abraham van Beyeren, early 1650s

相比世纪之初朴素的“早餐画”静物组合,炫耀画中的场景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亚伯拉罕·范·贝耶林的《龙虾与水果静物》中,波斯毯取代了白桌布,鲱鱼变成了龙虾,啤酒也升级为进口葡萄酒,银盘中更是盛满来自异域的热带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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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卡尔夫《中国碗、鹦鹉螺杯和水果静物画》

Still Life with a Chinese bowl, a Nautilus Cup and Fruit, Willem Kalf, 1662

威廉·卡尔夫的《中国碗、鹦鹉螺杯和水果静物画》中更是出现了极为罕见的精美器物。桌上的青花瓷盖碗出自中国明末,外立面饰有八仙过海的浮雕。右侧的这件鎏银鹦鹉螺杯的杯脚雕有支撑着天地的大力神阿特拉斯(Atlas)形象;杯子的边缘装饰着圣经中吞噬约拿的海怪,海怪头顶还站着手持三叉戟的海王形象。卡尔夫对于画作的含义表达得很隐晦。将甘甜的橙子与味苦的柠檬和烈酒并列放置,可能是在警惕世人要节制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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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卡尔夫《水果、玻璃器皿和万历碗》

Still Life with Fruit, Glassware, and a Wanli Bowl

Willem Kalf, 1659

贡布里希将17世纪荷兰静物画称为“自然之镜”,其映射出的不仅是艺术家对自然之物的第一手观察,更是艺术家创作时的心境。黑暗中的微光照亮了琳琅珍宝,而艺术家的绵密心绪则在其阴翳中隐秘地闪烁着,在观者的凝视中幻化成甜美而暗黑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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