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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非百兽之王，只因姓虎，年龄大了，大家见他都叫老虎。这个姓氏稀少，据说源于姬姓，出自远古“八元”之一的伯虎之后，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其实十年前盖的平房拆了改建成楼房，老虎心有不舍，但也有想法。不舍是现在的平房不算太旧，采光好。冬日天晴，他喜欢慵懒的躺在北屋的沙发上，隔着玻璃，晒着太阳，翻着书，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特别舒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享受。想法是，现在院子南北和东边的邻家都是楼房，只有西边离胡同最近的两家邻里是平房。他们两家不盖楼，老虎也没想着盖。地理位置的因素，决定着老虎想盖楼，首先进料就是一件挺麻烦的事。但若西边两家都盖了，自己不盖，那院子就如同一眼井，自己一家也就真成了井底的蛙。如果四周全是楼，隔裂的不仅是天空，更主要的遮挡了房子的采光。远离阳光的房子，会让你感到阴冷，压抑。这一点儿，连近八十岁的岳母都看到了。老虎十年前人还称小虎，可现在谁见了都称他老虎，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老虎家院子的大门是通过西边毗邻的北边人家的南屋南墙和南边人家的北屋后墙之间一条窄短胡同连接到西边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胡同的，然后再通到东西走向的两条主街。南北走向的小胡同原本能通过一辆汽车。可近十多年里，在胡同两边人家房墙的不断蚕食下，笔直的胡同开始向一边斜，再后来向两边斜。每户人家都说是向另一户人家看齐，后来的结果是墙似乎都看齐了，可胡同越来越窄，现在不要说汽车了，就是一辆电动车过去都费事。可要通过这样的胡同运料建房，谁愿意呢？哪一个包工队进来看了，都会摇头，嫌这个地方太憋屈。使得很多活儿都需靠人工完成，要知道现在的人工费是很贵的。现在西边两家都要建楼。这让老虎有了跟邻里一起搭帮盖楼的想法。如果现在不盖，估计过了这村就再也没有这店了。老虎家的院子并不规则，是长条状，按农村说法有点不伦不类。北房只是两间房子的宽度，并排的其余三间房子是西邻另一户人家的。据说这五间北房原本是一家的，是老虎岳父的父亲那辈置办的家产。后来老虎岳父的父亲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家产。就给了大儿子三间，小儿子两间。老虎岳父是他父亲的小儿子，自然这两间房子在老人去世后，就成了老虎岳父的家产。老虎岳父的大爷终生没娶，老了需要人照顾，就将远方的一侄女过继给了老虎岳父的大爷。等老虎岳父的大爷走后，侄女招了女婿，自然这三间房就是他们的家产了。后来侄女女婿嫌这个地方窄小，进出很不方便，又转手卖给了村里的另一户人家。老虎岳父在村里别的地方申请了宅基地，也离开了这个地方。后来老虎岳父去当兵，转业后进了外地的兵工厂。因表现突出，评了先进。根据政策，给了两个居民指标。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一家能同时转两个居民，这对一家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老虎岳父有一儿一女，思考了一个晚上，就把老伴和儿子的户口转了。剩下一女儿，就是老虎媳妇的户口没转。老虎岳父想的是女儿长大了能考上学就更好，考不上学一嫁人也就算了。就把自家的院子卖给了村里人，将女儿寄养在她小舅家，心里打算是不回来了。岳母多了个心眼儿，想着等岳父退休了，若跟儿子不能一起生活，就回到现在老院子，怎么说自己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样，老院子里除了两间破旧不堪的北屋外。剩下的就是屋前的一棵柿子树，南墙根的一棵香椿树，还有院子里不断长高的蒿草。院子成了鸟雀和野狗的天堂，有时也成了路人大小便的地方。世事难料，生活没有一成不变的公式。上世纪九十年代，老虎岳父所在的一度很吃香的军工厂在转向市场的过程中，表现的很不景气。这时已经长大成人的老虎大舅哥也没有个正式工作，找对像很是困难。为了让儿子有份工作，老虎的岳父思考再三，就以儿子接班为条件，提前办理了退休。后来发现，狭小的住房已容不下自己老两口和儿子小两口的融洽相处。两人一商量，就回到了原本远离的老院子。好在这时女儿也已经师范毕业了，并在附近的一所乡村学校里教书。一家三口人连续忙了好多天，才将荒芜了好几年的老院子收拾的总算能住人了。但一想到卖房子时不回来的决心，回来看到满院子的衰败和自己的处境，不免黯然神伤。好在女儿还有工资，虽然不高，但足以维持三口人的生活。老虎岳父家的两间破北屋，格局是里外两间，隔开的墙上有门框，却没门，时常挂着一面小珠串起来的帘子。里屋一横搭的檩条，用根柱子顶着。屋顶的椽条，烟火熏得黑黄，椽条上还留下很多虫子嗖过的印痕，有时还会掉下嗖下的木屑。里间除去一盘炕外，旁边立着一死沉的榆木面柜。估计是时间太长了，红漆掉的一片一绺的。可能是为了防潮，还在柜子的底部垫着几块砖。外屋是做饭的地方，同时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木床，拉上帘子，也算是小虎媳妇的闺房。靠墙跟的一张三屉桌上，摆放着碗或锅。旁边是一个铁炉子，上面时常放着一把壶嘴有些豁口铁壶，咝咝冒着蒸汽。北屋的窗户都是木制的小十字型 ，上部分糊着白纸，下部分镶着玻璃；外屋的门是也是大十字型的，上部分镶着玻璃，下部分镶着木板。门窗都是黑乎乎的。后来老虎为了好看点儿，把门窗用天蓝色的涂料染了，还算是好看点儿。可屋顶的瓦片依旧是黑乎乎的，瓦片缝隙之间，长着几撮野草，时常在风中摇曳。那时通往老虎岳父家的南北胡同，除去狭窄以外，还是条土路，一但下雨，泥泞不堪。走路的人都得挽着裤角，跳来跳去。更可气的是，有的人家的狗，在胡同里大小便 ，也不收拾，弄的污秽不堪。老虎岳父的性格里有着军人的刚强，但现实生活也迫使他将不多的几个退休钱留给了儿子，只能跟闺女生活在一起。最初的一两年里，为了补贴家用，还推着三轮车在马路边卖起了矿泉水，冰棍。上世纪九十代，教师的工资也低，相比普通的工人，也差了一大截。岳父家的生活水平，在村里低的可怜。但这跟谁都不能说，岳父在外人面前，极力表现出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姿态。正如房前的那棵柿子树那样，不管季节如何变换，不管经历了什么，但它开花，结果，一年年长高。每到深秋，枝上的柿子红的的招人。这时岳父的心情也特别好，他时常说的一句话是，生活会好的，就像枝上的柿子一样。每年摘柿子时，他让在树上剩些柿子，说那是留给鸟雀过冬的食粮。老虎是上门女婿，在进入这个家后的第五年，通过一家人的精打细算，就开始筹划盖房。根据院子的特点，设计了依旧是北房两间，东屋四间。靠近西南的角上，还建了厕所。北房是砖木结合的瓦房；东屋四间是砖木结构的平房。通过两个多月的忙碌，总算建起来了。同时还安装了暖气，大阳能。并将小院用小青砖铺了。那个陪伴了一家人十多年取暖铁炉子，也弃放在了院子最偏僻的角落。遗憾的是房前的那棵柿子树因为盖房移走了，院子里少去了枝挂红柿的风情。几年后，随着城市人口的疏解，外来人口租房的越来越多。这个村子靠近马路，交通便利的优势一下子就显示了出来。村里人家，越来越多的开始了建房盖楼。很多本地没钱的人家和外地一些生意人协商，通过租房免钱的多种形式，共建房屋。一时之间，村子里也成了建筑工地，狼藉一片。随着一家在建楼房的倒塌，伤人，村委会开始对建房进行了严格规规范。在建楼房一律审批，高度不能超过两层。同时对建筑垃圾等进行了收费管理，定点堆放和外运处理等，一下子规范多了。要不，每户人家在盖房的过程中，你家的楼高了，他家屋子遮挡了采光；你家的墙占了胡同，他家的楼房开了后窗；你家的流水通过了他家的墙根，他家的管道妨碍你家的通行.......鸡毛蒜皮的事，没完没了。一天把村委会的几个人忙的焦头烂额。随着老虎儿子的出生，这个院子里时常充满着笑声。这时的老虎岳父还拾起了自己快要遗忘的爱好，时常会去村边的河里钓鱼。只是那时通往河里的污水管道太多，河水时常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老虎岳父会时常讲起自己小时侯的河里，清澈的水，成群的鱼，凫游的野鸭，摇荡的芦苇。日子好了，时间过的特快。不觉十多年过去了，村子里差不多全是楼房，小虎家的院子里除去那棵香椿树超过屋顶外，小院在北东南三面环楼的遮盖中，显得陈旧，矮小。老虎的岳父也在村前的河水治理的清澈时，病了，走了，留下一院子的寂寥。老虎岳母的年龄越来越大，除去牙齿掉的没剩几颗外，腿脚也变的不利落了，好在胃口还好。现在儿子工作的那家军工企业效益好了，孙女也上大学了；跟前的女儿女婿工资长了，外孙子也上大学了。怕岳母一人在家无聊，老虎给老岳母买了手机，媳妇手把手的教母亲使用手机。毕竟近八十岁的人了。在记住又忘，忘了再教的反复中。岳母不仅学会了接听电话微信，还学会了刷看抖音。这让老太太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天地，有时看着看着，咧嘴笑了，孤独少了。现在通向大街的小胡同，早打成了水泥地。村委会还在每家的门口摆放了分类垃圾箱。每天有人定点清理运走垃圾，胡同显得干净了，幽静了。老虎一家开始为盖楼办理手续了，在去往村委会的门口，他发现一丛迎春花，开的绚丽！老虎想，这是好兆头，绚丽不仅是花，还应该有自己生活，梦想。唯一遗憾的是院子里的那棵长了几十年的香椿树该移走了。
作者简介 马进思，中学高级教师，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昌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全国、市区级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近50万字的散文、诗歌，并在多次征文中获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