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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梗词辛酉迄丁卯（即1921年至1927年，父亲时年14至20岁。） 队队暮鸦归。绕树纭回。小池清水鲫鱼肥。半老秋菱红胜火，下酒刚宜。 茅舍接山溪。好养鸭儿。板桥新整未沾泥。扁豆架边黄草径，红蓼依依。 大约写于1921-1922年间。反映出体弱多病、又生活中贫困艰难中的父亲，自小就有孤独感。 4误佳期 最是秋风萧索。做断敲窗冷落。晚来原自不禁寒，错道衾儿薄。 清影对残灯，卧听城头角。不将浊酒试新凉，怕负平生约。 1922-1923年间所作。当时父亲在明德中学读书，他聪明、勤奋，深得老师器重；因家贫几乎辍学，辛树帜、胡元倓等老师为他争取到唯一的一个半工半读名额，替学校管理图书馆，因此有机会阅读大量的古典文学作品，文学修养迅速提高。 这首词生动地描绘了自己在天气转凉的秋夜不能成寐时的孤寂心情。“不将浊酒试新凉，怕负平生约”更写出了自己不甘在贫困孤寂中消沉，而要奋起实现自己的理想的抱负。父亲曾刻过一枚印章，用古朴的篆字镌刻着“五岁病、十岁困、十五奋、二十愤、廿五静、三十钝”，作这首词时，父亲正好15岁。 5相见欢·二首 无言怯卷重帘。晚秋天。自是多情长日病相牵。 相思泪。和筝坠。自堪怜。莫向金绡红豆数流年。 6又 无聊细数行云。晚风轻。试问秋来何事不销魂。 漫漫路。家何处。倍伤情。天把相思尽付可怜生。 这两首词是父亲1924年晚秋时所作。当年，17岁的父亲以两榜（初、复试）均第一的成绩考入武昌高师生物系，作这两首词时他刚离家到校读书。词中流露出初次远离故乡，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同时，通过“莫向金绡红豆数流年”抒发了自己珍惜宝贵的年华，要有所作为的抱负。 7鹧鸪天·甲子受生之日 梦里浮生泪作珠。茂陵秋雨病相如。三更自有窥帘月，四壁犹余蠹剩书。 尊酒冷，破巾除。西风闲拂旧衣裾。悔教红豆生南国，忍把流年换醉余。 作于1924年11月19日·当时父亲进入武昌高师不久，思念故乡亲人，身体不佳，经济十分困难，因此流露出一些伤感的情绪。 8浣溪沙 欲了平生未了缘。水沉金鼎待重添。微凉风瘦一炉烟。 拜罢庄严难起立，怕寻前果证凄然。娲皇忘补奈何天。 作于1924年，可能是父亲游览了某寺庙之后写的。 9玉楼春 嫩寒天气相思恶。省识离情如酒薄。几行归雁掠云过，又是流年辜负却。 花黄时候风萧索。冷露凝珠侵旧幕。怪他新月学多情，也向晚凉消瘦着。 作于1924年深秋大雁南飞的季节，通过写深秋清冷的景色，表达了自己思乡寂寞的心情。 10荷叶杯 别意似无还有。忆否。觖月映西楼。碧云黄叶锁清秋。愁摩愁。愁摩愁。 剩有离怀如病。秋尽。草色接天黄。罗衣沾露立残阳。凉摩凉。凉摩凉。 此词应作于1924年秋末冬初。天气转凉，草木枯黄。身在异乡的父亲写出了自己的孤独和对故乡、亲人的深深思念。在词中，他勾勒出这样的一幅画面：面对深秋沉沉西下的残阳，一个书生孤零零地伫立在衰黄的草地上向远处的故乡眺望，任凭露水湿透衣衫。 11虞美人 青衫湿透痕生晕，无那恹恹病。半帘红雨润莓苔。正是落花时节燕归来。 秋千架外红成阵，容易芳菲尽。怜伊香骨也尘埃。扫得并愁和泪一齐埋。 写于1925年春将逝之时。通过对眼前晚春景色的描写，对落花命运的同情，表达了自己伤春、惜春的情感。 12南歌子·乙丑自题小影 空自盈盈瘦，非关习习愁。人间何事苦凝眸。且看晚凉天净月华收。 飘泊君休惜，凄凉我已苏。去来无碍雁鸿俦。自是优昙花过落红稠。 作于1925年父亲生日留影之后。根据父亲自述：“1925年五卅运动中，我和几个同学到汉口'英租界’和'日租界’散发爱国传单，曾被英租界警察拘留过两小时。25年暑假后，我在旅鄂湖南小学兼任自然课教员，李剑农先生（湖南省教育司司长）介绍的，用工资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与学习，并接济父母和三个兄弟的生活费用。”生活在贫困中的父亲，在艰难的人生道路上苦苦寻求着人生的真谛，由于不如意，向往超脱尘世，与来去自由的鸿雁为伴。 13江城子 东风拂处日如烟。艳阳天。草绵芊。习习桃花，和着柳吹绵。飞上杏梁高处住，随燕子，逐秋千。 孤鸿飘泊又经年。怨流连。恨相牵。不是多情，何事病恹恹。莫把泪珠和雨滴，留寄与，那人边。 此词应作于1926年春。父亲孤身一人在武汉，于贫困中艰难求学，看到春天的美景，又勾起了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 14减字木兰花·湘鄂道中寄呈老父 昏灯摇影。寒夜漏沉尊酒冷。话到阿儿。欲语停杯默忆时。 此时行旅。四野烟浮天未曙。回首乡关。一抹孤云几障山。 写于1927年3月，父亲从长沙回武昌复学途中所作。1926年秋父亲咳血，病况沉重，回家休养。父亲在楚怡小学及周南女中代课半年，除供养父母兄弟生活外，还积蓄了一点钱作学费。这首旅途中写下的词，表达了父亲对处于贫困、艰难中的爷爷和故乡的思念。 15玉楼春 小池碧漪纹清浅。桃李秾华春草翦。窥他燕子掠花轻，知是今朝风力软。 阑干立遍乡关远。怯把相思重检点。垂杨未解客愁新，叶叶枝枝萦望眼。 作于1927年初春。离故乡回武昌求学，看到美丽的春景，抑制不住对亲人、故乡的思念。前片写春景，后片写对亲人、故乡的深深思念。“每处阑干前都站过了，仍望不见故乡。垂杨不理解客居他乡的我对亲人、故乡的思念，枝枝叶叶都挡住了我远望乡关的视线。”写得非常生动传神。 16菩萨蛮·回文二首 苦思相见翻无语。帘卷晚晴天。白影横窗月。篱菊粉墙西。 17又 树归鸦噪环孤戍。钟寺远霞红。酒病怜寒瘦。残蕊共眉攒。。 此词作于1927年春。采用回文形式，如第一首可读作：“苦思相见翻无语。语无翻见相思苦。帘卷晚晴天。天晴晚卷帘。 白影横窗月。月窗横影白。篱菊粉墙西。西墙粉菊篱。”其二读法同，略。 18唐多令·寄印禅 浪迹与萍踪。天涯几度逢。乍相逢刹那又经风。风绪更能扬柳絮，凭漂散，各西东。豪气迈元龙。阮囊取次空。典征袍、共试新红。落拓不须辞一醉，携手笑，酒颜同。 标题“印禅”指吴印禅，华南植物分类学家，广州中山大学教授。吴与父亲是武昌高师生物系的同窗好友与知己。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学校校务委员会决定开除包括父亲在内的三十几名学生。由于父亲的化学老师宋文政认为这样处置不合理，提前将消息悄悄告诉了父亲，并让他从速离校。父亲即离校回长沙。据二叔石声淮回忆，这次父亲得了很重的病，几乎夺去他的生命。此词似为这时作。它既表达了父亲对好友的怀念，更表现了他笑对挫折的豪迈气概。 19眼儿媚 乍看竹影掠东窗。冷月上空廊。寂寥小院，短墙苔砌，都浸银光。 蛩声断续添征雁，还听柝声长。可怜心事，不成回忆，惟认荒凉。 此词应是1927年被迫离开武昌回长沙闲居家中所作。此时，父亲重病缠身，又因失学感到前途渺茫，心中充满凄凉、孤寂之感。这首词通过描绘自己在凄清的月夜，不能成寐时所见、所闻、所思，发出了“不成回忆”的感慨。 《蓬梗词》终 荔尾词存 丁卯暮秋寄迹岭南后，以此题所结集。嗣是历岁所存，皆用荔尾为名。 ■（音xiáng，左豆右夅）■（音shuāng，左豆右双）集丁卯迄癸酉（即1927年—1933年，父亲时年20岁至26岁。）穗桂杭 20唐多令 细雨织春寒。新芽柳眼颁。恁飘零、欲住无端。燕子北归侬岭表，空有梦，到乡关。强笑不成欢。狂歌泪欲阑。有相思、相见应难。待绾行云縻别恨，明月冷，杏花残。 此词应作于1928年春。1927年5月父亲失学在家。同年9月，他的老师辛树帜从欧洲留学归来，在广州中山大学任生物系主任。得知父亲的情况后，为他在中山大学生物系谋得助理员职位。父亲一面工作一面补修功课。1928年暑假，父亲不可完毕后，改任助教。作这首词时，父亲刚到岭南，面对眼前的春景，思念亲人、故乡的情绪油然而生。 21如梦令 海上乍生圆月。舷底卷来霏雪。天半数秋星，惊起晚风幽咽。凄绝。凄绝。乡梦未成还灭。 从词的内容看，词应作于1928年秋。看着珠江口海上的夜景，父亲禁不住思念起故乡来。 22菩萨蛮 岳阳楼下湖光满。洞庭水着秋云绾。远水接天浮。飘蓬一叶舟。 无言成小立。脉脉谁相忆。忆也不多时。天涯何限思。 这首是在父亲另外抄录的一本《荔尾词存》中发现的。现将这首《菩萨蛮》补充进来。估计作于1928年秋，与前首《如梦令·海上》差不多是同时的。父亲在广州回忆起故乡洞庭湖水天一色的景色，表达了自己要从个人情感中摆脱出来的心境。 23浣溪沙·戊辰受生之日广州 一度秋风酒一尊。检来惟有旧时痕。（旧时痕：另一抄本作“旧啼痕”。）不须惆怅者黄昏。漫向晚凉伤逝水，先烧绛腊看流云。（另一抄本为“银腊”。）一般消息奈何春。 这首词父亲作于1928年他的廿一岁生日。这时父亲刚从广州中山大学毕业留校任助教，并参加了辛树帜组织的广西瑶山生物采集队。他决心从过去的挫折和伤感中摆脱出来。 24醉春风·桃花瓣 斗粉微施茜。羞向柔枝颤。东风才恶便归休，片片片。飞上晴窗，翻惊丝罥，却随征燕。细贴垂杨线。还点秋千院。韶光自去不留人，远远远。待扫新红，旋牵旧恨，可怜人面。 作于1929年春。当时父亲因病去广西休养，在桂林第二师范学校教书。这首词用细腻传神的手法描绘了随春风飘飞的桃花瓣。 25莺啼序 斜阳尚凝旧陇，待长林共暝。晚烟起、飞罥空枝，逐风飘漾难定。正相念、天云深处，征鸿又报秋归讯。乱山前，雾色苍茫，火霞初褪。 蔓草萧疏，暮景淡晦，绕孤坟寂静。月初上、乍绽银辉，寒光流泻荒迳。漠空原来、风鸣古柳，藓泥罅、哀蛩凄紧。漱青苔，溪水涓涓，伴伊清冷。 当时少小，却解相怜，也万端绮境。记并坐、溪头闲话，共濯沦漪，素手扶肩，垂鬟拂颈。寒泉浸缭，雪趺霜踝，芳心绰皪腮生晕，道天边、月也和侬病。相携涉水，还将憨笑央人，苔泥滑处扶稳。 秋还依旧，月更如昨，正那寻倩影。最苦是、晓窗孤坐，旧梦都荒，客馆凄清，泪眸长醒。飘零湖海，难蠲幽怨，温存谁寄相忆语，画腮痕、羞向人前揾。泉台千遍呼君，但愿相忘，漫牵旧恨。 此词应作于1929年秋。父亲因病去广西梧州休养并代课，与母亲相识、相恋。 《莺啼序》是父亲最喜爱的词牌之一。在《荔尾词存》中共享过四次。这是众多词牌中最长的一种，共4叠，240个字。父亲喜欢用它，可能是因为这种长调词容量大，适宜叙事、抒情。 26谢秋娘五首 歌舞散，惆怅惜余春。锦样年华随逝水，梦中情事逐芳尘。寂寞想前因。 27又 庭院静，辜负旧芳春。花鼎水消沉落絮，珠帘钩亸浥轻尘。寥落更无人。 28又 珠泪冷，还数别来春。兰气已迷衣上褶，指螺犹印镜边尘。长忆影中人。 29又 离恨重，何处觅残春。罗袂分明凝绀唾，宝奁萧瑟络陈尘。谁是昔年人。 30又 情不尽，长忆可怜春。旧梦已荒花上露，新愁难绾柳梢尘。絮果泣兰因。 作于1929年春。在五首词中父亲写了“惜余春”、“旧芳春”、“别来春”、“觅残春”、“可怜春”，充分表达了他惜春、寻春的心境。揣摩其寓意为“春天越美，给人的希望越大，春去后的失落感越强”。这五首词的构思、用词极精巧。 父亲年青时曾精心制作了数本影集，在以《雪泥鸿印》为名的影集中，在题为“小天地——廿四年夏柏林之室内生活”中部分引用了这首词，并用篆字抄录。 31踏莎美人 水剪双眸，云堆两鬓。分明记得青鸾近。微赪晕向颊边来。别后许多心事费疑猜。更漏将残，兰釭半烬。相思有梦无凭准。觉来情思待安排。空向晓风残月步闲阶。 父亲1930年元月离开梧州回广州中山大学工作。此词应作于回中山大学之后。词中倾吐了对热恋中的母亲的相思之情。 32沁园春 天壤茫茫，离恨重重，误尽平生。叹阑珊旧梦，倩谁为遣，无端幽怨，待怎教平。一度相逢，匆匆便别，流水呜咽随客行。尊前事，忆星眸欲涩，雪靥流赪。 依稀记得盈盈。隔浩淼、烟波天际横。但冥鸿已杳，误人消息，青衫再湿，累我深情。漫唤真真，谁怜寂寂，独听窗前■■惊。（依《词谱》，此处当缺二字。）还相问，但梦魂飘断，泪眼分明。 写作时间与前一首《踏莎美人》大致相同，内容、情调也很一致。 33醉春风 拚把流光卖。偿得相思债。宵来欢会几时重，再再再。更漏将残，金尊未冷，彩云犹在。 斜凭朱阑外。怅捻缃罗带。回廊尽处又招回，待待待。万般珍重，千样丁宁，但教宁耐。 母亲约在1930年春到1931年暑假前，曾于广州中山大学化学系旁听。此词应作于1930年夏，描述了父亲与心上人短暂相会后又要别离的情景，表达了对相会的珍惜和别离时的依依不舍的心情。 34柳梢青 密雨繁阴，梨花欲褪，小巷春深。燕子归迟，芳踪未整，蝉鬓先临。 休教负手低吟。尽此处、销残素心。蓦地相逢，又成辜负，泪点衣襟。 此词与前一首《醉春风》写作时间与内容大致相同。 35琴调相思引 坐拥红绵听四更。丝丝凉雨响空庭。夜长人悄，残柝两三声。 梦到相思无定准，泪抛珊枕漫纵横。小窗幽寂，红烛自微明。 关于这首词的写作动机，父亲在他的《忧谗畏讥——一个诗词故事》中已写得很清楚。只是补充一点，父亲文中说这首词是廿二岁时作，即1929年，但父亲的词集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这首词似为1930年深秋所作。 36蝶恋花 宿酒初醒无气力。欲减春衣，却被轻寒勒。满院春芜依旧碧。落花狼藉春莺寂。 旧恨已教愁万叠。积得新愁，又向眉峰结。中酒伤春休再说。凭阑坐待初生月。 作于1931年春。当时由于中山大学内部矛盾，父亲和辛树帜一同遭排挤，心情很不愉快。 37柳梢青 漠漠春阴，重帘悄悄，庭院深深。中酒心情，妒花天气，旧病重侵。 倚阑何事沉吟。任柳絮飘扬壮心。年去年来，为谁憔悴，红袖青襟。 作于1931年春。这首词表达了父亲当时沉重、压抑的心情。 38江城子·辛未七夕在金陵 去年今夜月初明。隔纨屏，晚凉生。并立闲阶，点点数流萤。细说深盟携素手，银河外，看双星。 乍闻传语庆芳辰。（芳辰：指母亲的生日，6月15日。）蓦心惊，忆真真。天上人间，今夕总离情。望极天涯人不见，芳草断，岭云横。 作于1931年七夕（即阳历8月30日）。父亲在自传中曾写道：“1931年暑假与辛树帜一同被从中山大学排挤出来。1931年秋到1932年暑假，在浙江大学文理学院生物系任助教。”这首词应是前往杭州途中经南京时所作，写出了父亲对远在岭南的母亲的思念。 39莺啼序·辛未受生日在杭州 西风又催鬓改，怅年华渐暮。漫回首，光景都非，旧欢今在何许。露华渍，连天衰草，遥闻唳雁归遐渚。夜寒生，村犬声阑，砌蛩低诉。 山枕频欹，漏永梦短，听城头画鼓。正肠断、凄绝无眠，空阶还响疏雨。小窗幽，工釭影淡，短床湿，薄衾寒冱。甚心情，如此流年，总教辜负。 销魂去岁，一样今宵，傍大堤絮语。薄醉解、市灯初上，烂影如水，风急潮生，逐波徐步。金蕉腻蜜，丹橙凝露。相携共说深深誓，愿年年、此夜长圆聚。花阴翠滴，归来冷落萧斋，月华半面相觑。 多情怨别，海阔云深，奈两伤寄旅。算几度、离怀和病，中酒翻添，僝僽闲愁，理来无绪。余香浥臂，红丝无恙，伊人千里。空记省，任形骸，憔悴谁将护。春江流水长东，寄向君边，旧愁万缕。 作于1931年11月19日，父亲24岁生日。他在杭州浙江大学工作。词中先写了眼前的孤独、凄冷，继而通过回忆去岁今宵的情景，表达了他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40金缕曲/贺新郎·壬申元日 节序惊偷换。甚无端、春光才逗，春愁先长。（条幅上为“春衫乍褪，春愁先涨”。）残雪半消青甃冷，风劲庭柯争响。似代诉、人间凄惘。（条幅上为“共诉出，人间哀怨”。）浊酒待浇离别恨，病欺人不放金尊仰。（条幅上为“浊酒待浇离绪薄，病欺人不放尊长满”。）浑无语，但凝想。欢情已逐飞云漾。尽天涯、青袍自吊，深盟频爽。（条幅上为“青袍老尽，岁花伤晚”。此处“青袍”是指父亲自己。）冻彻远鸡催客梦，残漏晓星相向。（条幅上为“残漏晓星空馆”。）孤影动、一镫微晃。迢递水云深阻隔，（条幅上为“迢递水云深隔处”。）极相思两地成惆怅。清泪泻，鬓霜酿。 作于1932年正月初一。1936年在陕西武功将其写成条幅并注明：“在浙大文理学院枕畔吟成。”条幅所写与《荔尾词存》中的个别字有改动，见注。全词描绘冬天刚刚逝去，春光才降临时的自然景色，表达了在中国人民阖家团聚的传统节日中，自己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41惜余春慢 绿绽圆荷，黄堆新杏，小院南风催暖。搴襟晕减，唾袖殷残。惆怅去年人远。曾是幽阶画阑，午阴初静，懒擎团扇。乍经年，还到木兰香殢，翠蒲云展。 空念想南岭飞云，西湖停霭，光景一般零乱。伤春中酒，带褪衣宽，憔悴更无人管。已自千端旧愁，添得相思，倍教肠断。漫沉吟、罗袂凄清，又看泪痕红泫。 作于1932年晚春。父亲由于辛树帜遭排挤，被迫离开中山大学去杭州。他远离在岭南的母亲，苦闷加上相思，因此发出“已自千端旧愁，添得相思，倍教肠断”的感叹。 西海集甲戌秋迄丙子夏（1934年秋至1936年夏，父亲时年27岁至29岁。） 1933年9月，父亲考取第一届中英庚款公费留学生，在伦敦大学帝国理工学院植物生理系作研究生，1936年5月获博士学位。在此期间，每年暑假都去德国各地旅行参观。1936年7月由柏林经西伯利亚回国。《西海集》是父亲这段时间的词作。 42金缕曲/贺新郎·记伦敦夜分所见 灯映层楼炯。下重帘、风凄雾湿，市喧初静。小巷忽传歌断续，酸楚四弦相应。幽咽语、浮沉不定。华发一双鹣鲽侣，正行歌乞食街头冷。风雾里，肩厮并。 天涯我亦飘零剩。廿余年、闲闲误却，青袍青鬓。异域乍经漂流日，无限旧愁新恨。翻羡汝、鸳鸯同命。料得一灯愁对处，隔云天正有人如病。恰回首，泪偷迸。 这首词应作于1933年秋，父亲刚到伦敦之际。风凄雾湿的夜晚他见到窗外街头卖唱乞食的一对老夫妻，他们二奶共患难的情景引起了父亲对远在国内的母亲的思念。 43临江仙 锦样年华随逝水，征尘惯染衣缁。天涯底事又稽迟。年年芳草绿，草色动相思。 远水遥岑无限处，此情应有谁知。休将旧恨谱新词。小楼深院里，更尽月斜时。 这首词应填于1935年春。父亲在他的影集《雪泥鸿印》中曾在1935年4月拍的一幅照片下题“年年芳草碧，草色动相思”句。此词父亲写出面对异国他乡的春色，对亲人、故乡的思念。 44酒泉子·为人写柏林帝宗堤所遭 一样飞轮，犹记就是双脸。鬓先低，眉欲敛，烟波凝。 帝宗堤上秋风冷，难寻翩燕影。暮鸦啼，天欲暝，黯销魂。 作于1935年秋。黄昏十分，父亲在柏林帝宗堤偶遇骑自行车的少女，联想到当年与母亲一起学骑自行车的情景。 45莺啼序 杨花渐飞渐远，渡秋千院落。散还整、凭借东风，一时飘寄高阁。甚春暝、琐窗犹掩，篆烟不透低垂幕。画梁寒，（条幅为“画梁闲”。）昨夜芸泥，燕巢萧索。 零落残红，尚点绣幌，任游丝系络。屐痕泯阶涴青苔，（涴青苔：条幅上为“涴幽阶”。）轻尘沉聚珠箔。漫追寻、芳踪已杳，怅人远、水云深阔。（条幅上为“漫追寻、芳菲尽渺，怅人远、水云天阔”。）独沉吟，经岁芳菲，尽成耽阁。（条幅上为“春事经年，总成耽搁”。） 回思往事，苦忆当年，共古城暂泊。（条幅上为“正古城寄泊”。古城，此处指广州或南京。）风乍软、梨花微褪，燕趁莺语，（条幅上为“燕趁莺忙”。）蝶翅才舒，柳疏烟弱。阑干曲处，新裁剪芳草，胶轮轻碾银沙路。嫩晴天、共把单车学。（条幅上为“共把飞车学”。）赪霞缭耳，一时掠乱云鬒，（条幅上为“赪云缭靥，一时掠乱花鬒”。）相扶骑过篱角。 彩云易散，绮梦难圆，总轻轻负却。（条幅上为“绮梦无凭，尽轻轻负却”。）怯记省事、床头栀子，夜永香浓，箧底春衫，袖长痕漠。（条幅上为“袜痕淹没”。）潜销青鬓，濯残红唾，相思嚼尽莲薏味，到情深、还叹深情恶。（条幅上为“潜销绿鬓，濯残红粉，经年嚼尽相思味，到情深、还为深情恶”。）宵来铅泪抛干，坐待迟明，梦随漏促。（条幅上为“梦随漏薄”。） 这首词父亲曾写成条幅，跋中写道：“廿五年六月柏林客中作，月圆节后二日在武功写。”说明作于1936年6月经柏林回国时。由于即将回国归家，更思念亲人。这首词先描写了晚春的景色，由眼前的景色想到远方的亲人；再追忆往日和爱妻一起学骑自行车的情景，最后倾诉相思之苦。 46山花子/摊破浣溪沙 拚道今生分已穷。政如零雨湿残红。却向天涯春老处，拾芳踪。 泪织月牙山下水，情随龙隐洞边风。莫据旧游温绮梦，总朦胧。 作于1936年。表达了父亲在国外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47惜余春慢·乙亥八月廿二日题自摄小影 梦里温馨，尊前旖旎，一醒尽成虚话。荼蘼褪后，青杏圆时，春剩游丝萦挂。却羡多情柳花，还能趁扑，绣车骄马。待重寻，年少心情，先怕自家惊诧。 恁惋惘悄悄明窗，绵绵永昼，怯把帘钩松下。恹恹枕榻，澹澹屏山，对影自伤偢侘。为他轻暖柔寒，检点乘除，闲愁细惹。甚年年、芳草天涯，春讯总难凭借。 作于1935年8月22日。在父亲的影集《雪泥鸿印》中，他在1935年7月23日的留影旁用毛笔工整地抄录了这首词。表达了身在异域的父亲感叹青春岁月流逝的心情。 弄沤集丙子冬迄戊寅秋（1936年冬至1938年秋，父亲时年29至31岁。）武功长沙八步 为何父亲将此段时间的词集命名为“弄沤集”呢？下面摘录父亲的《自传》中关于这段时间的回忆：“1936年7月底，到南京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报到，听说西北农林专科学校已招生，就要开学了，我就决定来西北。八月初到了武功，随后回到湖南去探望母亲，并去广州把小家庭搬来西北。预备实现'科学救国’的幼稚幻想。这年冬天，'双十二事件’发生后，我没有动摇。37年芦沟桥事变后，国外订货的图书仪器全部取消，接着有人计划先攻击我，以便下手打击辛树帜，我感到我梦想的科学实验已不能实现，便决心退出西农。1937年12月3日离开武功，回到湖南，在长沙乡下租了几间屋，住到秋初。1938年秋，我受同济大学约请，去广西八步，和同济迁到八步的先行人员会合。到达不久，八步被日寇轰炸，学校无法立足，派我同工学院的一个教授到广西各地找地方再迁，最后又派我们去昆明寻找地址。” 48卜算子 镫在月胧明，漏断人初静。共倚危阑话素心，泪与心相印。寒食又东风，满院梨云损。海角天涯二十年，白了潘郎鬓。 作于1937年春。从时间上看，写时间应在下一首《风入松》之后。父亲将它安排为本集的第一首，可能是因为在这首词中，父亲表达了实现“科学救国”的理想是自己二十年如一的追求和抱负。 49风入松·丁丑元旦 熏炉残烬几星红。馀暖罨房栊。寒梅不报芳菲讯，但闲阶、腊雪初融。墙外依稀箫鼓，窗前澹荡山容。来年春事莫倥偬，馀巧乞天工。韶光裁剪无偏颇，教江南塞下俱同。杨柳楼台软雨，绿莎庭院轻风。 作于1937年元旦。冬天即将逝去，春天很快降临。初次欣赏北国冬景的父亲，正满怀希望能在来年春天开始实现自己“科学救国”的理想和抱负。 50莺啼序 多情桂山桂水，尚淹留梦想。艳阳里，风飐清漓，碎揉浓翠千嶂。断岩罅，山花绽蕊，垂枝搅起粼粼浪。水东门，催送征人，片帆双桨。 暮霭初澄，细雨渐霁，正凉生画幌。庭院悄、檐滴声疏，穿窗蚊阵繁响。默低回，衣纹鬓影，似还见，眼波澄朗。忽惊心，高柳哀蝉，唤回瞑惘。 莲心自苦，藕绪徒牵，叹夜阑梦旷。漏点促、月华披练，废殿幽寂，金带烟浮，宫池萍飏。雕栏凭遍，空阶蹀躞，晓星明灭生天际，束轻装，不待晨鸡唱。兰舟未发，惊闻笑语低呼，梦中人在邻舫。 情缘最幻，拚散翻逢，更旋圆乍宕。浑未了，蛮笺五色，互寄温存，宛转千行，细传惆怅。长流各对，会心相印，秋期蓦地风浪卷，病文园，羸弱招虚谤。十年（指1926年赴广州求学至写作此词时。）误尽韶华，粉褪香销，鬓霜渐涨。 从内容看，这首词是1937年底作于武功。词中由梦回岭南，联想起十年来风云变幻，理想破灭，不禁感慨万千。 51水调歌头三首·戊寅春日长沙乡居，寄张小柳、王望楚（均为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的职员，湖南人，与父亲交往甚厚。） 回想去年事，一出续黄粱。相逢但问研究，风格恁张扬。桌上红蓝墨水，架上英法日语，事事尽堂皇。天平显微镜，棋列极辉煌。 英文过，植物毕，国文忙。（父亲同时在西农教授这几门课，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才华横溢、知识渊博。）晚来犹有，专家会议两三场。坐看主任员长，西装纸烟手表，跻跻复跄跄。开发西北者，意气总轩昂。 52又 烽火漫云急，道远正无妨。须知抗日救国，正好做文章。胡桃国防树也，萝卜国防菜也，慷慨说周详。热血俨如沸，讲演声琅琅。 飞机过，大炮响，始匆忙。太太细软文件，偷向四川藏。练习话剧歌咏，组织宣传大队，出发赴（另一抄本为“避”。）穷乡。救国募公债，遍解他人囊。 53又 日暮电灯黑，独坐静思量。不才如我之物（另一抄本为“辈”。），何苦亦装腔。欺人自欺而已，于我于人何（另一抄本为“无”。）补，愧汗湿如浆。附和事容易，难在泯天良。人才事，百世计，许（另一抄本为“恁”。）荒唐。廿年卅年以后，粉骨岂能偿。人生餬口而外，尚有其它可贵，长叹起旁皇。聑耳服辕久，风起忆穷荒。 这三首词作于1938年春，是父亲从西农愤而辞职回到长沙后写的。父亲当年学成归国，谢绝了南京几所著名大学的聘请，毅然来到艰苦的大西北是为了实现“科学救国”的理想，以自己在国外学到的科学知识改造干旱的大西北。但国民党官场的黑暗腐朽，令他深深失望。这三首词对那些假借抗日之名行敛财之实；名为开发大西北办教育，实则谋私利的误国误民之举揭露得酣畅淋漓；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这些伪君子的鄙夷，更体现了自己凭良知做人，绝不与误国误民者为伍的凛然正气。“附和事容易，难在泯天良。人才事，百世计，许荒唐。廿年卅年以后，粉骨岂能偿。人生餬口而外，尚有其它可贵，长叹起旁皇”。这是一个以“科教兴国”为己任的爱国知识分子在黑暗中的呐喊。 54踏莎行·戊寅重九在八步 败叶惊风，枯枝泣露。荻花白遍秋江浦。零风重霭送残阳，湿云黏在连天树。 漫说登临，空伤岁序。河山破碎情如许。故园秋思任关情，天涯望断无寻处。 作于1938年的重阳节，当时父亲正在广西八步。这首词表达了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面对祖国河山破碎，在学校迁到后方连立足之地也难以找到的艰难局面下，父亲那强烈的忧国忧民之情。 病骥集戊寅冬（即1938年冬。实际上此集收集了1938年冬至1946年（丙戌年）秋封笔期间的词作，父亲时年31岁至39岁。）滇蜀 父亲满怀“科学救国”的雄心壮志，但面对国难家困，塔底才华无法充分施展，他的抱负不能实现。他愤懑、忧伤、心情沉重，以病骥自喻。 55沁园春·驮行病骥（另一抄本，题为“盐车病骥”，借用“骥服盐车”的典故。） 蹄铁敲穿，踏遍崎岖，日渐昏黄。叹木鞍坚重，背成生鞟，麻江粗硬，吻有陈伤。项下刍笼，虚无寸草，枉羡青畦菜麦香。沉吟处，听鞭梢爆响，倦步催忙。 归来絷向空廊。早弦月盈盈上短墙。奈毛似垂旃，泥和汗结，头如赘瓮，颈共肩僵。半束枯刍，一拳稃壳，便是辛劬竟日偿。宵寒恶，任螗蹲蛙坐，志恁更长。 作于1938年冬。祖国的灾难，理想的破灭，生活的重负使父亲的心情异常沉重。词中写病骥辛苦劳作，而得到的回报却万分菲薄；实际上是写旧中国的知识分子如何在艰难的生活中苦苦挣扎。父亲原自号“朝苏”，到后来，他写给我们的信的落款都是“老蹇”。蹇即跛足之驴也。“蹇驴驽马”并称。“驽马”指不能快跑的马。良骥被病困折磨得像蹇驴驽马，它企盼着能自由驰骋，真正发挥出千里马的作用来。 56鹧鸪天·己卯人日（即1939年正月初七。中国旧称夏历正月初一为鸡日（又称元日），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人日》诗中有“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阴时”句。） 怯暖愁寒日渐殊。艳阳新上小楼居。檐牙已噪争巢雀，阁底犹藏破网蛛。从病后，酒杯疏。浮生浮世两模糊。凭窗偶有寻春兴，但见梨花点碧芜。 这首词是1939年春节，在昆明所作。根据父亲的自述：“同济大学于1939年春天学校全部迁到昆明，当时我在理学院兼任生物系主任。”经历了长期战乱的颠沛流离，工作、生活现在暂时安定了，看到了一点希望。这首词父亲在1958年写成条幅给定枎，跋中写道：“1939年重到昆明，寄居绣衣街及翠湖北路者两年馀，枎儿遂与我同为滇池畔出生之人，当年旧作写以相付。” 57醉太平 悠扬絮飞。尼男燕回。家家都浣春衣。觉韶华渐移。 长谈夜归。闲吟旧词。明朝情绪难期。且商量酒杯。 写作时间与前一首《鹧鸪天》大致相同，作于1939年春。当时父亲的工作、生活都相对安定，这首词表达了一种淡泊、宁静、平和的心情。 58木兰花·娇女 啁啾学语如雏雀，覆额青青蝉翼薄。一双娇脸教爷偎，两点漆眸犹泪泊。蹒跚细步无停躅，不惯拘牵长赤脚。最怜生小未知愁，也向天涯成落魄（条幅上为“拓”。）。 1938年10月作于昆明，时值定杜周岁。1958年父亲曾写成条幅给定杜，跋中写道：“二十年前为娇女作此《木兰花》一阙，今年写付为念。五八年十月荔尾词人”。这首词写得非常生动、传神，深刻地表达了他的慈父情怀。 59浣溪沙 又见荼蘼送岁华。依然乞食走天涯。晓莺残月梦交加。七尺消磨馀驽骨，卅年惭愧作人渣。近来闲坐渐思家。 作于1939年夏秋之交。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父亲从广东到杭州、南京；出国留学归来后，又从陕西到长沙，到广西八步、再到昆明。飘泊不定的生活，理想抱负的不能实现使他感慨万千。 60临江仙二首 午夜无眠经久惯，闲愁不怨更长。惟将琐屑转柔肠。家贫偏米贵，亲老值年荒。富贵早知非我事（另一抄本为“分”。父亲曾刻过一枚印章，上书“天生穷相”四字。），近来都不思量。投荒弃远正何妨。酒边新白发，众里旧清狂。 61又 不寐已甘聊蜷伏，短衾历试温凉。静听风绪绕回廊。小窗鸣败纸，饥鼠啮空箱。漏尽旋闻鸡唱起，轮声喧过高墙。起来寒意涩如霜。晓星看泯灭，残月惜微茫。 这两首词父亲曾于1958年7月用毛笔书写成横幅后交给定机存念，在词后面写了一段话：“二十年前流寓昆明，时时失寐，于枕上作此两词。尔后五年，为机儿写摹，乃无意中忆得旧作率尔书之，旋亦忘却。昨冬五十初度，机来书道及'家贫米贵，亲老年荒’之句，盖不审为乃父语。今宵又无眠，检得素纸书此相寄。老蹇蹉跎五十一年，平声不甚以显达荣乐为怀，尤不欲人以词人文士见目。少年学作韵语，只以自写块垒，随作随毁；中年以后，遂亦辍笔。近岁衰颓有加，意未来岁月中，未必遂有逸兴再役心毫素，此一帧愿存以为念了。”由此可见，这首词是1938年秋后，父亲在昆明写的。 62鹧鸪天·寿细君 自嫁黔娄百事乖。春风纨绮尽蒿莱。岁朝羁旅伤憔悴，九月寒衣未剪裁。儿女累，米盐灾。七年犹着嫁时鞋。（父母是1932年7月在广州成婚，到1939年6月刚好七年。）鸳盟若许前生约，后世为君作妇来。 这首词是父亲1939年6月为我们的母亲三十一岁生日而作。表达了他对母亲的深情和感激。父亲吟成后写成条幅赠给母亲，一直悬挂在家中。 63前调 冻馁驱人剧可哀。鹧鸪牵上凤凰台。恭签誓约（原注：国民公约）真无耻，不发牢骚假学乖。浑是戏，更休猜。任人提线不关怀。自从羞恶都忘后，俯仰人丛当活埋。 这首词作于1939年6月。父亲在自述中有这么一段回忆：“1939年6月，在昆明的公教人员，绝大多数都被迫签名于'国民公约’，我也在内。”由于被迫，父亲十分气愤，便作了这首词，抒发郁积于胸中的激愤之情。 64清平乐 读《人间词》，两以蛾眉谣诼为怨，而欲自媚于镜里朱颜。窃有所疑：自媚能得几时，宫沙果有，何益？不画蛾眉，安伤谣诼？因为另进一解。 漫挑青镜。自照如花影。镜里朱颜元一瞬，渐看吴霜点鬓。 宫沙何事低回。几人留得芳菲。休问人间谣诼，妆成莫画蛾眉。 作于1939年。父亲在《忧谗畏讥》文中对此词作了清楚的介绍。 65南歌子 白露零黄苇，残阳敛翠烟。人间摇落自年年（条幅上为：“经年”。）。秋水一泓澄澈却依然。云破星争出，盱睢据暮天。欺他迟月已过弦。不道廿馀宵后尚能圆。 这首词与前面的己卯人日《鹧鸪天》一起，父亲写在同一条幅上给定枎。估计是差不多同时的作品。 66虞美人·有浴而非命死者，因为清浊冷暖之辨数章（三首） 丁宁底事劳汤沐。质洁何须濯。可怜才浣世间尘。已教众人含恨悼芳魂。 试看菱藕中如雪。不洗依然洁。再休珍重辨苍黄。且向藻根繁处自埋藏。 67又 寒潭止水如明镜。惯照幽兰影。出山溪涧渐漫漫。欲擢青莲须莫到人间。 晶莹争似冰凝雪。冷澈刚能洁。无端一夜软东风。又见明朝波涨绿溶溶。 68又 泠泠止合藏幽涧。莫许人相见。华清池水恁涟漪。才到临潼山下已成缁。 秋河汛溢泯牛马。纳浊方能大。急湍清浅不容濡。长铗便教弹破也无鱼。 1940年底，因敌机连连轰炸，同济大学迁至四川南溪李庄，由于父亲的老师张镜澄先生在四川乐山武汉大学任生物系主任，故父亲1941年8月前往武汉大学任教。这首词应作于此期间。颠沛流离的生活，对国民党腐朽黑暗的不满，使父亲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深有感触。这三首词表达了他不愿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甘于寂寞以保持冰清玉洁的人生态度。 69浣溪沙·嘉州（四川嘉定，即今乐山市。）自作日起居注六首（甲申夏末） 五鼓敲残露薄曦。匆匆推枕起寻衣。渐闻啼鸟弄晴晖。 汲罢井华僵指活，烧明冷灶倦眸眵。营门吹角报升旗。（当时我们家住家峨军分区司令部附近，所以能听见早上的吹号声。） 70又 白足提篮上菜场。残瓜晚豆费周章。信知菰笋最清肠。（抗战时乐山菜市场上野生的竹笋、蘑菇价格偏宜，是我家餐桌上的主要菜肴。） 幼女迎门饥索饼，病妻（1941年秋，母亲已怀孕9个月。一日，父亲的学生敲门，母亲赶去开门，不慎被门槛绊倒，导致早产，因此患了血崩之疾，加以家务繁重，又缺乏营养，身体非常虚弱。）扬米（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糙米，糠稃很多，做饭时须要扬米。）倦凭筐。邻厨风送肉羹香。 71又 十号（每月十号为发薪水的日子。）才能几日过。频翻挂历待如何。纵教发放也无多。寄卖行前低问讯，旧书摊畔再巡逻。近来交易有成么。 72又 双袖龙钟上讲台。腰宽肩阔领如崖。旧时元是趁身裁。 重缀白瘢蓝线袜，去年新补旧皮鞋。羡它终日口常开。 73又 课罢归来喘未纾。襁雏蹀躞扫庭除。添薪落叶也都疏。 脱粟饭成儿女乐，涤盘水竭病妻呼。一灯先课大儿书。 74又 骤雨惊传屋下泉。短檠持向伞边燃。（因屋漏会浇灭油灯，故要打着伞编写讲稿。）明朝讲稿待重编。室静自闻肠辘辘，风摇时见影悬悬。半枝烧剩什邡烟。（什邡：县名，旧属广汉郡，在今四川德阳市。什邡烟在当时是一种廉价烟。） 这组词作于1944年夏末的四川嘉定。当时定机十一岁、定杜七岁、定枎五岁、定朴三岁、定桓不到周岁，父亲要供养奶奶，接济三个叔叔上大学，又要养活自己的七口之家；那时正值抗战后期，全家仅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困苦的程度可想而知。据四叔回忆，父亲曾刻过一枚“今年并锥也无”的印章，估计旧时此时刻的。定桓出生后，为了节省开支，父亲每餐硬是少吃一碗饭，家中一些稍微值钱的东西和父亲珍爱的书籍也忍痛拿去寄卖。刚强的父亲却以乐观、豁达的态度笑对人生的艰难和生活的重负。他以幽默的笔调写下这组《嘉州自作日起居注》，描写了当时自己一天的生活，充分表达了他穷困而绝不潦倒的硬骨头精神。使我们不禁联想起父亲十六岁时给自己拟的一幅对联：“大地作庐天作幕，坚金为骨絮为肠”。这组词父亲曾写成横幅给定桓。 75鹧鸪天·甲申受生日写《生命新观》草稿甫竟 惯是同曹（父亲抄送姜义安先生时将“同曹”改为“同槽”。“同槽”原指同槽食草，共同耕作的牛马。此处是指姜先生，因他是古农室同事中最年轻的，表达了他对姜先生的深厚情谊。）最少年。蓦惊华发欲侵颠。（1944年父亲是37岁，重写此词时，父亲已是50多岁了，所以他改“欲侵颠”为“已侵颠”。）百无一可犹能悔，万有俱空总认缘。（佛教认为世上万物本性空寂，都由因缘和合而成，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后将此词抄赠姜义安时，将此句改成“万有俱空也是缘”，更表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温旧梦，砌陈言。春蚕作茧不须怜。闲云野鹤西风紧，已算温馨自在天。 这首词是父亲37岁生日（1944年11月9日）所作，正好是《生命新观》脱稿之时。关于《生命新观》的写作动机，他在该书的序中写道：“三十二年五月（即1943年），在新塘沽第一次见到老友范先生（指范旭东）。范先生觉得应当有一本中文书，写出一种中国人自己底'生物学的人生观’来，而且提示说我应当尽这一点责任。……回到乐山，这题目随时都在思虑中旋转，总想把自己积累的一些材料，加上偏见，捏成一篇文章，但是没有系统，无从着笔。五月二十三日，参加业师张镜澄教授讲学三十周年纪念大会底庆祝典礼；对着这位德齿俱尊的生物学家，追想他把毕生精力，灌注在教育事业方面，在一个学校里，继续苦守了三十年，所创造的业绩，一时万感交集。就在这时，听见坐中观礼的来宾，有人在耳语，说：'这才是人生！’号一句话！这句话给了我一个大启示。晚间独坐黑暗中，回想白天的事，想到先生的成就，是根据他的修养，利用了极艰难的环境，才创造了他不朽的盛业。于是，得到了我所需要的主题：'生命是根据过去，利用现在，创造未来，是连续和谐的变化。’我决定就根据这一主题，来写我的'生命观’；把人生看作生命一角。”《生命新观》是一本科学和哲理相结合的书，而深刻的哲理又是用极通俗、流畅、幽默的语言表述的。（台北世界书局在1962年经考古学家董作宾先生推荐，再版了这本书，并将其编入“世界青年丛书”）父亲在当时极艰难困苦的条件下，用八个月的业余时间，倾注满腔心血写成了这本书，脱稿之时，自然有一种轻松、满足之感。1958年夏，正当父亲为自己奋斗了三年终于能全部出版97万字的四册《齐民要术今释》而欢欣鼓舞、并准备继续着手整理其它古农书时，一场“拔白旗”的“教育大革命”在全国高校展开了。作为“厚古薄今”的“白专”典型，父亲受到猛烈的批判，西农古农研究室被迫停止工作（直到1962年才恢复工作）。那几年，父亲心情十分苦闷，但他坚信弘扬民族传统文化、古为今用的研究、整理古代农书的工作是对祖国有益的。他抄了这首《鹧鸪天》赠给他的助手姜义安先生，表达了自己对古农学研究不悔、不变的决心。词中个别字句有改动，原文是：“惯是同槽最少年。蓦惊华发欲侵颠。百无一可犹能悔，万有俱空也是缘。温旧梦，砌陈言。春蚕作茧不须怜。闲云野鹤秋风紧，总算温存自在天。” 76南歌子·过青衣坝（另一抄本作“青弋坝”，为四川乐山西郊一地名，在青衣江畔。） 昙压长楸噤，风飘坠叶哗。（一抄本作“风教败叶哗”。）荒村破屋两三家。撑在夕阳山外啮朱霞。乱草凭冈怒，澄江任渚赊。失行孤雁认天涯。肯向寒林杂沓羡归鸦。 1944年秋末冬初所作。词中描写了深秋萧瑟冷落的自然景色，寄托了自己宁做失群的孤雁驱追求理想，也不愿与乌鸦为伍的情怀。 77望江南（原误为《豆叶黄》，小序中明指《望江南》，据改。）·春蚕梦十二首·道（素纸） 岁暮检书，案头纸堆中，一束乃昔写《生命新观》时属稿誊真，排付成叶，诸函幅上簇之，后悉归捐弃者，自视亦复怅然。因就原函题记各作《望江南》章，连缀成篇，总目为《春蚕梦》。别补《眠起》四首，庶梦境不中缺。 无限意，渊默自堪传。未着迹时皆妙谛，一成行处便陈言。（按佛教禅宗讲，妙谛是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一旦成为语言文字，便落俗谛。父亲在这里是自谦，恐自己所著《生命新观》不能传达出关于生命的真髓。）春梦几时圆。 78又·蚁（纲领） 舒造化，生意谢天工。素壳晶莹留旧梦，黑头攒动醉春风。辛苦种无穷。 79又·桑（初稿） 揉墨浪，阑格任欹邪。纸响低沉风飐柳，梦痕零乱蟹行沙。春蚓间秋蛇。（春蚓秋蛇，书法术语，比喻不善草书者，若干字连写不断，如纽结在一起的春蚓秋蛇。间，夹杂陈列。此句似指原稿经反复修改的笔迹。） 80又·眠起四首 春漏促，淅沥响空阶。墨渲始知窗纸润，灯昏疑是扁风来。倦眼涩还开。 81又 新雨过，午夜转微凉。浓泼春茶消积困，臭烧烟卷伴蚊香。人静柝声长。 82又 寻旧诂，摇落更支离。遍检群编供獭祭，还凭独断靖狐疑。孟浪未须辞。 83又 鸣络纬，忽忽又中宵。几日蹉跎轮滞辙，一时奔放浪推潮。微笑笔乘飙。 84又·丝（积稿） 抽不尽，一绪自家知。烂嚼酸辛肠渐碧，细纾幽梦枕频移。到死漫馀丝。 85又·茧（誊真） 情宛转，洄复诉凄清。倾鬲漫夸忘冷暖，化身旋梦薄苍旻。山上世缘生。 86又·锦（印幅） 洴澼洸，椎练染成纁。雾縠冰绡非夙分，残绵剩帛袭馀温。蝶翼梦离魂。（另一抄本为：“残绵剩帛有馀温。蝶翅梦离魂”。） 87又·衣（成册） 裁制可，依梦认秾纤。敢与绮纨争绚丽，欲从悲闵见庄严。压线为人添。 88又蜕（原稿） 春梦醒，梦醒惜春残。身后早甘长覆瓿，蜕遗无意更藏山。翼粉任阑珊。 这十二首词写于1944年岁暮，从父亲的题记可以看出他的写作动因。这十二首词用春蚕生长变化的过程——从蚕蚁写道吃桑叶长大成蚕，然后上山吐丝结茧，蜕皮成蛹再羽化成蛾，比拟自己写作《生命新观》的困难、艰辛；同时表露即使自己劳动成果的价值暂时不被人认识，也毫不在乎的豁达态度。 89柳梢青·解嘲 缱绻余春。簪花掠鬓，坐遣晨昏。臂上沙红，眉间黛绿，都锁长门。垂帘对镜谁亲。算镜影相怜最真。人散楼空，花蔫镜黯，尚有（另一抄本为“自”。）温存。 根据父亲写的《忧谗畏讥》，这首词作于1943年，是对前面《清平乐》的“漫挑青镜。自理如花影”进一步发挥。 90哨遍·春鸿 腊雪初融，曾冰未销，春讯浑如许。昙影里，重觅旧菰蒲。只残茄败梗堪数。岁渐徂。馀寒尚欺病翮，高骞欲振伤无侣。嗟八表同昏，停云霭霭，遥岑平陆伊沮。梦龙沙翰海早模糊，便浊淮清洛也荒芜。（另一抄本为“荒疏”。）独立苍茫，四顾寒江，徘徊冻渚。 吁。食纵无鱼，餐苔拾藻甘清露。胜筠笼奉养，终供鼎镬刀俎。看素氅朱冠，乘轩睥睨，阶前（另一抄本为“还须”。）宛转依人舞。算我武维扬，凌霄怒睒，登鞲须（另一抄本为“先”。）献狐兔。借风流文采占高梧，报欢欣消息噪庭除。又何如（另一抄本为“何妨”。）、效人言语。赚他玉碗金梁，学画帘鹦鹉。鸱原有乐，朝潜暝出，林薄搜求腐鼠。能将一吓侮鹓雏，且临流、自刷慵羽。 这首词应写于1945年春。父亲通过写春天江边的一只孤雁，将它与白鹤、老鹰、喜鹊、猫头鹰相比，抒发了自己在清贫中保持独立人格和高尚情操的胸怀。 91柳梢青·丙戌秋作此封笔。用《解嘲》旧韵，并解《解嘲》 休问馀春。水流云散，又到黄昏。洗尽铅华，抛空（另一抄本为“残”。）翠黛，忘了长门。卷帘斜日相亲。梦醒后、翻嫌梦真。雾锁重楼，风飘落絮，何事温存。 父亲在题记中写明是“丙戌秋”封笔之作，即1946年秋写的。 王国维认为自己因才华而遭人嫉妒、诋毁，想以“自媚”安慰自己；刘永济先生想以“躲避”求得清净；而父亲则认为只有“彻底抛空忘却”才能真正摆脱尘世的烦扰。 六十年代词集 父亲自1946年封笔后，绝少填词。新中国成立后，工作、生活都安定了；教学科研条件也有了极大的改善，父亲感到科学救国的夙愿可以实现了，他全力以赴忘我地投入工作中。但六十年代，极“左”思潮的泛滥使他受到猛烈冲击，尤其是“文革”这场民族灾难的降临，更使父亲的精神、肉体都倍受摧残，他迷惘、苦闷，但又无法排解，于是他又作了一些词。 92虞美人 远山吞却西沉月。大宇茫茫黑。长空雁唳认征途。惊惹树头翔噪几群乌。 残星四五当窗睒。也着轻昙掩。朝暾忽地刺云生。喜看高天厚地渐通明。 这首词估计是1963年到1965年期间写的。父亲曾抄寄给四叔石声泰。1957年，父亲动员在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和密苏理大学任教授的他回国。四叔先后在长沙和上海的中国科学院冶金研究所工作，是我国金属腐蚀与防护领域的学术带头人。在极“左”思潮泛滥的年代，四叔也受到猛烈冲击，心中充满不被理解的痛苦。定枎整理词集时曾与四叔谈起过这首《虞美人》写作的背景。四叔的一席话很能代表中国老一辈爱国知识分子当时的心情：“我们这一辈的知识分子，在旧社会由于家贫国弱，饱受压抑欺侮和屈辱；解放了，国家社会面貌一新，很想为祖国尽一分力；但是多少年来所受的教育、传统和习惯势力的影响不容易一下子清除干净，因此费力不讨好的情形多，有心为善，换来的往往是无限上纲的批判。”父亲了解情况后，抄了这首《虞美人》寄给他。这首词充分表达了父亲对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无限信任，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心，坚信光明就在前头的乐观主义精神。父亲的爱国情感之深、思想境界之高，在这首词中得到了集中体现。 93鹧鸪天·记近闻近遇（二首） 纨绔声威虎后高。分朋狠斗媚樱桃。贪逾长卫搜阛阓，酷迈周来用烙炮。 凭暴虐，计勋劳。公车馆饩恣游遨。群猱升木长林毁，那许鹓鸾剩羽毛。 94又 牛鬼蛇神事有无。蚊雷市虎代爰书。乌台谳急钞瓜蔓，红卫兵骄卤腐儒。 髡皓首，系玄符。龙钟拥篲涤圊窬。劳心锻就风波狱，迁固何曾涉谤诬。 这两首词是父亲于1966年9月底至10月初所作。他在“文革”的“交待材料”中曾“交待”过写这两首词时的境遇和心情：“《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16条）公布后，我反复学习过多遍，自己估计，我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确实应当是“二批”中的第二类批判对象，但决不是敌我矛盾，骤然一下宣布我以牛鬼蛇神身份介寿专政制裁，进行强迫劳动改造，冲击远远超过了我当时的精神准备；尽管用老办法咬紧牙吞了下去，没有正面的反抗动作，但内心却不停地迸出愤激的烟火……止觉得委屈万分，出乎情理之外，无可申诉。尤其是剃发、教唱牛鬼蛇神之歌，想不懂那样作究竟有什么积极意义。……《记所闻》则是9月下旬到10月中旬，几次在一站劳动时，听到了一些奇闻。情况超出了常理，我认为传述的这些事情，是一些高干子弟中学生在捣乱。” 昼肠饥困，望蒹葭深处，拟寻鱼蟹。路过九皋刚想叫，双脚已遭绳逮。琴当干柴，姜椒杂煮，算是新鲜菜。莫名其妙，为何逢此优待。 忽忆卫懿公朝，远房祖先，曾欠冤衍债。享受大夫高俸禄，此罪已浮劳改。狄寇来时，人无斗志，还要轩车载。余殃难赎，报施应及千代。 平声事，畏避恁多端，行止要心宽。衣冠高会芒攒背，寒喧广坐棘藏毡。有冰心，无媚骨，乏奴颜。 怕茧足、侯门承色笑，愿负手、蓬门看夕照。慵应付，且偷闲。绮罗脂粉惧椒堇，歌筵酒局苦喧烦。守迂愚，甘懦软，认冥顽。 终不悔，铸错任万千，旋忽付遗忘。惯输攫搏劳鹰隼，动披肝胆委豺狼。信人情，无世故，彻堤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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