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文虚中在东北与传奇人物乌林答赞谋重逢，有故事可听。 乌林答赞谋是辽代曷苏馆女真人，用今天的说法就是大连人。由于拥有辽朝“国籍”，当时他们被称作熟女真。他出身贫寒，砍柴时遭遇生女真国相撒改的长子完颜宗翰掳掠，成为其家奴。这个出身故事让人唏嘘。乌林答赞谋为人忠实刚毅，不贪财，聪慧善辩，深得信任。逐渐成长为完颜部的“闸剌”，汉语的意思是“行人”，今天叫做外交官。完颜阿骨打起势之后，乌林答赞谋作为主要闸剌，往返于辽朝与女真之间。 外交活动是军事政治斗争的附加手段，乌林答赞谋深知志在建国的女真与不甘心被人取代的辽朝不可能达成和议。他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册文之争时，辽朝的答复依然没有满足女真集团的意愿，乌林答赞谋要求与辽天祚帝当面谈判，宫殿守门人不让他进门。“阍者止之”。赞谋同志不管那套，直接往里走。那存在感超强的保安揪住赞谋，支搏推搡过程中折断了赞谋的信牌。信牌是使者手持的公务凭证，由最高首领颁发，当时就是完颜阿骨打的代表。辽朝吓坏了，安排驿马传车礼送赞谋回到女真部。 金熙宗时，乌林答赞谋官至行台刑部尚书、行台参知政事，成为金国的高级官员。金国另一个老牌外交官耨碗温敦思忠与赞谋曾同为闸剌出使辽朝，此时担任行台尚书左丞，与赞谋同级，都是行台副宰相。耨碗温敦思忠生性贪婪，敛财无厌，赞谟很鄙视他，两个人因此结下仇怨。新皇帝完颜亮清除行台左丞相秉德的时候，耨碗温敦思忠借着赞谟的妻子是秉德的奶妈这层关系罗织罪名搭车陷害，借完颜亮之手杀了赞谟，一同被杀的还有赞谋的儿子。乌林答赞谋刚毅不屈，不肯跪下受刑，刽子手砍头不成，就换粗绳子发力把赞谋勒死，“立而缢杀之”。保持了大连半岛上贫苦樵夫最后的尊严。 耨碗温敦思忠贪婪成性，接管了赞谋的妻子曹氏。完颜亮又下诏把赞谋家的财产奴婢都赐给了耨碗温敦思忠。 这就是乌林答赞谋的传奇故事。 宇文虚中是在靖康之变期间结识了乌林答赞谋的。那是虚中在身上绑着绳索从汴京城墙缒下前往金兵大营谈判的时候，在云梯、鹅洞遍地的谈判路上寻找方向的时候，金国骑兵潮水一般袭来。虚中顶着锋刃前行。露天中等候答复，在北风尘埃里从中午坐到天黑，周边监视的金兵箭在弦刀出鞘，宇文虚中遇见了乌林答赞谋。 危难之际相识，印象极其深刻。 当年是各为其主的谈判对象，如今是同朝为官的故人重逢。 宇文虚中为乌林答赞谋赋诗三首。其中有“不是故人高议切，肯来军府问钟仪”，写的就是当年围城下的对方辩友以旧交之故来看望自己。还有“知君妙有经邦策，存取威怀万世名”，他希望赞谋能为南北永久的和平说上话。 第三首如下： 当时初结两朝欢，曾见军前捧血槃。 本为万年依荫厚，那知一日遽盟寒。 羊牵已作俘囚献，鱼漏终期网罟宽。 幸有故人知底蕴，下臣获考敢谋安。 ——《上乌林天使三首 其三》 最后两句是把乌林答赞谋引以为自己的替言人。赞谋是自己在这里知情、知义、知志的惟一的人。这首诗把压抑许久的陈年往事倾泻而出，当然，都是国事，那是他的人生价值所系，是他灵魂屈辱的根源。一生都搭在了政治路线斗争上了，个人命运与国家衰亡血肉粘连在了一起，无法剥离，痛哉，辱哉，怒哉，快哉！ 他与北国奇人绝非等闲之辈的乌林答赞谋一相逢，便勾起心底污血凝结许久而瞬间喷薄的大痛快。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