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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草
我床头柜里，放着一把老旧的刮胡刀。盒子早八百年就不知扔哪儿去了，只余一个孤零零的刀架。 这种式样的刮胡刀，市面上已很少见到了。不过呢，或者，在某个杂货铺的角落，说不定，也还躺着这种老旧的刮胡刀，只是，一向孤陋寡闻又缺乏见识的我，没有看见而已。 事实上，看没看见，都无关紧要，又不能当饭吃，当钞票使。我之所以把这早已老旧的刮胡刀放身边，宝贝样收着。近三十年来，这把刮胡刀一直陪伴着我。 这把刮胡刀，从我脸上见证了岁月无情，时光流逝，见证了我从一个青春热血的青年，逐渐步入中年步入衰老！ 写下这么几句，心里委实忐忑，是为我的矫情找借口吧？ 直白点讲，这刮胡刀特别好使，刀片可以换，既经济又实惠，从来没有上当入坑的感觉。二三十年来，刀片换了一张又一张，唯有这简单又老旧的刀架，还是那么轻巧，那么得心应手。或者，是用了太久的缘故吧，心里就从来没有把此刮胡刀抛弃，买个时尚又新颖的电动刮胡刀的打算。 儿子在外头上班，每次回来，看见我一如既往的在使用这老旧的刮胡刀，总是笑我太过守旧，太过保守，太过固步自封。 这早已应该成为古董的刮胡刀，难不成，老汉您打算用一辈子？！如果，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思想，社会还咋个发展？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该扔的就得毫不犹豫地扔掉！一辈子，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人类社会岂不是就只能原地踏步！ 儿子的话无异于一声惊雷，想不到，我的守旧竟关系到社会的进步发展！心头着着实实颤了几下。 每次，看着阳光帅气的儿子，用他时尚精致的电动刮胡刀，顺着嘴唇旋转，滋滋的声响刺激着我的神经，心头也是暗自羡慕，年轻就是好啊！若我还是当初的二十多岁，一定也得买一个滋滋声响的刮胡刀，滋滋的声响好具节奏感好带劲。 羡慕归羡慕，毕竟，我早已不再年轻，时尚的玩意只配年轻人拥有！更何况，要让我下定决心，扔掉这个跟随我近三十年的刮胡刀，委实也舍不得。能用的东西不能随便扔弃，这些个传统思想早已融入我卑贱的灵魂！ 再说啦，换个新的还得花银子，这个刮胡刀虽说早已老旧不堪，却是完全可以将就。不就刮一下胡子么？式样又不能当个饭吃，刀片钝了换一张就是，换了刀片，一样的好使，功能依然嘎嘎滴！ 这么些年对儿子的养育也算没有白费。儿子大概或者从我的眼睛里读岀，实际上，我也想拥有一个崭新精致时尚的刮胡刀。二话不说，给我网购了一个崭新的电动刮胡刀。 从快递员手中，郑重的接过快递包装盒，已知天命的我，心头也难免起了一层细细的涟漪，荡了几荡。回到家，迫不及待的三下五除二，几把撕扯掉这外包装盒，取出时尚精致的电动刮胡刀，紧紧的攥手里，生怕从手头溜掉！ 忍不住拿岀用了近三十年的老古董，和手里的电动刮胡刀对比。真应了现今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老旧的刮胡刀，在散发出高贵光芒的时尚玩意面前，是那样丑陋，那样土气，那么不堪入目！ 真是难以想象，这老旧土气不堪入目的刮胡刀，竟陪伴了我差不多三十年，刮掉了我的青春，刮走了我意气风发的大好年华！ 看着手中这两个相同功用的玩意，也不知到底是惆怅还是失落，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是对这老旧土气的刮胡刀，还真是有点难以舍弃。 的确不忍心扔垃圾桶，让它随垃圾扫地出门。小心翼翼的用纸包裹好，放进床头柜的角落里。 陪伴了几十年，经过了风风雨雨，却不曾大富大贵的妻子倒是理解我的心情，轻言细语说，不用藏那么好吧，说不定，这东西还会派上用场，如今，好多好看的东西，都好看不好用，还不如这些不好看的东西好使！ 几十年来，我们两口子，虽说不上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偶尔也会筋筋绊绊，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恩恩爱爱。 我对妻子的话，深以为然，表示赞同。许多时候，我们都不敢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往往总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察言观色，把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独望星空，才把憋屈苦逼的自己掏出层层伪装，对月亮对星星，独言独语，泪流成河。
兴冲冲把时尚精致的电动刮胡刀，在脸上游走，嗞嗞嗞的声音让我内心五味杂陈，电动刮胡刀不仅快捿，还刮得干净，刮得舒服。 随着刮胡刀游走，两眼却死死盯着门外大路，期待着有人从大路上经过。最好还惊诧地看见我正在使用时尚玩意。 如果这样，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我儿子给我买的新玩意，这东西好使，价格并不低，儿子真是不会持家，买这玩意没个啥用，我已经五十多岁，不用这东西也照样过一辈子。 我琢磨着潜台词，以便发现有人后，最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结果，门外的大路上，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寂寞空旷的大路上，一天天鬼老二都没得几个，死寂沉沉的村子早已苟延残喘，挣扎着不知哪一天会彻底死去，眼前，没有半点鲜活的气息！ 抚摸着光光生生的下巴脸颊，从惆怅中独自回过神来，自我满足了一下，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自我陶醉一番。陶醉归陶醉，还是免不了惆怅，这村子，这路，咋会弄成了这个样子？曾经的鲜活气息都到哪里去了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拥有并且使用了崭新时尚的电动刮胡刀，却没有人知道，真是遗憾，悻悻然。叫妻子拿来一个镜子，仔细打量并端详，打理干净胡须后的面孔，脸上沟壑纵横，尽显沧桑，不过，还是掩盖不了曾经帅气的轮廓！ 时光真的是一把杀猪刀，独自一声叹息，感慨时光流逝，青春不再。 过去，基本上十天半月也无心打理一下门面。任胡须在脸颊嘴唇恣意生长，不修边幅似乎也更加随性自然。今，有了个新家什新玩意，三天不用就手痒。稍微有点空，就把那时尚精致的玩意，拿出来在脸上嘴唇上游走一番，听着刮胡刀发出滋滋的声响，心里总是涌起一分难以言说的情绪，象欢喜，又象难过，或者，又什么都不是。 正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情绪中，忽地，嘴唇上的皮肤一紧，针刺样痛了一下，欢快的滋滋声一下变得迟饨，仿佛有双手卡着。 奇了怪，拿手里翻来覆去，左看右看，这玩意还是那样崭新，式样精致，散发出高贵的光芒！让人爱不释手。让我爱不释手的玩意，任凭我如何样捣鼓，它就是不动声色，一动不动！ 莫非是没电了？插上电源，这东西还是那般直愣愣冷嗖嗖兀自不动，稳如泰山！看着镜子里刮了半边的老脸，感觉十分滑稽十分好笑，原本就是个小鬼，这下小鬼变了小丑！ 不禁卵火烟烟冒。想不到，真应了妻子预言，有些东西看着精致时尚，经看不经用，俗话说得好，马屎皮面光，里面一团糠！ 一向难得发火的我，也是忍不住大动肝火，把那玩意高高举起，狠狠地往水泥地上摔去！这东西咕咕噜噜的一下子滚出老远！ 暗自庆幸，没有把那老旧的刮胡刀扔垃圾桶，从柜头柜子里翻出来，装上以前没用完的刀片，用热帕子捂捂老脸，挥舞刮胡刀，三下五去二，脸上变得干干净净，光光生生，人也一下子精神焕发起来。 妻子目睹了我刮胡子的全部过程。竟也调侃说，现在你倒该清楚了吧，是旧的好呢，还是新的好呢？网上，网上，真能把人给网上呢！
妻子这样说，倒是让我有了逆反的心理，我就不信这个邪，这个东西之所以好看不经用，是儿子给老汉买的便宜货。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一分钱一分货嘛！ 掏出手机，一番操作下来，买了一个比刚才扔掉这个贵几倍的刮胡刀。产品介绍说，这款玩意是老字号大品牌，许多家喻户晓的所谓知名人物也在使用！ 既这样，那就选这款啦，这次，肯定不会让人失望，虽然说，这价格让我心疼，为了证明一分钱一分货的正确，我义无反顾！ 结果，一切都如妻子所言，网上，网上只是把人给网上！毫不意外，这款价格相对昂贵的玩意，也是个好看不好用的东西，才用了几次，又如第一个那样被人卡住一般，不动声色，一动不动了！ 所谓的一分钱一分货，也弄成了一个笑话！ 次日，逢场。去街头杂货铺买一包老式刀片。还别说，刀片这些年，价格还比较良心。啥东西都成倍涨价，唯刀片，相对还是那样便宜。 前些年，一张刀片，任你呼呼啦啦在脸上飞舞纵横，少说也能用上十余次才更换。而今，便宜如过去的刀片，刮上三两次，便显得笨拙无能为力！ 我纳了个闷，这岁月的风霜不仅让我变得衰老沧桑，还会让胡须也变得苍老坚硬？变得不可理喻，不近人情？即使锋利的刮胡刀也无能为力么？！ 想到这，让我打了个寒战。赶紧凑到镜子前，仔仔细细打量端详满脸胡乱生长的胡须，除了几根变得花白外，其他的仿佛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这…… 一咬牙，掐住一根胡须，一用劲，生生地扯了下来，很痛，也很幸福，之所以感觉痛并幸福，充分说明，我的神经没完全麻木，还能感觉痛！ 世上，还有啥让人能感觉痛，而让人幸福的吗？ 既然是这样，这分明又是为什么呢？过去，一直坚硬锋利的刀片，一下子变得这样软弱这样无力呢！其实，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我不愿承认这让人伤心的事实，我想欺骗自己，这应该不是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事实！ 刀片，还是那个刀片，名字还是那个名字。生产刀片的早已不是过去那些人。或者，那些人早已故去。故去的人带走了过去的岁月，结束了一个时代。 刀片还在继续生产，生产刀片的人，如同你和我，面对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诱惑，早已忘了老一辈的嘱托，老一辈的初心，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一切只向钱看，只讲利益！ 过去，世人都说挣钱，现今，人人都叫整钱！ 变化的不仅仅是文字，还有人心。并不是我喜欢把自己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活在消失了的岁月里！ 刮胡刀，我手中的刮胡刀虽然老旧，却是经历过岁月洗礼，还完全可以使用。刀片，原本应当和这刮胡刀刀架匹配的刀片，却失去了灵魂！ 我早把一切看得通透，我只希望，当有一天，我们不再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撕下所有伪装，那才叫活得潇洒活得痛快！
作者简介：野草，谢良平，村夫，喜文字，苦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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