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appy Lantern Festival “采灯映面，朱符照眼”，所谓“佳气郁葱，百草奋兴”者是（二语出明高道素《上元赋》及《史记·历书》）。盖考之畴昔，莫不以更岁为盛典。自元旦逮晦日，酒食嬉戏，习俗相承。当兹嘉节，掇拾旧事，爱为灯语，以资谈助。  考元字之义，《说文》：“元者始也。《礼记·礼运》：'元者吉之始也’。《吕览·召类》:'元者始也，首也’。《左氏昭公十二年传》:“元者始也，长也”。则“元”字实有始新生长之义，而郁育蓬勃之气并亦孕焉。故一年之首曰元旦，所谓上元者乃导始于术数之语，术数家以十甲子配六宫，必一百八十年后度尽，故以第一甲子为上元，第二甲子为中元，第三甲子为下元。见之史志，则始于汉，《史记》天官书注索隐曰：“案上元是古历之名”。此殆即上元之最早见于记载者，厥后如汉《儿宽传》，《汉书·律历志》，《后汉书·律历志》率皆有上元纪岁之文。然其义乃限于律历，非专指正月十五日而言。逮后始谓正月十五日为上元。白六帖：正月十五日为上元。《山堂肆考·宫集》卷八《岁时》亦有此语,大抵在唐以前甚少谓正月十五为上元者。 上元亦曰元宵,其说见之《山堂肆考》,殆即元夜之义,今北人并以为汤圆之别称(刘若愚《明宫史》卷五已谓为“元宵”),其名之入人深,足可觇见。又曰“灯夕”，则以上元张灯故名。《宋史·吕蒙正传》:“上尝灯夕设宴,蒙正侍，上语之曰:'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据此又可知赵宋上元佳节之繁华。或又曰灯节,则非专指上元而言,如陆游《上元》诗之“微雨恼灯期”,“灯期”之义亦犹之灯节,第要以上元灯节中最火炽之一日也。  《七修类稿》谓元宵放灯仿于李唐，其语曰：“元宵放灯起唐开元间，谓天官好乐,地官好人，水官好灯。上元乃天官下降之日,故从十四至十六夜放灯,后增至五夜。然揆诸汉人记载,则其事似由汉祀太一衍释而成者。”《史记·乐书》曰：“汉家以望日祀太一从昏到明”。《太平御览》曰：“汉家祀太一以昏时祀到明,今正月望夜游观灯,是其遗事”。《春明退朝录》卷中曰：“上元燃灯,或云沿汉祀太一自昏至昼故事。”《曲洧旧闻》卷七亦曰:“唐沿汉武帝祀太一自昏至明故事”。是后来正月望日夜游观灯为其遗迹无疑。至如王朗秦故事谓秦时元旦列灯,虽时日未符后世之说,要足知岁首悬灯志欢，固为王堂常礼,亦可视为后世放灯之滥觞也。又《七修类稿》谓放灯起唐开元间,稽之载籍,亦未允当。《春明退朝录》卷中:“梁简文帝有《列灯赋》,陈后主有《光璧殿遥咏山灯》诗。 其事虽简陋不及后来之盛，而亦可断言唐以前实已有之。且隋承破乱之余,天下稍安,帝王臣民亦竞尚娱乐,盛况空前,又足与唐开元时并跻繁阅。《北史·隋书·柳彧传》云:“上奏曰:'京邑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阶塞陌,鸣鼓聒天,燎炬照地”。虽未明言灯事，而亦不难想见。唐初灯始盛矣,《旧唐书·中宗纪:“景龙四年上元夜帝与皇后微行观灯,至中书令萧至忠之第。是夜放宫女数千人看灯,因此多有亡逸者。丁卯夜又微行看灯,幸章安石长宁公主第。”  先天二年睿宗亦竞事灯设,作灯轮,都人于灯轮下踏歌三日。《朝野佥载》云:“唐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五十六夜，上御安福门外，作灯轮,高二十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灯五万盏，望之如花树。宫女千数耀珠翠,施香粉，又妙简长安年少妇女千余人,其衣服花钗婢子亦称是,于灯轮下踏歌三日。” 《唐书·睿宗纪》亦有如是纪载，又曰:“睿宗好乐,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日僧娑陁婆请夜开门,燃百千灯,睿宗御延喜门观乐。《山堂肆考》引《唐辇下记》亦曰：“上御安福门观灯，令朝士能文者踏歌,声调入云。”亦即《唐书·睿宗纪》景云二年观灯事,其文曰:“上元日夜上皇御安福门观灯,出内人,联袂踏歌。”是皆开元以前之事。至明皇,政事一疏,嬉娱遂勤,上元灯事为尤最。其时无分上下,举国若狂。金吾不禁,士女骈阗,所谓华联饰翩,车服烛路者是也。 《雍洛灵异小录》云：“唐朝正月十五夜许三夜夜行。其寺观街巷,灯明若昼,山棚高百余尺,神龙以后复加严饰,士女无不夜游,车马塞路，有足不蹑地浮行数十步者。”韦述《西都杂记》云:“西都京城街衢有金吾,晓暝传呼,以禁夜行。惟正月十五日夜敕许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 ,谓之放夜。”当时情况由诗人吟咏亦颇能得其一二。如郭利正之'九陌连灯影,千门共月华,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苏味道之'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崔液之'’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闲灯不看来’,皆一时绘声绘色之笔，使人不难追忆盛唐之繁华也。  唐时佛法兴盛,故所为灯亦多佛灯。崔液《夜游诗》:“神灯佛火百轮张,刻像图形七宝装,影里如闻金口说，空中似散玉毫光”。孙逖《正月十五夜应制诗》亦有：舞成苍颉字，灯作法王轮”之句，俱足为证。盖亦假以报禳祈福者。段成式《观山灯诗序》:“及上元日,百姓请事山灯,以报禳祈祉也。明皇尝在东都上阳宫,大陈灯影,作灯楼二十间,金碧辉煌,为灯景之冠。《明皇杂录曰》:“上在东都遇正月望夜，移仗上阳宫,大陈灯影,设庭燎,自禁中至于殿庭,皆设蜡炬,连属不绝。时有方都匠毛顺巧思结创，绘彩为灯楼二十间,高一百五十尺,悬珠玉金银,微风一至,锵然成韵,其灯为龙鳯虎豹之状。明皇精心致意于灯制，故花样超绝,争奇斗胜,有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金袅银燕、浮光洞、攒星阁诸种灯。《山堂肆考》引《影灯记》:“正月十五日夜，唐玄宗于长春殿，张临光宴，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金凫银燕、浮光洞、攒星阁,皆灯名。又于宫中延方士作术，观灯西凉、成都及广陵三地。 《太平广记》曰:“开元初，正月望夜,玄宗移仗上阳观灯。叶法喜曰:'影灯之盛,固无比矣,然西凉今夕之灯亦亚于此’。玄宗欲一往观，法喜曰:'此易耳’。令上闭目,已在霄汉，俄而及地,既覩影灯,连亘数十里,玄宗乃回。帝在凉州，以镂铁如意质酒,翌日命中使验之,果然。 《幽怪录》曰:“开元十八年正月望日,帝谓法师曰,四方之灯,此夕何处极盛。对曰：'无逾广陵’。帝曰：'何术以观之’。师曰，可。俄而虹桥起于殿前,师奏桥成,但无回顾,于是帝步而上。太真及高カ士黄幡绰乐官数人从行,俄顷已到广陵寺观,陈设之盛，灯火之光,照灼其殿,士女华丽，皆仰望曰仙人现于五色云中,帝大悦。” 宋费著《成都游宴记》曰:“上元节放灯,旧记称唐明皇上元京师放灯,灯甚盛。叶法善奏曰：成都灯亦盛,邃引帝至成都,市酒于富春坊。费著之言，前所罕有及者。关于叶法善,久多神话式之传述,法师即谓法善,至法喜则或字讹耳。此虽写方外言,不足称典实，录而存之,亦略可备考征灯事者之参览,不可以诡异废之也。  开元间,上有皇室为导,勋戚大臣间亦风从,又以杨家为最。《开元天宝遗事》曰:“韩国夫人置百枝灯树，高八十尺,竖之高山,上元夜燃之,百堡皆见，光明夺月色也。杨国忠子弟，上元夜各有千炬烛图。”其主奴威势凌驾都人,抑且及于公主。《山堂肆考》引《杨氏外传》曰:“唐开元十年上元日，杨家五宅夜游,与广平公主骑从争西门市,杨家误鞭公主衣，公主坠马，驸马程昌裔扶主,因及数挝。”因争市而龃龉,想见车马填塞之状,盖其时都邑每値上元,腾欢扬采,景致最盛,东西两京以辇跸之地为尤甚。李义山诗'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溢通衢’，殆写实也。  唐亡,五代割据称雄,兵革频兴,太平日少,故于娱乐之事,未克讲求。惟蜀以息关自守,财物蕃厚，得保存精力,遂于张宴设灯间赤举之。蜀《梼杌》卷下云:“ 广政三年正月上元观灯露台,舞倡李艳娘有姿色,召入宫,赐其家钱十万。”然不以为常也，且无定时,《成都游宴记》曰:蜀王孟昶时,间亦有放灯,无定日。”考之唐书谓,咸通十年正月二日街坊点灯张乐,昼夜喧闹。盖大中承平之余风,可知不独蜀无定时,唐时亦不仅上元放灯已也。（待续） 更多精彩内容 请关注京畿学堂 主办：河北京畿学研究中心 编辑：袁钿越 张敬仪 韩逸凡 曹梓雨 王金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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