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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世界为何不统一?

 潘海露 2023-02-06 发布于江苏

赵博渊

就在埃及尝试“联合共和国”的同年,源出哈希姆家族的约旦和伊拉克王室,组建了“阿拉伯联邦”。但这一年伊拉克发生军事政变,推翻了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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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8 1 年埃及总统萨达特遇刺

因以色列反击哈马斯而全面爆发的新一轮巴以冲突,仅持续11天就迅速停火,回归和平。关于冲突的动机众说纷纭,有美国黑幕论,有内塔尼亚胡野心说,以色列军方甚至指责伊朗暗中操纵。中东局势向来复杂诡谲,面对此次号称7年来最严重的巴以冲突,叙利亚之外阿拉伯诸国表态之克制,甚至还不如非阿拉伯的土耳其来得强硬,令人称奇。

外界的刻板印象是,阿拉伯人因为不团结,才会被以色列屡屡以小击大。然而,阿拉伯人的身份更多注重部落血统,对于更广泛区域的利益并不那么重视。纵观阿拉伯历史不难发现,除去中世纪大征服时期政教合一的大团结,大部分时间里阿拉伯世界力量分散才是常态。

该选择哪种政体?

阿拉伯世界并非铁板一块,存在诸多差异:地理上,可分成北非、地中海东岸、两河、半岛、海湾五个板块;经济上,可分成产油国和非产油国;人口结构上,可分为纯阿拉伯国家和混合民族国家;宗教上,可分为逊尼派、什叶派等。

但最大的分歧在于政治—既有君主制,又有共和制。一般来说,前英属殖民地最大限度保留了君主制,而前法属殖民地通常采用共和制。

一战期间的“阿拉伯大起义”,摧毁了奥斯曼帝国在阿拉伯半岛的统治,但那些领土既未统一,甚至都未获独立。战后,约旦和沙特以外,许多阿拉伯人地区成为英法的托管地。送走病夫般的土耳其,又迎来巨龙般的英法,半岛阿拉伯人可谓是驱狼进虎。

英法当时自有不容放弃阿拉伯半岛的理由。除了传统的地缘政治考虑,最大的诱惑就是石油。自1908年在伊朗西南首次勘探到石油后,阿拉伯国家陆续都有发现石油,而第二次工业革命中内燃机的问世,使得以石油为主的液态燃料成为主流能源。沉沦数百年的阿拉伯半岛,重新变成了战略要地。

托管局面直到二战后才真正改变。二战削弱了英法,至1950年代,除去少数边角旮旯,东起波斯湾、西至非洲西北角,一个独立的阿拉伯世界出现在世人面前。

独立问题解决了,阿拉伯人很快发现,统一是远比独立更困难的课题。譬如,假设阿拉伯世界统一,该选择哪种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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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阿拉伯世界(黄色区域)

阿拉伯人仿佛一夜回到“大征服”后的历史十字路口:如何将多个民族、信仰、政治、经济基础不同的异质文明,整合到同一国家框架内?彼时,有伊斯兰教这一黏合剂,问题是伊斯兰教早已内部分成无数教派,黏性大大不足,更遑论阿拉伯诸国各有利益诉求,小国只求平安度日,大国都想成为现代阿拉伯世界的核心国家,难免生出龃龉。

埃及的统一尝试

在推动阿拉伯一体化的过程中,埃及是最早吃螃蟹的那个。

历史上,成功抗击欧洲十字军、蒙古西征军的阿尤布王朝、马穆鲁克王朝,均出自埃及;近代阿拉伯世界自我变革最早、反抗土耳其人最力的也是埃及。埃及有着充足的实力和威望,行此非常之事。

1945年,在埃及首倡下,阿拉伯联盟于开罗成立。阿盟成立后,积极对付由美英安插进来的异质势力以色列。

对抗以色列,带有延续反殖民、彰显阿拉伯力量的意味;应对巴勒斯坦问题,更成了塑造阿拉伯一体化的炼金炉。

埃及1952年由君主制改为共和制后,在军人掌权下愈加活跃,对外频频组织对以战争,对内则就阿拉伯一体化作出各种尝试。

1958年,埃及与叙利亚组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这个纠合了共和国和君主国的松散邦联,仅仅存在3年就因为埃及人的霸权主义而解散,但埃及仍保留该国名至1972年。

相形之下,阿拉伯世界的君主国就显得沉默许多。这些君主国本是一战前后第一波民族解放运动的主角,但与英国的密切关系令它们名誉扫地,而二战后英法介入巴勒斯坦问题,更让君主国背负了政治原罪。埃及作为阿拉伯世界的重要大国,1952年弃君主制改共和制,正是这一思潮的集中表现。

就在埃及尝试“联合共和国”的同年,作为回应,源出哈希姆家族的约旦和伊拉克王室,组建了“阿拉伯联邦”。但这一年伊拉克发生军事政变,推翻了国王。

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是阿拉伯泛区域民族主义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六日战争”惨败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酝酿着深刻的政治危机。作为阿拉伯核心国的埃及丧师失地,空耗国力,对阿拉伯一体化事业的热情大减。此战后,美苏取代英法成为左右本区域局势的域外黑手,格外打脸当初倡导不结盟运动的埃及。

尽管6年后,埃及为收复1967年的失地发动了第四次中东战争,但最终却是拜美国调停,靠和平谈判才拿回西奈半岛。此后多年,埃及因“对以媾和”被阿拉伯世界视为叛徒,阿拉伯一体化于它已是无心、无力、无颜以对的奢望。

泛区域民族主义退潮

埃及之后,强人萨达姆执政的伊拉克,接过阿拉伯泛区域民族主义的衣钵。

冷战结束前后,对阿拉伯世界而言,如果说两伊战争抗击什叶派波斯人还算大快人心,那么为石油吞并科威特纯属同室操戈,令人齿冷。海湾战争时欧美大兵堂而皇之进驻、科威特人箪食壶浆以迎的场景,诉说着阿拉伯泛区域民族主义的衰落和退潮。

如果排除全面复古的泛伊斯兰主义成分,脱胎自伊斯兰文化传统、经近代国家主义强化的阿拉伯泛区域民族主义,不乏可取之处。然而,伊斯兰主义是漫长的农牧封建时代的集大成者,代表了传统智慧,国家主义却是近代欧美工业化时代的产物,两者间天然存在抵触,难以兼容。

阿拉伯民族主义者普遍避重就轻地选择了一锅烩,因而在政治实践中充满矛盾感,缺乏可操作性。国家工业化改造顺利时,国家主义压制伊斯兰主义占据上风,一旦工业化改造受挫,必遭伊斯兰主义反噬。1981年埃及总统萨达特遇刺事件就是范例:宗教极端分子行刺时,直斥“法老”萨达特反伊斯兰。

令人忧虑的是,冷战晚期起,随着阿拉伯各共和国先后陷入经济、社会危机,国家主义弱化,泛伊斯兰主义抬头。泛伊斯兰主义者自诩完美,喜欢抱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习惯于将问题归咎于外界。而坐在油田上致富的几个君主国,则异曲同工地将经济成功归因于真主对虔诚穆斯林的回报。执牛耳者沙特甚至金元开道,致力于瓦哈比教派的意识形态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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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1 9 4 5 年,阿拉伯联盟于开罗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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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二:1 9 5 8 年,埃及与叙利亚组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

21世纪的今天,科技革命、经济全球化极大丰富了阿拉伯世界的社会经济生活,阿拉伯泛区域民族主义式微,但伊斯兰主义+国家主义=阿拉伯民族主义这一公式似乎并未变过。

/作为阿拉伯核心国的埃及丧师失地,空耗国力,对阿拉伯一体化事业的热情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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