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许懿 | 捣年糕

 海燕文化工作室 2023-02-07 发布于浙江




捣年糕




文/许懿

年,当它的脚步越来越近,小村上空不时升起的饮烟和间续爆响的鞭炮,使得村子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米胖糖、番薯糖甜滋滋的味道和烟花爆竹的火药香味。

家家户户忙着扫尘、办年货、挂灯笼、贴春联。虽然那时村里的生活普遍贫困拮据,却阻挡不了人们对于过年的热情。只要你走进村里,就能够感受到从每家每户的房内屋外以及每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年味。

父母都是教师,常年在外,只有过年才回老家住上一段日子。等父母忙完学校里的事情,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回到老家的时候,基本上已接近年关了。捣年糕、包粽子、办年货,这些过年必不可少的程序都要在除夕前完成,忙得父母屁股都搭不了凳。那时,弟弟和妹妹还小,只有我和姐姐还能稍微帮上父母一点点忙。

捣年糕,就意味着要准备过年了。一般从农历十二月开始,那些年糕作坊就一直笼罩在炊烟、蒸汽和米糕散发出来的香味之中,牵动着人们对于过年最热切的期待和盼望。

父亲将粳米和糯米按比例掺好后抬到井边,用清洌的井水清洗、浸泡,待到米粒汲取了生命的源泉变得均匀饱和水润润,就用淘米的竹篓捞出来摊在竹甸上晾晒。


为了防止鸡和鸟的偷食,两个弟弟一人挥舞着一根长竹竿,主动承担起保卫的任务。他们一边驱赶着前来偷食的鸡和鸟,一边把长竹竿当作刀枪玩起刺杀的游戏。这种既有成就感又能玩游戏的美差,让两个小家伙乐此不疲,直杀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傍晚时分,当父亲和母亲用手拉车拉着捣年糕的大米以及两个弟弟和小妹,在我和姐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来到年糕作坊的时候,作坊内已挤满了大人和小孩。虽是严冬,但作坊内却是热气腾腾。那时捣年糕全用手工,是一项重体力活,因此除了一两个经验丰富的把作老师傅,其余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他们各司其职,分工合作,磨粉、烧火、上蒸、翻蒸、捣糕、搓揉、成型,每个环节有条不紊。

漫长的等待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为了吃年糕花,没吃晚饭的我们早已饥肠辘辘。但当一粒粒晶莹饱满的米粒流水一样欢快地流进打粉机变成雪花似的米粉飘落在收粉的容器里,当雪花似的米粉被师傅们装进蒸笼抬上沸腾的大锅上,当蒸熟后的米粉被端到石捣臼旁,砰的一声倒扣进石捣臼里,瞬间蒸汽腾腾、香气四溢的时候,所有等待时的饥饿和煎熬一扫而光。看着那白花花的年糕花,闻着那香喷喷的米香味,口水在喉咙里直打咕噜。

父亲让师傅从捣臼里抓出几把蒸熟的米粉,母亲把家里带来的豆酥糖拿了出来,将热烫烫软绵绵的年糕花用手掌压实,然后把豆酥糖裹进年糕花里,一个个递到我们手里。我们迫不及待地把裹着豆酥糖的年糕花塞到嘴里,年糕花散发出来的米香与豆酥糖的豆香混合在一起,慢慢地在唇齿间延展开来,香香的,糯糯的,吃到嘴里,糯软柔韧,滑嫩爽口,越嚼越甜,越嚼越香……

等填饱肚子,我们的兴趣和注意力才真正放在捣年糕这件事上。家里人多,一般都会捣上100多斤米的年糕,一直可以吃到来年春夏之交。作坊里的蒸笼比家里的大得多,一次能装下30多斤米粉,100多斤米磨出来的米粉大概有四五臼年糕可以捣。

捣年糕用的捣臼,上方是用木头搭起的一个架子,两面都有扶手,上面可以站人。捣子头安装在一根粗大的木头上,然后固定在木架子上,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后生站在木架子上用力地踩踏,捣子头上下翻飞,一下一下地把捣臼里的年糕花捣成柔韧的年糕团。而把作师傅则不停地用溅过冷水的双手翻转着捣臼里的年糕团,直到整个年糕团被捣得晶莹剔透为止。然后把年糕团抱到光滑的木板上,把年糕团切成一小团一小团,用手反复挤压和搓揉,揉捏成一根根手臂一样粗细的年糕条。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围在捣臼旁,一边拍着手哼着“捣年糕,吃年糕,吃了年糕步步高”,一边盯着那捣子头一下一下地砸下来,心里充满了欢乐和喜悦。那捣子头砸在年糕团上发出的砰砰砰声,以及弟弟和妹妹幼稚的童音与年轻力壮的后生踩踏捣子头时发出的雄壮的号子声混和在一起,在作坊里涌动成一种撞响春韵的和弦。

当我们把一根根光滑白嫩的年糕装进箩筐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虽然寒风凛冽,但温温暖暖年的味道,却在每个人的心中弥漫开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沉浮,世事变迁,再也没有了孩童时那种对于过年的期盼和渴望,也早已失去了对于过年的热情。但我的心中却一直保留着儿时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捣年糕的情景,那些带着飘香的回忆依然溢满心间。记忆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年味,也许是逝去的岁月留给我的一份感怀,抑或是自己对那已逝去的岁月的深深眷恋。

作者简介

许懿

许懿 ,祖籍天台。现供职于浙江省宁波甬台温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甬台温管理处。浙江省交通作协会员,宁海县作协会员,有报告文学、长篇通讯、散文等散见于报刊、网络。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