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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兔子告状之六:初步交锋 | 中篇小说 周建义

 文化佳园 2023-02-07 发布于江苏

听牌长说县大人找其有要事相商,小妇人并未表现得诚惶诚恐,而是波澜不惊地邀请来人去堂屋客厅坐谈。刘知县拱拱手表示客气,遂让一行来人在院内等候,自己只带领教师爷和保长跟着小妇人来到了堂屋客厅。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郁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刘知县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而小妇人的脸只红了一下即恢复如常,其表情较之前似乎还多了些惨惨戚戚。
刘知县在上位坐定,教师爷和保长左右也坐了下来,小妇人未敢擅坐,只在下手位立着,等候问话,待知县大人准坐后,才面上侧身半坐在椅子上。听刘知县轻咳了一声,教师爷欠了欠身,代表知县首先发话,说明了来意,并详细介绍了陈三案情中关于野兔拖银子进坟的经过。教师爷接着说:此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如果真如此,陈三当属过失伤人,尚可保全性命。如找银子不着,说明陈三欺官枉上,企图蒙蔽过关,那样陈三将罪有应得死刑!有鉴于此,希望尊夫人能晓明大义,配合官府破坟开棺,查明真相。所需银两由县衙支付,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小妇人开始听说还声色无动,但听闻要破坟开棺时,脸瞬间阴了下来,红一阵白一阵,人也如坐针毡般地变化着坐姿。听教师爷问自己的意见,并不直截了当回答,而是冷冷地回问道:官府掘我夫新坟,可是按律而行?”“暂非也。听小妇人问得咄咄逼人,刘知县直接的地回道。既不是依法而行,小妇人何以从命?!我夫新去不过百日,便要被人掘坟暴尸,小妇人就是以死相搏,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们伤天害理!言毕,小妇人跌坐在地上,一手拍地,一手掩面号啕哭叫起来: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朗朗乾坤,你们竟如此欺我新寡之人,天理何在啊——
刘知县见状,拍案而起:你也休要撒泼,我们来此一为陈三命案公平审判,二也是为你清白!听知县大人这样厉声厉气的地说是为了自己清白,小妇人瞬间停止了哭泣,抬起没有几滴泪的杏眼直视着刘知县:大人何意?!”“现如今野兔拖银进你家新坟之事已广为传播,有声音说是神兔显灵,欲揭露真相,为逝者鸣冤!你若无私,何畏开棺?!刘知县继续严肃地说。坐在一旁的教师爷听刘知县似乎胸有成竹,一语破的,虽由衷的佩服,但仍为如何收场而替知县大人捏了一把汗。可小妇人并未有半点怯意,哼!的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大人怎能无中生有毁我名声,污我门户!如有神兔之说,那你让那兔子告我便是!说完一屁股坐在椅上,盘起二郎腿转脸向外,不再言语。既然如此,那咱们骑驴看唱本,回府!见此,刘知县更是大为恼火,甩袖带领教师爷和保长起身离去。不送!小妇人亦不甘示弱,提起掩面拭泪的绢花手帕向空中一抖,愤愤地说。
晚上,余怒未消的刘知县独自在书房里踱着,夫人敲门进来告知教师爷来访,刘知县忙说:有请!夫人回身请进教师爷,给其沏好香茗,又为老爷添了些茶水,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房内,二人分宾主坐定,教师爷首先发话:大人还为那妇人动气呢,不必不必,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此事遇上大人您,她有何好果可食啊!刘知县并未接其话题,反问教师爷对此案情审理有何高见。教师爷正想帮知县大人摆摆龙门阵,突有衙门小厮敲门请进,听大人准进,那小厮轻轻快步,进到知县跟前,耳语告知,知府大人专差来访。快接进厅上坐了献茶,我更衣便去。知县吩咐道。小厮去后,教师爷道:哇,好快呀!刘知县边更衣边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尊兄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为示对知府大人的尊重,刘知县在内府亦着官服与知府内差相会。看知县进了客厅,差人缓缓站起来,抱拳拱手唱了个喏,未及知县还礼,那差人就先说道:在下此来并非擅造,皆因奉我家老爷之命而来,一是知府大人新近围猎得了些野味,特遣在下送些与知县大人分享;二来,我家老爷听说姨奶奶张氏似乎遇点官司,专门让在下顺带个话,请知县大人勿要有甚顾忌,秉公依律办理就是。在下以为,法不外乎人情,如无要紧,还请知县大人多多关照一二,有恩再谢,有情后蒙。看这差人有点狗仗人势、盛气凌人,刘知县如何听不出话外之音,可一时亦不想和其撕破面皮,于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回道:恭谢知府大人的抬爱和教诲,山雉野兔下官收了,请回报知府大人,下官食朝廷俸禄当竭力为朝廷分忧,为一方父母定倾心为百姓做主,绝不辜负知府大人之重托和贵差之所望!”“如此甚好,告辞!来差说完又拱了拱手,便忙忙地走了。
送走知府差人,刘知县依旧回到书房。对刘知县与那差人的谈话情况和结果,教师爷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刘知县倒是很洒脱,坐下来呷了口茶水,说:不管他,继续说说尊兄的看法。
好。教师爷说道:近日,愚兄夜观天象,此地有一股冤戾之气直冲月宫,令桂栗风萧,玉兔骚动,现陈三一案始终有一野兔牵针引线,似有所应验。万物皆有灵,尤以近野之兔为最甚,此兔引我等到张生新坟,进而到张氏,且造出如此动静,亦说明张生笃定冤情似海。我又观那新宅新妇,皆是不祥,依宅经论,其宅为凶宅;以相学论,其妇为克星。故愚兄以为,那张生应是其新妇所伤害。
刘知县点头称是,我也观那小妇人丰润蛇腰,行漂止浮,颧突唇坠,绝非善类。其邻社应有非议才对,伤夫害命或许也都留下些蛛丝马迹。知县又说。
下午回府之前,愚兄倒是打探了一下,除有说其妇好艳轻浮外,尚未有实质性的佐证,况其所住隔村地僻,新嫁张门亲友甚少,且也不走动。唯其夫去后,有其娘家一表弟常出入府宅,帮助料理些家庭琐碎事务。
可是我们看到的那黄脸青年?听教师爷说,刘知县问。
应该是,据说其表姐夫在的时候也常来陪酒作欢。教师爷说。
哦,各种迹象都表明那张生确实死得蹊跷,但无人举告,非开棺验尸又很难定案。刘知县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着,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之后二人沉寂了一会儿,刘知县突然转身走近教师爷:尊兄看这样若何?遂知县大人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教师爷听得直点头称道,但又不无担心地说:好且是好,只是那小妇人自以为朝中有人,刁蛮跋扈,伶牙俐齿,而所仰仗的知府大人又是个徇私护短的主儿,一旦打蛇不死,唯恐对大人前程不利啊!
这我已想到,适才送来所猎死鸡血兔,既欲敲山震虎。然,野兔尚能明察冤情,为冤魂伸张,我等为官一方,尊为百姓父母,岂可苟且偷安!大不了回家卖红薯便是了。刘知县凝神静气,坚定地说道。听得教师爷肃然起敬,起身抱拳深深一躬,道:有大人执掌一隅,真乃地方之幸,百姓之福也!但愿知府大人能见东翁之赤诚,以朝廷为重,不行报复。
看教师爷还有点放心不下,刘知县又道:且按我说的办,开棺验尸,即见分晓,一旦有误,自是我一人承担!教师爷张张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遂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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