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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山的日子 侯付廷 腊月二十八和同事把矿山上各个门楹的对联贴好，顺便把节前值班事项交待了上来的工作人员。车子前几天就擦得铮亮，二十多公里山路一路下坡，一出垭口视觉豁然开朗。从疫情梦魇中挣扎出来的人们终于恢复了自由，沿途公路两旁的农舍前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性急的人家早早把对联也贴好了，一派节日的气氛。108国道上的拉煤重卡也明显少了许多。在山沟里蜗居一年，春节期间终于可以走出大山。“白日放歌需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此时，我就是这样的心情。  按照以往惯例，本应该过年时一家人赶回乡下陪年迈父母的。因为口罩原因前段时间是想回不让回，现在忽然放开是想回不敢回，故乡近在咫尺也只能回首遥望。一路向南到了原平，懒得上高速让车流簇拥着走，干脆上了去忻州的快车道，过太忻大道，直接沿阳兴大道到滨河路。不同以往，路上的车非常稀少，边开车边欣赏沿途风景，不到两小时便到太原。 疫情中的城市少了车水马龙，和大山里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寂寞。城市的人们掩隐在高楼间，夜晚是从下到上开始的，先从路灯开起，然后是高楼上的窗口零零星星现出光芒，等天完全黑下来整个城市上空虚幻出一个巨大的光圈来，屏蔽了无数的星星，也就少了山里月挂桂枝，窗剪山影的美轮美奂。 我常想，人应该都有孤独的时候，不只是我有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和身居深山或都市没有太大的关联，这种寂寞或者孤独，有精神层面的，有物欲需求的，一生里人大多在慢慢习惯和消化这杯苦酒，如同当下这疫情。 大年初一是个好天气，在乡下讲究这天是个全日子：出去喜神、财神都可遇到。女儿半月前就因为疫情学校早早放假回来，儿子公司放假也休息，天寒地冻的一家人不想远走，选来选去便直奔一百多公里的王家大院。 因为前几年在晋中灵石一煤矿工作过一年，虽离开两年多了还是会常常想起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踏足过的沟沟岔岔山山水水。仿佛无数漂泊过的地方都是我停靠过的码头，就像远方的亲人从不会疏远。 王家大院得以保护和重新开发也是得益于耿市长在灵石就任时的力排众议，当时因为投巨资到院落修缮，好多人甚至状告到中央。等他离开多年后，当地政府才从王家大院旅游拉动经济效益中感受到他决策的前瞻性，老百姓也认识到他是个造福一方的好官。 本以为春节期间是免门票的，结果到了才发现一人收35元。本地游客多，号称民间小故宫的王家大院一千多间房屋几乎每个院落都人头攒动，看砖雕，看石刻，看院里的亭台楼阁，看房饰的精雕细琢，看建筑群的错落有致，看堡墙的藓苔斑驳百年沧桑…… 王家大院几百年间的兴衰史正是清王朝的兴衰史，王家人的奋斗史就是晋商叱咤风云的缩影。在一间房内我看见王家族人的一张捐票，大概内容是因为王家捐多少匹马，多少物质，多少银两，朝廷就给了个四品顶戴的官位。官离不开商，商也离不开官，古今亦然。 我去过平遥古城，去过乔家大院，去过邓九刚笔下呼和浩特的大魁盛，去过额济纳旗的驼道，曾经富甲天下的山西先人们与天斗、与地斗，最后舞台上的黯然谢场却无一例外都败于与人斗：域外势力也好，官场腐败也罢，就像红顶商人胡雪岩一样殊途同归。 站在高高的堡墙上，举目远望，右面跨过滔滔不绝的汾河，那若隐若现的群山深处曾经是我工作过的地方，左面近在眼前的绵山就是传说中晋文公想逼出不愿邀功争赏隐居山里的介子推的地方，统治者任性，脑门一热下令焚山，结果介子推宁死不从和母亲同被烧死在一棵大树下。晋文公追悔末及便把这一日定为禁烟寒食日，也就是清明寒食节的由来。扶垛遐思，天地悠悠，沧海桑田，古今多少豪杰事，都湮没在岁月红尘中。 大前年我去灵石应聘时在县城住过几日，在灵石县城广场中有隋文帝杨坚北巡开挖汾河时获得的巨石一块，似石非石，似铁非铁，记得当时正值冬初，我以手相触乍寒乍暖颇感灵瑞。本想带家人一起看看，因为时间不早，原路匆匆返回。 乡下老百姓的年是一直到正月十五过了才算结束，曾经神出鬼没的疫魔好像经过十几亿人民的“阳”后消停下来了，正月十三回到故乡，大疫后的狂欢，街上的人大多数去除了口罩，消失好几年的闹元宵村里小办，镇里大闹。夜晚礼花在天空绽放，锣鼓喧天，又想起中学读过的法布尔描写蝉的文字：三年黑暗地下的生活才换来一个月阳光下的尽情歌唱，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它们祝福呢？这词这句放在当下是如此的应景。 再次感谢我们的专家，破天荒今年农民可以定点定时焚烧秸秆了，草木灰还田，多年以来困扰父老乡亲们的：病虫害泛滥，河道堵塞，腐臭熏天……终于得到了解决。望着田野已经开始劳作的农人，望着村庄上袅袅的炊烟，听着犬吠鸡鸣，这才是农村气象。如果都像有些地方那种断炊绝灶，农村没有人间烟火怎能谈得上幸福生活呢。 正月十四赶上个立春日，返矿途中，远山近谷似乎半月光景统统换了新颜，天空蔚蓝，新日高悬，阳面山坡上的积雪已经无影无踪，远处的落叶松开始泛绿，曾经冰面覆盖过的路面也显露出来，沉默了一个冬天的谷底溪流又吟唱起欢快的歌声，阳光正好，薄雾升腾，不时有牛羊小心翼翼立在冰上探头畅饮。新春暖浮生，人世轮回，新的一年愿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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