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娘，舔着刀刃上的果汁

娘，舔着刀刃上的果汁

塞外笛声

 

娘从提篮里摸出

用鸡蛋换来的惟一的苹果

用刀反复比画着，终于将刀落下

切出了橘子瓣状的六份

一瓣捧给了上工回家的爹

剩下的分给了我们姊妹五个

娘兀自背过身去

舔了舔刀刃上的果汁

娘在1976年傍晚的这一幕，

被土墙上的影子和爹的目光

逮了个正着

爹夺过娘手中的菜刀

将自己的那瓣苹果

切成两半，塞到娘的手里

娘刚挑亮的那盏油灯

在爹的眼中，瞬间

——模糊了

被一首诗深深触动，不一定关乎共识性的好诗元素，也不完安全出自审美判断。这首诗如此真实，因为它源自生命中隐秘的私人记忆。四五十年前，苹果也是稀罕之物，今天的90后00后听起来可能会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道作者是否我的同龄人，这首诗出自亲身经历，还是对往事的虚构？诗的背景和故事发生在农村，叙述语调平稳，氛围压抑。“娘从提篮里摸出/用鸡蛋换来的惟一的苹果/用刀反复比画着，终于将刀落下/切出了橘子瓣状的六份//一瓣给了上工回来的爹/剩下的分给了我们姊妹五个/娘兀自背过身去/舔了舔刀刃上的果汁”。这一细节过于逼真，像尖刀刺痛人心，就写作而言，属于画龙点睛之笔，十分出彩。“爹夺过娘手中的菜刀/将自己的那瓣苹果/切成两半，塞到娘的手里”,穷人的爱，跃然纸上。

我以为这就是“事实的诗意”，好诗的理由之一种。它像一抹昏黄的灯火，不仅在另一个世纪的某一刻感染了我，更重要的是，它为中国人留存了一个年代的深刻记忆。

特邀点评：杨克

诗人简介

塞外笛声，原名李一泰，生于山东沂南县，中学时随父母迁移北大荒。在《清明》《春风》《芒种》《北方文学》《北方作家》《时代文学》《诗刊》《星星》《诗林》《诗潮》《诗选刊》《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文学杂志发表大量文学作品，有作品被收入高考语文模拟试卷。出版散文集、诗集多部，作品多次获奖。2022年，被《诗林》《绿风》《当代诗人》、西南大学诗歌研究院评为“十佳当代诗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建三江作家协会主席。

      专家简介

杨克，诗人，编审，一级作家。出版《杨克的诗》《有关与无关》《我说出了风的形状》《我在一颗石榴里看见了我的祖国》等十二部中文诗集、四部散文随笔集和一部文集以及八种外语诗集。翻译为17种语言。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