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导读： 只不过，一世英雄的刘载之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张忠诚这个小人，终究是无人知晓了，想来也不会是大是大非，鸡毛蒜皮就能点燃狭隘的怒火……
当“武义营”在汉中石头山遇伏全军覆没，统制刘载之以身殉国的消息传到临安府时，对忙于剿灭淮西贼寇和抵御“伪齐”叛军南下的小朝廷而言，效果不过是死水微澜。高宗皇帝和亲近大臣们除了短暂惊骇神伤后匆忙下旨按例宣慰刘载之的家眷外，再无其他动作，如同那支出于义愤保家卫国的“武义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过，既然是奉旨宣慰殉难将领家眷，那无论如何总要把圣上的恩典带到刘载之家眷面前才行。让五品宣慰使方大人意外的是，刘载之父母早亡，妻子和一双儿女也在十年前因疫病去世，侄子刘通又同他一起殉国，其他族中家人多在乱世中杳无音讯，结果忙活了两个月，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喊一声“谢主隆恩”的对象来。圣旨送不下去可不是件小事，搞不好就是怠慢欺君的罪过，无法交差的方大人一时间乱了分寸。 幸好方大人想起有相熟的吏部书办，请人家吃了顿酒后进入库房翻箱倒柜查找当初朝廷颁发委任状时留下的书文底单，竟然还真替刘载之找到一个七弯八绕的外甥，此人不但在世还官册在籍，恰是武昌县县丞张诚勇！于是，又过了一个月，不辞辛苦原道而来的方大人终于满面笑容地把一应抚恤财帛和一纸宣慰诏书交到了张县丞手中。 “姨丈他老人家为国捐躯，卑职既感悲伤又感无上荣光！卑职多年受姨丈教诲，自知护国重责在肩，今后当不负皇恩尽忠职守！”跪在县衙前接旨的张县丞一番慷慨陈词，不但自己涕泪横流，还把堂堂宣旨官方大人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小从七品县丞竟然能得到朝廷的宣旨抚慰，这让向来门庭冷落的武昌县衙着实热闹稀罕了几天。不过连日来一直冷眼旁观的武昌知县郑重，却看得满目狐疑，看着自己这位副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作为前年从光州逃难而来的流民，人到中年粗通文墨的张忠诚原本不可能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为县丞大人，只不过他实在好运当头。只因和他一同逃难的堂妹张氏姿色甚佳被当时驻节武昌城的节度使张浚一眼看中纳为妾室，张忠诚这才凭堂妹的关系谋到了县丞位置。那时朝廷对坐镇江汉要塞的张浚颇为倚重，一股脑应允了张浚多达上百人的请功奏折。郑重当时还有幸见过奏折的抄本，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排在功劳簿第一位的是召集“武义军”死守光州城的刘载之，而排在最后一位的就是这位张忠诚。 “没想到啊，真是有意思，这两位居然还是甥舅关系！”尽管暮秋的风已经显出足够的凉意，但郑知县显然并不在意，反倒是藉由这个有趣的回忆想到了更多令他匪夷所思的细节。 因为金人气焰嚣张时有南下的动向，因此无论武昌知府还是下辖的武昌等县官员，都要在治理民政之余为总揽军政的张节度使服务。郑重还清楚地记得，大约是去年夏至之时，携带随州紧急军报的信使因为入夜武昌城门关闭，只得投宿临近归属武昌县管理的驿站，正巧遇到了巡视此间的郑县令。由于昼夜兼程发起高烧，再加上随州告急早已人尽皆知，筋疲力尽的信使看到县令大人的身影就挣扎着将信袋递了过去，而郑县令知道军务不敢耽搁，接过信袋就嘱咐仆人连夜赶回县衙，托付留守县衙的张县丞一早就送进城去。 “按理说军情紧急，张节度使如果第二天看到了求救信，怎么也不可能始终毫无反应啊！结果就让'武义军’再次跟金人独力鏖战损失过半，难道是刘统制这位远房外甥没有把信送到？”这是让郑重无法忘怀的第一个细节。 至于第二个细节，也就是刘载之亲自登门救援被接替张浚的节度使刘光世当面训斥时，郑重作为随行的文官幕僚正好在场。刘载之与随州知府情急之下派军外出屯田和临时加征税赋固然违反朝廷法度，但那是大敌当前朝廷从无补给被逼出来的救急之法，即便是训斥指正，刘光世的言辞也过于粗暴武断，俨然已为下属定罪！彼时尴尬难堪的气氛，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如芒在背，即便稍后冷静下来的刘光世也流露出懊悔之意。但是，郑重却清楚地记得，当他回头之际，看到的却是张忠诚一脸得意的笑！
而那第三个细节，更令郑重胆寒！当缩编后的“武义营”最后被困于汉中荒山时，刘载之曾经最后一次派出信使向武昌求援，而刘光世也曾专门召集了文武官员一起商议，当时大家还是心存希望打算出兵救下这支令人钦佩的孤军。但第二天，丝毫不起眼的县丞张忠诚却主动告假直入节度使府后衙向刘光世单独建言。天知道他这个小人物是如何进了节度使的法眼，更没人知道他这个神秘人物到底跟节度使说了什么，总之该派出的援军迟迟未见出发，一直等到半个月后，全城都得知了“武义营”全军覆没的消息。 郑重不知道张忠诚到底针对刘载之这个远房姨丈做了什么，但他至少可以肯定，这个小人物绝对不像他领受抚恤恩赏时说的那样光明正大！ 由于“武义营”被金军围歼于汉中，金人副元帅铁失一扫两败于刘载之的心头之恨，终于选择在冬季来临近撤军山西休整，刘光世扼守的江汉地区也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节度使心情大好，就在腊月摆下丰盛的酒宴遍邀文武官员庆贺一番。又一次令人诧异的是，官列从七品原本没有受邀资格的张忠诚也收到了请帖，满脸微笑地登堂入室，坐在了郑重的身边。 席间，刘光世兴致勃勃地回顾了自己扼守武昌一年来的经历，感谢在座诸位的鼎力相助。兴许是多喝了几倍的缘故，刘节度使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突然指向了居于末座的张忠诚，“我最想感谢的还是忠诚贤弟，如果没有他的直言进谏，恐怕江汉一带依旧会危机重重一团乱麻，可谓居功至伟！张贤弟年后就要奉调淮西重新为张节度使效力，届时可要多多费心，拉近我和张节度使之间的关系喽！”
在众目睽睽下，张忠诚那张细腻白嫩的瓜子脸有些不太自然，不过他还是快速调整了状态，站起来向节度使拱手施礼。待到坐下，他刚好看到郑重那道充满疑惑的目光，便迅速把头低了下去，又赶紧殷勤地为上司夹了一块枣泥糕。虽然他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脸微笑，但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虽然这顿酒宴因为张忠诚的缘故吃得不算畅快，但郑重也有意外之喜，那就是他发现坐在刘光世身边不远处的一位书生很是面熟。待到向节度使敬完酒，郑重走近那位书生才赫然发现，此人竟然是自己当年求学苦读时的同窗闫子勋！趁着热闹略一寒暄，郑重才知道，闫子勋此时正巧担任的是节度使府的文房幕僚。有道是他乡遇故知，久未见面的同学随即约定，第二天再慢慢叙旧。 开春时节，武昌县事务繁忙，整个县衙在郑重的指派下却井井有条。这时仆人前来禀告说，张县丞已经收拾停当打算明日启程赴淮西就任节度使府幕僚，特来向上司辞行。郑重思忖良久，挥挥手，“就说我公务繁忙无暇会客吧，请他善自珍重！” 第二天清晨，张忠诚就押运着足足十辆马车的家产，带着几个仆人悄然离开，而郑重却站在张忠诚住了三年的官衙厢房中，从桌案上拿起那张被宣旨官专程送来的诏书出神。机灵的仆人阿诚前来禀告，昨晚巡夜的士兵发现城下有从武昌城派出的一队五十名骑兵经过，郑重点点头，没有搭腔。 “咦？这张县丞也真是忘性大，怎么连诏书都忘了带走？这可是他们一族最大的荣光啊。大人，您看要不要我骑马送过去？” “不用。这诏书对于旁人是恩赏宽慰，对他，恐怕就是一道符咒，还是不要多事了。”郑重看看阿诚满脸的疑惑，不仅想起闫子勋当初透漏给他的若干谜底。“当年张忠诚不知什么缘故恨透了刘载之这位远房姨丈，所以才会按下'武义军’求援的书信，也才会向刘光世进言不要放任刘载之做大，最好借金人的手灭掉这些部属才是上策……”
清晨的薄雾慢慢散开，初春的阳光很快就覆盖了官衙小小的院落。郑重知道，那队骑兵正是闫子勋鼓动刘光世派出杀掉张忠诚劫夺十大车财物的，在乱世兵戈中招摇过市遇上劫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远在淮西的张浚恐怕也无暇为了一个妾室跑来查问凶手吧。“只不过，一世英雄的刘载之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张忠诚这个小人，终究是无人知晓了，想来也不会是大是大非，鸡毛蒜皮就能点燃狭隘的怒火……”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历史推荐 每周一至周五晚20:00，咱们在“铭语铭言”不见不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