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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纪山之南

 冬歌文苑 2023-02-11 发布于北京

纪山之南

顺着汉水西岸的宜城平原而下,有一条历史悠久的襄沙公路,北端可达洛阳——东周时代周天子的都城,南端连接荆州古城,沿途有丽阳驿、石桥驿、团林铺、五里铺、十里堡、四方埔、枣林铺等乡镇村落。

铺在古代也是“驿”的意思,“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都是为递送公文者提供交通工具和食宿条件的机构。如今这里已是宽阔的207国道,沿途城区相连,村庄密布,向北直达内蒙古锡林浩特市,向南连接琼州海峡的对岸。昔日的苍凉虽已杳如云烟,但在这些从远古沿袭至今的地名上,依然可以听到那个时代的沉重脚步,追寻一缕余烬之上的烽火狼烟。

距离荆州古城北门5公里的地方,是楚故都纪南城的遗址,立有两块郭沫若手书的“楚纪南故城”石碑,迄今已逾半个多世纪的风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每次从襄阳至荆州,看到路边两块巨大的石碑临风矗立,总会想起一个烽火戏诸侯的年代,想到那个桀骜不驯的楚国,并且在心头揣摩这座古城自公元前704年至公元前278 年之间那难以描摹的存在感,想象二十多位帝王曾经的高光时刻,想到屈原的《哀郢》。

又是一个萧疏的深秋,我来到纪南故城。

远处的村庄,飘曳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像挥之不去的思绪,连绵的衰草在风中颤动,初染秋霜的银杏点缀在烟树之间,像一幅动态的油画随意铺开。周边是崛起的建筑群和日新月异的城市,繁华伸手可及,却又恍然若离。

遗址的周围既有修竹密集,也有香樟、构树的高低错落。像很多农村一样,杂树参差,阒然无声,在岁月深处透着几分冷清。这样的情景,正好追忆那遥远的时光,触摸它的无尽感伤,凭吊它的深邃苍凉,从荒草连天中寻觅一丝历史的残影。

举目四顾,远处的墩台、城垣依稀可辨,最高处高出地面7米之多,较低处也高出地面4米有余,城垣顶部的宽度有10米到14米,眺望内外,仍可想见当年古都的华彩。草丛中,残碑断石依稀可见,静谧地躺在杂草之上,成为荒野中孤独的守望者,它们因沉默而孤独,因孤独而高贵,永远定格在这片泛着柔和秋光的天地当中。

走在这里,时光似乎凝固,它凝固了初春或深秋的田野,凝固了薄薄的雾霭,凝固了寂静的村落,城狐社鼠蛰伏于地下,野兔昏鸦卧于草丛,无一不凸显着某种生命的苍凉寂寥,令人想到人类意志力的坚韧和战火中永无尽头的困厄与无奈,想到一个国家曾经赫赫威名的辉煌与荣光。

纪山,东周楚国名山,位于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最南端的纪山镇境内,南距三国名城荆州二十公里,历代王侯将相无不视为风水宝地。纪南城,因在纪山之南,故有其名,时称“郢都”。后来楚国后人不管迁都到何地,都一律称都城为“郢都”,那是一种念念不忘的家国情怀与黍离之悲。

历史记载,楚武王去世后,楚文王即位,他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首都从偏僻的丹阳顺汉江而下,迁往南方各地。在漫长的岁月中,楚国的都城或陪都多达七、八处,宜城、当阳、钟祥、荆门、沙洋、天门、潜江各地,都曾有过楚都的影子,而建都时间最久,历史影响最大的,正是今天荆州所在地——郢都(纪南城)。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沔水注》中说:“江陵西北有纪南城,楚文王自丹阳徙此”,当为佐证。楚国在此建都长达400多年,五霸和七雄的故事,都源自这座古城。

不争的事实是,一个偏僻狭小,以子爵之位“封国50里”的楚国,甚至“盗牛祭祀”的楚国,从此沿着汉水流域、长江流域道行尚历史舞台,随后羽翼渐丰。

无论南下还是北上,彼时的一条南北通道并非坦荡如砥,即便是到了20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那条穿越千年、纵横南北的襄沙公路,依然是崎岖不平,灰沙蔽天。好在,与之相邻的还有一条黄金水路:汉江。

汉水,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全长1532公里,源自秦岭与米仓山之间的冢山,进入鄂西北过十堰流入丹江、老河口、襄阳、宜城、钟祥、沙洋、沔阳等地,在武汉与长江汇合。“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在河之洲的交汇处总能激发文人墨客的多少文采与想象,并由此涌动灿烂的诗和歌谣。“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就出自《诗经·汉广》篇,成为中国山水文学的发轫之作。

汉水连接长湖,长湖连通长江,而长湖,就在纪南城的大门口。如今,车代舟楫,长湖让位于公路高铁,但它在历史上,却也曾百舸争流,千帆竞发,有着艄公纤夫苍凉的歌谣和艨艟联翩的景观,堪为维系诸侯兴衰的沧浪之水。有学者认为,大诗人屈原的放逐之路,就是从长湖开始进入的汉水。

长湖,曾经富庶、通达而又充满风情的生命之水,曾经流动着升平年代的寻常岁月,莺飞草长,斜风细雨,画船箫鼓,全都充盈着鲜活的楚风楚韵,交织着“钟鼓乐之”的美好爱情。

说到底,楚国的疆域囊括“江河淮汉”,楚国的版图占尽天时地利,楚国的子民充满和谐安宁。

那是一方什么样的土地?种子落在地上,就能滋滋发芽,满目生机,拔节就是稻菽千重,开花就是丰收在望,收获就是仓廪丰实。

而那时的中原大地,旌旗、铠甲、弓弩、长长的马刀,在风中猎猎作响闪闪发光,风萧萧,马亦啸啸。一声声悲鸣撕裂一道道强劲的狼烟,一匹匹战马落荒而逃。匆忙的历史似乎忽视了南方这个蕞尔小国,让它在战火狼烟的间隙赢得崛起的黄金时光。

自信霸业传万代的楚王,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熊氏子孙。

时值深秋,四周寂寥无声,只有脚步踩在草叶上的沙沙声响。或许,寻找历史大抵就是这样的声音,在平淡中带着深沉细腻,在散漫中透出庄严虔诚,比站在博物馆的展厅里,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更加真实可期。

站废墟之上,我的目光在寻找,寻找那种大历史下的生命气场,寻找那令人血脉葱茏的王者气度和傲视群雄的大国之风。

楚国的大国之风在于地域之广——

全盛时期的楚国疆土广阔,西起大巴山、巫山、武陵山,东至大海,南起南岭,北至今河南、安徽和江苏、西至陕西东南部、山东西南部,几乎包含了整个南方,疆土在150万平方公里以上,是当时人口最多,军力最强的“第一大国”。

楚国的大国之风在于城郭之阔——

纪南城城址面积为 16平方公里,人口三十万之众。这个数据,与当时强大的秦国都城咸阳大致相当,有关纪南城的阜盛,桓谭《新论》中有这么一段文字记载:“车毂击,民肩摩,市路相排突,号为朝衣鲜而暮衣弊。”相传楚庄王有一个儿子娶亲,女方家住在城外三里之地,娶亲的队伍从清早出发,一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回来。出发前个个新衣新帽,回来后个个衣衫褴褛。楚庄王问其原因,竟然是人流太过拥挤,把衣服都挤烂了。这样的描述,与晏子使楚中形容的齐国临淄“张袂成荫,挥汗如雨”可以互为印证,虽有夸张,但繁盛400余年的楚都情状,不难想见。

楚国的大国之风在于国力之盛——

自公元前689年楚文王始都“郢”,至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拔郢”,楚国先后剪除了黄河以南大小50多个邦国政权,统一了北至黄河、东至巴蜀、南至湖南南部的广大疆域,20位楚王在此开疆扩土,立国称霸,谱写了至为辉煌壮阔的一章。

历史的“楚河汉界”,就是楚王们霸业的真实观照。

楚国的大国之风在于文脉之深——

屈原、宋玉等一批文学大家诞生于楚。诸子百家中的荀子、老子、墨子曾活跃于楚。文臣武将如范蠡、伍子胥等,均系楚人。就连钟子期、俞伯牙这样的名人也是楚之“知音”。

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士如孔子、庄子、墨子、晏子,莫不出入纪南城。在荆州博物馆,那里的珍贵文物向世人证明,当时楚国冶炼技术已位居世界前列,漆器、玉器工艺达到了惊人境界。由此推断,工业繁荣、贸易兴盛的楚郢都,无疑是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最繁盛奢华的“一线城市”。

毫不夸张地说,纪南城的历史,就是一部楚国兴盛时期的历史,也是楚文化发展中最为光彩夺目的阶段。

楚国的大国风范在于霸主之气——

公元前704年,也就是熊通在位第三十七个年头时,他支使随侯向周天子要求,晋升他的爵位。但是,周天子断然拒绝。熊通勃然大怒,遂自立为王,称楚武王。

这是一位不可一世的楚王,性情高傲,睥睨天下。天子六驾,诸侯五驾,他偏偏越制,亦要六驾,在纪南城北出土的熊家冢坑里竟惊现三乘六驾马车。自从周平王东迁以来,周天子就不复从前的权威,但诸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僭号称王,却是从楚王熊通肇始,而宣言要“问鼎中原”的楚庄王,更让周天子一度战战兢兢,寝食难安。

九鼎是天子权力的象征,西周立国五百年来,楚庄王是第一个前去“问鼎”的人,而且还率领大队人马。楚庄王的这个问题,明面上是对周天子的挑衅,但其背后却是有着极高的政治意义的,从楚庄王问鼎开始,楚国俨然拉开了称霸的帷幕。以此为界限,这个昔日被封在边疆的南方小国,正式作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的舞台。

楚庄王一点没有夸大其词。他的楚国,无论是会盟诸侯的文治还是攻城略地的武功;无论是倔强霸蛮的楚人性格还是洪钟大吕的楚国音乐;无论是阴郁敬鬼的楚风还是荡气回肠的楚辞——楚国的崛起之路,因问鼎中原而“一鸣惊人”。

在随后三百年的时间里,楚国始终牢牢占据“五霸”“七雄”之列,无论是春秋争霸的烽火,还是七雄兼并的狼烟,你都能看到那个楚国的身影,听到那金玉交辉,凝重深远的天籁楚声。

站在纪南故城的遗址上,豪气油然而生。多少金戈铁马,多少神秘璀璨,从楚文化辐射出来的深红图腾,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依然跌宕在青史之间,让人历久难忘。

这里的地下就是一个纵深王国。隆隆的战车,奔驰的骏马,宏伟的建筑,让中原使者惊魂的楚歌乐舞,让楚王沉醉不朝的宫阙,如同微电影胶片呈现的效果一般,占满了我的双目。

这里是楚,春秋五霸的楚,战国七雄的楚,“一鸣惊人”的楚,“惟楚有才”的楚。

楚人尽剽悍——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一曲《国殇》,写尽楚人之武;“力拔山兮气盖世”写尽楚人之强,以项羽为首的楚国男儿,既是华夏冷兵器时代强悍勇武的代表,更是华夏古代战争史上顶尖的战术指挥家,那是起兵三年就推翻秦帝国的首功之王,那是“破釜沉舟”的创造之人,更是巨鹿、彭城两场历史上以少胜多战役叱咤风云的英雄好汉,那是什么样的盖世武功,竟需要历史上最出色的一群不世英杰,组团围攻,方能将他击败于垓下。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人“英”到了极致,“雄”亦到了极致,让后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楚歌亦悲壮——

且不说《召南》《周南》,且不说《楚辞篇章》,且不说宋玉在兰台宫为楚风而唱,只说一首楚歌,就能叫霸王魂归垓下,那该是一首怎样绝灭霸业之歌?“虞兮虞兮奈若何!”四面楚歌声,能抵百万兵。

那是怎样的力量,又是怎样的忧伤,唱败了霸王的刘邦,眼见自己久请不至的商山四皓“偕入汉廷,一语吾主”,只能与他那哭哭啼啼的戚姬“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细查下来,那个“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刘邦,竟然也是楚人。

楚国多美女——

无论是诗经《关沮》在河之洲的“窈窕淑女”,还是屈原笔下的“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的山鬼,抑或是宋玉笔下那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神女瑶姬,都带给人无限美的遐思和神往,楚襄王的巫山神女梦,让多少文人墨客跟着一梦两个千年,连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也为之写下“好梦惊回,望断高唐梦”的笔墨;那些楚女真的很美,如果看过楚国宫廷舞,便知道什么是细腰楚楚,衣袂飘飘了。在沉寂、古老、清脆的编钟声中,她们深衣曳地,绾着瀑布般的秀发,像朵朵云霓,轻歌曼舞,如波似弦般从天而降。

楚女如此细腰,令无数君王竞折腰。

楚辞更灿烂——

《楚辞》,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它采用楚国方言,运用楚地声调,记载的是楚国的地理,描写的是楚国的风物,因而富有楚地的地方特色。她的出现,不仅使《诗经》后沉寂三百年的诗坛重放异彩,而且以其突发的华美、更新更美的歌声,开创了中国诗歌史上继《诗经》以后的又一个辉煌时代。

她是中国文学星空最灿烂的星座,像水银泻地,像丽日当空,像春天之于花卉,像火炬之于黑暗的无星之夜,永远启发着、激动着无数后代的文学家们。

站在遗址的台地上,一抹残阳,数点寒鸦,几许悲怆也在心中升起。为一座破败的都城遗址哀伤,为一个国家的命运惋惜,更为战火带给人民的灾难而悲叹。

春秋战国的历史,就是一部诸侯相互征战的历史,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兼并中,小国不断消失,大国滚雪球似的做大。诸侯之中,楚国灭国最多,达五十余个。极盛时,楚国疆域名列第一,相当于其他诸侯的总和。可以说,如果不是战国后期几代楚王昏庸无能,翦灭群雄、一统天下的,更可能是楚国,而非偏居西北的秦国。

所以才有“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说法,所以才有“横则秦帝,纵则楚王 ”的名言,只可惜因了后期楚国内政腐败,僵化保守。穷奢极欲、劳民伤财,导致国疲民贫,给楚国造成重大创伤。到楚顷襄王时,国势顿衰,民心涣散,在强秦的进攻面前,楚国已经无法摆脱灭亡的命运了。

德不配位,必遭祸殃。

根据《战国策》《史记》等史料的记载,公元前278年,秦国名将白起率军伐楚,先后攻破楚国别都鄢(湖北宜城东南)、都城郢(纪南城),重创楚军主力,并烧毁楚国的宗庙,以及楚国先王的陵墓,大火烧尽楚都400多年的繁华,也烧尽了楚国一统天下的豪情。自此,八百年辉煌历史,沉沉埋于地下,两千年屈子绝唱,绵绵不绝于华夏。

历朝历代的战争,都是以摧毁对方皇城、焚毁宗庙为胜利标志,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王城都难逃兵燹战火的报复性摧毁,纪南城是这样,咸阳城也是如此,“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匈奴的都城被北魏所毁,六朝古都邺城被杨坚踏平,十三朝古都洛阳先后六次毁于战火,长安古城八次被毁,北宋都城汴梁毁于金兵铁蹄之下,南宋都城葬于元兵之手。

一代代中华的灿烂文明,就这样湮灭在岁月的尘埃。人们在创造一种文明的同时,却又以埋葬另一种文明为代价,楚国的命运如此,其他诸侯国的命运莫不如此。当战争和灾难从天而降的时候,百姓的命运只是一粒随风飘散的尘埃。一如元代词人张养浩在《潼关怀古》中悲叹的那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屈原在《哀郢》中写道:“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诗中真实记录了当时楚国举国东迁,百姓离散的悲惨情状,书写了一个时代的终章,更是一段飘摇历史最真切的记载。

屈原是贤者智者,是忧思深广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幻海沉浮中,他不仅用沉重的笔墨审阅历史,更用智者深邃的目光审视现实,他看透了楚国背后深藏的危机,并为之上下求索,九死不悔,期待明君贤臣,共兴楚国。“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他劝阻楚怀王听信谎言订立黄棘之盟,也为巩固楚齐联盟殚精竭虑,然而,即便黄钟大吕,也唤不醒一个“众人皆醉”的朝堂,面对国君的昏庸,面对奸臣的排挤,面对破碎的山河,面对自己壮志未酬的困境,他无力回天。 

汨罗江,注定是他人生的终点。

从此,一条江停止了歌唱,沉入江水的一代诗魂,让中国百姓的龙舟打捞了千秋万代,一江碧水,呼唤着一缕游荡的忠魂回归原乡。

此后,楚在和秦的军事斗争中持续失利,先是溃退到陈地(今河南淮阳),将陈作为都城存25年;再迁都巨阳(今安徽阜阳北),避秦锋芒,之后以巨阳为都存活12年;又迁都寿春(今安徽寿县),一直到前223年楚国被秦国所灭,大多只是一段苟延残喘的尾声。

霸主的后裔竟然成了时间的猎物,在奔逃的过程中步履踉跄。

杜牧的《阿房宫赋》中写道:“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用在楚国的身上,何尝不是如此:后人哀郢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文明的进步,有时是在一次划破历史苍穹的瞬间闪爆中完成的,有时却要以多少个世纪来计量它的蹒跚之履,2300年到底有多么遥远多么漫长,谁都无法丈量和说得清,但透过一层历史云烟,楚国的兴衰留给后人的,却是一种看得见说得清的教训。

风从纪山吹来,吹在纵贯南北的二广高速大桥上,吹在长桥卧波引江济汉的碧水间,吹在荆州世博园的飞檐重阁,吹在寻常人家的旧时堂前,吹过岁岁枯荣的绵绵荒草,吹过那些匆匆赶路的古人们:有人刻舟求剑忙,有人抱璧荆山旁,有人一夜白了头,有人招魂汨罗江……这纪山的风雨啊,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带着消散不去的苍凉,吹过云吹过雨吹过一切,一吹就是2300年,当我们想起那些楚人的时候,他们就复活起来,活在后人的记忆中,后人替他们活在永恒的时间里。

此刻,我的面前,是烟波浩荡的长湖,长湖的周边,是高楼如林的荆州新城,西北面,是祥云缭绕的纪山山脉,那是历代楚国王侯贵族的长眠之所。回首之间,繁华与寂寥,璀璨与苍凉,喧嚣与静穆,就这样隔着一条历史古道相看两不厌,在变与不变中或古典或现代的互致问候,见证着一个城市的命运、惊异、重生和希望,提醒后人对于历史文化本质的不断关怀。

一座2300年的都城,就这样静静横卧在纪山之南,它躺在寒烟耸翠的寂寥村落,躺在鸡犬相闻的烟火之间,躺在日新月异的荆楚大地,独守一脉大巧若拙的古韵,牵着一股大俗大美的上古之风。

我坚信脚下的楚国都城仍然还存在,因为我脚步的回声中还挟带着苍古的风尘气息,甚至还传递着楚公乐舞那特有的顿挫有致的质感。

多少年了,古老的长湖与同样古老的纪山就这样默默对视,在雄浑与坚韧,冷峻与娇媚,阳刚与婉柔的眼波对视中,历史的脚步从未停歇,纪南城也从未远逝,荆楚文化的根脉依然深深扎在这里,历史与现实的交谈中,有深情的诉说和相濡以沫的厮守,有丰厚的精神文化沉淀,智者灵光抵达四方,诗意之美无所不在。

莫道隔千山,秦关更楚关。有“三年不出兵,死不从礼”的精神内核,千年之楚,方得生生不息,硝烟散去,但圣火仍存。那些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创业故事,那一鸣惊人、名列前茅的拼搏精神,那凤鸟崇拜的吉祥文化,那《楚辞》展现的浪漫情怀,都从这片土地喷涌而出,生发开去,激励后人书写最新最美的楚风汉韵。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朱湘山,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任职于兵器部525厂、荆门市人民检察院、海南省公安厅等单位,作品先后获“楚天卫士杯”二等奖,中国作家网散文竞赛二等奖,海南省少数民族“七个一工程”奖,北京冬歌文苑征文金奖和二等奖,公开出版散文集一部,多篇作品入选各类文学选集。现定居海南省海口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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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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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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