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裳结束殊俗异制,虬髯碧眼奇形诡态,国国不同。 ——吴升平《大观录》 《职贡图》(局部) 在今天的媒体上,外交会晤的合影随处可见,通过这些图像,川普、安倍之类外国元首,也变得家喻户晓。 要说世界上最早的外交“合影”,就不得不提南朝梁元帝的《职贡图》了,此作是中国历史上现存最早的“职贡图”。 所谓“职贡”,就是古代藩属以及外邦对朝廷的进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万国来朝”。 作为被中原王朝承认的“小弟”,这些外番自然要定期地向自己的“大哥”进贡,然而在南北朝这一分裂的时代,谁才是“中原王朝”? 在那些“蛮夷”的眼中,自然是继承了秦汉魏晋正朔的宋齐梁陈,才有资格说自己是“中原王朝”。于是当时的西南诸藩、朝鲜半岛等传统的藩属国,纷纷前来进贡。 而出自南朝梁的这件《职贡图》,正是描绘各个外邦出使梁的使臣。为后世研究南北朝时期绘画和历史,提供了珍贵的图像、史证材料。 依据古代文献的记载,这件《职贡图》原本绘有25国的使者,而现存《职贡图》当中仅存12位使者的形象,依次为滑国、波斯、百济、龟兹、倭国、狼牙修、邓至、周古柯、呵跋檀、胡密丹、自题、末国的使者,内容与《梁书·诸夷传》相符。 邓至国与周古柯国使臣 画面右边为使臣形象,左边便是以小楷对于这些使臣的国家、民族以及特色的记载,工整详细。 这种右图左书的方式,在中国古代颇为流行,早可追溯至顾恺之《女史箴图》,之后的唐宋元明清,这种格式也多用于经典文献或者档案的记载,例如宋代的《孝经图》以及《五马图》。 不难推断,这件作品应该是作为档案对番邦的使者和当地风土进行详细记录,以作保存查阅之用。 呵跋檀国使臣 因此,人物形象的创制,仍承袭着魏晋富于装饰而谨严的风格特色,中规中矩,注重人物的外貌特征,同时兼顾人物思想状态、精神气韵的表现,可谓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画中人物线条用笔简练遒劲,以细致的高古游丝描勾勒人物面容、衣纹,线条中顿挫的细微变化着实增强了画面的层次和节奏感。只有当观者的视线深入到画面的每一丝每一毫,方能体悟画家功力之高。 而画面最有意思的部分,便是画家对各个外邦使臣服饰的描绘,从这些衣服当中,我们兴许还可以看到当年各个民族的“时尚”。 胡密丹国使臣 例如第五段描绘的倭国使。“倭国”也就是今天的日本。在题记中,这个国家在“东南大海中,依山岛居。”当地“气暖地温,出真珠青玉”。题记中还提及当地人“黥面文身,以木绵帖首。衣□幅无缝(下缺)。” 遗憾的是,由于画面残破,很多细节都被画面的裂痕所覆盖,如今我们在画中已经很难看清倭国使的面部,看不到他们刺青的面部和身体,然而,有意思的是,画中的倭国使臣着实矮了其他使臣一头。 只见他双手合握执礼,这种礼古代称之为“叉手礼”,是下级或晚辈在长辈面前表示恭敬的礼节。而他的衣服,似乎只有上下两块布裹住,袒露胸口,似乎还是蛮夷的状态。 倭国使臣 可见此时的梁朝在东亚享有崇高的地位,作为东亚的文化中心和经济中心,这一时期的建康城可以说是吸引了整个东亚的目光。 相比于倭国使呈现出的蛮夷状态,百济使臣的服饰则更向中原的衣冠服饰靠拢。百济也就是如今的韩国,与高句丽、新罗三分朝鲜半岛。 这一地区秦汉时期恰恰归乐浪郡管辖,因此百济始终以中原王朝为宗主国,也可以说是梁朝的忠实“拥泵”,无论是本国的官僚、服饰都忠实复制中原制度。 画面中百济使臣身披长袍,右衽,足登长靴,头戴冠帽,可以说与秦汉时期的中原服饰几乎无异,中原与百济的密切关联可见一斑。 百济使臣 而画中的波斯人,头戴高帽,身穿对襟长袍,络腮胡子,一副西域人的面孔,身材也颇为高大。 画中的题记,将波斯描述成为一个盛产黄金、宝石、良马的富饶之地,其中的信息颇有历史研究价值。 波斯国使臣 《职贡图》对研究南北朝的中外历史,提供了重要的图像与文字资料,有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至于这件长卷的“名誉作者”萧绎,也就是梁元帝,也是一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本是武帝萧衍第七子,梁简文帝萧纲之弟。继位为梁元帝,字世诚。 少年萧绎聪颖过人,是个多才多艺的学霸级人物。世传其“善画,善绘佛面、鹿鹤及景物写生,尤擅肖像”。也是中国历史上“画家皇帝俱乐部”当中的资深会员。 而《职贡图》便是传世唯一一件记于他名下的作品,张彦远所载,“任荆州刺史日,画蕃客入朝图,帝极称善”,或许就是指《职贡图》一作。 自题国使臣 有意思的是,从这卷《职贡图》之后,梁元帝的这一做法成为历朝历代争相效仿的对象,为了表现“万国来朝”的盛况,《职贡图》层出不穷。 其中,尤以乾隆时期的《皇清职贡图》为最,表现了诸多西洋传教士,是最盛况空前的一卷《职贡图》,也记录了中国古代史当中最后的繁荣。 《清朝职贡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而现存的这本传梁元帝《职贡图》,经考证是宋代熙宁年间的摹本,有宋熙宁年间苏颂题记,元康里嚷嚷和王余庆题跋。清初为梁清标收藏,后入清官,曾被溥仪携至东北,流散残损,其他十三国使者及卷后题记赞跋俱逸,如今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只不过,历史给萧绎和这本《职贡图》开了个天大的笑话。亡国之君多才艺,作为皇帝的萧绎,登基时间前后不超过三年。不久之后,其侄雍州刺史萧眢勾结西魏军起兵夺位。 承圣三年(554年)十一月,萧绎战败被俘,囚禁不久被萧眢活活闷死,终年46岁。 不久之后,南梁帝国的国都告破,曾繁盛一时的萧梁王朝被南朝最后一个王朝陈所取代。 曾经盛极一时的繁华,都随着战火烟消云散,唯留下这一画卷,供后人一睹当年的“盛世”。 (传)阎立本《职贡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关于《职贡图》 中国历史上现存最早的“职贡图”; 梁元帝萧绎唯一存世作品; 画作原本绘有25国使者形象,仅存12位; 人物形象承袭魏晋风格; 对研究南北朝的中外历史,有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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