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挺将军 “江抗”东路二支队的成长历程 陈 挺 1939年5月战斗在茅山地区的新四军第六团（闽东红军独立军改编的），在叶飞团长的率领下，以江南抗日义勇军的名义（简称“江抗”）东进，向江阴、无锡、常熟、太仓、昆山、青浦等地区挺进。在地方党和地方武装配合帮助下，沿途攻克许墅关车站敌军据点，大量消灭日伪顽军和土匪武装，迫近上海郊区，袭击虹桥机场，极大地鼓舞了当地抗日军民，为建立东路抗日根据地创造了条件。“江抗”部队在东路地区经历了五个多月艰苦征战后，因战略上的需要，10月奉命西撤扬中，休整待命。 当时，在苏州、常熟、太仓地区“江抗”后方医院的36名伤病员，因病情严重，不能随军西撤，将他们留在阳澄湖地区流动治疗。在当地群众的掩护支持下，这些伤病员很快恢复了健康。他们中有不少是福建闽东地区的老战士，参加过三年游击战争，作战勇敢，政治坚定，组织上希望他们留在东路地区新建部队作骨干，可是他们要求回原部队六团。1940年1月，我从延安抗大学习结束回到皖南军部，陈毅同志知道我是六团一营的营长，便和我谈话，交待我的任务是到东路地区工作，做好闽东老战士的思想工作，安心留在那里作为骨干。 陈毅同志讲：“东路苏常太地区，鱼米之乡，非常重要。'江抗'撤离现正在加快重建那里的部队，需要闽东老战士作骨干，坚持那里抗战，不论从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都有着重要意义。这个地区过去是国民党统治的中心，现在是日寇侵华基地，你去要好好教育他们，提高认识，安心积极工作，真正起骨干作用，建设一支坚强的战斗队伍。”我本来也想回六团工作，可是听了陈毅同志这番话，就不好意思再提回六团的事了。 谈话之后的第二天，我与教导队结业的学员方英、高志祥、曾车等同志，跟陈毅同志从皖南军部出发，经过茅山地区，越过铁路到达丹北地区的安家舍。到了安家舍，就由张志强同志负责送到东路。由丹北到东路，要经过澄、锡、虞，因为这一大片地区被顽军占据封锁，于是我们就设法通过关系弄到“良民证”，把所带的东西以及纪念品全部寄存在安家舍，换上便衣从奔牛乘火车到苏州，在苏州北门汽车站附近旅社住了一宿。第二天乘汽车到常熟，改乘轮船到东塘墅，又在东塘墅办事处休息一夜。次日由交通员将我们送到新“江抗”司令部。司令夏光同志见到我们非常高兴，由于阳沟楼战斗，副司令兼政治主任杨浩庐同志负伤在养病，司令部夏光同志成了“光杆司令”，下面只有参谋张肇圻同志，政治部黄烽同志，还有战地服务团十几个人，以及一个以伤愈归队老战士为骨干的特务连，有几十个人。另外还有“民抗”几十人是地方党领导的武装经常有联系。夏光同志让我先熟悉情况，帮助指挥军训。闽东老战上一见到我这位老乡，都很高兴，我就将陈毅同志的指示传达给他们听，他们听了之后，都表示没有意见，决定留下来安心工作。 “江抗”撤离后，苏常太地区的斗争尖锐复杂，工作非常艰苦。我们部队只有百来人，根据地也不大，周围附近都有敌伪据点，时常下来“扫荡”、烧杀、掠夺、捕捉我人员。顽军也不断袭击抓捕我方人员，破坏我根据地。夏光同志十分谨慎，警惕性高。为使部队不受损失，不时派出侦察员收集情报，部队经常转移，不论冬寒雨雪，部队晚上都要转移宿营地，有时一夜转移两三次。部队每到新宿营地，夏光总是亲自去勘察地形，布置岗哨，制定发生敌情处理的各种方案。为应付敌人可能拂晓前突然袭击，规定部队拂晓前起床打好背包，严格执行群众纪律，上门板，捆稻草，借东西要还。吃完早饭，整装待命。 大约在3月下旬，江南指挥部又派何克希、吴仲超等同志加强东路领导，何克希为司令，吴仲超为政委，夏光为参谋长，我是支队长。这时，部队已有发展变化，司令部特务连已发展到一百来人。住何市的统战对象保四团三营殷玉如的部队，独立二大队也归我们直接指挥，参加作战。但仍保留四团三营番号，并要求我们帮他们训练部队，同意参加司令部一起行动。何克希同志到职后的4月下旬，就率领部队从归家市附近出发，到太仓的岳五、老闸、新塘、牌楼等地转了一大圈。在乍楼附近遇到了茜泾、浮桥、太仓、沙溪等几路敌人的夹击。何克希同志找我研究决定，不与敌人恋战，撤到常熟何市再说。那里是水网地区，河流两岸桑树密林，群众还在采桑养蚕，利于隐蔽、周转。这样就组织了两支精干战斗小分队，相互交替，保护部队撤离、采取边打边走，路上在朱家基、牌楼附近的杨家宅、陈家桥等地，遭敌堵截拦击，被我击退。越过七埔塘，进入老闸苍桥，终于摆脱敌人，安然撤到何市。部队到太仓、昆山、嘉定地区活动目的：一是宣传我党我军团结抗战统一战线的方针；二是告诉群众“江抗”西进，还有新“江抗”在这里同你们共同抗战保家乡；三是做保四团王士堂的工作，要他带部队同我们合作抗战；四是打通昆山、嘉定的交通，同顾复生和吕炳奎同志取得联系。何克希同志在总结部队到太仓活动时说：这是一次战斗大练习，在太仓一日三战，敌人用那么大的力量几路出动妄想歼灭我们部队，没有能得逞，这是我们的大胜利。 5月间，谭震林同志到东路主持东路党、政、军全面领导工作，还带了一批团营干部，将新“江抗”司令部改为“江南抗日救国军东路指挥部”。谭震林任司令兼政委，何克希任副司令，吴仲超任政治部副主任，将部队进行整顿，统一指挥。常熟“民抗”组编为东路一支队，支队长戴克林，“江抗”部队组编为二支队，支队长是我，副支队长郭曦晨（原保四团副团长）。后来又把青浦、昆山、嘉定的游击队和常熟东塘墅的常备队合编为三支队，支队长朱长青。谭震林同志到东路后，东路抗战形势发展很快，他对武装斗争、发展部队、统一战线、根据地政权建设抓得很紧，工作泼辣，既果断又放手。一般不开大会，有事找几个人商谈就定下来，写通知发电报，让下面执行。一天忙到晚，不是这里开会，就是那里报告，晚上行军到宿营地还要处理日常文电。干部、群众对他非常尊敬，威望非常高。 1940年6月中旬，谭司令分工何克希副司令率领二支队西进开辟澄锡虞地区，打掉顽军马乐铭、赵北和张少华的部队，并打通与丹北的联系。这些顽军头目，与日寇勾勾搭搭，保存实力不抗战，专同我们搞磨擦，不断袭击我地方政府、游击队，捕捉我工作人员，欺侮人民群众，收税派捐，天天酒、鱼、肉，赌博玩乐，不顾老百姓死活。经研究决定对王庄附近赵北主力第三支队先下手。晚上我二支队从常熟新塘口附近出发，绕过虞山北侧山脚到达东圧附近。当时，天刚发白，即将敌人包围，开枪一打就冲击，敌人乱成一团，乱逃乱窜，部队追击直捣马乐铭、赵北的老窝冶塘。在这次战斗中，共俘顽军一百多人，缴获步枪几十枝和一大批军用物品。战斗结束，部队开到王庄街上，群众欢欣鼓舞，家家户户拿西瓜慰劳部队，但都一一谢绝。二支队在王庄附近住了几天，将捉到的俘虏和缴获的武器进行了处理。不久，何副司令又带领二支队西进消灭驻在武进圩塘顽军张少华部队。武进圩塘位于长江边，是顽军苏南苏北交通运输要道，又是破坏我丹北根据地建设的主要据点。晚上二支队从王庄附近出发，经祝塘，在江阴南闸越过澄锡公路，到达秦皇山的石塘湾住下，封锁消息，白天就隐蔽这里，晚上再行军到达圩塘天已快亮。分兵两翼，迂迴作战。战斗打得十分激烈，打了几个小时，终于全歼顽军，俘虏三百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 战斗结束后，二支队返回澄锡虞地区。这时一支队港下反击战也结束了。当顽军赵北的部队被我二支队大部分消灭后，赵北贼心不死，妄想东山再起：他知道我方主力二支已西调，该地区只有地方武装上升的一支队，驻扎在港下附近的村子，就认为时机已到，集合残余的几百人，向港下一支队进攻。我一支队全体官兵，英勇善战，奋力反击，将其大部分消灭，剩下的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经过这两次战斗，我军基本控制了这个地区的局面。这对继续发展、巩固东路抗日根据地有着关键性意义。 何克希副司令一边组织部队行动作战，一边广泛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他对澄锡虞地区五花八门的顽军情况熟悉，有从宜兴来的地方实力派，还有散兵杂牌土顽军。他根据谭司令指示：在战斗中，主要是打击那些反共搞磨擦最凶的顽军，对中间派则争取中立。何司令写信给马乐铭，告之赵北的三支队纪律很坏，抢劫掠夺，敌视我们，我们对赵北三支队的行动与你们无关，你们要保持中立，互不侵犯。同时亲自不断给部队进行深入细致的政治动员，提高部队战斗力，用精辟生动的语言揭露顽军赵北、张少华反共反人民的罪行，保持部队髙昂的战斗情绪。 二支队西线战斗告一段落后，东路局面已经打开，就留在澄锡虞地区活动，帮助地方开展工作。9月，“江抗”领导机关迁移到张缪舍、肖庄圩一线活动，二支队在机关附近搞警卫。 1940年6月下旬，谭司令要我们二支队配合三支队消灭常熟辛庄以东的北家宅、南桥宅、张家浜的马乐铭顽军。二支队担任正面攻击，三支队插到汀城北侧迂迴包围。那里是湖泊水网地区，没有船只根本无法行动，二支队在无锡的羊尖上船，乘船经嘉菱荡、张满泾，通过常熟辛庄，抵达渡船上岸。这时，东边太阳升得很高，顽军看到我部队已上岸，就向南逃窜，北家宅与南桥宅之间有一座小木桥，望过去顽军聚集的队伍，正抢着通过小木桥向南逃跑。我们即把一挺重机枪架在河边的小坟堆上向顽军拦阻射击，可是机枪手技术不过硬打不准，我就急着跑过去，要他让开由我来打。当一条子弹带还没有打完，顽军的一颗子弹打在我颈椎上，我转了一转摔倒在地，自己用手去摸摸有一点血，不错，是擦花。部队乘船追击，最后缴到两挺机枪和抓了几十个俘虏。战斗结束，部队仍乘船返回无锡寨门附近休整，我的女友陈光同志知道我负伤了，特地来看望安慰，她看到我伤在颈椎部位，好险，心情难受。我向她解释，打仗死人、伤人不可避免，也不可害怕，我们都应为党和人民努力工作，多做贡献。 1940年12月，何克希副司令带一、二支队准备打顽军胡肇汉部队。部队开到张家浜，司令部带一支队就往张家浜西边隔一条河的蜻蜓堰。白天做准备，晚上出击。到下午三点钟左右，突然侦察员急急忙忙来报告说，苏州敌人由三艘汽艇载着鬼子出来了，司令部要二支队派一个排去杨家角，警戒打伏击。随之，我也去看地形。冬天田里的稻子都割掉了，一望无边的开阔地，但杨家角村后有不少竹子和杂树，隐蔽地形较好。我觉得一个排的兵力太少，立即让二连薛春连长把全连拉上来。刚布置好战斗部署，突然敌人的汽艇声不响了，敌人是不是到了陆巷？我就跑到村子后看有没动静，便在村子河边弄了一条小木船渡到对岸小村子去看。我刚上岸，敌人在小村子北侧几十米处也上岸，敌人见到我就来追捕，我向东沿河边拼命的跑，敌人便开枪追击。二连长薛春见我很危险，便下令向敌人射击。战斗也就这样打响了。我边跑边着急（我又不会游泳）怎么回部队指挥战斗？碰巧，遇到一个正在船上罱河泥的老百姓，便要他送我渡过两道河，等绕道回部队天已经快黑了。战斗打起来后，苏州的敌人立即派五艘汽艇拖载部队增援，敌人合计二百余人，超过二连的一倍多。战斗十分激烈，二连坚决守住阵地，顽强战斗。集中所有火力向敌人射击，给予敌人惨重杀伤，不让敌人前进一步。敌人也集中火力向二连射击，溅起的河水有房子高，河中用船搭的浮桥也被打掉，伤员无法抬下来。卫生员一上去就被打伤，卫生队长赵熙上去救护也中弹牺牲。战斗打到天黑，一直对峙着。此次战斗，虽然是打成平手，但敌人是有计划进攻，来前有汉奸胡肇汉提供情报，行动中又有胡肇汉派向导带路。从此，人民群众对敌人更加愤恨，对汉奸真面目认识得更清楚，也懂得只有依靠“江抗”，才能保家乡，同时也锻炼了我们自己，提高了消灭日军的信心。 1941年1月，当时澄锡虞地区顽军基本都解决了，剩下高杏宝部队一百几十人，同日军勾结一起，坚决反共，顽固不化，时常袭击我地方政府，捕捉我工作人员。有一次曾被我二支队打垮。这次谭司令命令限定二支队由七支队配合，在七天内消灭高杏宝部队。当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执行时，谭司令派张参谋长来统一指挥。张参谋长同我们研究后，当天就派侦察员到王大坝侦察，碰巧抓到高杏宝的便衣侦察，经审问，知高杏宝在他老家双漏里，为母亲做寿大摆酒席。张参谋长决心乘机将他消灭。晚上，部队岀发通过桐岐桥，直插双漏里，谁知扑了个空。这个地方是京沪铁路北锡澄公路三角水网地区，青旸又有日军，对部队行动很不利，除桐岐桥外没有退路。考虑到部队在这里不能久留，便把部队集合向北转移，我跟部队走到桐岐桥的桥上，忽然听到前面的枪声，前卫部队已和敌人打起来了。当时判定这里日军一般不会岀来，可能就是高杏宝的部队，就命令前卫连快打快冲，不能让他跑了。同时要警卫连赶快从左侧迂回进去夹击，协同前卫连歼灭敌人。不一会，前卫连报告说：打的是鬼子，在小庙里抵抗。我马上要一连叶成忠部队上去，掷手榴弹或用火攻，坚决把鬼子消灭。接着前卫连又来报告说：部队冲进庙里了，缴到鬼子九二重机枪一挺，掷弹筒一部，步马枪多支。这次战斗打死打伤鬼子和警察三四十人，得到了上级表扬。吴仲超主任在一次会议上说：“你们是老虎支队。”后来“老虎支队”威名就传出去了。 开辟澄锡虞地区后，二支队本身也不断扩展壮大，主要是派人到上海和地下党联系，动员青年学生、工人、店员下来参加抗日部队，其次部分地方武装上升到二支队，再是俘虏中经审査合格的补充到部队。桐岐战斗结束后，二支队已扩展到六个连，每连大约八九十人，共有六百多人左右。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后，宣布成立新四军六师十八旅，二支队改为十八旅五十二团，下属两个营。团长是我，没有政治委员，政治处主任张鏖，也没有参谋长。 当年归队的36名伤病员，有半数是闽东的老战士。他们保持和发扬了老六团的艰苦奋斗、勇敢战斗的优良传统，按陈老总指示，确实起到了骨干作用。二支队发展为五十二团，又成为十八旅的主力团。东路地区开展反“清乡”斗争后，五十二团奉命北调苏中，参加开辟江都、高邮、宝应等地区，成为苏中一、四、七、五十二团四个主力团之一。直到解前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始终保持主力团的荣誉。（选自《闽东福将——陈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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