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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3年助浴师,见过上百个“奇异躯体”,称有人在沐浴中去世

 你好122 2023-02-12 发布于江西

一栋带有小院的两层别墅里,一扇漆成红色的铁门后,传出一阵浓烈的恶臭味。

进门右拐,第二个房间里,一位73岁的老人正瘫痪在床,场面惨不忍睹。

她上身的衣服全被剪开了,只有两只袖子套在胳膊上。下身赤裸着,用一条发了霉的被子掩盖着。

2022年9月中旬,台风席卷上海,整片天空暗沉沉的,突如其来的雷声惊扰了院子里的狗,伴随着激烈的狂吠声,一个钟点工阿姨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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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盘水煮白菜,粗鲁地放在了老人的床边,然后“砰”的一声关门离开了。

老人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几乎无视了窗外的狗叫声,她颤颤巍巍的抓了一把白菜塞进了嘴里。

周围的苍蝇围着她嗡嗡作响,老人像包容着钟点工阿姨一样,包容着这个房间里除她以外唯一的活物。

算下来,她已经11年没洗澡了,也难怪活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她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众多失能老人中的一代缩影罢了。

据国家卫健委数据统计,目前我国60岁及以上的老人数量约为2.67亿,其中失能、半失能老人高达4500万。

对他们来说,最困难的事情并非吃饭、如厕,而是有关尊严性的问题——洗澡。

“恐惧”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感受

老人名叫林景怡,73岁,身材微胖,头发花白,皱纹从脖子蔓延到了额头。

她年轻时做过记者,后来加入了作家协会,斑驳的墙上至今还挂着曾经的照片,成了她暮年时代唯一的精神抚慰。

她的失能来源于2019年1月29日。

那天她看完安装铁门的师傅离开后,突然感觉四肢麻木、浑身乏力,她扶着楼梯手跌跌撞撞的回到卧室,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整个身体都是麻的,她给钟点工阿姨打电话,两人去了医院,才得知自己得了脑梗。

病历的第一页,白纸黑字的写着:

Ⅱ型糖尿病伴脑血管病变,伴肾病,伴周围神经性疾病、伴高血压、多发脑梗塞,脑萎缩。

人的衰老,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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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林景怡的身体越来越差,四肢慢慢丧失了劳动力,只有一只手还能抓饭吃。

她与丈夫离婚18年了,孩子3年前因病去世,兄弟姐妹都没有了,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住在这间充满尿骚味的房子里。

钟点工阿姨每天都会来几次,不情愿的打开门,为林景怡换尿不湿、擦洗身子、以及送一日三餐。

为了不麻烦别人,她把常用的东西都放在床头,包括手机、卫生纸、尿不湿、药盒等等。

有时候够不到,她就试着挪动身子,为此尿不湿被她挣脱了好多次,直接浸湿了床单。

林景怡也曾去过养老院,她怕脑梗发作来不及打120,养老院一个月5000,说好了一日三餐有荤菜,实际上所谓的荤菜就是一片小小的猪肝。

她干脆又搬回了家里,想着死也要死在自家床上,谁知属于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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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老院回来后,她压在身子下面的皮肤开始发痒,没过多久,就开始发出阵阵刺痛,皮肤也变成了黑色。林景怡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身体腐烂”的整个过程。

她特别想去浴室冲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愣是没翻过身来。

她只好像抛弃疾病的痛苦和衰老的心酸一样,抛开了洗澡的念头:

“人老了,想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都成了奢望”。

庆幸的是,后来“上门助浴”这一项目从日本引进国内,被上海一家养老机构推行,与各街道居委会联合实行试点合作。

林景怡的名字被居委会列入了名单,这就意味着,她将迎来衰老阶段的第一次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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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本次沐浴的,是助浴师聂积燕和她的3个同事,几人帮林景怡脱下衣裤,小心翼翼的给她洗了个澡。

老人看起来很紧张,全程没讲一句话,当她洗完澡后得知一次收费499时,显得更紧张了。

林景怡没钱,退休工资便是钟点工阿姨的月收入,有时看病周转不开还要借别人的钱。

因此对于唯一一次“免费助浴”,她已说不出来太多感受,只觉得异常恐惧。

她担心助浴师不小心把她摔到地上,日子将会变得更难熬。

聂积燕不觉得奇怪,因为相比起舒适,“恐惧”才是众多老人第一次沐浴的真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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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积燕接触过的“奇异躯体”

算起来,聂积燕已经帮500多名老人洗过澡了,因此也见过各种各样老去的皮肤和奇异的躯体。

有些身患渐冻症的老人,四肢伸得特别直,把他们从床上抱起来都是件难事;

与其相反的是患有重症肌无力的老人,他们的手脚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直接摊倒在浴缸里。

还有一些身患罕见病的人,双腿不自觉的盘成麻花状,手指用力掐向手心,怎么掰都掰不开。

无论是哪种情况,老人的身体都是“极度脆弱”的。

水温稍微热一点,或者凉一点,都会让他们陷入莫名的恐惧中,他们的确在衰老,各个器官的感知都在退化,可唯独内心敏感,经不起折腾也害怕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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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坏死细胞形成的白色皮屑,正肆无忌惮的粘附在老人的身上,使他们看起来格外“萎靡”。

所以大部分老人在接受了助浴后,还是依赖上了它,一位老人说:“这恐怕是我晚年里唯一换取尊严的方式了”。

然而,对于助浴师来说,为老人洗澡却是一件难以预料的大事。

因为有些突如其来的危险,真的不会给人留下做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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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避免的“突发状况”

聂积燕说,很多老人下水后,受水压的影响会出现胸闷气短的现象,甚至还有老人直接在浴缸里排泄大小便,这些都是突发情况,老人自己也无法预料。

最危险的一次,是帮一个慢阻肺老人沐浴。

老人平日靠吸氧气维持正常呼吸,这天,他为了更舒服的享受洗澡过程,便提前吸足了氧,然后拔掉氧气管进入了浴缸。

随着水蔓过心脏,气温一点点升高,老人洗着洗着就红了脸,紧接着他开始呼吸急促,两只手不停地挥舞。

聂积燕赶忙停下手中的工作,给老人戴上了氧气管,他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还有一次,发生在长宁区武定西路1251号,那是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胸部的12根肋骨全部向外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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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下水后,没过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室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安静。

聂积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喊了他好多次,片刻的沉默瞬间让所有人慌了神。

站在一旁的妻子含着眼泪缓缓向丈夫走去,用几近颤抖的手指放在了老人的鼻息上......

她试了好几遍,发现只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这才舒了口气。

像这样的情况,聂积燕在3年的工作中见多了,也不觉得多么可怕和慌张。

只是作为刚刚兴起的职业,他们有时难免会受到些偏见和误解。

有人说助浴师挣得钱多,所以很多人都抢着干,一开始聂积燕也这么认为的。

她今年40多岁,在成为一名助浴师前,她是陕西省汉中市一家旅行社的老板。

2019年疫情席卷全国各地,旅行社每月几乎入不敷出,发愁之际,她听说上海一养老公司推出了上门助浴的服务,有时一个月拿15000元的工资。

“没想到养老服务这么有挣头”,于是她关了店,剪了一头短发,并递上了个人简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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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浴师的门栏比同时兴起的“陪诊师”高出不少,要求女性身高达到一米六五,有护士证,会开车。

聂积燕全都具备,没过几天就接到了offer(录取通知书)。

很多事情在接触之前,往往想得比较简单,聂积燕刚刚学会了基础操作,就已经忙得吃不消了。

由于子女比较忙,或者子女不方便给异性父母洗澡的,都会预约上门助浴。

一般冬季属于淡季,夏季属于旺季,而无论何时,上门助浴往往供不应求。

其中最为普遍的原因为:大多数儿女不愿给父母洗澡。

在失能老人的世界里,首先不可避免的便是四处弥漫的老人味。那是种混杂着剩饭味、尿骚味、粪便味、汗臭味的复杂味道。

聂积燕至今还记得她第一个服务的老人,那是在虹口区的一栋破房子里,当她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毫无秩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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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鞋子、衣服、内衣全被一股脑的塞进床前的破麻袋里,老人瘫痪多年,子女都在外地打工,请来的保姆又不太靠谱,老人只能挨过一天算一天。

尤其是昏黄的灯光下,那两张裂缝的板凳格外显眼,几个木板架在中间,上面铺了层被褥,便成了老人的床。

“根本看不下去的,一整天心里都不是滋味”。

所以在外界看来,助浴师手上同样沾满了污秽,怎么看都不干净。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聂积燕说:“我最怕的就是老人的性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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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助浴”遭受偏见

体能的衰退,并不代表对欲望和亲密性关系不再渴求。

含蓄一点的老人会说:“下次能不能只让女的给我洗澡?不仅长得漂亮,动作还轻柔”。

直白一点的老人会说:“你们除了洗澡,还没有特殊服务”?

还有些失去分寸感的半失能老人,故意与助浴师发生肢体接触,聂积燕就曾遇到过一位大爷。

洗澡的时候他先是给聂积燕使了个眼色,然后碰了她的手,接着把浴巾往盖住的私处拉,聂积燕不能明说,只能故意给他老伴说话:

“阿姨,你看叔叔多有精神啊”。

大爷听后,也就不好再想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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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开着标有“上门助浴”的公车回家,路人也会对她指指点点:“你看,现在做什么的都有,真不正干”。

这些误解,常常让聂积燕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天天跟失能老人纠缠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值得了”?

到现在,这份工作她已经干了3年,接触的大多是这座城市衰老和残酷的一面。

有些孩子很孝顺,对父母无微不至,老人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每隔半个月还会给老人洗一次澡;有些子女嫌老人脏,对他们疏于照顾,对于洗澡一事老人根本不敢去想。

还有些人,直接不管父母,把他们独自留在老房子里自生自灭、挨过晚年。

此时现实的一面就会凸显出来,有时金钱真的比亲情还要牢靠。

而无论哪种情况,老人终将会走向生命的终点,迎来“临终助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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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助浴

另聂积燕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肺癌晚期的病人。

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后,两个女儿就给父亲预约了上门助浴。

那是2020年发生的事情,聂积燕和她的同事刚进入的房间,就看到了一个皮包骨头、面色发黑的老人。

他们给老人测了生命体征,心率只有42,低压50,高压90。

“老人很有可能在沐浴的过程中离去,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两个女儿有些犹豫,经过一番商量后,她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为父亲助浴:“洗吧,怎么都要淌过这一遭”。

聂积燕拿出一份“意外免责协议”,大女儿颤巍巍的在上面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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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老人进入浴盆显得格外放松,喘气没之前那么短促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可等聂积燕给他洗头时,老人突然上来一口气,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一样。

一边的实习助浴师问:“我们该不该继续?到底该怎么办”?

聂积燕赶忙调整好情绪,让大家用最快的速度给老人擦干净身体。

把老人放到床上后,护士立刻实行了心肺复苏,但老人的心率仍然呈下降状态。

后来,那口气突然“咯噔”一下就咽下去了,就像老人放下了一件心事一样。大概又过了两分钟,老人的瞳孔开始散大,慢慢停止了呼吸......

两个女儿一边哭,一边攥着聂积燕的手说:“他生前很爱干净,谢谢你,让他走的那么有尊严”。

那一刻,聂积燕瞬间明白了“助浴师”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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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国已进入深度老龄化阶段,平日我们能看到的老人,至少还有活动能力,而那些失能、半失能老人才是我们最该关注的群体。

助浴师的角色,的确建立在市场和利益上,但有些东西,早已超越了生死。

每一份职业都该受人尊敬,每一个老人都不该被社会抛弃。

(文章中的人名为化名,图片仅为参考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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