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文摘——抗癌解毒类中药的概念及其分类

在恶性肿瘤的临床治疗中，医者在根据辨证选方用药之外，常加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具有解毒功效或现代研究证明具有明确抗肿瘤药理作用的中药，旨在提升方药的抗肿瘤功效[6]。传统中药中众多药物具有抗癌功效，然而目前尚缺乏系统的抗癌中药分类供临床医生参考，临床医生往往仅凭经验选择惯用药物，难以在肿瘤治疗中发挥良好疗效。因此，我们在抗癌解毒法的基础上，倡导设立“抗癌解毒类中药”这一中药分类。

1 抗癌解毒类中药的概念

抗癌解毒类中药是在抗癌解毒法的基础上，从现有中药药物中，将具有祛除癌毒功效的中药进行重新分类，为临床治疗恶性肿瘤提供明确的指导。基于抗癌解毒法的概念及内涵，结合临床实践，我们提出将以祛除癌毒及其兼夹病邪、治疗各类癌病为主要功效之一，且现代研究具有抗肿瘤作用的中药，称为抗癌解毒类中药。抗癌解毒类中药可祛除稽留于脏腑、流窜于经络血脉或残留于体内的癌毒，同时可兼有理气、祛瘀、祛湿、化痰、清热、温阳、祛风功效，主要用于治疗各类恶性肿瘤。

2 抗癌解毒类中药的分类

根据癌毒病机理论与抗癌解毒法的分类，将抗癌解毒类中药分为八类：理气解毒药、祛瘀解毒药、祛湿解毒药、化痰解毒药、清热解毒药、温阳解毒药、祛风解毒药、以毒攻毒药。首先，所有抗癌解毒类中药皆具有祛除癌毒的功效，其对抗恶性肿瘤的疗效及机制明确；其次，不同类别的抗癌解毒药可有效祛除癌毒兼夹的特异病邪。下面具体论述各类抗癌解毒类中药的概念、主治病症及代表性药物。

2.1 理气解毒药

主解郁毒，味多辛苦温而芳香，归脾、胃、肺、肝经，具有抗癌解毒、理气解郁、行气止痛、破气散结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八月札、川楝子、荔枝核、香附、枳实等。研究表明，八月札、香附、川楝子、荔枝核及其有效成分对肿瘤细胞具有明确的抑制作用。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缺氧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郁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研究表明，竹节香附素A可通过抑制细胞内缺氧诱导因子1α（HIF-1α）及其下游分子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的表达改善肿瘤缺氧微环境，从而抑制结直肠癌异种移植瘤小鼠血管生成和肿瘤生长[11,12]。八月札、川楝子、荔枝核有效成分也可抑制HIF-1α的表达干预缺氧微环境[13,14]。

临床应用方面，理气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气郁而致的脘腹胀满、胁肋胀痛、抑郁焦虑、乳房胀痛、胸闷胸痛等，常用于肝癌、乳腺癌、甲状腺癌等具有气郁病机的恶性肿瘤。同时，对于肿瘤早期或癌前病变阶段，可配伍理气解毒药使气结消散，消癌于形成之初，中期亦可常规配伍理气解毒药，根据患者抑郁程度调整用量，以杜郁毒衍生诸邪。

2.2 化痰解毒药

主解痰毒，具有抗癌解毒、化痰散结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山慈菇、猫爪草、泽漆、天南星、白芥子等。实验研究表明，山慈菇、猫爪草、泽漆、天南星]的有效成分可以抑制肿瘤细胞的生长、侵袭。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酸性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痰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研究[20]证实，山慈菇、猫爪草、泽漆等共有的有效成分β谷甾醇可显著降低乳腺癌细胞微环境中乳酸的浓度及细胞对葡萄糖的摄取，豆甾醇可显著降低乳腺癌细胞微环境中乳酸的浓度，从而抑制酸性微环境，干预肿瘤进展。

临床应用方面，化痰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痰而致的体内肿块，发无定处，生长缓慢，质地偏软，肠鸣，恶心呕吐，胸闷喘息，咳嗽咯痰，呕吐痰涎，头痛昏蒙，胃脘痞满等，适用于肺癌、胃癌、食管癌、脑瘤等痰邪内蕴的恶性肿瘤。临床应用时应注意辨明痰邪寒热，选择不同药性的化痰解毒药。此外，痰毒内窜、走注脏腑经络为肿瘤全身转移的重要病机，对于痰毒夹风、壅阻清窍的脑转移，痰毒留结经络的淋巴结转移，痰毒流注于骨骼的骨转移，皆可使用化痰解毒药，以遏制痰毒发展之势。

2.3 祛瘀解毒药

主解瘀毒，味多辛、苦、温，主入心、肝经，具有抗癌解毒、活血化瘀、破血消癥等功效，有效成分可抑制肿瘤细胞增殖和生长，代表药物有石见穿、半枝莲、三棱、莪术、桃仁等。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缺氧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瘀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证实，石见穿可抗血管内皮细胞增殖、迁移及小管形成，还可抑制肿瘤细胞诱导的CAM血管生成[；三棱-莪术药对可显著降低新生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的表达，从而抗肿瘤血管新生。此外，半枝莲有效成分也可抑制新生血管生成，改善缺氧微环境。

临床应用方面，祛瘀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瘀而致的肿块坚硬如石、凹凸不平、刺痛昼轻夜重、痛有定处，口唇紫暗，面色晦暗，肌肤甲错等，常用于结直肠癌、食管癌、肝癌、妇科肿瘤等瘀血内结的恶性肿瘤。此外，对于血液呈高凝状态、微循环障碍的肿瘤患者，可适量配伍。

2.4 清热解毒药

主解热毒，药性寒凉，具有抗癌解毒、清热泻火、凉血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白花蛇舌草、半边莲、重楼、漏芦、天葵子、山豆根等。研究表明，白花蛇舌草、半边莲、重楼、天葵子的提取物对肿瘤细胞具有明确的抑制作用。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炎性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热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证实，半枝莲总黄酮可通过抑制NLRP3炎症小体的表达，改善肿瘤炎性微环境从而产生抗肿瘤作用；天葵子总生物碱的抗肿瘤药效机制与降低肿瘤炎性微环境中促炎因子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及白细胞介素-6 (IL-6）的表达，促进转化生长因子-β（TGF-β）的表达，干预肿瘤炎性微环境有关。

临床应用方面，清热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热而致的体内肿块，长势迅速，或见肿块局部皮肤灼热，触碰易出血，血色红、质稠，或伴全身发热，久稽不退，心烦寐差，口干口苦，小便短赤，大便秘结等。常用于肺癌、乳腺癌、结直肠癌、肝癌等邪热壅盛的恶性肿瘤。此外，对于早、中期恶性肿瘤患者，在正气未虚的情况下，无论有无典型热毒证候，皆可配伍适量清热解毒药，以消诸邪久郁所生之热。

2.5 祛湿解毒药

主解湿毒，具有抗癌解毒、芳香化湿、利水渗湿、燥湿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苦参、土茯苓、藤梨根、白英、菝葜等。研究表明，上述药物及其有效成分有明确的抗肿瘤生物活性。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酸性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湿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研究证实，土茯苓有效成分β-谷甾醇可抑制肿瘤细胞体外糖酵解活性[20]；藤梨根提取物可通过下调B淋巴细胞瘤-2 (Bcl-2）蛋白表达，上调细胞凋亡蛋白酶-3 (Caspase-3）蛋白表达等机制发挥抗肿瘤作用。

临床应用方面，祛湿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湿而致的体内肿块，肿块多见于中下焦，身重肢倦，脘痞，纳呆食少，口腻口黏，便溏或夹黏冻污秽，泛恶欲吐，肢体浮肿等，常用于结直肠癌、胰腺癌、肝癌、膀胱癌等湿浊内蕴的恶性肿瘤。此外，对于湿毒兼见脾虚患者，无论早、中、晚期，皆可配伍健脾药物，以健脾除湿，顾护正气。

2.6 温阳解毒药

主解寒毒，味多辛而性温热，具有抗癌解毒、温里祛寒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附子、川乌、花椒、桂枝、干姜等。研究表明，附子、干姜、花椒的提取物对肿瘤细胞均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免疫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寒毒”的生物学基础。四逆汤是温阳法的代表方药，实验研究表明其能提高血细胞中CD4+/CD8+的比值，调节机体特异性免疫和固有免疫，减轻肿瘤微环境的免疫抑制，增强微环境中的免疫细胞抗肿瘤作用；同时其可能通过下调肿瘤组织中Toll样受体4 (TLR4）蛋白的表达，改善肝癌免疫微环境。

临床应用方面，温阳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寒而致的体内肿块，生长缓慢，有酸胀隐痛之感，平素畏寒喜暖，口淡不渴，手足不温，痰、涎、涕清稀，或有浮肿，下肢为甚，小便清长，大便溏，常用于肾癌、胃癌等易见寒性证候的恶性肿瘤。同时，晚期恶性肿瘤患者常表现出脾肾两虚的虚寒征象，可配伍使用温阳解毒药，以达扶正祛邪之功。

2.7祛风解毒药

主解风毒，多入肝经，具有抗癌解毒、熄风止痉等功效，代表药物包括地龙、守宫、白蒺藜、炙僵蚕、天麻等。研究证实，上述药物可通过诱导细胞凋亡、诱导细胞分化等发挥抗肿瘤作用。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转移前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风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研究表明，地龙可通过调控PTEN-PI3K-AKT信号通路、干预VEGF表达，抑制肿瘤血管生长，调控肿瘤微环境异质性，从而抑制肺腺癌的侵袭转移[50]；僵蚕活性成分可能通过调控巨噬细胞M1干预肿瘤免疫微环境[51]；守宫可降低肿瘤微环境中树突状细胞白细胞介素-10 (IL-10）的分泌，从而部分恢复树突状细胞受损的生物流变学特性[52]，预防肿瘤转移。

临床应用方面，祛风解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夹风而致的体内肿块，常见症状有头痛，头昏，眩晕，口眼歪斜，舌强不语，肢体麻木，肢体不遂，手足抽搐，行路不稳等，常用于肝癌、脑瘤、舌癌等风邪内动的恶性肿瘤。此外，癌毒易夹风邪流注走窜，可在患者肿瘤转移或未成转移之势前酌情加入祛风解毒药，以防治癌毒流注。

2.8 以毒攻毒药

主解癌毒，自身有毒性，具有抗癌攻毒的功效，代表药物包括蟾酥、斑蝥、雄黄、蜣螂、蜈蚣、全蝎等。实验研究表明，蟾酥、斑蝥、雄黄、蜣螂可以诱导肿瘤细胞凋亡。

肿瘤细胞分泌、代谢释放的影响肿瘤微环境的相关特异性物质可能是中医学“癌毒”的生物学基础。实验研究表明，蟾酥非极性组分蟾毒灵可通过抑制血管内皮细胞STAT3信号通路、抑制肿瘤微环境介导血管生成，蟾酥水提取物还可通过调控免疫相关靶基因及T细胞受体信号通路改善免疫微环境；斑蝥乙醇提取物可抑制肿瘤微环境中M2型巨噬细胞极化，从而干预炎性微环境，抑制肿瘤进展与转移。

临床应用方面，以毒攻毒药主要适用于癌毒凶顽而致的局部肿块生长迅速，有实体瘤或转移灶存在，或伴癌性并发症如高热、神昏、出血、痉厥、剧烈疼痛等，常用于癌毒亢盛且正气充实的各类恶性肿瘤患者，且须根据癌毒征象不同与其他治法联合应用。此外，使用以毒攻毒药时需密切关注患者状态，中病即止，以免滥用伤正。

注文章摘编与1]程海波,李柳,孙东东等. 抗癌解毒法的建立与应用[J]. 中医杂志,2022,63(15):1420-1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