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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第五讲

 竹溪浣月 2023-02-15 发布于山西

直播第五讲

      /梅边

      说说雪。

      雪是我喜欢的,胜过雨。天把雪下好了,我就渴望能把雪的文字写好。大片雪花落下来,第一个叫,叫鹅毛。这应该是人对雪的第一声赞美。晋谢郎说,嗷,像盐,叫盐;谢道韫不甘落后,说,非也,叫柳絮。高中语文老师讲《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说,纷纷扬扬,形容雪的,没超过这四个字。

      语言莫及,雪在我跟前下得,也就莫及。我就永远在寻找描写雪的终极语言。哟,也许永远没有。

      写永远与读相伴。与一个人的人生境界相伴。天上的雪,亘古如斯飘着。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终归难触雪的痒处。

      《红楼梦》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一回道:“一夜北风紧,出门雪尚飘”。雪下有什么,只是有了天地的背景了,雪才叫雪。伟人道一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才叫大。《封神演义》里为雪作赋,雪颠倒乾坤,我读到的书本上的雪,第一次下得那么大,下得西歧一片白茫茫,下下天兵天将来。

      再后来读唐诗,下得最大最好的雪,是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为什么?因为它写出了冷中的美。明明是冷的,但是美的。它写出了我们每一个人面对雪时,心中明明生出的那一脉纯洁的明媚的春意。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雪。我的最好的雪落在我的大汶河上。我那时在沙船上做工,一天的雪,都是打横的飘过来,并不落地,飘满了整个河床。我形容它像“一匹匹白马”,触痛了我的睫毛;像爱人的“件件白袍”,落满了我的全身。风翻卷着雪花,在我的河上放歌,我两眼热泪盈盈,欲吟她的诗篇,她在我的唇上化了。

      我爱雪至极,是自己的生活里,冷与暖的交汇至极;是自己的生命里,爱与恨的交汇至极。爱雪,是雪与自己心中的诗的交汇,至极。

      雪一直一直下着。甚至不分春夏秋冬,下到我五十岁的年龄,而愈加苍茫。

      一直一直在寻找雪。也绝不放过文学里的雪。

      去年读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书里写到有一晚大雪临窗:“外边大块的雪花扑在窗上,好似鸟儿的翅膀。”鸟儿的翅膀,这个比喻好。最可喜的是,这只鸟儿,还是克里斯多夫的恋人阿娜,这时她正披着雪,推开了他的卧室门……雪原来是恋人的影子。又读巴克曼《外婆的道歉信》,里面有一个雪的句子,也特别喜欢:“大片雪花落在窗户上,像一只只连指手套。”多么新奇的比喻。事物有无限的奥秘,都可用文字去破解。不能不说,破解这种奥秘的过程,即探索事物与语言的奥秘,是充满了无限快乐的。

      雪是最有灵性的。可以下成盐,下成絮,也可以下成手套,下成鸟儿。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下成天使。

      《红楼梦》里林黛玉和史湘云深夜在芦雪圹联诗,最后吟出“皑皑轻趁步,翦翦舞随腰”的诗句,那夜的雪就有了灵性。“翦翦”就成了一个有灵性的人儿,以至我一个文友读到后就欣喜地自名为翦翦。

      你去和什么约定,别和雪约定。因为雪负了约,最让你心疼。

      年年盼雪,雪年年不来,我甚至生了她的气。雪不来,一同约雪的那个人,也不来了。

     于是我就走一条路,我知道能到达雪那里。雪是属于语言的,只有语言,才能揭开它的隐秘。心中藏雪的人,永远有雪。并且,我还深信,它还会比以往下下的雪,都好。

                                              2023-02-11  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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