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端回忆起父亲,总是让我潸然泪下。 父亲和母亲生下我们七个姊妹,那是四五六十年代,想象中要养活这样多的孩子,那是多么艰难? 但为父则刚,父亲除了“三六九”三个月在家忙“三农”,其它时间都在进炭棚。说道炭棚,现在好多人不知道是干咋了?到井下挖煤的那苦力,就是早先安源煤矿工人的口头禅:“少年进炭棚,老了背竹筒,;病了赶你走,死了不如狗。” 有一次,我到父亲井上,拿伙食费,蹲在井口,望他如期出来。可下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他同班的同事说,他是我们的头,今天井下要加班,你再等一个时辰吧。我知道父亲有机会加班的时候,就会加班的,为的是能多赚几个钱,养活一家子,还要供我读城里的高中。等啊!等的!若么一个时辰,父亲单衣、短裤,前额、双眉、眼睛、鼻子、嘴唇,满脸,不。上下一身,都是黑,煤染了。 他看到我,眼睛里闪现出笑意,张开一口黄牙,说:“等久了吧,外面飘着雪,不冷吗?” “你才冷呢?看你穿的?” “井下,暖和,挖煤,出汗,不过,瓦斯浓了,怕爆炸,还鼓风呢!”他的话,让我揪心! 他看出我的心事,咧开嘴,笑了。说:“这个月加班多,钱也多点,你在城里读书,伙食、买书什么的,需要啊!”他随手从裤兜里拿出一叠纸币塞给我。 我接过一叠纸币,才发现他的乌黑的手,还有脚,都开了裂,好几处还流着血,心里一酸,如《诗经·小雅·大东》:“潸焉出涕”的情景,潸然泪下。 “傻孩子,这么冷的天,皮肤干燥,天天在井下挖煤。手足哪有皲裂的?” 这时,我才看透,穷苦人挣那“养家糊口”“血汗钱”那么艰辛?原本就是血!是汗! 我想起一副对联: 贫贱人栉风沐雨,万苦千辛,自家血汗自家消受,天之鉴察犹恕; 富贵人衣税食租,担爵受禄,万民血汗一人消受,天之督责更严。 ——清 · 佚名《对联》 “头,加班吗?” “当然,这么好的漕口,全是块子啊!” 父亲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和工友们坐上煤桶,咕噜咕噜又下矿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