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选自刘贤权将军回忆文集）
1949.1.14日12时，军又通报两个突击师打开了700米的突破口，已经前进了1000多米。眼看着兄弟部队奋勇前进，战果在不断扩大，刘贤权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老曹，你在这里掌握部队，我到军指挥所去看看。”不等曹副师长接话，他忙不迭地转身就走。在军指挥所里，军长、政委、副军长忙得不可开交。李天佑军长一边接电话，一边向刘贤权点头打个招呼：“老刘，等不及了吧!” “再等下去，天津这盘菜，就没我们的份儿了。肉吃不上，连骨头也啃不着了!”刘贤权说完，干脆找个背包坐在军指挥所不走了。 曹里怀副军长头也不抬地在地图上指着标点，哈哈一笑说：“有你吃的!城南这一大片还没动呢!” 太阳偏西了，突击师进到敌人第二道防线，在通往老城路北的第三监狱和自来水厂一带，遇到敌人的顽抗，战斗成对峙状态。刘贤权一看“机会”到了，说：“我们预备队也上去吧?”李军长说：“你的任务是消灭中原公司以南的86军。”这一下，刘贤权心里有底了。 14时，李军长说：“是时候了，你们加入战斗!”并在地图前交待了加入战斗的路线、任务。这时，曹副军长把114师专线电话机递到刘贤权手里：“下命令吧!” 刘贤权激动地拨通了114师指挥所的电话。几里之外的曹副师长从耳机里听出了师长刘贤权那浑厚坚定的声音：“老曹!我们从112师突破口进城。我随前卫341团从西关大街南下，沿墙子河向前发展;340团插向敌86军军部的小白楼;342团为师预备队跟进。”刘贤权下达命令后，立即转身离开军指挥所，奔赴他的指挥岗位。全师上下早已摩拳擦掌，接到命令后，立刻像离弦之箭，锐不可挡，穿街过巷，向纵深插去。 按原定作战计划，114师投入战斗后，主要是在天津警备司令部以南穿插分割，把86军切成若干块，各个歼灭。可是，前卫341团插到了学堂街，迎面是大德隆纺织厂。这里是天津敌人核心工事在西部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厂房高大，院墙坚固，四角筑有碉堡，敌军一个营部和一个连驻守。341团团长宋文洪报告了情况，刘贤权说：“先吃肉，后啃骨头，部队绕过去，派个把连把它看起来!” 宋团长说：“师长，不行啊。厂门口对准马路，左右是墙子河和子牙河。” “好吧。那就先把这个钉子拔下来!你们动作要快。记住，我们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分割敌人!”刘贤权说完，就直奔1营。宋文洪团长迅速组织战斗。他命令1连、2连监视左右的敌人，让3连在机炮连掩护下，组织连续爆破。刘贤权到1营时，战斗已经打响。轻重机枪封锁着碉堡的枪眼，六O炮弹在地堡周围爆炸。 3连长刘照指挥爆破，第一名爆破手李青厚抱起炸药包冲向敌人。连长大声鼓励他：“快!快就是胜利!”可是李青厚在接近铁丝网时就倒下去了，连长也负伤了。指导员刘德胜连忙接着指挥。第2爆破手副班长赵军荣没等下命令，抱起炸药包冲了上去，可是在离铁丝网10来米的时候，又倒下去了。第3爆破手马志远又冲上去。这时，赵军荣摇晃着站起来，歪歪斜斜地靠近了铁丝网，放好炸药包，随着一声巨响，爆破成功了。马志远在硝烟的掩护下炸开了第2道铁丝网。第4爆破手迪镇冲上去，不幸负伤，他艰难地爬到碉堡前面，一拉导火索，可是炸药失效了。迪镇以晾人的毅力，爬回来，抱起牺牲的李青厚的炸药包，又爬近碉堡，一声巨响，碉堡炸飞了。接着第5爆破手冯兴明趁着烟雾，又炸开了围墙。前进的道路终于打开了。在高亢的冲锋号声中，3连冲进厂内，迅速歼灭守敌，为纵深战斗开辟了一条通道。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刘贤权对这一次成功的连续爆破，留下永远难以忘怀的印象。他为战士们熟练的爆破技术而骄傲，更为他们这种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献身精神所感动。事过30多年，他仍然牢牢地记住这些同志的姓名。 通道打开后。341团l营营长张成招、教导员郝建岳，继续率部向海光寺发展，来到敌人44医院。这里原是日军驻天津的兵站补给基地，修有永久性工事。 1连迅速炸掉了西北角的大碉堡，守敌慌忙撤退到海光寺，连队立即追进院内，捉到了一名敌军官。l连连长问：“你的队伍在哪里?”那个军官指了指一座楼房，战士们立即冲进大楼，在一片“缴枪不杀”的喊声中，70多名敌人举手投降了。这座大楼很气派，中央的一间房子里摆着一张大方桌，在玻璃板下面压着用4层透明纸绘制的阵地防御图上，用不同颜色标志着工事构筑、兵力部署、火力配置、通信联络等。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地图两边界用蓝色书写着“誓死保卫大天津，不成功便成仁”。原来这是敌86军的一个师部。只是师长没有“成仁”，早已逃之天天，来不及穿的呢子大衣还挂在衣架上。
340团团长孙洪道率1营前进到跃华中学。这所学校是英国人在1922年修建的，东西南北各有一座3层楼房，组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它南依墙子河，北靠发电厂，是敌军一个重要支撑点，由敌43师师部、工兵营和一个团共3000余人据守。这里工事坚固，守敌集中，居高临下，火力很强。为了不使这座教育设施遭受破坏，部队没有用大炮轰击，也没有组织连续爆破。孙洪道率部绕到东面，用九二步兵炮炸开了侧面的铁门，不到3个小时，全歼守敌，生俘少将师长王志熙，这所古老的学校完好地保存下来。 奔向敌86军军部的340团2营，穿墙越房，迂回到大沽北路，和112师一起，完成了对核心区的北、西、南三面包围。这时，刘贤权接到了沿大德隆纺织厂插到海河部队的报告：大桥上有敌人。桥东的一座楼内有敌人活动，楼前还停着许多辆汽车。刘贤权知道按战前分工，海河以东是友军任务。但是，他又想到，如果桥东敌人增援，必将给战役带来不利，于是命令340团立即抢占大桥，彻底消灭桥东的敌人。孙洪道团长把这个任务给了5连。 5连发现海河里有两条木船，决定2、3排从两岸攻击，1排乘船绕到桥东两面夹击。2、3排在火力掩护下炸掉了桥头的地堡，冲上了大桥;l排强渡成功，消灭了桥上的敌人。接着，3排在西、2排在北、1排在南，把大楼包围起来。一部分敌军企图冲出楼门突围，被3排迎头打了回去。十几挺机枪封锁着楼窗。战士们一边向楼里投手榴弹，一边喊话。敌人终于从窗口打出了白旗，400余名敌人全部当了俘虏。 解决了桥东的敌人，5连回过头来包围了小白楼。指导员张宝胜一面指挥重机枪占领了一座地堡封锁了楼门口，七八挺轻机枪向楼窗猛烈扫射，一面组织政治攻势。战士们一齐高喊：“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优待俘虏!”在我军事、政治的强大攻势下，楼内的敌人动摇了。部队立即冲进大楼，可是躲在地下室的敌人，还要讲什么投降条件。5连把机枪架在地下室门口，向敌高喊：“不投降，就往下扔炸药包啦!”这一喊，地下室的敌人才停止了顽抗。3排立即冲进地下室收缴敌人的武器。在清查俘虏时发现，这个地下室不仅躲藏着敌天津警备司令部中将副司令兼86军军长刘云翰，敌62军军长林伟俦也在其中。共俘敌870余人，缴获汽车80多辆。 上午10点多钟，刘贤权把活捉敌两个军长的消息报告了军长，李军长在电话里高兴地笑着说：“好哇，你们又啃骨头又吃肉，胜利不小啊!”梁政委接过电话说：“再告诉你们个好消息，112师攻打警备司令部的战斗已经结束，警备司令陈长捷，副司令邱宗鼎也被334团捉到了!”到此为止，敌军以上指挥官大部被38军活捉。天津的残敌变成了无头苍蝇1 342团是114师预备队，刘贤权一直没有动用。待投入战斗时，海河以西的敌军基本肃清了，团长王乾元、政委张致善指挥部队主动打过海河，消灭了据守在意大利大楼及回力球鞋厂的敌人。 在纵深战斗中，刘贤权指挥114师以军事压力配合政治攻势消灭敌人收获很大。我军俘获刘云翰、林伟俦后，命令他们向还没有放下武器的部队下达了投降命令。师宣传队长李默林到刚刚解放的天津广播电台，播放敦促敌人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的命令。各团、营、连分头消灭残存的敌人。收缴敌人武器时，342团8连班长李长荣在海河以东，只身冲进一个大院，强令800余名敌人放下武器，创造了个人俘虏敌人的最高纪录。 天意乎？人意乎？
天津战斗胜利结束了!天津解放了!刘贤权率114师激战18小时，共歼敌5480余人，缴获军用物资甚多。在天津的大街小巷，到处可见我军押送着一长串一长串的俘虏。 刘贤权和方政委、曹副师长决定去小白楼看看被俘的两个中将，带路的是340团5连的一位小战士，他鄙夷地说：“我以为司令是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其实是一对屎包!我们冲进地下室，把冲锋枪一端，大喊一声缴枪不杀，他们就乖乖地举起手来，一个个像发疟子一样抖得可厉害了!”他一边走，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把刘贤权他们都逗乐了。 到了小白楼地下室，小战士指着一个圆脸秃顶大胖子说：“他就是刘云翰。” 刘云翰惊魂未定，知道是来了高级首长，恭恭敬敬地向他们仨人鞠了一躬，低头垂手站在一边，等待问话。 刘贤权语气平和地问道：“此时你有什么感想?” 刘云翰诚惶诚恐，嗫嗫嚅嚅地答道：“你们来得太快，打得太巧妙了。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刘贤权问林伟俦：“你是62军军长，为什么在86军军部?”自从俘虏林伟俦后，刘贤权一直存在疑问：“林伟俦不在自己的部队，跑到86军军部来干什么?” 林伟俦说：“昨天晚上，到警备司令部去开会，会还没开完，海河过不去了。”他懊丧地说，“这是天意，真没想到……” 天意?人意?这个自古以来论及兵家胜负之道的古老命题，曾经使多少败兵之将困惑不解，又使多少胜兵之帅为自己的胜利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听完林伟俦的哀叹，刘贤权和方国南、曹灿章哑然失笑了。他们是无神论者，自然不相信主宰一切的上天。敌62军是华北地区蒋介石嫡系中战斗力最强的主力。毛主席关于天津战役作战方针中第一句话，“隔而不围”，就把这个主力军的两个师隔到了北平。剩下一个师在天津，又被我军的佯攻部队调到城北，把有用之兵，放在无用之地。战斗打响后，我军迅速穿插分割，使这位主力军长回不了军部，变成了光杆司令，遭到这样的结局，自然是他想不到的。
临回师部时，340团把缴获刘云翰的两件战利品送给了刘贤权，一件是德国制造的茶色望远镜（1960年由沈阳军区送军事博物馆作展品了），另一件，是一个长方形小匣。刘贤权打开一看，。在绿色天鹅绒内衬中，放着一把电镀得耀眼的左轮手枪。战争史上曾经有过战败将军向胜利者交剑的古老仪式，刘云翰的武器虽然不是他双手高举递过来的，但其意义不亚于交出佩剑。所以，刘贤权高兴地把这支手枪带回师部。经李天佑军长同意，他携带这支枪，南征北战直至抗美援朝归国后，还收藏着作纪念。直到他去世后，由他夫人将这支手枪转送38集团军党史办公室，后来送38集团军军史馆收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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