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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梗概】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日寇侵华，山河破碎，家国危亡，热血抗争。历史小说《桃花》以写实的笔触，深刻揭示齐鲁地域抗日斗争的鲜活人物和生动事迹。作品以地域风物、民俗传统为背景，以主人公桃花等同时代军民人物为主脉，细致入微地描写了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真实生动地展现了军民同仇敌忾抗击外敌的英勇气概。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人物形象大义凛然、栩栩如生，生活气息浓郁清新、颇具传奇，具有深邃的历史穿透力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292 丁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是日军侦知委员长亲临台儿庄观战，今天晚上打得太疯狂了。一八六团被打得建制不全，王冠五团长有些支撑不住，晚上八点多钟给师长打电话，要求师长下达命令撤出台儿庄，以免全团覆灭。师长不同意撤退，又不好斥责顶在一线搏命的王冠五团长，只好百般劝说，情急之下突然咳嗽不已，吐出大口鲜血。幸亏屈伸主任守在旁边，一把抢过电话对王冠五团长说'台儿庄必须保住，即使成了火海，也不能退出，必要时不但我要去，师长也要去。民族战争，谁牺牲流血都义不容辞’。王冠五团长见屈伸主任发话，才不再坚持带着部队撤离台儿庄。”周丛听到池峰城情急吐血，心里一阵酸楚——能让久经沙场的池峰城急火攻心，口吐鲜血，可想而知战况严峻到什么程度。周丛不想在丁行面前点评第三十一师上层军官的人品和本事，却知道王冠五之流最不敢得罪的人不是名声在外的师长池峰城，而是年仅二十七岁的参谋主任屈伸。为什么呢？就因为屈伸人脉广、圈子硬、耿直仗义。屈伸是陕西三原人，跟南京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于右任是同乡并且是世交。屈伸幼时父母双亡，得到于右任保护，十四岁便进入陕西省立师范读书。如果屈伸想走读书从政的道路，学成入仕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情况。但是，屈伸想当兵。十四岁的屈伸离开陕西省立师范进入杨虎城创办的三民军官学校受训，十五岁奉命进入原冯玉祥西北军系统的第二十六路军当学兵，开启军旅生涯。冯玉祥下野以后局面稳定下来，屈伸被选派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等教育班第二期学习，二十五岁即叙任陆军步兵中校。屈伸的履历隐瞒不住，有心眼儿的人都不愿意与屈伸为敌。王冠五把池峰城气得吐血，尚有回旋余地。要是他敢把屈伸气得吐血，就别想活了。委员长有枪，于右任有谋，王冠五能不能回到汝南三桥镇殷店村家乡都得两说着。周丛惦记着池峰城的身体，赶紧问丁行道：“池师长怎么样了？还吐血吗？战事紧急，他也撤不下去休养啊。”丁行说道：“打成这样，师长别说是撤下去休养，就是在师指休养都不可能。上千名日军今天对台儿庄发动三次攻击，守卫小北门的一八一团三营官兵牺牲殆尽，巷战残酷激烈，日军一度占据庄内三分之二的地方。幸亏坚守南关的一八六团三营死守阵地，其他部队四面合围，才把日军残部压缩进泰山庙中。师长吐完血就巡城告诫官兵，坚守台儿庄是我辈之光荣，也是我辈之坟墓，人人须抱定成仁之决心博取成功。如果不是屈伸主任坚决制止，师长一定会到泰山庙来激励战斗。”丁行说得复杂，周丛听得简单——池峰城虽然吐血，身体却无大碍，还能巡城激励官兵杀敌。要不是屈伸摁着，池峰城能跑到敌我双方进行炮弹、手榴弹、机枪子弹激烈对攻的泰山庙来。周丛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对丁行说道：“池师长是嫌泰山庙打得不够激烈，要过来激励一番吗？王范堂已经领着七连跟冲出泰山庙的日军打起了白刃战，拼尽全力才把日军重新压制回泰山庙。七连离开本部配属第三十一师作战，上来就失去了兄弟八连，泰山庙一场白刃格斗又伤亡了十多人，看着让人心疼。”丁行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长和主任指示我负责黄师长的七连、八连一应事务，我回去向师长做详细汇报吧。”周丛一听丁行要向池峰城详细汇报黄樵松麾下七连、八连的战斗情况，不由地暗暗着急——打成这个惨样儿，你着啥急汇报呢？你晚一会儿给池峰城添堵不行吗？想到你的敏感身份，我真不想提醒你；看着你的难得人品，我真想帮助你。你还真是我遇到的一个大麻烦！周丛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对丁行说道：“战况严峻，池师长压力很大，今天三十一师五百多人的伤亡就够他烦心的了，你告诉他二十七师七连、八连的伤亡情况干什么呢？为什么人人都愿意跟上司报喜不报忧？就因为报忧会付出代价。这跟'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是一个道理，你别顶着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再为了不相干的七连、八连给自己找不自在。”丁行听了周丛的话，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下意识地紧紧抿了一下嘴角，抬头说道：“七连、八连是黄师长的队伍，我得让师长及时了解他们的惨烈战况。别等到黄师长问起来，师长毫不知情陷入被动。师长是三十一师的主心骨，领头人，全师上下都要力保师长不失，以期三十一师长盛不衰。个人得失成败在这个大原则下，都可以忽略不计。周站长，谢谢您的提醒。我会从英勇作战角度向师长汇报七连、八连作战情况，尽量让师长心里舒服一点儿。”周丛听丁行说得实在，心里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夸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丁行，笑道：“丁处长啊，你怎么处处让我感动呢？既然这么着，我就再教给你一招儿——你夸七连、八连英勇作战，慷慨捐躯的时候，一定要当着屈伸主任的面。屈伸主任出面为七连、八连争荣誉、争抚恤金，比池师长力度大。池师长看到七连、八连的壮烈牺牲没有被辜负，也就不会在心里给你记下一笔后账了。”丁行闻言忍不住笑了，说道：“周站长，您是真会算账呀，您比我们山西商人还要精明。师长心海宽阔，不会无故怪罪下属的。今天三十一师伤亡五百多人，明天还要面对日军大举进攻，师长的心理压力非常大。但是，师长不会被压垮。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撑住了山西娘子关，就撑得住鲁南台儿庄。战地服务团的小马在给池师长讲赵孝成王的'邯郸保卫战’，很快就会梳理好池师长的情绪。”如果丁行说出别的话，周丛不会再接茬儿。他习惯了把该说的话说完，便惜言如金。可是，丁行说出来的是赵孝成王“邯郸保卫战”，周丛心底的共鸣就一下子被引爆了。这场发生在东周战国时期旷日持久的天下大战，是周丛奉为人生教科书、座右铭的经典范例，周丛源源不断地从中汲取坚韧、顽强、谋略、智慧、忠诚、奉献、牺牲、担当……迄今为止，影响周丛的一个人——周复，影响周丛一本书——医学，影响周丛一件事——赵孝成王的“邯郸保卫战”。周丛对丁行刮目相看，没有想到这位领着山西夏县农民闹暴动的人，居然能够组织起来一群解说赵孝成王“邯郸保卫战”的学者来到第三十一师，并且让这群学富五车、桀骜不驯的知识分子，对他言听计从。这份驾驭能力已经不仅仅是依靠智商、情商、心机、城府可以打造，而是必须借助于信仰的力量，比如，三民主义或者共产主义。丁行的信仰，按照他的基本判断应该不会是三民主义。但愿丁行这样的人念及炎黄一脉，会成为求同存异的朋友。如果互为对手则太可怕了，对华夏家园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周丛心中感慨，就想借题发挥敲打一下丁行。他担心被丁行看出来赞叹之意，让丁行对他建立起心理优势，从此以后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周丛寻思妥当，盯着丁行的眼睛说道：“赵孝成王的'邯郸保卫战’，堪称有史以来最艰苦卓绝的卫国战争。赵国几度危若累卵，都被君臣同心杀出一条血路生存下来，给后世树立起一根效仿的标杆，一面追随的旗帜。赵孝成王被秦昭襄王所迫，准备割让六座城池给秦国换取和平，就有大臣虞卿认为割地与秦，秦势更强，大声疾呼'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喊醒赵孝成王拒绝秦昭襄王的'请君入瓮’。赵国大将廉颇就能不避风险，率领弱势赵军拼死拱卫邯郸城，顽强抵抗秦军大兵压境；赵国相国赵胜就能散尽家财招募士卒，整编妻妾当兵入伍，鼓励军民共赴国难；名不见经传的赵胜门客毛遂就敢拔剑问责楚考烈王，让其拿出粮食支援山穷水尽的赵国；信陵君魏无忌就能'窃符救赵’，率领八万魏军进击秦军；春申君黄歇就能义薄云天，率领十万楚军解救赵军；正人君子，为义而战，人人尽责，个个努力，硬是把'邯郸保卫战’打成一场得道多助的天下大战，真是了不起。池师长听完这一段典故，心情一定会好起来。可是，小鬼子进攻台儿庄会一个波次强于一个波次。今天讲完'邯郸保卫战’，明天怎么办呢？”“明天还有其他典故。”丁行自信地说道，“泱泱中华，历史厚重，人文典故，灿若繁星，只要池师长坚决抗日，我就会找到合适的办法安抚他情绪，保证他斗志昂扬打鬼子。”周丛闻言“噗嗤”一笑，说道：“丁处长，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你多少也尊重一下我的职业规范，别把你们与生俱来的宣传鼓动特长凸现得这么明目张胆，让我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得过且过。你安排战地服务团那伙子宣传高手换着花样儿天天晚上给池师长讲故事，是在给池师长战地洗脑吧？”周丛处心积虑说出来的话像一记闷棍，迎头一下就把丁行给打懵了。丁行盯着周丛脑筋急转：周丛是复兴社特工，却不是冷酷无情的人。虽然说立场决定思想，思想决定行动，在国共合作共同对抗日本侵略者的危急关头，周丛不至于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极端之事。我也没有对他承认政治身份，拉他入伙，他没有理由跟我过不去。他刚才不是让我跟着他回驻地吃饭吗？我抓住这个话题把潜在的危险绕开就是。丁行稳住心神儿，正视着周丛的眼睛笑道：“周站长，您是我敬佩的人。我要是当面列举您的种种优点，实在是涉嫌溜须拍马，羞为大丈夫七尺之躯。您比我更了解自己，您自己说说看，您的家国情怀是不是至真至纯？您的不避刀矢，不辱使命，是不是有背景、有后台之辈中的一股清流？职责，是一个人存在的价值。我的职责是在山河破碎年代协助师长抵御外辱，从而证明自己堪配活着。师长的存在价值是指挥作战，我的存在价值是让师长能够好好指挥作战，就像您和小刘一样。您的职责是调动起每一根触角准确掌控日军情报，小刘的职责是照顾好您的衣食住行，让您能够心无旁骛处处先机制敌。小刘给您一日三餐粗粮细作，跟我天天晚上安排战地服务团员给师长讲历史故事异曲同工。别人不理解，您应该理解才是呀。”周丛被丁行说得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好一张利口！适合发动农民起义！待在第三十一师瞎材料了！他不就是给池峰城讲故事吗？讲去吧，最好能把池峰城讲得一鼓作气打到东京抓日本天皇去。为国为民造福不用抓他，祸国殃民跑不了他，我现在饿着肚子跟他站在冷风里面磨牙，多少显得有点儿黔驴技穷。既然答应了他回去吃饭，就一起走吧。周丛带着丁行回到驻地，小刘愣了一下马上就掩饰住诧异神色，跟丁行打过招呼，端上来一盘木耳炒腊肉，一盘海米烧豆干，四个馒头，一钵大米粥。周丛礼让着丁行在餐桌边坐下，笑道：“春天本来蔬菜就少，打起仗来更得因陋就简。除了白面和大米，其他东西都是从青岛带过来的，方便储存。想要吃好是不可能了，丁处长凑合着吃饱吧。”丁行感叹着说道：“周站长，我们三十一师就算是不打仗，也很少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我今天不是在吃饭，我是在开眼界。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小刘厉害，能在枪炮声里把食物做成一种氛围，唤醒一种感觉，打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真是智勇双全之人。”丁行话音未落，小刘端着一碟切开的微山湖咸鸭蛋走了进来。周丛一看就知道，小刘是因为丁行突然过来吃饭，担心菜肴不够而临时添加的方便食品。小刘的双耳是日复一日沉浸在复杂电波中历练出来，听力相当灵敏，老远听见丁行夸他能够把食物做成一种氛围，唤醒一种感觉，打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立刻想到了桃花，在小刘心目中，世上只有桃花的厨艺才配得上丁行的这些夸赞。小刘把菜碟放到餐桌上，笑道：“丁处长谬赞了！您的盛赞我担不起，我们这里有一个人却担得起。”周丛知道小刘说的是桃花，心海中便悠悠地荡起欢喜的涟漪。桃花是他藏在心底的温柔，不宜让不相干的人走近。周丛眼看着丁行好奇地挑起一双剑眉想要探寻究竟，赶紧停箸对小刘说道：“我说你五行缺夸吗？丁处长夸你准备的饭菜丰盛，你就得更丰盛一点儿。你是不是以为丁处长吃完这一顿饭就不再来了呢？不一定啊！估计以后有可能天天来，也有可能一天三顿都来”。周丛的话出乎丁行和小刘的意料之外，丁行和小刘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刘轻松地说道：“站长，您安心吃饭吧，今天没有什么急着处理的事情。泰安方面今天上午发过来敌情通报，第三集团军孙桐萱第十二军突击队奉李司令长官命令，袭击了日军刚刚建成投用大汶口机场，余部截断了津浦铁路大汶口至兖州段。济宁方面今天中午发过来敌情通报，第三集团军曹福林第五十五军截断了津浦铁路兖州至临城段。日军无法快速修复被损毁津浦铁路线，暂时不能南下增援台儿庄作战。泰安至滕县敌后游击武装配合第三集团军对日作战，把公路也给刨了，让日军交通运输举步维艰。”丁行很少听到这样及时、准确、直接、详尽的敌情通报，兴奋得拍案叫道：“好消息啊！好消息啊！日军援军被困，台儿庄胜利可期，师长听到肯定高兴。”周丛指了指餐桌，笑道：“你快吃饭，你快吃饭，你们师长正在听小马讲说精彩纷呈的赵孝成王'邯郸保卫战’，顾不得听孙桐萱第三集团军切断日军补给线。你消消停停地吃完饭，慢慢悠悠地走回去，再向你们师长汇报都来得及。”丁行发现周丛吃饭很快，知道周丛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也就不再客气着没话找话说，而是低头猛吃跟上周丛的节奏。两个人堪堪吃完饭，忽然听到廊下响起小刘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噔噔噔噔噔……”丁行心中诧异：脚步声也能传递兴奋的心情吗？复兴社里怎么净是奇才？丁行抬起头来，恰巧迎上周丛雪亮的目光。周丛看着丁行微微一笑，说道：“有比切断日军运输线更好的消息来了。”周丛话音未落，小刘推门进来，高兴地说道：“站长，临城方面刚刚传来敌情通报，在咱们行动小组接应下，鲁南行政专员、保安司令李明扬率领游击队攻入临城，歼灭了留守临城的日军，运走了大量军用物资。”周丛一蹙眉头，说道：“临城是日军在鲁南的供应基地，是日军苦心经营的徐州会战北线运转中心。李明扬的鲁南游击队才几个人啊，就运走了大量军用物资？大量是多少？”小刘一见周丛蹙眉就心情紧张，赶紧说道：“敌情通报上没说大量是多少，只说李明扬把剩下的军用物资给点火焚烧了。日军储存的军用物资很多，大火着起来就扑不灭，火光冲天，估计一夜烧不完。”丁行从来没有遇见这么痛快的事情，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叫道：“好！好！好！李司令干得好！端掉日军鲁南供应基地，抄了日军后路，台儿庄正面作战就减轻了压力。我们只知道自己在前线打得艰苦，不知道游击队在敌人后方配合作战。前线官兵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士气一下子就会被提振起来，守卫台儿庄的决心就会更加坚决。”周丛没有搭理丁行这些连篇废话，沉声向小刘下达命令：“去电峄县情报站，密切监视日军动向，及时反馈。”丁行一下子明白了周丛的意思：李明扬歼灭驻守临城的日军，烧掉日军的物资仓库，就是为了迫使日军抽调兵力从峄县北返增援临城，削弱日军进攻台儿庄的力量。相比于听到消息和看到效果，务实的周丛更注重后者。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小刘又一次推门进来，兴奋地说道：“站长，峄县日军一个中队已经乘坐汽车先行出北门奔向临城方向，其他情况有待观察。”周丛的脸上直到此时才露出笑意，问道：“李明扬司令撤出临城了吗？”“没有。”小刘笑道，“李明扬司令在日军营房里面炖猪肉、煎鱼、煮鸡蛋，做熟了全都带上才会走。”丁行听到这里真的坐不住了——失地将军韩复榘旧部都能这么蔑视日军，宁折不弯的冯将军旧部难道能让日军给打得悲观绝望吗？第三十一师作战英勇，功勋卓著，是一股滚滚铁流，是一团熊熊烈火，他和第三十一师军官们的任务就是不让这股铁流阻滞，不让这团烈火熄灭。他的战斗岗位在第三十一师，他不能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台儿庄作战再艰难，还能艰难得过当年拿着土枪、梭镖、大刀、锄头，跟荷枪实弹的反动军阀拼命的夏县农民起义吗？当年对抗反动军阀尚且不顾性命，今天搏杀日本鬼子何惜大好头颅。丁行“噌”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感谢周站长和李明扬司令援手，我等更须奋勇杀敌。”周丛知道丁行从来不缺乏胆气，此时此刻更是被激发得豪气干云，不由地微微一笑，提醒丁行道：“第三集团军孙桐萱第十二军和曹福林第五十五军，此次敌后袭扰作战也是可圈可点。”丁行闻言一愣：周丛不愿意多说话，说出来的话却极具感染力和感召力。寥寥几句话甚至寥寥几个字说出口，就会让聆听者充分认可，并且引发强烈共鸣。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周丛说出来的话，都是聆听者愿意听到的。认真地想一想，周丛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人这里不好，那个人那里不足。但凡说话，就是在表扬对方的优点和长处。难道是周丛发现不了对方的缺点和不足吗？笑话！能够发现优点和长处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缺点和不足。难道是周丛害怕引火烧身，不敢指出对方的缺点和不足吗？更是笑话！周丛有特定执法权，可以在自己认为的关键时刻“便宜”行事。周丛都敢一个人对付日军两个机枪组，还会怕无关疼痒的狗撕猫咬吗？看人看优点，说话说好话，是真正的本领，与宽广的襟怀和优秀的人品息息相关。这样的人不吃亏，平常时候人人愿意交往，尽享得道多助的便利；关键时刻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打上标签，陷入被孤立、被排挤境地永无翻身机会。台儿庄大战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儿，伤痕累累生灵涂炭。台儿庄大战于他却有所收益，就是结识了周丛。他从周丛身上看到国民党人对共产党人的部分态度，也从周丛身上学会了如何团结一大片，打击一小撮。这份收益，千金难买！丁行被周丛提醒过注意身份，心情激动之下也就不想在周丛的驻地多做停留。这里除了周丛之外，还有一个摸不清楚心性的小刘，他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丁行匆匆忙忙往外走，边走边说：“我马上回师指向师长汇报情况，让师长有的放矢指挥明天的对日作战。周站长，能跟您共同御敌真好。谢谢您！明天见！”周丛微笑着把丁行送出街门，看着丁行在星光下走过尚且整齐的东部城区街道，迅速隐没在东南方向的屋舍后面，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头看向苍穹的点点繁星——明天见！明天见！明天的台儿庄，将会经受怎样的战火摧残呢？第二天黎明时分，日军率先由西北方向发起攻击。大概是台儿庄城区过于狭小，城区东面有美国基督教会连锁产业，城区东北角有日军占据的泰山庙，再加上日军大汶口机场被孙桐萱第十二军突击队袭击，导致参战的日军飞机数量锐减并且轰炸范围受到很大限制，台儿庄城区破天荒没有落下炸弹。日军飞机基本上围绕着台儿庄外围阵地狂轰滥炸，将第二集团军各部辛苦修建的防御工事夷为平地。蝗虫般的日军坦克兵、炮兵和步兵互为依托，疯狂呐喊着潮水般向城墙西北角扑来，大有将台儿庄一举淹没的态势。昨天接连发生的机场被袭击，铁路被截断，公路被刨烂，军需仓库被焚毁，让日军高层感到巨大的心理压力而惶恐不安。日军高层意识到鲁南战场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泥潭和陷阱，必须速战速决占据战略主动。在日军高层“速战速决”严令之下，战斗刚刚打响，进攻的日军就呈现出你死我活的疯狂状态。台儿庄西北角城墙昨天下午已经被日军炮兵轰塌，很快便有日军步兵沿着塌口冲进台儿庄城区，顺着街巷向西南区域迅猛攻击前进。台儿庄西南区域坐落着守备司令王冠五的指挥部，日军一旦穿插成功，位于台儿庄西南区域的守备司令部就会与位于台儿庄东北区域的第三十一师指挥部中断联络，受到日军分割包围攻击。周丛在第三十一师指挥部闻听消息，不禁又惊又怒。惊得是日军竟然熟知台儿庄城区道路和中国守军指挥机关分布，看样子日特、日奸已经或者曾经渗透进台儿庄城区。怒得是自己的防特肃奸工作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却仍然与日军情报部门严谨细致的工作相形见绌。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黄樵松第二十七师杨守道第一五八团三营增援台儿庄作战的第八连全军覆没，他是不是要承担重大责任呢？一个人可以欺骗天下人，却欺骗不了自己。一个人可以回怼天下人的责备，却回怼不了良心的拷问。真正的失败是自我否定，与他人无关。黄樵松第二十七师杨守道第一五八团三营王范堂第七连如今被丁行安排在台儿庄西南区域二线阵地，原本是刻意对其形成保护，哪里知道在日军的进攻计划中，七连又是首当其冲。日军攻势十分凌厉，七连无令不得撤退，难道又要全军覆没吗？周丛坐不住了，起身的同时举目搜寻丁行。周丛发现丁行站在池峰城身边低声说话，池峰城随着丁行的话语做出决定，大声对屈伸说道：“入城日军向西南区域穿插，担任正面阻击的黄师长第七连情况危急，咱们得想办法掩护他们。”屈伸略一思索，说道：“已经通知王冠五团长以炮火阻击穿插之敌，这样也会同时减轻七连的防御压力。再通知乜子彬旅长派出部队扼守住七连阵地两翼，尽最大努力保护七连安全。通知七连，没有命令坚决不能撤退。”“我去传达作战命令吧，”丁行说道，“七连一直是我负责联络，我说得上话。”周丛一看丁行要走，立刻低着头跟了上去。池峰城一眼看见了，急忙喊道：“周站长，你干什么去？”周丛知道躲不过去，就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道：“池师长，您指挥作战吧，我跟着丁处长去七连看看。”池峰城正色说道：“打仗是我们的事儿，你上去干什么？七连现在是一线阵地，不用侦察敌情。你就在指挥部里待着，不要离开。”周丛说道：“池师长，王范堂连长和七连官兵认识我，我给他们打掉过鬼子机枪。我和丁处长过去，他们心里会更踏实。日军步兵突进庄里，日军炮兵就不会向庄里炮击。如果只是面对面搏斗，我不会落入下风。今天的战斗一开始就打成白热化，接下来会更加艰难。这股日军必须消灭掉，不给后续跟进的日军留下接应力量。池师长您指挥全局作战吧，不要考虑我这个局部里面的局部。”周丛和丁行冒着炮火先找到乜子彬旅长传达师指作战命令，接着猫腰冲上七连防御阵地。王范堂连长正带着人加固防御工事，阵地上错落排列着四挺轻机枪，打过的弹壳散落一地，一看便知七连刚才已经与日军进行过激烈战斗。王范堂连长看到周丛和丁行上来，眼神儿立刻亮了，兴奋地说道：“周站长，丁处长，你们过来太好了。我们已经打退了鬼子两次进攻，我担心机枪子弹会打光。我们在这儿守着，你们给我们找子弹去吧。”周丛听得好笑：即使劳苦功高，也须不矜不伐。若是器满意得，只怕功亏一篑。虽然没有人直言不讳地挑明，所有的劳苦功高都是点评出来的，实际上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们一个第三十一师少校情报处长，一个复兴社上校鲁南战区情报站长，不计生死冲上前沿阵地，是负责给你们找子弹的吗？你是不是傻小子打扑克——分不出大王、小王了？看在你这四挺机枪上面，今天我也就不再多说话了。丁行也觉得王范堂连长说话不妥，担心周丛听着会不高兴，发现周丛的眼神儿瞄向几挺机枪，便下意识地跟着瞄过去。一眼看过，丁行立刻断定周丛不会因为几句话而让王范堂连长难堪。王范堂连长架在阵地上的四挺机枪，两挺是日军配发的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两挺是中国军队配发的捷克式轻机枪。两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肯定是从昨天被周丛打掉的日军机枪组捡回来的，从另一个角度说，是八连官兵的生命换来的。一百三十多条年轻的生命啊，就换来这么两挺轻机枪！剩下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其中一挺肯定是配备给八连的。七连官兵从八连官兵血泊之中捡起这挺机枪，架在日军进攻方向，是在无声宣示着杀敌报仇之坚定决心。面对这种惨烈的伤痛和英勇，周丛一定会折叠起对王范堂连长的些微不满情绪，识大体，顾大局，一切从抗击日军的大目标出发。不过，我也不能放纵王范堂连长的这份大大咧咧。他要被劳苦功高撩拨逮谁跟谁大大咧咧，八连有可能白死了，七连有可能白拼了，他有可能被人寻找一个借口惩戒了。大家都别等到回不了头的时候，才想着赶紧回头。丁行蹲伏在大正十一式轻机枪掩体中，熟练地“咔嚓”一推枪栓，问道：“王连长，周长官给你们抢回来的小鬼子机枪，好用吗？”丁行头也不抬接着说道：“机枪虽然好用，子弹却得去抢。周长官昨天抢下了机枪，今天又要过来抢子弹，我们师长拦都拦不住。周长官履职复兴社系统，鲁南战场日军情报都是周长官率领部下搜集的。咱们第二集团军在台儿庄打鬼子，周长官和他的部下要冒险；咱们第二集团军撤下去休整，周长官和他的部下还是要冒险。日本鬼子一天不离开中国，周长官和他的部下就要一天冒着风险侦察敌情，提供给各部队用来防范和打击鬼子。”王范堂当连长是因为年纪轻，资历浅，而不是因为心眼少、脑子笨。他知道复兴社是干什么的，也就对周丛手中掌控的特权有了一个大体推断。复兴社的人不用跟着部队上战场，周丛上来了就值得敬佩。周丛的一身功夫和一腔狠劲儿，昨天打掉鬼子机枪组和狙击手的时候就暴露无余。要是没有周丛出手相助，七连的结局不一定会比八连好多少。周丛穿着便衣，看不出来官衔高低。但是，第三十一师少校情报处长一口一个“周长官”叫着，说明周丛的官职在他之上。周丛已经上到战场，不穿军装，不佩军衔，就不是为了保命而是因为天生低调。要知道在将军一抓一大把的鲁南战场，穿着便衣的人更容易引起日军注意。做人低调的人做事都高调，惹恼了实在是招架不住。我让长官去给我找机枪子弹，是不是不大合适呢？王范堂正在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听得阵地前沿日军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咯咯”地响了起来，子弹像刮风下雨一般倾注过来，打到石头墙壁上“啪啪”弹射，打到木头门窗上“嗖嗖”钻入，打到掩体前面的麻包上“噗噗”作响。王范堂知道日军机枪阵地设置得巧妙合理，日军步兵在机枪掩护下随时都会发动进攻，便一直冒着密集的弹雨密切观察日军动向。日军知道自己是小股部队突入，必须迅速扩大战果保证后续部队及时跟进，才能不使自己陷入孤立无援境地被中国军队聚歼，打起仗来也就不要命地往前冲。对面日军几乎是踏着机枪响起的瞬间扑向七连阵地，王范堂正要命令四挺机枪开火压制敌人，忽然听到丁行大叫：“王连长，先不要开火。乜子彬旅长已经安排重机枪从两侧形成交叉火力网掩护七连，你们蓄势待发就好。”王范堂闻言一愣，尚未反映过来，就听到阵地两侧响起民二十四重型机枪“啪啪”“啪啪”的点射声。王范堂瞬间血往头上涌，泪向眼边来，激动极了——昨天八连弟兄们全军覆没，七连弟兄们唇亡齿寒，人人心里打鼓，个个口吐怨言，他动员几个战斗骨干使出浑身解数做弟兄们的思想工作，才暂时让大家安静下来。他非常理解弟兄们低落的心情，弟兄们想的事情，也是他想的；弟兄们怕的事情，也是他怕的；弟兄们抱怨的事情，也是他抱怨的；弟兄们担心的事情，也是他担心的。他们被师长派出来配属第三十一师作战，怎么看怎么都孤苦伶仃。战场上瞬间见生死，危急关头人家第三十一师官兵凭啥不去救护自己的部队，而反过头来救护不认不识的七连？他的心里时时泛起凄凉的感觉，不知道此番征战是否能够活着归建。但是，他不能把自己的凄凉、忐忑、悲观、伤感、担忧、恐惧等等所有的真实情感袒露在七连弟兄们面前。战时不是平时，抗击日寇不是军阀混战，军人在战场上的表现直接与民族大义联系在一起，贪生怕死，不战而退，不但会背负上千古骂名蒙羞家族，还有可能被以汉奸罪论处祸及子孙。此情此势已经是宁死勿退，他作为领头人就要好好安抚弟兄们的情绪，让弟兄们跟着他生亦勇敢，死亦从容。弟兄们谁都不想死伤，打起仗来却避免不了死伤。一仗下来死伤累累，活着的人就需要重新安抚。他不知道自己在重重压力之下能够支撑多久，只能下定决心坚持到最后。他要是死在最后，还可以尽力安置死伤的弟兄们；他要是死在前面，弟兄们怎么办呢？如今好了，如今第三十一师长官以实际行动告诉七连弟兄们，没有把大家伙儿当外人对待。就算七连弟兄们不是第三十一师嫡系部队，也是第三十一师看重的援军和尊贵的客人。大名鼎鼎的乜子彬旅长不但拿出来眼珠子似的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掩护七连作战，还派过来能打出高超点射的一流射手，这份情义实在是令人感动。想来第三十一师顶到一线作战的兄弟连队，也未必全都能够享受到这种优厚待遇吧？第三十一师长官们不是舍不得拿出来民二十四重型机枪掩护一线连队作战，而是拿不出来这么多挺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掩护所有的一线连队作战。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三年前才被南京金陵兵工厂制造出来，委员长的中央军嫡系部队都没有配备齐全，哪里轮得到杂牌第三集团军可劲儿往家搬？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宝贵，能够打出高超点射的优秀射手更是宝贵。军人是一种职业，具备显著的职业特点，哪怕是自己从来没有摸过机枪，一听机枪的射击声就能够判断出射手的水平高低。能够把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当成手枪、步枪打点射的射手，不用露面就会让对手心惊胆颤。第三十一师据守台儿庄正面阵地，与日军从泥沟、北洛、南洛、刘家湖、园上村等地一寸一寸争夺，打得听说第二十七师派来两个连增援作战都不嫌少，其战损情况和艰难程度已经可想而知。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情况之下，乜子彬旅长还肯拿出来两挺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掩护七连弟兄们作战，这种行为就是极尽所能保护七连弟兄们的生命安全。乜子彬旅长抽调两挺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保护七连左、右侧翼安全，九十三旅所部便会受到日军肆无忌惮的攻击。就冲着这一点，七连弟兄们战死在台儿庄也无怨无悔。王范堂连长大喊一声：“弟兄们，三十一师长官在左右两翼用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组成交叉火力掩护我们，我们应该明白三十一师长官的关爱之心。我们奉师长命令增援台儿庄作战，就应该死战不退，打出我们二十七师的威风。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总是阵前亡，这是求仁得仁，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听我命令——机枪手于哨位待命，其余全体上刺刀，准备杀敌！”王范堂这一声气沉丹田的呐喊，周丛都随之精神一振。周丛顺手从靴子里面抽出德制堑壕刀，贴着左腕内侧镶嵌进特制卡槽中。丁行吓了一跳，说道：“周站长，您可别跟着王连长上去拼刺刀啊。您的枪法好，瞄准了鬼子开枪就行。”周丛笑道：“有备无患！乜子彬旅长的民二十四式重型机枪威力大，这股日军快顶不住了。一会儿追击日军的时候，方便用枪就用枪，不方便用枪就用刀。”周丛话音未落，对面的日军已经后撤逃逸。王范堂一看后撤的日军按照训练科目要求保持着战斗队形，煞有介事地相互掩护，立刻就火了，一把抓过挺着雪亮刺刀的“汉阳造”，大叫一声：“弟兄们，杀鬼子啊！”周丛和丁行还没有反应过来，七连官兵“呼”地冲了上去。撤退的日军刚开始还能稳住阵脚放上两枪，很快就被七连的四挺轻机枪逼停。周丛和丁行赶紧跳出掩体跟着往前冲，一边冲锋一边举枪朝着日军“啪啪”射击。他们已经不追求打得准确，只想震慑住日军减少七连的伤亡。日军明显被弄糊涂了，不明白中国军队为什么在射击的时候要拼刺刀，在拼刺刀的时候却要射击。人一糊涂心里就乱，傻子似地不知道应该往前还是朝后。七连趁势碾压过来，把丢盔卸甲的日军往西北方向驱赶。九十三旅一部从日军后方兜过来，前后夹击终于把这股日军消灭干净。王范堂打得扬眉吐气，跑过来对周丛和丁行大声说道：“周长官，丁处长，这一仗打得痛快啊，弟兄们没有阵亡，只有几个负伤。”王范堂话音未落，近在眼前的城墙又遭到日军炮击。堵在城墙塌口阻击日军的一八六团官兵来不及躲避，被炸出一片血红。丁行大声喊道：“七连隐蔽！注意防炮！”与此同时，第三十一师重炮打响，炮弹呼啸着越过城墙砸向西北方向的日军，威势十足。周丛发现日军炮火被压制住，迅速冲上城墙举起望远镜向外观察，发现城外到处都是四散躲避的日军坦克和步兵。周丛吓了一跳：日本华北方面军第二军为了让濑谷旅团完成津浦铁路北段作战任务，重新给濑谷启配备了五辆中型坦克、七辆轻型坦克，濑谷启今天全都派上来了吗？这是不准备往后过日子啦？反正李明扬把濑谷启的油料仓库给一把火烧了，孙桐萱第十二军和曹福林第五十五军，又分别切断了泰安至临城的津浦铁路线。濑谷启的战车没有油料就是一堆废铁，看他还能疯狂到几时。根据可靠情报显示，集结峄县的日军原本有四千多人。李明扬大闹临城调走日军两个中队约五百人，坐镇峄县的濑谷启手中还有三千五百人以上可供调遣。结合台儿庄城下日军分布情况来看，濑谷启应该是遣出手下一半人马。今天这一场仗，难打啊！（未完待续）王倩，微名梨花雨，山东蓬莱人，本科学历，现供职于中国石化系统。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前卫文学》《当代小说》《烟台文学》《新世纪文学选刊》《齐鲁文学年展》《中国企业管理杂志》等多家报刊发表作品三百余万字，十几次荣获省、部级文学奖项。觉得好看，请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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