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徐悲鸿那样操练书法

徐悲鸿

如果徐悲鸿不去画画，相信他是一位很好的书法家。可惜，历史不能假设，徐悲鸿是个好画家，前不久他的《巴人汲水图》上拍破了亿，至少从一方面说明 他是个受人欢迎的好画家。他的画名掩了他的书名，似在情理之中了。

巴人汲水图

徐悲鸿在书法上是用过功的，且不是一般之功。相信当代画家没一人像他那样对书法如此上心，又如此在精力上有大的投入的。他对书法的开蒙，受益于康有为。

康有为好为人师，授人以惠后，收徐悲鸿为徒，并在书法上对徐悲鸿施以影响。康有为是个爱走极端的人，爱就爱死，恨也入骨，好就捧上天，不入眼的，就踩踏入地。他对魏碑书法钟爱有加，有“十美”之赞誉。因碑有十美，帖就万劫不复，让他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屣。

徐悲鸿不像他师傅康有为那样走极端，他是主张兼容并蓄，碑帖兼顾的，尤对历代帖学大家多有涉猎，并在操练书法上首创“医字法”。所谓“医字”，即：“将碑帖、法书分别照字的部首加以剖析，临摹若干遍记住其特征，即离开原作进行默写，然后再对原作找出不拟之处加改正，并要悬之壁间自己观摩，谓之'医字’，如此反复行之数周，自己可以大体掌握其结构和神态。”（叶喆民《悲鸿先生谈书法》）

一个画家，以画画为吃饭家什，又处于烽火连天、颠沛流离的战争年代，竟对书法如此虔诚，如此无微不至地学习，我想只一般性的热爱是难以做到的。对碑版书法，徐悲鸿也有清醒认识，他说：“北魏拙工勒石弥见天真。至美之寄往往不必详加考虑，多方策划，妙造自然，忘其形迹。”（徐悲鸿题跋）由此，他对碑版的钟爱也抱持终身的。对像《散氏盘》、石鼓文、《爨宝子》、《爨龙颜》、《张猛龙》等名碑更操练不辍，他去世后，床头还放了本《爨宝字》。二爨是他读帖的“日课”，尽管徐悲鸿在艺术上走写实主义一脉，但他的书法虽难见二爨之形，但其古拙生憨之意却是跃然纸上，是真的做到了遗貌取神的，是“写其形，必传其神；传其神，必写其心”。他行书上对八大山人的追慕，也是去形索神的。

徐悲鸿书法

他以绘画的写实主义的精神对待书法的学习，以年轻之心对待对书法的追求，尤其对孙过庭“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别有体会。

他说：“二十岁至三十岁，为吾人凭全副精力观察种种物象之期，三十以后，精力不甚健全，斯时之创作，全恃经验记忆及一时之感觉，故在三十岁以前养成一种至熟至准确之力量，而后制作可自由。一生成败端赖二三十岁时的刻苦用功，此期间必得分析精密之 物象，涵养素描工夫，方可将来成其大，成其自由。反之，年轻的时候就贪求取巧捷径，捷径，则等同于因循守旧，巧之所得，每将就现成，即自安其境，不复精求。至于轻慢这一过程而直接跨入所谓艺术自由者，则更显肤浅。”

这是经验之谈，也是年轻时的徐悲鸿的切身体会。作为一个惇惇抱道的君子儒，他一生勤谨，他的国画《墨猪》的题诗中有“少小也曾锥刺股”，及长不忘头悬梁句，便是他年少时勤谨的写照，及至中年， 他也曾说：“最好的休息是挑一件自己喜爱的工作，因此，画画是休息。”

书法是对他国画的滋养，更是一种休息。如此，他上述有关年轻人要珍重韶光，多锻炼自身艺术人格与修养的意见，即便放在当下，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初习书法，作入古的功课，蓄养“一种至熟至准确之力量”，确要从年轻时就入手，不取捷径，求精务实，这确是一个好的书家必备素养。

现今，许多年轻的书法家虽有学院学习书法的专业背景，但在自己书法的练习与追求上是很盲目的，左右摇摆，喜欢跟风潮，没有自己弘大的艺术理想，也没有始终如一的艺术定向和具体的操练步骤。

从其书法中仍可窥见康南海的身影

在这一点上，徐悲鸿无疑为当代青年树立了一个榜样。他希望从事艺术工作的人胸中都要有一座自己的山峰。他说：“第一就是要立大志，要成为世界上第一等人，作出世界上第一等作品。他的不朽程度，与中国的孔子、司马迁、陶渊明、李白、杜甫，外国的柏拉图、亚里斯多德、但丁、莎士比亚、牛顿这一类人等量齐观的。”（徐悲鸿《奔腾尺幅间》）他不但这样想，还以自身对书法的追求为我们作出了示范，那就是如何建立自己的艺术目标，又如何一步一步向着那既定的艺术目标前行，不犹疑、不彷徨，你只须像徐悲鸿那样操练书法，并且矢志不渝，相信你至少会成为一个好的书家。

香港作家董桥出了一本叫《故事》的书，里面点点滴滴地缀述了许多书画收藏故事，其中提到他收藏的一幅徐悲鸿的小品画《喜上眉梢》，画中是一支立在枝上喜鹊，喜气昂然，董桥评道：“西画根基坚固，国画攀越传统樊篱是应分的。”书法亦然，徐悲鸿的书法也是攀越了传统樊篱，自出新意，多了几分画意。这也是当代书家应该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