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833

0833-1

再用前韵戏梅痴，时梅痴为两江师范学堂监督

书画不娶号三绝，傥买娉婷补短拙_（1）。兀坐学舍笑掉头，日参法喜客慧灭_（2）。东家巧妆欺绛唇，西家倭堕高髻新_（3）。辐凑皈依正法眼，休忘恒河皱面人_（4）。

【笺注】

正月，继写《用前韵答剑丞偕梅痴、恪士晚饮》诗之后，陈三立又写此诗，专门写给梅痴即李瑞清（详见0613《题李梅痴太史所画扇》笺注）的，时李瑞清为两江师范学堂监督。陈三立此诗仍然用《夏剑丞太守见示元旦诵春辞，次韵奉酬》诗韵，故称“再用”。

此诗纯为朋友之间的开玩笑，虽打趣，颇见友朋之间的亲近无忌。

（1）“书画”二句：书法、绘画和不续娶，号称天下三绝！是不是买个美女，弥补你的短处与笨拙？

“书画”句，李瑞清是二十世纪书法史上“金石派”的代表人物，书法以碑入帖为特点。其画极具个性，纯以格调胜，论者认为“以书入画”，“以篆入画”。李瑞清始弱冠，即得其老诗武陵人余祚馨的赏识，将长女许字，未及出阁而夭亡。又以次女梅仙妻之。婚后夫妻感情深笃，可惜仅两年，梅仙即以难产死。余祚馨又将幼女继配，不久亦病逝。此时李瑞清才二十一岁，誓不再娶，为纪念亡妻，遂号“梅痴”。这既是陈三立所云“书画不娶”的“三绝”。

“聘婷”，轻巧美好，借指美女。唐白居易《夜闻歌者》：“独倚帆樯立，娉婷十七八。”

“短拙”，浅陋笨拙。《旧五代史·唐书·卢程传》：“尝命草辞，自陈短拙，及留职务，又以为辞。”

一二句打趣他是不是要买个美女，打破“书画不娶”的三绝呀？

（2）“兀坐”二句：独自端坐在学校，笑着摇头，每天参悟佛法，心生欢喜，虚幻的智慧都消失了。

“兀坐”，独自端坐。唐戴叔伦《晖上人独坐亭》诗：“萧条心境外，兀坐独参禪。”

“掉头”，摇头。《庄子·在宥》：“鸿蒙拊髀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

“法喜”，佛教语。谓闻见、参悟佛法而产生的喜悦。《维摩经·佛道品》：“法喜以为妻，慈悲以为女。”

“客慧”，虚而不实的表面智慧。宋苏轼《子由新修汝州龙兴寺吴画壁 》：“始知真放本精微，不比狂花生客慧。”《晚晴簃诗汇》卷一百三十四杨炳《侍玉方舅氏夜坐赋呈》：“镫火秋心觉，星河夜气清。此时参静悟，客慧不容生。”《今传是楼诗话》四九则载郑孝胥挽林旭诗：“楼东诗老暗迥肠，客慧空花亦太狂。”

三四句写李瑞清不听劝告，一心向学，心无旁骛。

（3）“东家”二句：东家的女子巧梳妆，一双红唇来引诱你；西家的女子新梳的发髻，高高的额前倾！

“绛唇”，朱唇，红唇。南朝梁江淹《咏美人春游》：“白云凝琼貌，问珠点絳脣。”“欺绛唇”，实为“绛唇欺”。

“倭堕高髻”，古代妇女的一种髮式，髮髻向额前俯偃。《乐府诗集·相和歌辞三·陌上桑》：“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五六句写四邻的女子都有意嫁于他，仍是打趣之语。

（4）“辐辏”二句：你却聚精会神，皈依佛法，可别忘了还有个恒河上照影，一脸皱纹的人！

“辐辏”，集中；聚集。唐韩愈《南山诗》：“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凑。”

“皈依”，佛教语。原指佛教的入教仪式。表示对佛、法(教义)、僧三者归顺依附。唐李颀《宿莹公禅房闻梵》诗：“始觉浮生无住著，顿令心地欲皈依。”

“正法眼”，即“正法眼藏”，佛教语。禅宗用来指全体佛法（正法）。朗照宇宙谓眼，包含万有谓藏。《景德传灯录·摩诃迦叶》：“佛告诸大弟子，迦叶来时，可令宣扬正法眼藏。”

“恒河皱面人”，典出《楞严经》卷二：“佛言：'我今示汝不生灭性。大王（按为波斯匿王），汝年集合时见恒河水？’王言：'我生三岁，慈母携我谒耆婆天，经过此流，尔时即知是恒河水。’……佛言：'汝今自伤发白面皱，其面必定皱于童年。’”此陈三立自指。

七八句则说，你如此专心，不再续娶，无奈也罢了，可别专心得连朋友都忘了！诗很是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