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人刘禹锡在《陋室铭》里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座小山虽然不起眼，名声也不大，可它却与中华文化史上好几位名人密切相关：儒家学派创始人、被尊称为文化大圣人的孔子、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诗仙”李白、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诗圣”杜甫以及写出《桃花扇》的清朝人孔尚任。
这首诗就是李白的《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 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李白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鲁郡”就是现在的山东曲阜，汉代吕后封她的外甥张偃为鲁王居鲁国，后改为鲁郡，治所在鲁县，就是现在的曲阜市。“石门”就是曲阜石门山，石门山并不高，主峰也就四百多米，因两峰对峙状如石门而得名，石门山位于曲阜东北约25公里处，所以标题称为“鲁郡东”，杜二甫即杜甫。一首诗，一座山却关联到唐诗两大巅峰一“圣”一“仙”，石门山何其幸运！ 我们知道李白一生中有23年时光留在了山东，当然也把许多故事和诗篇留给了山东。这首诗写在745年，此时李白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心情郁闷而低落。比他小11岁的好友杜甫要远行长安，李白写了这首诗送别。 下面我给大家详细地说一说这首诗。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首联叙事。我们上次喝醉酒分别刚刚过了几天，兄弟俩又聚在一起登山临水逛遍楼台亭榭。这一联中有几个词挺有意思的，“醉别”说明两个人在一起酒喝得挺“嗨”，“酒逢知己千杯少”，所以就一杯一杯复一杯，喝到最后结果两人都现了原形，喝醉了。这说明二人相聚酒兴很高，酒兴高说明两人对脾气有话说情谊深。“复几日”这才过了几天啊，又聚在了一起——刚别却又聚，要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有点肉麻，但这三个字却暴露了两人深厚的友谊。 提到李白与杜甫的情谊，那还得从公元744年说起，那一年李白从长安被“赐金放还”一路访仙问道逛到洛阳，杜甫此时恰因家事居住在洛阳，两人偶然相遇却一见如故，用现代诗人闻一多话说“青天里太阳和月亮碰了头”，两人都爱漫游，爱饮酒，爱写诗且善写诗，更重要的是志趣相投相见恨晚，以至“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语），后来约定明年去见他们共同的好友石门山人张叔明，然后有了李杜二人在石门山的相聚与相别。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颔联抒情。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聚在石门路上，兄弟俩尽情地喝几杯？你看，这两个人还没分别呢，李白内心里却开始期待什么时候再相聚喝酒，要说这“撩”人的功夫，这李太白简直天下无二。 说起男人喝酒，很多女性朋友不理解，经常听到妻子责骂丈夫“昨天喝今天喝天天喝，喝过来过去就那几个人，也不知喝个啥意思？”确实，男人喝酒喝的就是“意思”。为什么过来过去就那几个人，因为这几个人“对意思”，只有对意思的人在一起才不觉得烦，说啥做啥都觉得“有意思”。 酒有酒的味儿，话有话的味儿，人有人的味儿。味儿对了，这酒喝得才有兴头才有情绪。 如果是男人想去喝的酒，那不论别人怎么劝阻他都会想出办法去。 但如果是男人不想喝的酒，那不管别人怎么约他当然也都有理由推辞。 该真是在乎三杯两杯的酒啊，在乎的其实是一块喝酒的人，是和谁在一起。 经常看到杜甫的粉丝为老杜鸣不平，说他为李白写了十多首诗，可谓心心念念皆李白。李白却很少给杜甫写诗，不够意思。 李白给杜甫写的确实不多，然而他写给杜甫的每一首诗都非常有名，这一首姑且不说，另一首“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是不是也很动人心肺？ 诗多诗少，我们都无法怀疑李白对杜甫的情谊。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颈联写景。泗水是泗水河，现在济宁有个县叫泗水县。徂徕是徂徕山，在泰安市东南，现在隶属于泰安市徂汶新区。泗水的秋波，徂徕的山色，水光山色分外秀美，秋波突出“柔婉”，山色突出“明媚”。寥寥十个字却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把眼前的风景之美跃然纸上。其实“景美”固然是客观的，却也是主观的，风景确实美，但更美的是身边陪我看风景的人，因为心情美，所以觉得眼前一切皆美。我们鉴赏唐诗常说“情景交融”，这就是，明写景而暗写情，情寄景中，景情合一。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尾联感慨。啥也别说了，兄弟，咱就像那风中的飞蓬，谁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喝了这杯酒，我们就各自珍重，为自己前程而奔波。能说什么呢？哥哥啥也不说了，咱还是举起手中杯，尽情喝干这杯中酒吧，千言万语全在酒里。 有人说这联体现了李白的洒脱与达观。说实话，我还真没读出多少达观来，反倒读出沉郁的悲酸和无以言说的感慨：怅惘、失落、郁愤、酸楚还有无奈和茫然。 前面我说李白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那是什么样的大起大落呢？ 李白一生自视甚高，他一直想入仕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也一直为入仕积极奔走，直到742年，在太真公主与贺知章的多次推荐下，唐玄宗诏令李白入宫，接到诏书的李白欣喜欲狂以为自己的理想终将实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们不难想象李白此时踌躇满志的模样。然而入了宫的李白始终被玄宗视为“花瓶”“帮闲”文人，类同优伶戏子根本无法施展他的政治才华，李白由初入宫的踌躇满志变的心灰意冷，行为上则显露文人本性放荡不羁。最终在公元744年被玄宗“赐金放还”体面地驱逐出长安城，这实质上宣告了李白一生政治幻想的破灭。
所以说“且尽手中杯”与其说是对老友饯行送别的珍重劝饮，不如说是李白内心复杂情绪的自然外化——他又能说什么呢？往事无法再提，前途茫然无着，啥也别说了，杜二小兄弟，咱还是一口闷尽杯中酒，千言万语伴着酒香咽入肚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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