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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杨毅的“记住乡愁”散文《做年粑》

 黄石新东西 2023-02-18 发布于湖北

做年粑 

杨毅  

小时候,老家农村有一首童谣“舂碓,做粑,大伢儿吃大粑,细伢儿吃细粑。细伢儿坐家(浠水方言ga)椅(一种儿童坐具),大伢儿坐碓杈。”说的是母亲们带着孩子舂米粉子的情景。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过年,过了腊月初八,就开始办年了。办年最热闹的莫过于做年粑了。  
说起年粑,先得说说石碓。  
在农村,一般几家共有一个石碓。  
石碓由碓臼、碓嘴、踏板(碓尾)、碓杈几部分组成。碓臼是用石头凿成圆槽,安装在地面下。碓嘴也是石头凿成圆柱状的物体,前面凿成圆圆的,后面凿成方形的,镶在木踏板中。木踏板约三分之一处,横穿一圆木棒,放在碓杈中,踏板(踏板)下面挖一个槽子(一般叫碓氹)。人们利用杠杆的原理,踩下碓尾,让碓头昂起,再松下踏板(踏板),让碓头形成自由落体,产生重力,将米砸碎。  
舂碓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讲究协调。一般需要两个人协力完成,后面的人需要踩稳木碓尾,向下用力踩踏,等碓尾触到槽底地时迅速起脚收力,让碓嘴落下,用力、收力的当儿,在前面的那个人赶紧用小木棍拨动粮食,拨动几次,舀起来筛米粉,米筛上的米头在倒碓臼,如是有节奏的起落无数次,直至看到“成品”。  
记得我小时候,到了腊月初八年就开始做年粑了。那时正是农闲,农活儿少,母亲就开始筹划做年粑(个儿粑)。  
母亲选择上好的粘米,并加入适量的糯米,洗净,浸了几个小时,拈上几粒米紧夹在大拇指与食指间,一搓就碎了,便捞起用筲箕沥水摊晾;待米晾到无水滴落时,母亲就带着我们去舂米。二姐挑着米,母亲拿着两只空箩筐和一个罗筛。那时几家共一个碓。母亲半蹲在碓臼旁,用半干半湿的抹布把碓头和碓臼抹洗干净,倒上大半碓臼的米,我们在碓尾踩着,二姐一边踩着,一只手拿着一个竹棍撬动碓臼里的米。等米舂成了粉子,母亲用一个短木棒支起碓头,把碓臼里的舀起来放在一只空箩筐里,用罗筛往另一只空箩筐里筛米粉子。母亲倒上新米,拿开支起碓头的木棒,我们又开始舂米。母亲将罗筛上的米头倒进碓臼中。我们从下午舂到半夜,才舂完。  
舂好米粉子后,挑回家。第二天,父亲将米粉子倒进一个圆木盆内,用滚烫的开水搅拌调和,稍微揉一揉,做成大块的粉团,取出来放到案板上,揉匀揉透,做成“生芡粑”,放进蒸笼里蒸。  
做粑一家一户忙不过来,得请人帮忙。伯叔们过来了,他们围在灶门口烤火,等着做粑。  
大家边烤火,谈论着今年小队的收成。大伯读过书,见多识广,他说,所有的粑是有来历的,做的粑,先敬神仙,然后人再吃。这个年粑,相传楚国的臣子伍子胥为报父仇投奔吴国,从吴国借兵讨伐楚国,他来到吴国帮助吴王坐稳了江山,成了吴国的有功之臣。不久,他实现了自己的宏愿,率领吴兵攻破了楚国的都城,挖了楚王墓鞭尸报仇雪恨。后来,伍子胥受封。有一次吴王令他率人修建了“阖闾大城”,以防侵略。城建成后吴王大喜。伍子胥却闷闷不乐,他知道自己结怨甚多,恐日后有人难以容他。回营后,他对自己的亲信说:“大王喜而忘忧,不会有好下场。我死后,如国家有难,百姓受饥,在相门(苏州八个城门之一)城下掘地三尺,便可找到充饥的食物也。”阖闾的儿子夫差继位后,多次拒绝伍子胥的忠告,竟听信谗言,令伍子胥自刎身亡。不出伍子胥所料,他去世不久,越国勾践乘机举兵伐吴,将吴国都城团团围住。当时,正值年关,天寒地冻,城内民众断粮,饿殍遍野,国家和人民果然遭到危难。在此危难之际,人们想起了伍子胥生前的嘱咐,便暗中拆城墙挖地,人们惊喜地发现城基都是用熟糯米压制成的砖块。原来,这是伍子胥在建城时将大批糯米蒸熟压成砖块放凉后,作为城墙的基石储备下来的备荒粮食。人们不仅惊叹道,伍子胥有先见之明。大家将糯米砖石掘起敲碎,重新蒸熟大家分着吃了,才没有饿死。  
我听着,津津有味。叔叔抬杠:“粑放时间长了,发霉了,不能吃。”大伯补充说:我还没说完呢,后来,国泰民安,生活太平了,人们想起了伍子胥的办法,用粘米加上糯米,舂成米粉子,蒸熟,做成一个个的米粑,浸在清水中,可存放一月有余。这不就是就是个儿粑的来历?  
秋天父亲挖树蔸、锯树干、劈片柴这时蒸粑都用上了。灶里火很旺,蒸笼最上一格开始冒热气,我们闻到了香味,父亲说“粑穿气了”,他用筷子戳一戳、试一试,父亲说“粑熟了,可以出笼了。”;  
父亲准备好了一只专用做粑的木盆,准备好几根搋粑杠。将一笼笼蒸熟的米粑倒进盆里,伯叔们分别拿着搋粑杠使劲地搋着。  
最热闹的场面是搋粑和做粑。  
刚一出笼的粑,倒在粑盆里,热气蒸腾,伯叔们拿着搋粑杠用力搋粑,一个叔叔说,好糍。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叔叔说,这面搋好了,翻身再搋。大家用搋粑杠一起把盆里的粑全部翻动了,再搋着。嘴里还喊着,要用力。一个个都喊出汗了。等他们搋完了,我试了一下插在热气腾腾的粑里的搋粑棒,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拔不动。  
父亲用湿布从盆中一大砣粑,用锅盖盖住盆里的热气。把这一大砣粑揉成长条,扯成一个个小砣,大家围在案边,把一个个小砣做成圆圆的个儿粑。  
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姐姐说,先用洗手,再手上抹点油,不然粑拈手了。我只好听从姐姐嘱咐,先用热水洗手,然后在手上抹点了菜油,开始学着做粑。热热的粑砣儿经过我的小手也成了圆圆的粑了。  
我家的做完了。我像跟屁虫,成天跟在姐姐的后面,东家做了做西家,那刚搋好的扯的粑砣儿,蘸上白糖,那甜味儿久久不能忘怀。那时,整个小山村在热气萦绕,弥漫着粑的香味。  
每当想起当年石碓舂米粉做粑的情景,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重温那时欢腾,重找那分快乐。是的,往事不可重演,但是往事可以回味。经年累月的坚守,风俗可以传承,文明得以传承,哪怕隔千山,远万水只要这些风俗还在,这些文明还在,我们的根还在,我们的回忆就还在,我们的乡愁就还在。  

杨毅,男,浠水县散花镇初级中学退休教师。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法律顾问:刘太平  向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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