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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说前沿 • 老盐河(2) || 总第1552期

 作家新视野杂志 2023-02-18 发布于山西

老盐河

文/邵玉基(河北)

幸福的日子总是相似的。赵老巩家如今喜事临门,日子也像发面馍馍一样越来越兴旺。赵大刚和媳妇孙玉梅原本是庄稼人,可是外出打工让他们开阔眼界,增长了见识,也打开了致富的思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新婚蜜月中就开动脑筋,根据本地实际情况,寻找过日子的路径。作为红枣之乡,尤其临近中国北方最大的红枣生产销售加工基地,从枣上做文章,肯定前途光明。倒买倒卖红枣,赚取差价,成本小,风险低,日子肯定错不了。两人拿出打工全部积蓄,第二天就去县城农机市场买回一台新四轮,然后小夫妻加入了当地贩卖红枣大军。

赵大刚根据小枣的成色,跟发小郑小蔫搭伴串村入户购买了第一车红枣,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叫醒妻子,风风火火赶赴二十里外的红枣市场。红枣市场名副其实,市场规模和交易量为中国北方之最,据说前几年国家副总理都来这里视察过。而且,此地人文文化浓厚,历史上为清代大文豪——风流才子纪晓岚的故乡。一次乾隆爷出京微服私访,路过这里,发现本地丁氏香肠风味独树一帜,极具特色,于是御笔一挥:丁氏奇美香肠。从此该地彻底火了。南来北往的商贾天下云集,慕名而来的游客趋之若鹜,再加上石黄高速路在此处设置了进出口,从而为本地经济发展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增添了无限商机。

天刚蒙蒙亮,沿国道占地近千亩的红枣交易市场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买枣的、卖枣的、打短工捡枣的、顺带兴起的商超门市,宾馆饭店,小吃摊,烟雾升腾,人声鼎沸,汽车的喇叭声、商贩的吆喝声,加上超市播放的铿锵歌曲——宋祖英那首百听不厌的《今天是个好日子》,让整个市场宛如一锅上下翻滚的热汤,咕嘟咕嘟没有停歇。

赵大刚对这种热闹早已司空见惯,孙玉梅可是舌头吐出来老长。“额滴娘哎,这么大!”市场分几个入口,每个入口处都矗立着一座雕梁画栋的仿古高大牌楼,而307国道两侧,两排新安装的球状枝形路灯,更渲染出红枣市场豪华气派的市镇氛围。大刚刚把车子停在市场路边,几个枣贩就围上来掀开盖布,抓起红枣评头论足。“你这小枣个太小”“太干,失去水分”“虽然个不大,但是整体还算匀实,耐看呢。”……赵大刚虽然第一次做买卖,但是像个老练的生意人一样不急不躁,站在一旁静静听每个人的点评。他知道凡是褒贬者才有意,贬损得越厉害,就越想买他的货。孙玉梅早已经像热锅里的蚂蚁,作为外地人,哪见过这阵势啊!赵大刚示意她不要着急。等几个人最后端出报价,赵大刚最后拍板卖给那个最先贬损而出价最高的人。“滋溜”一声响,手机转款到账。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回家的路上,赵大刚默默一合计,去掉成本八百,车油费二百,净赚六百元!趁公路上对面车辆少的空挡,赵大刚扭过身朝妻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加大油门往前疾驰而去。

日子一天天走上正轨,赵大刚和孙玉梅累并快乐着。为了囤货,赵大刚在院子里买来红色彩钢瓦搭建了一整面凉棚,棚子下面放枣和车辆,不怕风吹雨淋日晒。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活成周围邻居羡慕的模样。

晚上,小两口躺在婚床上,赵大刚不顾白天劳累,搬过孙玉梅就要亲热,孙玉梅一下慌了。“别闹!人家这几天不舒服。”“咋啦,你家大姨妈来串亲了?” 赵大刚一脸坏笑地调侃。孙玉梅满脸娇羞,伸出食指刮赵大刚的鼻子,然后说:“你快要当爹了。”赵大刚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呆住,半晌手足无措。过了好大一会儿,猛地抱过孙玉梅亲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大刚把妻子怀孕的消息告诉母亲。赵老太乐得手舞足蹈。大半辈子,终于要当奶奶了。高兴完,拿出手绢抹了抹眼角情不自禁渗出的泪花。从此以后,赵大刚自己出车,一个人串村买货,一个人去市场卖货,从来不觉累,相反倒像打了兴奋剂。

孙玉梅的肚子一天天见大,像扣了一口小锅。出入越来越不方便了。一天里,除了轻手轻脚来到门外,看一眼门前碧玉一样滚动颜色的老盐河,看河面上展翅翱翔的白嘴鸥,看河面上方的白云一朵朵飘来,又慢慢飘远。她浮想联翩,不知道哪一片云可以把自己的幸福捎给远方的姥姥。她老人家最近到底怎么样了呢?在没有她照料的日子,老人家没有病吧?一旦有病,谁才能分担她的痛苦?回想自己被姥姥带大的日子,姥姥慈祥的面容立刻浮现眼前,她刚想要伸出手搀扶,姥姥却没了影儿。她不禁发了一个愣,接着眼里就浮上湿湿的朦胧,就像早上老盐河河面上浮起的一层薄雾。

“儿子,儿子,我有儿子啦!”赵大刚焦急地站在产房楼道里,听到医生送出的喜讯,一蹦三尺高。赵老太由衷地高兴不已,娘家母亲王大花也赶过来,原本担心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舒缓下来。孙玉梅被车子推出产房,赵大刚看见妻子脸色苍白,刚才的高兴劲霎时没了踪影。他疼老婆,痛得心尖尖疼。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产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老太看见此情此景,轻轻宽慰一句:“媳妇孩子都好,应该高兴才是。”赵大刚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虎头虎脑的儿子赵小刚刚刚满月,按照农村风俗,孙玉梅要回娘家住上一阵子。全家兴师动众劳师远征,唯恐路上母子俩有个好歹。大包,小包,大衣服,小衣服,光孩子的尿布就装满一个大兜。赵大刚向发小借来一辆日本本田,风风光光一路朝丈母娘家进发。路上车里录音机播放着朱明瑛演唱的《回娘家》,应时应景,心就像飞一样幸福自由。

姥姥家坐落在村子东南角,坐北朝南三间土房,旧时代金包玉式样,遮不住年代久远和颓势。没有院墙,一道光溜的玉米梗围成栅栏,把这家人和外面世界隔开。赵大刚婚前来过一次。此时,姥姥正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从里面抓一把玉米粒,撒到地面,几只老母鸡就围拢过来,低头啄食。姥姥年过七旬,一头白发稀疏地披散在头顶,皮肤雪白,不见丁点血色,皮下的青筋像一条条蚯蚓蜿蜒,支撑着这个年迈体衰的生命。几块老年斑贴在脸上,手背上,仿佛海面上的孤岛,令人绝望。额头皱纹,呈现四道横陈的五线谱,鼻子、嘴巴和眼角上的皱纹繁密而细小,表明岁月无情,留下了沧桑痕迹。姥姥已经驼背,即使坐在马扎上,也分明看出背驼得相当厉害,如果站起身,恐怕眼睛看人时再不能平视。前面说过,姥姥一辈子不容易,如今耳聋眼花,对生活早已经做到百毒不侵,再也掀不起激情浪花了。当汽车穿过村街道,停在家门口时,赵大刚摁了一声喇叭,声音在空旷的村边往田野里荡漾开去。“没用的。姥姥听不见。我们的宝宝睡着了,好香啊。”赵大刚下车打开后车门,搀扶怀里抱着孩子孙玉梅。孙玉梅小心翼翼脚刚一沾地,然后转过身嘱咐赵大刚拾掇车上的衣物,不要落下。上午十点钟,太阳光明晃晃洒满整个小院,孙玉梅径直走向专心喂鸡的姥姥,走到跟前,才亲热地呼唤。姥姥被眼前的阴影遮住光线,抬起头往上看看,呆住了。那个昔日被她精心喂养大的小闺女藏在心里,也没能登时撩起她的惊讶。只见她慢慢站起身,盯着玉梅左看右看,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脸上的疑惑开始松动,慢慢浮现开心的笑。“小梅,回来了。”说着,就转身拉住玉梅的胳膊袖子往屋里拽。孙玉梅的眼眶湿润了。她朝思暮想的姥姥就在眼前,那个熟悉的家就在眼前,可是,一年不见,姥姥看上去老得更快了,身形更佝偻了。中午,母亲王大花赶过来,自然又是一番亲热,祖孙四代,齐聚在一个小小的屋檐下,时光却倏地讲诉了半个世纪的风雨。赵大刚想到这里,感觉能娶到孙玉梅这样的好女孩实在是自己这一生的荣幸。

晚上,赵大刚独自睡在东屋里。孙玉梅一家挤在西屋里,也许因为亲情,娘几个一直聊到半宿才安静下来。姥姥因为耳背,不说话。很多只言片语,被孙玉梅和王大花穿过风门送过来,赵大刚被扰动得整夜难以入睡。岳母王大花的苦口婆心,似乎让孙玉梅犹豫不定,中间长时间沉默,就像一个吊钩,钩住赵大刚的心尖,半宿难以平复。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大刚再也按捺不住,上下眼皮打架,像灌了铅一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赵大刚九点才起床,抬头发现孙玉梅静悄悄站在床头,默默看着自己,欲语还休,看不出回到娘家应该展露出的幸福,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心里似乎一夜装满了无穷心事。“你怎么啦?有事告诉我一声。”赵大刚躺在被窝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噌”地坐了起来。伸手把孙玉梅拽到怀里,孙玉梅急急地小声说:“别闹,心烦着呢。”赵大刚一头雾水,心想妻子此时应该更高兴才对,怎么一夜之间简直判若两人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院子里的母鸡有一声无一声的唠嗑打破整个家的宁静。孩子哭了,兴许是饿了,兴许是换地方没睡好。孙玉梅急忙俯下身哄赵小刚,那种怜爱的声调,如果换成赵大刚,一定幸福得要死。母亲是伟大的,体现在对孩子无私和心甘情愿的付出,却从来不索取回报。其他的人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发毛,安静得让人不可思议。赵大刚的脾气升上来,他想要立马探寻个究竟,向孙玉梅问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早饭,一家人围坐到一起,依然安静得出奇,姥姥依然故我,岳母王大花却脸沉似水,没有一丝高兴劲儿。妻子侧身炕头上给孩子喂奶,默默无语。赵大刚吞咽下一口馒头,仿佛被逼迫着吞咽毒药。吃完饭,小刚睡着了,孙玉梅叫赵大刚一块到外边走走。

初夏的旷野一片碧绿,几行苹果树、梨树,或者桑椹树,仿佛绿海上涌起的小岛。阳光鲜亮,像照射人间的神灯,让一切活动都逃不过它的法眼。孙玉梅在前面走,赵大刚后边相跟着,偶尔一位过路的村民背个药桶,孙玉梅急忙热情招呼:“马舅,你这是去地里干吗?”从小生长在姥姥门上,乡里乡邻虽然分外熟悉,称谓却是逃不开亲戚。“小梅回来啦。我去给玉米喷喷药。有时间到家里来啊。”马舅热情地客套道。

孙玉梅带着赵大刚拐上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两边的玉米长势喜人。两人偶尔从庄稼顶上冒冒头,忽隐忽现,好像在大海里畅游。赵大刚心里装着疑问,周遭的蓬勃景象并未引起他的兴致。孙玉梅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刚,你还爱我吗?”从她口中提出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有了千斤重。“你问这个干吗?”赵大刚感到很懵圈。妻子这显然不着边际的问话,在两人结婚后的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甜蜜亲昵依然充满生活内容,两人爱的结晶也来到世间,让他们对未来满怀憧憬。如今她却突然对自己提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发笑的笑话呀。可是赵大刚竟一时回答不上来。“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自己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哪一点做得不够好让你产生怀疑了?”赵大刚气愤地反问。孙玉梅好久没有说话,脸上通红的神采,表明对丈夫的回答很感动。她爱丈夫,自打相识,就认定赵大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没有花花肠子,对自己很钟情,宝贝得恨不得整天含到嘴里。可是,现实苦哇,自己都理不出个头绪,怎么忍心折磨她心爱的人呢。“唉,我怎么跟你讲呢?”然后,孙玉梅一五一十将昨天晚上母亲跟她的对话,以及自己深切的忧虑和盘托出。姥姥年纪大了,母亲和她都不在身边。可是,姥姥是她的一生最重要的人,如果姥姥老来无依无靠,对她而言,那就是上天无法饶恕的罪过,无论如何在她这里过不去。姥姥跟她是隔辈人,同时又是她的娘,是比母亲王大花更亲近更让她无法割舍的至亲。“你打算怎么办呢?”赵大刚疑惑地看着妻子。“边走边看吧,总会有办法的。”孙玉梅愁容满面。“我和孩子先在姥姥家住上一阵子。你总不能老待在这里,先回去,毕竟还要过日子。”


十一

这是一次郁闷的没有答案的归程。路上,赵大刚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在中国农村,虽然如今封建思想已然消失殆尽。但是骨子里,很多传统习俗仍然根深蒂固,或多或少在关键时刻显现出来,打乱新时代的生活节奏。赵大刚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回到家,没有妻儿在身边的日子,他依然早出晚归,串村入户,倒买倒卖,依托邻县红枣市场,赚取辛苦钱。晚上,躺倒床上,他经常拿手机跟三百里外的妻子通话,汇报自己一天的行程、幸福和烦恼。最重要的,手机那头的声音,会抚慰他那颗疲惫一天的身心。孙玉梅向他描摹儿子可爱的形状,一举一动,幸福的火苗就在这头赵大刚的心里蓬蓬燃烧。孩子,还有孩子他妈,我想你们啦!每次通话,都要让那头的孙玉梅反复提醒才不得不中断,明天还要起早啊。

半年光阴转瞬即逝,就像门前的老盐河水,昼夜流个不停。赵大刚感觉妻子好像与自己分离已经超过千年万年。晚饭时候,赵老太提醒儿子:“媳妇和孙子住家该有半年了吧?”言外之意老太太开始想念自己的大胖孙子了。赵老巩从口中抽出旱烟袋:“是呢,时间总不短了,老在娘家也不是回事儿。”附和老伴说。老人的提醒一下子燃起赵大刚心底的心思,于是告诉二老,明天他就去接母子俩回来。

赵大刚拎着一大堆礼品走进姥姥家玉米篱笆院,妻子孙玉梅早知道丈夫今天过来,心里似乎百爪挠心一样难受。她实在无法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岳母王大花走出屋子,对赵大刚嘘寒问暖。大刚叫了一声姥姥,没等她听见听不见,就俯下身仔仔细细端详自己的宝贝儿子。儿子躺在襁褓中,刚刚吃饱,两只小手伸在外边手舞足蹈,嘴里面对着大刚哼哈个没完没了。“还是父子连心呐,你看小宝贝见到爸爸开心的。瞧两人的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岳母高兴地说道。孙玉梅脸上红红的:“娘,难道你就没看出哪里像我呀?你偏心。”然后就咯咯咯笑起来,掩饰不住内心的幸福。这时候,赵大刚才发现姥姥手腕上扎了针,正躺在炕上打点滴。赵大刚进前关切地问姥姥怎么了,孙玉梅说有点气喘,年纪大了,村医给输液看看。姥姥扭过头,使劲瞧了瞧大刚,似乎自言自语:“唉,老喽,光剩下烦人喽。”

大刚没说话,心想谁还没有老呢?晚上,岳母善解人意,把小夫妻全家安排到东屋,自己跟姥姥住一屋。亲热后,大刚跟孙玉梅说,明天一早就走,借人家的车,勤借勤还,再借不难。孙玉梅让他住几天再说。来一趟不容易,姥姥有病,留下母亲一个人照顾,她放不下心。让赵大刚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几天,赵大刚帮助姥姥换药,打扫院子卫生,尤其把院子篱笆松动破损的地方,又从往年储备的秸秆中挑拣出粗壮的重新种下,培好土,然后用砖头一寸寸砸实,顿时整个简陋的小院焕然一新。岳母王大花跟在女婿身后,乐得合不拢嘴。姥姥知道后,直夸女婿有孝心,比整个儿子都要强百倍。大刚只是憨憨一笑,举手之劳嘛。孙玉梅很知足,确认自己眼光没看错,挑了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三天过去了,孙玉梅一直没有催促赵大刚走人。几天下来,姥姥和岳母俨然把赵大刚宠着呵护着像这个家的亲儿子,又崇敬地把赵大刚当作本家的户主、顶梁柱。比如如何邻里相处,街坊为走路和地界发生矛盾等事情,征求他的意见。好在如今不再种地了,早些年晚上排队给庄稼浇水,可是让姥姥岳母和玉梅犯了难。这些年家里没有男人的苦楚,早已经在三个女人心底生了根,如今姥姥把责任田出租给别人,到年底给姥姥一千块钱租金。有时候拖着不给,姥姥年迈,岳母又不在身边,如果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赵大刚听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心里倒是没啥反应,他家里有父亲在,那种受没男人的窝囊气的事他没有经验。女大不中留,姥姥总不能把守寡的岳母留在身边一辈子,还好,岳母再嫁人家离姥姥不算远,可是那边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她只好两头跑。玉梅长大了,未出嫁前中了几年用。如今姥姥真正老了,开始用人服侍了,孙玉梅又长翅膀飞走了。王大花啰哩啰嗦一大堆话,赵大刚如同钻进云雾之中,摸不着头绪。看孙玉梅,妻子也只是哭丧着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吃过晚饭,两个人躺在东屋炕上,灯光下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让赵大刚滋生出无限儿女情长。“大刚,还是那天那句话,你爱我吗?”孙玉梅旧话重提。这次赵大刚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嘻嘻笑了笑算作回答。“要不,你来我们家过日子吧。”孙玉梅侧过身子,把手搭上大刚的腰。“嗯,这怎么行?”赵大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随口答道,“我的家在老盐河边上。”“你家里不是有你父亲吗?我家里没有。”孙玉梅接着说。“这是你让我来你家的理由吗?这个事情很大,我需要考虑考虑。”赵大刚刚才美滋滋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他再没有心思儿女情长。眼前妻子提出的建议,或者说邀请,一下子让他朦朦胧胧中想了很多,虽然不很清晰,却是一幅中国式传统苦涩的长景图。他虽然没有亲历,但是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让他对“入赘”或者“倒插门”婚姻充满排斥。那是一种男女双方迫不得已的行为,更是男人“屈辱”的行为。在他的生活里,他知道有几个农村“倒插门”的婚姻,女方家没有男丁,几个都是闺女,就让一个闺女娶进一个姑爷,孩子随女方的姓。大凡上门女婿,家里首先是弟兄多,日子拮据,无法说上媳妇,所以不得不嫁入女方。无论男人长得多么高大魁梧,只要当了上门女婿,身形好像一下子就矮了一大截。一般人说,女婿是丈母娘门上的贵客。如果是倒插门的,这“贵客”就自然而然大缩水,变成了人们心底下的“贱客”,被人瞧不起。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送上门”的男人无论如何直不起腰来,要谦虚着装三孙子。赵大刚清楚记得,他们村里老李家的上门女婿,家族里有大事商量,每家都出一个顶门户主参会,而他去了以后,族长却对他摆摆手:“你也来了,坐下听听吧。”其中的轻视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从那以后,族里凡有大事,叫他才去,不叫不去,省得自讨没趣。丈母娘知道后,暗地里大骂那些族里看人下菜碟,瞧不起人。不过也没有好办法,谁让咱家没儿子呢。半夜时分,村子里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谁家的狗子被惊动,警示性地狂吠几声。可是,我们的主人公赵大刚一点睡意没有,他眼睛盯着黑夜,仿佛自己身上的疲惫早已经被妻子的建议抽干了。从心里讲,他不同意妻子这样安排。当初他跟孙玉梅谈恋爱,那是新时代的自由恋爱呀,从没有提及这个问题,如今儿子都有了,竟然莫名其妙提出这个问题,任谁都不能接受。唉,明天再说吧,在凌晨的鸡鸣声中,赵大刚眼皮沉沉地合上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邵玉基,网名望海,河北省献县人,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小说发表于纸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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