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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蚀 我，阿波罗，正闭眼凝思① 何为世间的黑暗。 当空气渐渐变得黯淡， 犹如一页刊载灰烬的报纸 飞掠过多难而繁荣的城市那 掀开的颅顶，一只黑面具遮盖着地球 ——这陀螺发了疯 转啊转， 光芒抽着无声的鞭子。 海洋、平原与高地，岩石、皮毛和枝叶 受着炼狱般的炙烤， 躲藏的种子也滋滋爆裂。我听到 被称作为语言的呻吟， 其中最好的祭礼乐器是人， 无比精确地赞颂着自身的惨痛。 在一片人与兽的嘈杂中， 真理 转了一圈， 只一天就过期， 进入它所不愿面对的反面。 世界就这样变了，好似偷天换日。 历史的辩证法诡辩而雄辩， 我那含混不清的身世， 一副空想的浪漫主义面孔②如今 已无人再有异议。 但赫利俄斯③该作何感想？！ 当人群像希望一样抬头， 从我刻度四射的表盘上校对着 生命的时间——哦，狂热。 谁凝视我谁就盲目。 血液的潮汐涌向眼睑紧闭的红与黑， 他们得到一阵遗忘般的眩晕。 但是瞎子们，快睁开！ 让玻璃刺眼。让镜子闪耀。众多的眼睛 纷纷仿造我，成为无数个我。 让我无所不在的光明 施予你们阴影也施予夜晚， 施予我最深沉的恐怖。而黑暗不过是 我的另一种表达，犹如从镜子的背面 看你自己—— 你吞吞吐吐自言自语的 “我”。 现在，一切终于暗下来。 色彩得以冷静。让我闭眼而至的黑暗， 以统一性的风格为那些红色的建筑 也为褐色的工厂和蜡黄的面孔，轻轻 附着一层薄薄的黑纱。 我凝神细看，一场生命的葬礼， 当他们在沙盘里昂首，停顿或逡巡， 为他们喜悦的悲剧所震惊。 深陷于大地上的一块椭圆形泳池 装满了蠕动的裸体， 闪耀—— 美杜莎的眼！ 我目睹而凝固，漂浮于太空， 我这巨石，死一般继续燃烧着光和热， 使鬼魂获得永恒的幻觉。 2020-2021年 注释 ①2020年6月21日下午发生日全蚀。空气变得黯淡，直到太阳变成环状的光圈，中心是一个黑圆，接着又慢慢恢复为完整而耀眼的太阳。 ②雪莱的诗作《阿波罗礼赞》（1820年）写道：“我是宇宙的眼睛，它凭着我／看到它自己，认出自己的神圣；／一切乐器或诗歌所发的和谐，／一切预言、一切医药、一切光明／（无论自然或艺术的）都属于我，／胜利和赞美，都该给予我的歌。”（查良铮译）作为一位浪漫主义诗人，雪莱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亦常受空想社会主义的影响。 ③依据赫西俄德的《神谱》，赫利俄斯（Helios）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荷马的《奥德赛》也讲述了太阳神是赫利俄斯。自公元前五世纪后，诗人与戏剧家们开始混淆太阳神赫利俄斯与艺术神阿波罗。一说泰坦之战（Titanomachy）后，宙斯封赏众神，阿波罗索要司掌太阳之职，宙斯忘记了正在值日的赫利俄斯，便允应了阿波罗的要求。另一说，因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子法厄同（Phaethon）驾太阳车造成灾难，宙斯把驾驭太阳战车一职交由阿波罗。后世，人们对阿波罗与赫利俄斯的混淆已至随处可见之地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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