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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俊 | 石捣臼里的烟火

 海燕文化工作室 2023-02-19 发布于浙江




石捣臼里的烟火




文/陆俊

春天来了,不仅桃红柳绿,还有如期而至的春雨。三月天孩儿面,昨夜屋檐下还滴答滴答雨声不停。早晨起来,外面雨竟然停了。看窗外,晨阳高照,温暖胜过室内。

元宵节刚过,又接着西洋舶来的洋气的“情人节”,玫瑰成了抢手货,让花店着实忙碌兴奋了一天。现在年轻人对洋节总是乐此不疲,什么愚人节、双十节、光棍节、圣诞节等等,情人节不过是其中之一。其实,阿拉象山人也有很多传统的节日,四月初八“牛生日”,最不会忘记的是“清明节”。在这两个节日,都会有捣麻糍的盛事。象山麻糍有乌、白、青三种。乌饭麻糍,青麻糍不仅视觉上美感冲击,还有养生的天然附加值。乌饭麻糍用乌饭染乌了糯米,乌饭香中含有甜味,拿刀切成方块后,在铁锅里烘煨软化即可食用,漆黑沉稳中透出暖人的热情。青麻糍加入了艾草作为原料之一,全身成熟的翠绿色,涂满了希望和诱惑的金黄色松粉,有其无限的青春力量。

我从东街走过去,一直走到县府前面的大花坛、绿草地。曾经的四合院,破败、塌圮多年,随着旧城改造,早已片瓦不存,破旧的店面变成了高大气派的门面房。新小区的房子在去年下半年已落成,街边草树是去年种下去的,刚好春转过了弯,一个扑腾就催发了新芽,挣开了新花,就有了崭新的生机和表现。东街这个丹城最早升起饮烟的地方,每一轮太阳喷薄而出的时候,旧貌换新颜,多年不再担着丹山井水捣麻糍了。

炊烟是家的象征。千百年来,有炊烟的地方,便会有生命,“人间烟火”这个词就描摹了一幅人与炊烟紧密相依、捣麻糍展现鲜活蓬勃的世俗图景。一些城市的老街屋檐下,常摆放着石水斗、石磨之类的石器,点缀着老街的“旧味”。在东街的拆建后老宅地基上,我曾经去作最后的一次“旧味”寻觅。一只熟悉的石捣臼,盛着一小半的天落水,孤零零地,半斜着身站在碎瓦石砾上。我看着它,无人理睬,冷落天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些年,也许是石捣臼太沉重了,也许是嫌它碍手碍脚、无什用处,在折建前就废弃多年了。随着主人的搬迁,把生活的旧方式像征一一石捣臼一起丢在了空旷院地。

象山近海多丘陵,不用走很多路,在不远处的山,就能够找到一丛丛乌饭树。谷雨过后,乌饭树的叶子含着暮春的晨露,一片片嫩芽萌发,褪去了淡淡的冰冻回忆,嫩绿嫩绿,宛若美少女,俏灵灵地在黛山清风之间舒展开来。乌饭树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南烛树,人们把嫩嫩的南烛叶采在竹篮子里拎回家,好似把整个春天都采了回来。采回家的南烛叶细心地洗干净,捣成汁,再把洁白的糯米浸泡在南烛叶的汁水中。半天过后,白糯米变成乌黑发亮的珍珠。乌黑色的米蒸熟成米饭,就是乌米饭。刚出锅的乌米饭,清香扑鼻,捣好的乌饭麻糍任谁都抵挡不住诱人的香味。

溪石缝中生长的水草,在溪水中拖曳着它细条儿,荡漾着一波波的春水春意。在涧边的荒地,常会长出绿绿莹莹的艾草。韩愈“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透过枯黄衰草,艾草盈盈绕饶,绕饶盈盈。在那荒芜的角落宣示着菊科野草的顽強,多皱缩、破碎、皱巴巴的短柄叶片儿,诉说着自己专入肝脾,还兼入肾,被《本草纲目》等记载入中药。夏季花未开时采摘,除去杂质,晒干可做糕团、捣麻糍,是美味的养生食品。

乌饭麻糍、青麻糍带着静静地山岗的色彩。绿绿莹莹、乌黑镫亮的天然色泽,人是难以调配出来的。石捣臼逢年过节,一次又一次被滚烫热水洗刷刷醒,又被那浓浓乌饭香味熏醉,最后再次被那砰砰硾捣震晕,演绎不一样的烟火,直到被机器代替下岗。我在汪家河菜场,买回了一条麻糍,切下几块煨软熟后当早饭,香喷喷,糯软有嚼劲,松粉青香有意无意地告诉着它的存在。

我又一次怀念老墙弄里的石捣臼,胖胖的身子,外粗糙,内润滑。在一个又一个过年过节里,“乒乒乓兵”地响起捣麻糍、年糕的声音。响声清脆,追耳浸心。诗到了高境界,就是一首乐章。美食入了味,就是一种生活。从石捣臼看,人间四合院的浮动万象,纷纷攘攘,嘈嘈杂杂;从早上麻糍的回味里,丹城街头叫卖的声音竟然攀着屋檐漫到了我的耳边,仿佛还闻着炊烟的气味。想再走进外婆家的老灶头间。多年的烟熏火燎,岁月给灶头涂抹上一层油烟色的光亮,连同灶山头上摆着的“灶司菩萨”一起,沾染了凡间的油腻,享受汤罐热气腾腾的蒸,“灶司菩萨"总是先第一口吃到外婆贡给他的麻糍。象山麻糍神仙也稀罕。

作者简介

陆俊

陆俊,笔名俊歌。1962年出生,象山人。父母曾在宁海象山二县合并期间,在宁海城关工作,一个热爱家乡的象山人,也热爱关注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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