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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春天绕不开荠菜。
多年来，挖荠菜是我每年春天的标配——想想看吧，沐浴着煦暖的阳光走向春天的原野，一棵棵荠菜在柔软的东风里苏醒，等着与你的初相遇，期待着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传奇，该是多么美妙！而餐桌上那一盘碧绿的荠菜，走过冬天的千霜万雪，满心喜悦地期待着与你在唇齿间纠缠，又是多么令人激动！一棵荠菜入口，是每个味蕾的刹那间花开。冬已远，春来到，一个新的四季轮回开始了。
阴了一上午的天，没有迎来预报的雨，反而散去云雾，露出太阳温暖的脸。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挖荠菜。我决定去聊大校园看看。防疫封控成了历史，封闭了三年的聊大校园终于可以进去了，这让我尤其想看看三年前生长荠菜的地方，现在是否依旧有荠菜在恣意招摇。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荠菜是否也相似。
从东校区东门进入，走到第一个拐弯处，拐角裸露的草坪上，那红褐色的小棵植物中心，开着小米粒大小白花的，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荠菜吗？赶紧蹲下，挖出一棵。洁白的根，散发出淡淡清香。这是去年秋天就生长在这里，穿越了冬天所有的风霜雨雪的荠菜，所以，原先碧绿的叶子在霜雪中变成红褐色，且敛去了水分与光泽，以便挨过寒冷的冬天。若是没有白色小花在春风里的摇曳，你根本注意不到它，不知道这貌似枯草一样的小植物，穿过冬天，就是为了与你的相遇。
我立刻挖起来，虽然它们很小，最大的植株也不过我的手心大，且总有三四片枯叶，确实不是饺子馅儿最理想的选择，然而，它的每一片叶子和整个根系，都浓缩着从去年秋天就开始收藏的阳光，所以，这种荠菜的味道尤其浓郁。而且我相信，这些凌冬而来的荠菜，都是有故事的，有追求的，有梦想的，不然，怎么春风一吹，万物还没有苏醒，它们就倔强地开出花来？
刚挖了几棵，就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先生问我，老师，你这是挖的什么？
荠菜呀。
这就叫荠菜？挖它做什么？
吃。
这东西能吃？他有着明显的怀疑，说，怎么吃？
做馅儿，做汤，凉拌，涮火锅，炒鸡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挖，还用拐杖指着说，这儿也是，这儿，这儿。
一个老年保洁工人过来，说，这个真能吃？好吃吗？俺们农村有的是，没听说有人吃过。
我笑，说，什么东西，都是喜欢才是好东西。
他问我荠菜是什么味儿的。我挖一棵递给他，说，有一股清香，尤其是根儿。
他接过去使劲闻了又闻，摇摇头说，没什么味儿啊。
我笑。看来，荠菜和他没有缘分。
挖完这几棵，我继续沿着湖边走。荠菜常常长在路边，就算是被反复踩踏，依旧不屈不挠地生长。到了图书馆后面，原来这里有不少。然而今年，荠菜几乎踪影全无。好容易在荠菜花的提醒下，找到一两棵，又实在太小。我决定留着它们尽情开花。它们忍受严寒，除了和我相遇，更是为了怒放。
看到枯叶间有着一片绿意，走过去却没有荠菜的影子。是的，它们刚刚要返青，还没有从红褐色的躯壳里挣脱出来，我需要关注的是和泥土差不多颜色的匍匐在地上的植被。然而，看着那小小的却又顽强无比的荠菜，仿佛正要从枯叶中挣脱出一片盎然绿意，让我觉得，这绿意和小小花朵，是它们的梦想在开花。我决定，今天我不再挖荠菜了，它们有权利在几天后，开出一片荼靡。
心情一下子放松了。我要好好享受这个早春午后。脚踩在枯叶上，发出脆响，我知道这是枯叶的绝唱。等唱完这破碎之歌，无限的绿意就会萌发而出，然后再开花结果，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酥脆的枯叶下，土地软绵绵的，走在上面，犹如走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脚下去的每一次声响，都是一个迎接春天的音符。我一路走去，仿佛春天就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
这是美妙的感觉。
经过很多树。垂柳无论怎样换马甲，都带有鲜明的特点，让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一眼就认出它。但是那些花树——美人梅，杏花，玉兰，海棠，碧桃，樱花，丁香，紫叶李……在无花无叶的时候，就是让你傻傻分不清。但是，貌似孪生兄弟姐妹的这些树，有的已经开始含苞了，过不了几天，它们会用花朵告诉你它们的芳名。一想到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穿行在似锦繁花中，就觉得我也像那些荠菜，有着梦想开花的快乐。
走了很远的路，走过了很多树。我这个挖荠菜的人，早已忘记了初衷，迷失在即将到来的花开之中。
作者简介：小堇，本名李晶，聊城一中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希望用温暖的文字温暖你。 |
